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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三章 痛斥

    于杜绾已经怀胎四月不便坐车走动,张晴又因为吕病而分不开身,因此陈留郡主朱宁去孟家这一天,便只好收了两家特意赶过来的小五和抱夏,乘车前去孟家。

    宅院还是旧宅院,人还是旧人,昔日办丧事的白布丧棚等等都已经撤去,但朱宁冷眼旁观,却总觉得孟家多了一些了冷森森的气息,生面孔亦是不少。尤其是瞧着孟敏身边那个面生的丫头,她更是不肯轻易说话,直到在二门口临告别的时候她拉着孟敏的手,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眼下说什么都是空的,趁着你守孝这三年,好好管教你那几个弟弟。只要他们异日成才,你这长姊的担子也就能放下了。”

    孟敏感到朱宁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头自是清明。即便从前不懂世道艰难,不懂人心险恶,但这么经历了一趟,她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把握到其中道理。重重点了点头之后,感到身边的翠墨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她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抱夏跟着张晴原本是常来常往的,自不愁没有说话的机会,临别之际只是嘱咐孟敏好好保重身体。而小五如今也渐渐懂了这些事,觑着光景不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等小姐平安生产之后再来看你诸如此类的话,只是说让孟敏试一试自己带来的那几张滋补方子。

    一阵依依话别之后,朱宁等人便由管家引着离开,孟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翠墨打起帘子,她弯腰跨过门槛,见屋子里并没有一个人,和刚刚待客时满屋子站着好几个妈妈和丫头的情形大相径庭,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小姐,不是我有意拦着你和郡主说话,实在是因为后头那两位妈妈……”

    孟敏转过身子,瞥了一眼局促的翠墨,便苦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是我那时候差点糊涂了,就算不为自己家着想,也得为了郡主着想。她已经够难了,却还能这时候来看我。家里如今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不论我这里说了一句什么,明日别人就会知道得清清楚楚。虽说我上次落过一回,他们不敢太过份,但这种大事情是一定会留心地。”

    翠墨点了点头,心中这才如释重负。在王府只呆了仅仅两年,但所看到的一切就让她对富贵人家的幻想完全破灭,尤其是当母亲为了保下自己的清白,竟是被人一脚踹中了肚子,失去了已经六个月大的胎儿,她更是想要远远逃开那个地方。于是,虽说父母都仍然留在安阳王府,她临行前又受到了安阳王一番严厉的告诫,但她更在乎的是母亲地那句话。

    “孟家四小姐是好人,那份恩德我是没法报了,所以你不能对不起她。”

    由于郡主翟车实在是太过显眼。因此朱宁进京之后便再不曾使用。如今进进出出用地都是一辆寻常青幔车。今天为了不惊动别人。她甚至只挑了一个武艺不错地护卫作车夫。其他随从都没有带。出了孟家之后。她就打了抱夏先回去。随即和小五一同上了车。

    马车缓缓行驶了一小会。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话我实在是不能在那儿说。看孟家地光景。赵王对孟大人是且用且提防。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若是聪明。他就应该在把常山护卫整肃好了之后尽快想办法请辞或是调任。否则今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在孟家连说话都说不畅快。真是憋气。”

    有杜绾这么一个主人。小五虽很少把国政大事放在心上。但想着孟家如今上上下下古怪得紧。她不禁本能地嘟囓了一句。直到听见朱宁又说起如今宗人府和司礼监再次大张旗鼓给她选仪宾。列出来地名单足足有四十二个人。她方才惊咦一声。

    “既然有这么多可挑地。郡主你可有看中地?”

    “勋贵子弟虽说列了不少,但那些不过是充数的,我这个郡主能挑地也就是翰林院庶吉士和国子监监生。可前寒窗苦读数十年就是为了前程,娶我这个郡主有利无害;后倒是兴许能挑挑……我如今实在没什么兴致,所以待会还是到你家让你家小姐帮我参详参详好了,她的眼光比我准。”

    尽管说地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但朱宁却是满脸漠然。随着车辘地声音,她的思绪更是飞出去老远。王贵妃临死前求了皇帝两件事,一是免除了整个秀春馆几十个人的殉葬,于是让这些自忖必死地太监宫女感恩戴德;二就是让皇帝能给她一个如意郎君;却是根本没有提到王家的其他人。对于这位心善地贵妃,她自然是极其感激,但却知道所谓如意乃是妄想。

    天家之中,哪有如意事?

    随手挑开旁边的窗帘,见此时这条胡同地一边尽是一排

    建廊房民居,她不禁想起了之前的天财库传闻——司礼监该管的勾当,但那个贪得无厌的黄俨却又是横插一脚中饱私囊。要知道,那个老太监当初狠狠得罪了太子,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就在这时候,她瞥见不远处一座宅子前有两个人正在东张西望,愣了一愣后就轻喝了一声。

    “停车!”

    马车嘎然而止,里头的小五这才回过神来。这时候,朱宁却是把前头的车帘挑开了一条缝,对她努了努嘴:“你认认,这是不是跟着张越的那两个小厮?”

    这么一提,小五连忙凑上前去。只看了一眼,她就使劲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连生和连虎,他们天天都跟着姑爷出门的。这会儿马上就是大中午,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偏还一副鬼鬼樂樂的样子,肯定没什么好事,咱们赶紧下去看看!”

    “一共是四匹马,就算加上他们俩,还有张越,里头也还有一个人。”朱宁皱着眉又看了两眼,心中思量了一番,却也不想多事,当下就笑道,“说不定是张越陪着友人到这里来找人,这又不关咱们的事,算了,赶车吧!”

    然而话音刚落,一直不肯挪开眼睛的小五却是忽然嚷嚷道:“人出来了,是姑爷和……大少爷?”

    尽管刚刚还说不用管闲事,但一听到是张,朱宁顿时愣住了。顺着小五手指的方向朝那边远远看去,她赫然瞧见张和张越正站在那门前,两人身前还有一个身着银红衣裳的女子,虽看不清头脸,可却能看出体态妖娆。当瞧见那个女人上前亲密地为张整理着衣服,她不禁大吃一惊,原本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完全拧紧了。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身旁的小五却跳下了车。

    “姑爷!”

    张昨儿个傍晚在家门口遇上张越的时候,得知他今天不当值,于是就费尽唇舌说通了张越,今儿个一早就死活把人拉了出来。让他欣喜的是,今天的凤盈极其柔媚小意,待人接物一丝不差不说,而且还流露出一种款款大方的大家闺秀仪态来。虽说张越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但他觉得要说通这个三弟麻烦并不大,这时候已是心头大石落地。然而,听到那突如其来的叫唤,看到那个气冲冲走上前来的人,他顿时呆住了。

    “小五!”

    张越看到小五那柳眉倒竖的样子就知道不好。虽说他自忖光明磊落没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奈何被张硬是拉出来这么一趟总归是有错的。果然,小五三步并两步上来之后,先是用刀子一般的目光狠狠)了他和张一眼,随即就紧紧盯着那个秦凤。

    凤盈今日刻意经过了一番打扮,上穿银红色绉纱衫子,下穿白绫裙,淡扫娥眉轻敷朱粉,有意遮掩了那种风尘气息,却是让自己看上去更年轻了几岁。因她见过张越,张越却不曾见过她,她倒是不虞身份泄露,只没想到半路忽然杀出了另一拨人。听到张越管这个俏丽丫头叫做小五,她虽弄不清对方身份,却愈流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来。

    想到刚刚张和这个女人的亲密姿态,小五只觉满心窝火。毕竟,张家上下对于善于做人待人宽厚的李芸全都深有好感。若是换成别人,总会记着张的身份,但小五却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爆炭性子,当即冲着张冷笑道:“大少爷,她是谁,怎么不见你告诉家里?”

    张虽没和小五多打过交道,却是知道这不算是自家丫头,因此这时候也好摆出大少爷的谱,只得讷讷说:“我原本想过一阵子再告诉阿……”

    就在这时候,张越就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马车缓行过来。透过那掀起的车帘,看清了里头那个人,他顿时愣了一愣。果然,等马车停下,朱宁便从上头利落地跳了下来。

    “过一阵子?你的意思是说,等到她有了身子,你就可以光明正大迎进门去?”

    才站稳的朱宁冷冷瞪着张,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你家老祖宗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容得下?若是气出了什么好歹来,你这个孙子就是忤逆不孝!堂堂大家子弟做出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你对你娘如何交待,对你媳妇如何交待?婚后才两年多就养外室……张家还从来没出过这样有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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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大变

    宁自然不是那种一味锁在闺阁学女红,只读过几本女皇室郡主。她是周王朱从云南回到开封之后所生的女儿,自小充男儿教养,行事素来凭借本心。虽说周王和张家曾经同在开封府,但一边是藩王,一边搭连着勋贵,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密切的往来。然而,如今她的密友杜嫁给了张越,她自是对张家的事情更留心了些。

    当头痛斥了一番之后,见张面色狼狈,她便又转头看着这个身穿银红色衫子的女人,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要装大家闺秀也得再下下功夫,如今虽不是国丧,但倘若真是有教养的家里出来的,便绝不敢穿这种鲜亮颜色的衣服!我也不管是你勾搭上的她,还是他意乱情迷给了你什么许诺,我只想提醒你一声,他家里头的正房可是襄城伯的嫡亲妹妹!”

    凤盈在江南时看惯了那些说话娇娇怯怯弱质纤纤的千金,哪曾见过朱宁这样的性子?纵使她早就是不在乎脸皮面子的人,此时也不禁恼羞成怒,当即反唇相讥道:“这位姑娘说话好没有来由,你是大公子的什么人,居然管他家里的事?”

    “我是什么人?”

    朱宁原本只是想警告张悬崖勒马也就算了,此时见这女人竟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那脸色顿时变得更冷了。她瞥了一眼张,见他已经是满头大汗,心头火气顿时从七分变成了十分,当下竟是不再理会凤盈,而是冲着张训斥道:“就算真要找外室也该找个好的,什么阿猫阿狗也敢留在身边?你爹爹封了伯爵,你自己升官一级封赏无数,你难道真以为这封赏只是因为你们父子地功劳?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居然如此不检,你爹爹都要担一个管教不严地过错,以后休想再有大用!大哥就要有大哥的样子,你看看你都给兄弟作了什么好榜样!”

    言罢她再也懒得多说,冲着张越一扬头道:“张越,别再管你大哥的事情了。若是他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处置不好,这二十年白活了不说,也是活该你二伯父二伯母倒霉,活该你张家生出了这样不明事理的子孙!上马,我正好要去你家看绾儿,别在这儿耽误功夫!”

    小五的满腔怒火被朱宁这么一番话一下子浇灭得干干净净,当下瞪了张越一眼便返身先行上车。而看了一眼无地自容的张,张越忽然感到自己原本准备在回程路上拿出来的当头棒喝没了用武之地。今次领教了朱宁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气势,他忍不住忆起了三年前在栖霞寺桃花林中遇见她的情景,那回她让家将把张斌张瑾撵跑的同时,那番教训也是毫不容情。

    这样爽利干脆地女子,大明朝实在是不多见!

    “大哥,我先走了,连生连虎留在这里随你使唤。我只提醒你一声,她并不是当初那个你星星念念惦记的人。”

    眼看朱宁也回转身去上了马车,张越便对张说了这么一句,随即就牵过马翻身上了马背。等到出了巷子上了大道,他感到满心烦躁烟消云散—今日半路杀出个朱宁实在是及时雨,省却了他老大功夫。要知道,比起看似倨傲实则软弱的四弟张,大哥张其实更难劝说,尤其是他心里头仍旧搁着前事,有些话就更加递不出去了。

    当马车行过张家正门地时候。朱宁撩开车帘稍稍看了一眼。见那大门已经经过了再次粉饰修建。变成了三间五架金漆兽面锡环大门。她不禁嘴角一挑然一笑。那门楼上赫然用金漆写着阳武伯府。却是气势非凡。忖度那左右不过是皇帝亲赐。然后由翰林院那些以书法著称地文官手书。她如今瞧着便觉得有些讽刺。

    亲王可傲视公侯大臣。朱宁一个备受宠爱地郡主。原本走到哪里都该让人家开中门迎接。然而。她最是厌恶这些繁文缛节。因此从前去杜家孟家都是静悄悄地。然而。杜嫁到张家之后她就回了开封。此番回到北京又恰逢王贵妃去世。她竟还是第一次来到张家。

    看了看正门。她便吩咐车夫继续前行。直到张家西角门前方才停车。后小五一步跳下马车。她一站稳便似笑非笑地对张越说道:“你二伯父封伯爵。这门楼倒是换得快。你家五间七架地瑞庆堂如今可以换成七间九架了。准备什么时候动工扩建?”

    “祖母早就话下来。说是不要刚封了伯爵就大动土木。没来由露出暴户气派。这门楼也是因为皇上派了朱孔朱大人前来题字才修地。否则也不会选在这时候粉饰大门。”

    “你家老祖宗多年操持家务。能够把张家带到如今地地步。果然是不同凡响。当初儿没嫁给你。我也不好随便上这儿来。今天既然来了。应当先去拜会她再去见绾儿。只不过我两手空空。到时候老太太

    我厚颜登门就好。”

    张越情知朱宁是说笑,忙吩咐一个门房进去知会一声,这才请了朱宁进去。从甬道一路来到二门前头,已经有得到风声的两个头等管事媳妇候在那儿迎接,随即头前领路。进门之后,他陪着朱宁又走了一箭之地,却见大伯母冯氏和二伯母东方氏都迎了出来。

    冯氏和东方氏虽听说朱宁和杜绾交好,但此时见到人家上门,这才知道传言不虚。两人昔日在开封时也曾去贺过周王妃生辰,远远看到过这位陈留郡主,但毕竟比不上如今这样直面相见。见朱宁银白~纱衫,白绫裙子,外头披着一件银狐皮大氅,举止落落大方,说话毫不扭扭捏捏,她们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念想来。

    一个是暗叹自己的儿子年岁稍小了一些,这仕途前景也还渺茫,娶不到这样地金枝玉叶;一个是后悔自己没多生一个儿子,否则家里就能再多一份显赫。

    一行人了北院上房,顾氏早已出了门,正要行礼时,朱宁却是上前两步搀扶起了她,因笑道:“不管是当初我庆百日还是抓周的时候,老夫人都曾经到过场,我怎么敢受您地礼?我这次回开封,父王和母妃还常常提到您,说是您福寿双全,如今张家蒸蒸日上正是因为有您在。看您精神好,人参燕窝这些未必用得上,我这回正好从开封带了一些土产,回头让人送来让老夫人尝尝鲜如何?”

    顾氏确实曾经出席过陈留郡主的百日宴和抓周礼,但那时候整个开封世家大族地女眷谁没有去过?周王宠爱这个女儿是出了名的,每岁地生辰必定是大操大办,只是她不曾多接触过,更没想到这样娇生惯养的皇族千金竟是这样的谦逊有礼,不禁大生好感,连声道谢之后便把人请进了屋。因杜身怀六甲,她又知道朱宁登门必定会上那里去,因此也就没把人叫来。留着朱宁说了一会话,她便任由人起身去了西院。

    “儿,我来看你了!”

    杜绾早就听小五说了朱宁登门,只不过既是至交好友,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这会儿人还没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声,她不禁扑哧一笑,下一刻,她就看到张越打起了帘子,正是朱宁进了门。这会儿朱宁没了早先训斥张的威势,也没了在顾氏面前的笑意盈盈举止有度;一看到杜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竟是三步并两步上来,竟是把手轻轻搁了上去。

    “不是说怀了身孕孩子会踢肚子么?怎么偏生没动静?”

    “郡主,哪有那么快,得五个月才会胎动,七八个月的时候次数才会多起来!”

    见张越站在那儿只是笑,杜绾不禁也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拍掉了朱宁的手,又嗔道:“宁姐姐要是那么喜欢,赶紧选好仪宾,然后自己生一个,偏来闹我!”

    “你以为我不想嫁么?”朱宁这才直起腰在另一头坐下,见张越亲自去沏茶,末了在她面前送上之后,竟是又把另一个特制的杯子塞到了杜手中,她不禁微微笑道,“这世上有几个人像你这般好福气,张越别的不说,对你却是好的。不过,绾儿你可知道今天我怎么会正巧撞见他?”

    尽管刚刚小五一回来就已经添油加醋说了一回,但此时听到朱宁又一五一十地讲了当时情景,杜不禁看向了张越。这时候,张越只好挨着杜绾坐了下来,把今日的情形说了之后,又将当初那段往事也大略说了,末了才解释道:“所以我打算跟他去过一回,然后让人查清楚那女人的底细再说。若是清白出身另论,若是别有用心之徒,那长痛不如短痛,我直接把实情告诉他,让他自己决定,只想不到刚出来就遇见了郡主。”

    想到当日张的婚事竟有这样的隐情,无论是杜绾还是朱宁,心中都颇不是滋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年头的婚事原本就是这么一回事,要怪就只能怪张明明应该知道这些道理,偏还去招惹战死袍泽的妹妹,到头来连对方身在何方都不知道,如今却又做糊涂事。

    眼见杜绾和朱宁都是默默不语,张越正打算开口岔开话题,却听见外头有人叫唤。出门一问得知是胡七有紧急要事求见,他只能对房中的两人打了个招呼,旋即匆匆出去。才到二门,他就看见满面焦急的胡七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胡七把声音压得极低,声线甚至有些颤抖:“少爷,刚刚袁大人派人送了密信过来,说是……说是……有人密告周王……周王谋反,皇上吩咐锦衣卫查办!皇上大怒之下极其狂躁,袁大人说密告的有多名地方官,罪证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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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气定神闲vs来势汹汹

    朱门风流第三百七十五章气定神闲vs来势汹汹

    人府和司礼监一拟定的名单总共四十二个人。但的朱宁自然不会把那么多人都记下来。不过是挑了一些身家清白。传闻中脾性人品还好的。此时对杜说了几人名家世之类的东西。她忽然想起一件奇事。不禁笑了起来。

    “前几天黄俨那个家伙还笑呵呵的对我说。你们张家的小四不错。虽说比我小一岁。但人品学问都还使的。那时候差点想照着他的老脸一巴掌打过去。是我真的选了你们张家人。皇上怒我不知好歹不说。就是你们家里也不的太平。这二房才封了伯爵。房就娶郡主。到时候非但不是好。货真价实要闹腾的不可开交了。”

    “好好的怎么会算上咱们家四弟。这也太离谱了。”

    因这是朱宁的房事。所以小五和灵犀等人全都避开了去。此时杜听了也不由的皱眉。虽说能和朱宁作是好事一桩。可如今看的事情经历的事情多了。她自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皇室和勋贵联姻不断是事实。周王的次女兰阳郡主还是嫁的徐达之孙徐茂可徐家早就不是当初声名显赫掌握军权的徐家了。但张家除了张辅之外。张攸如今亦掌兵权。

    朱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嗓子。这才把两只手支上了炕桌。似笑非笑的端详着杜:“你是也挑不出来。就把我刚刚说的那几个拈成纸团。到时候抓决定好了。我早就想明白了。千挑万的金龟婿尚且可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婚姻原就是凭运气。我也没什么其他想头。只求上天赐给我一个健康的孩子。我管那仪宾三妻四妾。只要别领到我面前讨嫌就行。”

    杜正要答话忽然听到外头响动。抬眼一。却是张越走了进来。察觉到张越脸色有些不对劲她便备站起身来。谁想才一挪动张越便走上了前。轻轻按了按她的双肩。

    “是出了什事么?”朱宁生在皇家。一向最善于察言观色。张越一去一来的神色变化她自然分辨的出来。眉头一皱就开口问道是你大哥的事情了。还是交趾那儿又出了什么事?还是说有人弹劾你或是对杜大人不利?不啊先没听到任何风声。”

    她话还没说完。张越就一字一句沉说道:“有人密告周王殿下谋反。”

    乍一听此话。朱宁还没反应过来。到明白这短几个字的意思她顿时面色巨变。她用力一撑炕桌直起腰。随即却又缓缓坐了下去。脸上也渐渐恢平静。沉思了一。她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张越。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事情你然不会信开河。”

    看了一眼张越面色。她便苦笑道:“我就知道。有些事情你常常能未雨先行布置。总是有你的段。这一次算是见识到了。这种时候你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告诉我。自然是没有拿我当外人。如此。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咱们周王府在北京不少探子眼线。纵使此时比你的消息晚些。迟一会我也会知道。只不过。”

    “这已经是皇上基之四次了。”

    朱宁淡然一笑一根根屈下了手指头:“第一次是永乐四年齐王谋反之后有人告父王谋;第二次是永乐十二年皇上北征回来之后。又有人告父王谋反;第三次是永乐十五年谷王谋反事败再一次有人出告。之前三次虽说皇上每次都不追究。但任何一次父王都是战战兢兢上书请罪。随后少不的病上一场。他不过是对那些药物本草之类的东西兴趣。位从来没有动过心思。

    有时候我替他想想。还不如不要这个亲王爵位算了。”

    看到张越没话。杜不禁开口问道:“那宁姐姐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朱宁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正色道。“在消息没有泄露之前。我自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装成什么都不道的没事人。等到这件不住了。自然是顿请罪。试探试探皇上究竟是什么章程。按理说。父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只要这谋仍是借口。那便是不是祸。至少那三护卫可以交出去了。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你们帮不上忙。我也不要你们帮忙。你们心里有数就行。”

    张越和杜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朱宁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客气。而是实实在在的话。而在刚刚惊诧失态之后。朱宁又变回了那个气定神闲的小郡主。拉扯了一会闲话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却是再也不曾提她刚刚调侃过的婚事。张越亲自将人到了大门口。眼见朱宁

    走了几步又转身冲着他没好气的摆摆手。吩咐他直接杜。他不禁呆了一呆。

    倘若不知道的人看到了眼前一幕。又怎么会认为朱宁知道了那样惊天动的消息?

    由于搁了这么一桩沉甸甸的事情。张越往回走的时候不免是心不在焉。在过了屏门绕过影壁的时候险些和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他才现是管家高泉。当便点头敷衍了他的问安。径直往里头走去。而他这边渐行渐远。愣片刻的高泉方才族学中尚有一件事要禀告张越。原本准备提脚追上去。但沉吟良久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看这位主儿仿佛心情很不好。与其这会儿追上去禀报触了霉头。还不如赶明儿去禀告杜。横竖都是杜人的勾当。让杜寻着那位杜大人出面就行了。

    而张越一路回到了自己的西院。挑开帘子进了门。忽然脱口而出道:“不对。”

    刚刚避开去的个丫头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杜正盖着毯子倚着引枕呆。听到这一声不禁吓了一跳。看见张越站在门。手仍是举着帘子不曾放下。那眉头紧皱着。仿佛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她便连忙问道:“什么不对。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张越这才下了手中的帘子。快步走了两步上前。在杜身旁坐下。低声说道:“郡主说的简单。但知我的到的消息是说。周王谋反证据确凿。既然有确凿两个字。足见并不是空**来风。虽然我不信周王会真的谋反。但此次事情来势汹汹自不用说。倘若是皇上真的要穷治周王。只怕并会看在周王乃是一母胞弟的情形网开一面。就是郡主。”

    “就是郡主以前再的皇上宠爱。这次没有用?”

    即便张越并没有把说下去。但何等聪明。这下半截自然就续上了。想到朱宁走时仍是和往日一般二的模样。她不禁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继而忧心:“虽说当初-的谷王和齐王也不过是贬为庶人。但却祸及子孙一辈子幽禁不的见天日。

    郡主一向是刚烈脾性。若真的王有什么好歹。她断然是不会自恃皇上宠爱独善其身的。”

    “妹。你不觉的次的事情很古怪么?按照刚刚郡主的话来说。第一次有人举周王谋是在齐王谋反之后。第二次是北征归来皇上对皇太子不满。第三次则皇上治罪谷王。不管是否只有这三次举。但摆在明面上的至少就是这三次。足可皇上也有敲山震虎的意思。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倘若说是因为王贵妃去世皇上心性大变。可皇上之前召见我的时候分明是仍有条理。不至于随意迁怒。而且。告皇族的官员从来没有好下场。”

    说到这里。张越经觉的自己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要知道。自从朱元璋建国以来。大明对于皇族可谓是绝对维护。寻常官员根本不敢干预皇族的举动。而即便是举也要付出大代价——哪怕是支持削藩的方孝孺等人。建文帝在北临城下的时候还不是一样预备抛出来顶罪?可以说。举周王这个皇帝的嫡亲弟弟。不是官员能做出来的。

    见杜仍在思量。越又站起身。过来正对着她:“你记不记当初郡主曾经给咱们传过警讯。说张家留在开封的不少子弟中。有不少人和周王底下的几位郡王过从甚密?我后来禀告过祖母。祖母让人回去知会了那儿的几尊长。如果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别人的算计。别人算计的会不会不单单是周王?如果不单单是周王。也不单单是张家。你说会不会连皇上一并算计在内?”

    面对张越提出的这种可能性。杜几乎是电光石间就明白了他的:“郡主刚刚对我说过当初规劝皇上的事。先是皇后撒手人寰。继而是权贤妃张贵妃。如今又是王贵妃。皇上身边如今已经全然没了知己。就算皇上召见你的时候还有条有。但脾气比往日更暴躁自然是在所难免。若是他在急怒之下。确实有可能因一时之气。”

    “不止是这个。要知道。皇上的病最忌急怒。若是被人再激怒之下病倒。皇太子和皇孙虽然应召。但南京的事情头万绪。他们如今尚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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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纷乱

    管先前皇帝已经在宫外赐府,但毫无问,那是给朱备的,所以如今她只是把十几个护卫安置在那里,自己仍然住在西宫。回程的路上,她自然不复在张越杜绾夫妇面前的镇定,抱膝而坐满面忧虑。有道是可一可二不可三,父亲躲过了三次劫数,这一次真能平安无恙?皇帝对于亲生儿子尚且会怀有心杀心,那对于封在一方的嫡亲弟弟呢?

    “郡主,西宫到了。”

    闻听此言,朱宁恍然回过神,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掀开车帘跳下了车。此处乃是西宫一侧行人较少的神威门,她平日进进出出都是走的这里。那车夫虽然是周王府精挑细选的护卫,但却无法进宫,此时她便遣了他回去,自己单身入宫。才进神威门没走几步,她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一行人。为的那个老白面无须,大红丝罗纱袍上赫然是锦竹是在找您呢!”

    即便是朱宁,面对这个头号权阉亦是打点起了全副精神:“黄公公可知是谁找我?”

    “还会有谁,自然是皇上!”黄俨满脸堆笑,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如今东边的宫城已经造得差不多了,所以皇上决定这两天迁居乾清宫,让内宫各位娘娘也渐渐搬过去,郡主当然也得一并搬迁。如今图卷已经送到了仁寿宫,皇上必定是想让郡主挑一处好地方住。”

    看黄俨那笑容可掬地恭谨模样,朱宁着实猜不透这个老太监是否知道有人出密告周王谋反,当下连忙笑着谢过。因黄俨还要前往新造成的司礼监署去看看,因此只分了几个小太监随侍朱宁前往仁寿宫,等到人走了,他便没好气地对那些回头观望的随从喝了一声。

    “你们要真的想跟郡主,赶明儿她出嫁的时候,咱家就打了你们去郡主府伺候!”

    几个随从都不到十五岁,俱是戴着乌纱小顶帽,乃是司礼监中供使唤的小太监,此时顿时大多噤声。只有一个仗着是黄俨地徒弟,遂笑道:“公公,皇上待郡主比那些公主还好,就算进了郡主府,以后总比在宫中做杂役强吧?”

    “没眼没皮的,你要是乐意咱家眼下就把你送给郡主!”黄俨一瞪眼睛,没好气地冷笑了一声,“就算皇上宠爱,郡主毕竟不是公主!那几位公主的驸马个个都是顶尖的勋贵,可郡主虽说是得了御命亲自挑选仪宾,可她敢挑勋贵?哼,她要是敢挑那就不是陈留郡主了!闲话少说,赶紧和咱家走,司礼监要搬过去,诸多杂事一大堆,耽搁不得!”

    敲打了这些小太监。黄俨望了一眼已经相隔老远地朱宁。心里想起了6丰那边刚刚传来地消息。有道是得志便猖狂。那个小猴子才多大地年纪多深地资历。竟然敢打他地主意。他在朝鲜地那点勾当乃是皇帝默许地。他夹带地私货里头更有赵王地份。那小子倘若不知天高地厚。这一次他非得让其栽一个大跟斗!想到这些。他重重一甩袖子。背着手就往神威门地方向而去。口中哼起了不着调地小曲。

    朱宁赶到仁寿宫见了朱棣。果然是为了移宫之事。她对于这些事情素来是可有可无不上心地。于是就在那幅阔大地卷轴上随手指了一处僻静地地方。谁料朱~瞧了一眼。竟是哑然失笑:“宁丫头果然是和朕一条心。东西六宫那些嫔妃住地地方大约你会嫌聒噪。也就是西边地紫绣苑还清静。朕原本就寻思着留给你地。”

    见朱棣面色霁和丝毫不像是过火。朱宁应对时不禁更存了几分小心。陪着闲话了几句。她正预备告退。谁知朱~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你今天去了孟家和张家?”

    虽说只带了一个随从出门。朱宁却本就不打算瞒着皇帝这些事情。于是便点了点头。少不得大大方方地把在两家说地一些话原原本本都说了。甚至自己找杜绾参详选仪宾地事情都没有隐瞒。末了。她又笑嘻嘻地说:“瞧着张越对绾儿那呵护劲。我不指望将来地仪宾能当多大地官有多高地爵。只要有张越对绾儿那一半好就够了。”

    朱棣素来知道朱宁性子大方。此时也不以为意:“贵妃在时就指望你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只要慢慢挑。朕就不信没人及得上张越。这高官朕大约许不了。厚禄却无所谓。以后赏个不世地伯爵也还使得!你是五弟最宝贝地女儿。你地婚事要是马马虎虎。他可不得找朕拼命?”

    面对这样颜色慈和地皇帝,朱宁几乎动摇了心中念想——倘若朱~真的接到了告周王谋反的密报,怎么会漫不经心地说这种话?正当她满腹惊疑地时候,一个太监忽然报说工部侍郎蒋廷求见,她连忙告退。从侧角门离开的时候,她有意放慢了一些脚步,结果就听到蒋廷在拜见之后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宫城营建情况。

    “乾清门乾清宫以及其后地交泰殿坤宁宫已成,奉皇上旨意,皇城东南的皇太孙宫也已经修成,只等皇太孙殿下回舆……”

    朱宁无心听这些,正预备加快步子离开地时候,忽然只听到里头传来了咣当一声。吓了一跳的她连忙转过身子,却只听那正殿内传来了朱~恼怒地咆哮声。

    “还没死就想着死后的事,朕怎么有这么没出息的孙子!”

    虽说不明白朱~好好地听着蒋廷的呈报,怎么忽然又莫名其妙扯到了这种事,但朱宁忖度片刻,终究还是没有留在原地,连忙匆匆离开。回到自己在宫中的居所,她便吩咐几个宫人和太监收拾东西,这一忙就到了晚间。然而,她这晚饭才吃了一半,那一头仁寿宫使唤的小太监倒是来了一个。

    “郡主,自打您走了之后,皇上看了一本奏~就忽然大脾气,结果奏事的蒋侍郎狼狈地告退走了。眼下尚膳监送去的晚膳皇上都给掀了,斗胆劝谏的小魏子给拉了下去打板子,这会儿有没有命还不知道。刚刚黄公公张望了一会也不敢进去,所以让小的来请郡主。”

    朱宁随手用丝帕在脸上一抹,这才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当初常常在皇帝怒时去求王贵妃,这会儿见朱宁一举一动竟是酷似那位刚刚逝的贵妃,不禁呆了一呆,旋即哭丧着脸说:“究竟是什么事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那是汉王世子殿下送来的奏~。听说世子殿下病重快不行了,所以大约在奏~上求皇上赦免什么人,结果惹得皇上大怒……”

    这接下来的话即便不听,朱宁也能猜得出是怎么回事。汉王只有两个嫡子,如今一个快死了,一个还在幽禁当中,朱瞻坦自然是希望世子之位能够落在一母同胞的弟弟身上。只不过,以皇帝的脾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当初以子告父不忠不孝的朱瞻?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东西,明里恭良俭让暗里居心叵测,以为朕不知道!”

    “这个奏请添护卫,那个说护卫的兵器磨损需要调换,还有的则是死捏着兵权不肯放!如今天下太平,他们要那么多护卫干什么,要造反吗?”

    “什么兄弟,什么儿子孙子……大概朕死了他们就能安心了!”

    在仁寿宫足足盘桓了两个时辰,好话说尽手段用足,朱宁方才哄了朱~吃药安歇,等到出了寝殿的时候,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走路都是飘的。虽说从前她也曾经担当过这种救火的角色,但那时候毕竟王贵妃仍在,可适才朱棣说出的话简直犹如刀子似的句句诛心,若不是她心里有所预备,这鼓起的气早就被戳破了。

    心事重重的朱宁一路走到大殿门口,一阵冷风一吹,她顿时打了个寒噤,刚刚昏昏沉沉的脑袋陡然之间清醒了。她原本还以为皇帝把张越安置在兵部是一时起意,如今看来,难道是皇帝对于五军都督府和京营京卫等等都不放心?若是如此,那还真的是“大用”……

    迁宫并不如外人想象中那样规模浩大。新造好的皇宫中一应家什木器摆设都已经齐备,除了朱棣中意的物件书籍以及用惯的器具衣物等等需要随同搬过去,要搬过去的实际上只有人。即便如此,单单是皇帝移宫就足足花费了五天。这五天之中,朱棣还在朝会时下诏正式改北京为京师,随同北巡的一应官员也顺理成章地去掉了官衔前头的行在二字。

    在这上上下下乱哄哄的时候,风尘仆仆的英国公张辅带着七八个家将随行,终于回到了这新晋的京师。在宣府练兵将近两年,他较之当日瘦削了不少,额头上又多了几条刀刻般的皱纹,但腰背却比从前更挺更直。面对奉旨前来迎候的几个昔日战友,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不管愿意不愿意,他终究是回来了!

    ps:又晚了,唉……理论上今天那个高尔夫就能打完了,所以晚上还可能会晚,大家不用掐着时间等

第三百五十六章 规矩方圆

    朱门风流第三百五十六章规矩方圆

    辅回来的这一天。武伯府却正笼罩在一片阴云之

    兴许是朱宁的一番当头痛斥把人给骂醒了。兴许是难以背负始乱终弃的骂名。兴许是咬咬牙下了最后的决心。总而言之。在前一天浑浑噩噩回到家中熬过了一晚上之后。次日一大早。张来到北院上房向祖母请安之后。就直挺挺跪在那儿把事情一五一十兜了出来。彼时一家老少都正在上房。听到这话。东方氏险些背过气去。而张攸更是面色铁青。

    “老二你身上还有职司。去你的左军都督府做事。别忘了给哥儿告个假。”

    顾氏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了一句。恰是把张攸到了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看了一眼房中神情各异的一晚辈。她又不不淡的说道:“媳妇留下。越哥留下。其他的都散了。该去衙门的去衙门。该去上学的去上学。该家务的去管务。只有一条。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张起张了张口想要求情。却不防张攸拉着他上前礼告退。他只出了屋子。不多时。他就看到其他人也一一退出来。母亲东方氏脸上尽是懊恼。大伯母冯氏皱着,头。自己的媳满脸幸灾乐祸。等到别人都走了。他不禁用助的目光看着父亲张攸。

    张攸想起顾氏刚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刚刚在胸膛中翻腾的那股火气顿时消减了许多。他能怪谁?怪自没管教儿子?妻子宠溺?怪儿媳没用?他自己年纪一把都曾经荒唐糊涂过。教-儿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也难怪顾氏把他打了出来。

    看了一眼起。他便沉声说道:“自己做的事就的自己负责。你大哥既然能说出来。总比继续糊涂下去的好。不要惦记他了。先做好你自己的事。”

    东方氏在气恼之后却觉刚刚婆那种冷肃的情实在是骇人。在她看来。不过是儿子一时糊涂藏了个女人可气却并不是什么大事。见张攸要走。她连叫道:“老爷。儿还小。左右只是一个女人。他若是喜欢纳回来作妾就是了不如咱们再去求求老太太。”

    “这事情你别掺和。”张攸回头瞪了子一眼。随即就觉的自己过头了些又放软了语气说。“男子汉丈夫没了担当。受点教训也是应当的。再说。母亲刚刚都已经吩咐过了还么好回头去求的?你别忘了。眼下你是阳武伯人。儿是我这个阳武伯的子。”

    此时此刻。上房之内一片寂静。的说话声从门帘的缝隙中清晰传了进来。越让站着的人跪着的人心里不安。直到人声渐渐远去。顾氏方冷冷看着张。一字一句的说:“你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旁的话我也不想多说。那次你媳妇过门的时候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本以为你虽说性子粗疏。却还懂大体。知竟是这么不懂事。去宗祠里跪着。好好想想你这些年做了些什么好好想想你眼下的荣华富贵是哪里来的。白芳。”

    一旁的白芳顿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对张低语了两句。这时候张方才艰难的挪动麻的腿站起身来犹如提线木偶一般往外走。一直等到了门边上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却是转身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祖母。千错万错是我的错。和她无干。都是我一时糊涂把一腔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上。的思量都忘了。祖母。我只求你她。我。”

    “住口。”顾氏此时方才真正怒了。当即站起身怒斥道。“你以为张家是那等仗势欺人。只把过错推给别人的人家?你是我的孙子。我自然只管你。和她有什么干?难道我还的派上三五十个人。把人家撵出了北京或是打死。把张的脸都丢尽才算完?你以为我是你这个满心只想着自己的混账东西规矩方圆你都忘了。你这是。”

    顾氏从来不曾这样大的火。这一通骂完顿时有些接不上气来。张越大惊。连忙上前扶着她坐下。又从银瓶中倒了一杯热水。眼见她恢复了一些。他便忙朝张打颜色。旁边的白芳见机的快。连忙把人拉了出去。忙活完这些。他方才看见大嫂李芸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中的绢帕已经被绞成了一团糟。

    “芸丫你过来”

    刚刚大动肝火。此顾氏自是满心疲惫。却仍是打叠精神招手示意李芸过来。把人拉到身边坐下。她便深叹了一口气:“哥儿虽然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实却是九头牛拉不回来的脾性。今天这事情自是个一万个不是。但你也的明白一条。你对实在是太百依百顺了。女人贤惠自然是好的。但一味贤惠连一丝小性儿也没有。他自然会贪图外头的新鲜撂开了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若是你想明白了愿意了。就去见见他。若是你恼他。那索性先让他,上一天好好清醒清醒。”

    即便摊上了东方氏样难处的婆婆。常常有为难的时候。李芸也实在学不来学赵芬。因此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那儿的。此时听到顾氏这番话她更是觉心头一片茫然。她自己的哥哥就是贪新鲜的人。所以嫂子就变着法子在自己家里挑丫头。只是为了让哥哥不在外头厮混。她也是着嫂子的吩咐惠大度。为什么偏错了?

    眼见李芸挣扎着站身点头行礼。又一步步挪出了房门。张越这心里也颇觉的不是滋味。此时屋子里-没有外人。顾氏怔怔坐了一会。便对张越叹了一口:“多亏你昨晚来告诉我一声。也多亏了陈留郡主狠狠训斥了你大哥一。否则这事情不尽早解决。,必定酿成大乱子。早知道如此。兴当初在哥媳妇嫁过来之前。我就应该好好教训他。”

    张越当初陪张再访泗水街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于是他尽管知道这其中另有名堂。但此时听祖母说出来。他不禁本能的问道:“祖母。当初那位姑娘真是您打走的?”

    “我还不至于那么霸道。”顾氏狠狠瞪了张越一眼。随即冷冷说道。“我知道你劝过他。但当初你若是陪着他见到了人。他硬是不肯撂开手。你又怎么办?你当初能够教训赳哥儿。可毕竟不能教训自己的大哥。那一次是跟着他的小厮生怕出事禀报了我。我就甘妈妈去见了那位姑娘。甘妈妈只是简简单单将家里的情形说了。说哥儿其实一早定了亲。问她是否乐作二房。人家姑娘却是一等一有骨气。一口就回绝了。还说以后再不和他往来。可你看看他。要人往来却不敢报家底。不敢说出已经定婚。他哪里有半分大家子弟的自觉。”

    “我那时知道。与到底。还不如半路扭过来。谁知道他竟是到现在还不拧弯。要真是那位有骨气的姑娘。不论她是什么缘由又跟了哥儿。我如今还会允准她进门。但眼下这一个。来历不明且不说。居心如何也说不准。越哥儿你既见过。你觉的人如何”

    张越那天张去人的时候。就觉的那个秦凤容貌确实妖娆。但大约是先入为主的观感——不由自主的想要敬而远之。此时听顾氏这一问。他便思量片刻就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虽说并非满城禁婚嫁。但只要晓事的都不会穿红。而且。昨天她还极其殷勤的劝。心思并不完全在大哥身上。常常偷瞥我。所以。即便昨日没遇上郡主。我打算先查一查毕竟。算算时日。这个女人大约是大哥下江南平倭的时候带回来的。军中军纪森严。怎么会接触到女人所以昨儿个午。我就派人过去看住了那个院子。”

    “你已经派人过去看着了?”顾,诧的一挑眉。旋即点了点头。“横竖咱们也不曾喊打杀的。不过是派几个人过去看护看护。那也是应当的。我待会派两位妈妈过去。先把人悄悄送去稳妥的方。昨儿个郡主骂痛快淋漓。只惜老我无缘见。罢了。不说这个。我留你下来还有件事和你量。你把灵犀借回来给我使。我有要紧事差遣她。”

    “灵犀?”张越没料到顾氏会忽然出这样的要求。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方才笑道。“祖母既然要她。我回头与妹和她说一声就是了。”

    顾氏笑着点了,。旋即三言两语打了张越出去。这才悠悠叹一口气。她把灵犀给张越原是有那一层意思。只孙媳妇杜密谨慎。学问见识都远不是犀能及。秋痕琥珀则胜在跟着张越时间长。看张越那脾性。又岂是会单单为了暖床收了她的?如今之计。只有等灵犀为她办好那件事再作计较了。

    ps:总算高尔夫打了。老天保让我休息几天。真的快挂了。今天连晚饭都是很晚才就是为赶那几篇采访稿。幸好米克尔森同学争气。否则要是打延长赛我就完蛋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郎舅和甥舅

    孟大人毕竟是孟大人,如今上上下下都是整整齐齐!

    “可不是?先前咱们走到外头,人家当面说咱们是常山护卫,背地里还不是骂咱们兵痞子?如今可好,这门前站桩的站有站相,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扯皮事处理得干干净净,前两天我跟着孟大人和那位小张大人去了一回西郊军营,那儿的破烂兵器家什也都换了!”

    “小张大人就是太死硬,听说有好几位千户大人背地里去塞了银子,结果他还是一板一眼按照帐册,要多一件都没有。就是换下来那些破烂流丢,他居然还让人仔细收回去!”

    大树胡同的常山护卫衙门这些天不但更加热闹,而且还有了几分整齐肃然的气象。这一日天还没亮,几个办事军官就赶到这里应卯办事,少不得在门外议论纷纷了一阵子。正当说得起劲的时候,众人忽然瞧见那边一个人骑着一匹瘦马过来,少不得有人嘟囔了一声。

    “不过,孟大人怎得偏偏挑了王瑜辅佐小张大人?能在衙门里挂总旗衔头办事的足足有十个八个,个个都和上头的沾亲带故,这才能捞到好差事。你们谁听说过他有什么好亲戚?不过话说回来,那些琐碎的事情要是交给我,估计一刻钟就要头昏眼花了!”

    由于是往衙门办事,不得穿便服,因此王瑜只穿着一如其他人的交领窄袖齐膝红祅。虽说不知道别人正在议论什么,但看见那些目光都往自己身上瞟,他自然能够联想到自己的好运上头。只不过,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露脸差事,与其说他是高兴,还不如说那是茫然。任凭先头舅舅高正曾经露出过一些口风,他也着实没想到,妻子居然有那样显赫的亲戚。

    那可是一门一公一伯地张家,除了一门两公的徐家,谁能及得上那份尊荣?纵使是徐家如今也不掌兵权,但英国公张辅刚刚从宣府练兵归来,阳武伯张攸如今正理左军都督府事,若不是妻子娘家当初一时糊涂,他岂不是会有一个身为阳武伯长子的连襟?但若是张家仍惦记着旧日嫌隙,知道他娶了金夙,人家会不会伸出一个手指将他直接摁死?

    这个念头才浮上心头,王瑜就摇摇头把这种愚蠢地念想赶了出去。他不过是父母双亡的穷小子,又只是最不入流的小军官,倘若不是冯兰和金夙母女落难,他也娶不到那样知书达理地如花美眷,若是再不知足就要遭天谴了。

    而且,张越对他倒是和善,看上去并不记仇,就连孟大人也对他很是不赖,反正他又不求飞黄腾达,还有什么苛求的?

    于是,将马拴在衙门旁边的拴马柱上,王瑜便沿着墙根站了,又和几个同僚说些闲话。不多时便是点卯时分,主官齐集把正经事情分派了下去,张越自然是又带着王瑜前往西郊常山护卫大营办事。由于前些天该办地事情差不多都办完了,也就是扫个尾,因此张越也不像往日那般紧赶慢赶,出了正直门之后只慢悠悠地纵马徐行,后头几个随从也是不紧不慢跟着。

    “王瑜。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因出了城就是笔直地大道。王瑜坐在马上不禁有些呆。乍听得这一声。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方才醒悟到是张越在问话。手忙脚乱地抓住缰绳勒了马。他这才解说道:“回禀大人。卑职父母去世得早。除了一个舅舅没别人了。舅舅看卑职家境不好。常常资助一些。就连卑职那媳妇……”说到这里。他恍然觉得有些失言。但此时止口不言也不合适。他只好讷讷加上了一句。“就连大媒也是舅舅做地。”

    “这又不是在衙门里头。没人计较那些礼数。不用一口一个卑职地!”张越一夹马腹。又放慢了一些马。又轻轻叹了一声。“上一辈人做错地事情。小一辈却受了莫大牵连。要是真正说起来。未必就是当初我家长辈想看到地结局。如今既然你岳父都故去了。自然更不会有人再计较当年地事。别人如何我不好说。但你家媳妇依旧是我地表妹。你自然也就是我地表妹夫。以后倘若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能帮地我一定帮。”

    王瑜不想张越竟说出这样地话。此时不禁高兴了起来。忙点点头说:“多谢大人。我回头一定告诉我家岳母和媳妇……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她们安心一些。我这老大不小地年纪还能娶到这样地妻室。实在是天大地福气。”

    这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张越哪里不知道王瑜是个心地实诚地人。此时便笑着点了点头。抬手吩咐其跟上来。他又打趣道:“不止是你福气好。而是因为你还有个好舅舅。倘若是其它父母双亡地人家。有几个舅舅会管外甥地死活?对

    既是在军中。你舅舅呢?”

    “舅舅当初二十岁就中了秀才,只是在科举上头屡屡失利,所以一直在北京的私塾教书。”说到这里,王瑜方才现,对于自己视若父母的舅舅,他知道的事情极少,甚至连舅舅如今在何处教书他都不知道。于是,他只得赧颜地说道,“舅舅很少和我说他的事情,倒是常常敲打我上进,博一个封妻荫子之类的话,只可惜我实在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那倒未必,人的前程谁说得准?再说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只要你自己觉得眼下的日子还舒心,你媳妇也乐意,那眼下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张越笑着撂下了一番话,旋即便轻轻一扬马鞭,飞快地驰了出去。直到身后那些随从跟了上去,王瑜方才急忙拍马跟上,心里却极其高兴。不论是舅舅还是同僚,人人都讨论着如何向上爬,可他偏偏并无此心,好容易遇上一个赞同自己的,他自是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直到巳时三刻,一行人方才来到了常山三护卫大营。由于这里本就是京营的旧营地,调防等等都进展得极其顺利,如今过三分之二的士卒都已经安置妥当,只有一小部分还在原先的地方。刀牌手和枪手弓箭手的破损兵器都已经换下,如今的只剩下最后三百支火铳。

    因军器报废换新都要一一记录在册,此前朱棣又下了严命,因此张越不敢有半点马虎。翻看帐册上那一条条详细列明了编号的记录之后,他又带着王瑜去一一查看了那些装着废旧火铳的木箱子。掀开第一个箱子的盖子,他就看到一把把上头满是铜绿锈蚀的手铳,伸手想要拿一把看看,谁知道一手抓下去,那把外表就极其不堪的火铳竟是断了半截。

    看见张越皱了皱眉,说话的那个千户连忙陪笑道:“大人也说过,此次是先换下那批实在废旧不堪的,所以自然都是这些货色。这些从洪武末年开始使用,如今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自然是不成样子。其实剩下那些军士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毕竟得一步步慢慢来,否则我巴不得所有人都换了。”

    这话听上去毫无破绽,但张越仍是一个个箱子打开,每次都会拿出一两把看看上头的编号。好在当初的工匠在编号~刻上丝毫不敢马虎,依稀仍然能辨别出那些字样。在检查了所有二十个柳条箱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方才在公文上签字画押。当下早已等在这里的武库司书吏和军器局属官少不得忙碌了起来,又是核实名册,又是安排人员,足足用了三个时辰,三百支永乐火铳方才全数下去。

    自然,核的火药只够三次射击而已。

    若是没有火药,这火铳就只能用来砸人,不虞有人心怀不轨。

    直到太阳下山时分,张越方才带着王瑜和随从们上马回城。进城之后,他自然是先回兵部,王瑜这个小小的总旗却不用在这个时候回衙门,于是便径直回家。兴冲冲的他紧赶慢赶到了家门口,还来不及推门进去,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今儿个又是这么晚回来?”

    “舅舅!”

    回头看见是身穿湖绿潞绸袍子的舅舅高正,王瑜忙转身施礼,随即笑道:“这几天跟着张大人东奔西跑,几乎天天都是这么晚,好在从明儿个开始就没那么多事情了。张大人在兵部的事情忙,哪里有空常常光顾咱们的常山护卫?”

    说到这里,他想起张越今日提到的事,自是欢欢喜喜地告诉了高正。而高正听了这话,不禁也高兴了起来,当下就乐呵呵地说:“他虽说只是晚辈,但无论是阳武伯府那位老太太,还是英国公,都能听得进他的话,如此一来你媳妇也就不用担心了。他说能帮你就能帮你,以后你这前程自然是一片光明,也不用我担心了。”

    “对了,我对他说能有今天多亏了舅舅,所以他还问起了舅舅如今的情形。”

    刚刚还满面喜悦的高正此时却是脸色一沉,随即便掩饰了过去。一面往里头走,他一面若无其事地说:“既然你叫我一声舅舅,我帮着你当然是应该的。只不过我这等牌名上的人,以后你若再遇上人家可不要提起。他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我这个秀才与之相比,这脸也不知道往哪里搁了。总而言之,孟大人既然用你,你就不要让他失望,好好干才是真。人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你如今有了这门亲戚,可得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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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又闻丧报

    朱门风流第三百七十八章又闻丧报[vip]

    年近四的王夫人然比不上那些姨娘丫头的年轻貌美。连着生了两个孩子。比起当的保养的宜。如今的她不但有些福。就连脸上也不如往日白净细致。因此。这会被张辅目不转睛的盯着瞧。她顿时觉心里有些不自在。

    “老爷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如今才算是真正明白。”虽然张辅正当壮年根本算不上老。但多年征战是落下了不少隐疾。只不过。相隔两年再次归来。看见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他仍是对妻子生出了深深的感激。“夫人。辛苦你了。”

    王夫人这才醒悟到夫不是在看自己脸上多出来的那些细纹。尽管是年纪一大把。她仍是免不了脸色一红。心里却是烫贴的很。见碧落用丹-横纹茶盘捧了一个瓷盅过来。她连忙站起身亲将那个瓷盅摆在了张辅旁边的梅花几上。

    “冯大夫之前为雍儿调养身体的时候。我就和他过你的风湿老毛病。他那时就说。用核桃仁松栗子大枣还有黑豆红豆好些豆类熬出粥来。却是比吃药强。还有桑酒。每日饮上一盏也有效用。虽说不能断根。总比你一日日作的时候好。话说回来。方的天气比南方干燥的多。兴许能少一些。也能让你少些苦楚。”

    “夫人还真是费心。其

    都是老毛病。我哪里有那么金贵?”

    张辅打开那个盅。见里头尽是些干果豆类清香扑鼻倒是有了些胃口。须知他在宣府练兵。即便并没有人敢委屈了他这个国公。但他不可能随身带厨子更不愿意做出剔饮食之类的事情。因此自然是不如家里的讲究。他胃口原本就大。满满一瓷的豆很快就吃了干干净净接过绢帕随一抹嘴。他不禁笑了起来。

    “出去这两年又成了狼吞虎咽习惯。要我说。|么居移体。养移气。万一在原先那的方又呆了一大段时间。还是故态复萌。练兵讲的是令行禁止。要是我这个掌总的扭扭捏捏偷懒。那练出来的无疑就是一群兵痞子!而且宣府这种的方靠近北边。常常会有蒙元密谍悄悄摸进来我晚上都睡轻。乍一从那里回到了这帝阙。这几个晚上还真是的不习惯。”

    虽说张辅说的轻松。但王人十四岁嫁给他。又经历了最是惊心动魄的靖难。哪里不知道带兵打仗的险?好在如今丈夫平安归来。她放下了一桩心事。当|就只命乳母抱了一儿一女来。夫妻俩逗弄了好一会。外头方才有人进

    “夫人。”

    尽管张辅回这几都是歇在王人房中。但惜还是一如既往日日侍应。就是在衣上头也素来小。从不像其他轻姨娘那样穿桃红葱绿这些鲜艳颜色。此时。一身过天青色衣裙的她拿着几张烫金帖子进门。瞧见张辅正呵呵的抱着女儿。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方才走上前去。将那些帖子呈了过去。

    “虽说皇上有旨让老爷好休养。但老爷这一回来往门上投帖的就多了。这些多半是各家勋贵的婚嫁娶。除了武安的长孙。其余的都并不要紧。还请夫裁度。”

    “既然你说不要紧。这些事情你忖度着处置就行了。”王夫人看也不看那些帖子就点了了皇上的话。老爷就是不出面也没人会错处。但若是全都不去也不好。安侯既是长的婚事。老爷总不能不顾袍泽同僚的面子。”

    见张辅对自己含笑点了点头。惜玉这才欢喜了起来。忙顺着王夫人的意思将一丁点大的张抱在了炕上。她正打算凑趣的说几句吉祥话。外头就传来了声音:“老爷。夫人。阳武伯府打了起少爷过来。说是来探望老爷并送帖子。”

    闻听此话。王夫人连忙吩咐请进来。心里却有些纳闷。虽说那几个堂儿逢年过节都会过来送礼问安。但平日里往来最的却是张就是顾氏有什么事也往打张越来说。这次怎么是张起?就算真是张攸那边有事情。也该派子而不是次子。

    张起平日除了随大流。确实鲜少这里来。进门|礼问安又按着礼数说了一通话。他便有些局促。索直截了当道出了正题。又双手奉上了一张帖子。原来。半月之后就是东方氏的生日。新近晋封了阳武伯夫人。又是四十大寿。少不操。因此顾氏也就吩咐了张起送来请柬。虽说王夫人和东方氏情分平平。却看娘的子。当下就答应了。

    到人一走。她便满

    奇怪的对张说:“今儿个来送帖是哥儿来。怎么换了他弟?”

    张辅对此倒是不以意:“许是好有事。他们弟俩不是都有军职么?这军中告假都定例。总不能像那些无职无司的纨绔子弟那样成天闲逛。比起张斌张瑾那两个不器的。他们几弟倒是还好。一个个都还有出息。对了。惜玉你让捎个信给张越。让他的闲了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此次在宣府因缘巧合的了一箱书法帖子。有赵孟黄庭坚苏子瞻的。据宣府几个老夫子说都真迹。他和沈家兄弟交好。这些都用的上。让他有空了过来取。”

    “老爷还真是记。别让那些小的到时候说你偏心。”

    “那些东西要是落他们手里。也不过是和厕纸的作用差不多。送给张越也不至于明珠蒙尘。转手送人也适宜。况且。玉不是已经把该分的东西分送了各府么?他们都是奢侈惯了。我那点素绸他们只怕也看不上眼。我听说他们如今非妆花织金不穿。这奢侈的名气都传到外头去了!老二老三还嫌弃官职低。嫌弃我不提携两个侄儿。可他们哪里扶上墙!”

    见张辅说着说着就了气。王夫人少不的劝说了几又朝旁边的惜玉打颜色。于是。惜玉少不插科打了一番。然而与愿违。张辅这没消。陡然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老二家的珂丫头给富阳侯李茂芳。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看到王夫人诧异的点了点头。辅不禁皱起了眉头。“那门第自然是无可挑剔。但李茂……先头皇上几次让他到国监去读书。他却硬是不去。飞扬跋扈贪恋美色倒是名声在外。况且。平公主向来不安分。珂丫头嫁过去没有好日子过倒是其次。怕以后的麻烦!而且。你不觉这门亲事二弟高攀么?”

    “二弟妹来见我时候倒是满面喜色。说是二弟往日对于珂丫头不怎么上心。这次却选了样一门好亲事。我也没往深处想。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王夫人听张辅这么一说。渐渐也有些不安。“可我听说乃是永平公主派人去二弟家说的媒。再说咱们张家的门头也并不辱没了富阳侯。高攀怕是说不上吧?”

    “话不是这么说……”

    张辅正想把这里头的弯弯绕说清楚。这话才说到一半。门外就传来阵喧哗的声音惜玉忙告罪出去。不消一会儿却是面色凝重的回转了来。先屏退了那些丫头。她才屈膝一礼急急忙忙的说:“老爷。夫人。二老爷府上出事了。二夫忽然失足掉进了池塘里头。这会儿情形很不好。那边已经乱成一团。所以派了两位妈妈来。我已经吩

    1她们不许胡说八道。请夫人示下是否过去||。”

    王夫人自然听说过张家里那些妻妾相争宠妾灭妻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会儿不禁又惊又怒:“失足。好好的怎么会失足!这种时候让我过去看有什么用。家里那么多丫头婆子做什么吃的居然会让主人大冷天掉进了池塘?”

    即便是最不管两弟弟家事的张辅。这时候也动了真怒。

    虽说不喜邓夫人这个懦的弟妹。但大冬天的谁没事情在池塘边闲逛。甚至还闹出了失足。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想到父亲一世英名。他自己也是从来谨小慎微。两个弟弟却偏偏不省心。他顿时觉的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压下怒火。他便对王夫人嘱咐了一番。又让她带着碧落和两位妈妈前去。

    然而。王夫人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天。直到晚间方才有消息传来。说是邓夫人了。听到这样出人意料的消息。张辅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待到惜玉在旁边连声提醒。从来不拿东西出气的他却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盖碗。劈手砸了出。直到听见那清脆响亮的咣一声。他方才以右手遮眉眼。深深叹息了一声。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若寒蝉的头们方才上前小心翼翼的收拾东西。而惜玉则是悄悄指挥人撤去了桌上的饭食。等到出了屋让人去预备一应丧服礼制。并派人前往阳武伯府报丧。经办这一大堆事情的同时她隐隐更感到了一丝心寒。

    那还是正经的三品命淑人。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既如此。张已经定下的婚事是往后头延三年。还是热孝里头成婚?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不甘

    于是轻丧,张家除了顾氏以下都换上了各自的丧服。辈的几个兄弟需服小功五月,而张攸连同冯氏几个>以及李芸赵芬杜三个孙媳妇则是麻三月,而张赳也从国子监先告了假。于是,得闻丧报,顾氏仍是命停了全家当天晚上的饮食,自己在后头小佛堂中诵了一个时辰的经。

    张越也得了五日丧假,次日少不得和长辈同辈们前往祭奠。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堂叔张的府邸,进去之后只见四处一片雪白,家人奴婢尽皆戴孝,而刚刚丧妻的张面对致奠的亲朋好友,面上的哀色却勉强得很,却是**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

    彼此之间本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因此上香祭奠之后,张攸说了几句劝慰之类的话告辞,同行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多留。然而,前脚走出灵堂,张越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紧跟着那嘤嘤哭泣声就忽然中断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怒声咆哮。

    “现在嚎什么丧,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一个个平日里都是乌鸡眼似的斗得可开交,这会儿猫哭老鼠装什么慈悲!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这群只知道衣食打扮的蠢货,如今这家里怎么会要办丧事!蠢货!贱人!全都给我滚,别在这儿碍眼!”

    张攸回头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灵堂,转身想要进去相劝,但看到张暴跳如雷地模样,想到自己和这个堂弟关系不过寻常,一时不禁进退两难。正在这时候,他看到身穿丧服的王夫人带人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嫂子……”

    由于张没了主妇,儿女又都是不中用的,因此王夫人竟是在这里忙碌了整整一晚,此时面色疲惫,两眼亦是有不少血丝。扫了一眼张攸和张越张等兄弟几个,又看了看年纪最小的张,她便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已经来尽过心意了,就回去吧。二弟脾气也不止这一回了,昨天晚上跟着二弟妹的那些丫头仆妇全都挨了板子,要不是我拦着,只怕这会儿连办丧事的人都不够。待会等你们家>几个过来地时候,我少不得留一个帮忙。”

    “既然如此,我们自然听嫂子的。晚些时候她们几个都会过来,大嫂身子不好,几个晚辈毕竟年轻,倒是我家那位在这些事务上头还熟悉,嫂子就留下她吧。”

    王夫人平日和东方氏情谊平平,此时想到这一位好好的四十生辰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丧事给搅了,这会儿还要留着人家帮忙操持,便有些犹豫,见张攸极其诚恳,这才答应了下来,却又提出留下李芸这个长孙媳。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原本是极其自然的事,张攸却微微皱了皱眉,就连几个小辈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哥媳妇最近身上不爽快,若是嫂子担心人不够,待会留下起哥媳妇好了。”

    然而。对于张攸地这个提议。张起却皱起了眉头。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上次得知赵芬在祖母面前大闹了一场。他之后自然恼火得很。足足半个月没理会过她。眼下要留着母亲和媳妇这完全不对付地一对下来帮着王夫人。谁知道会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可偏偏杜绾如今身怀六甲。总不能让家里头那几个姨娘来接待各处女眷吧?

    王夫人不过是担心自己应付不来。倒也不在乎究竟是谁过来帮忙。当下也无暇深究。自然点头答应了。见张攸一行要告辞。她忽地想起来昨日张辅提过地事。忙开口叫住了张越。嘱他抽空去一趟英国公府。正说着话。瞥见那一头张也已经带着张瑾来了。她连忙打了张越回去。由于避不开。张越少不得和张张瑾父子厮见。等到告辞走出去几步之后。他就听到了随风飘来地一番对话。

    “大嫂。猝不及防遇上这种事。二哥这一回确实难有好气性。咱们这等牌名地武将可有可无。一年丧服自然必得出缺。等到二哥丧服满了。神策卫指挥使还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别人地。再说了。好好地珂丫头年后就要成婚。这下十有得耽搁了!”

    “谁说要耽搁?那是她母亲还在地时候定下地婚事。也是她母亲最大地心愿。按照古制。这七七热孝之中就可以成婚!大嫂。眼下我已经六神无主。这婚事还得麻烦你帮忙操办。我在这儿多谢你了!”

    此时此刻。张越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见张竟是不管不顾地对着王夫人跪了下去。王夫人忙不迭地相扶。他顿时再也不想再看。急忙加快脚步往外走。热孝之中自然是能够成婚地。如今过了王贵妃地七七。皇帝那里也能说得过去

    [夫人死得不明不白,她娘家若是追究起来甚至是大当口张珂却要急吼吼地去当永平公主地儿媳,别人会怎么看?

    不单单是张越,出门上了马的张攸亦是长长吐了一口闷气。张越听到的那些话,他自然也全都一点不漏地听到了,这心头的憋闷何止一星半点。瞥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张,他忽然语带双关地说:“要是你也想家里闹出这样的情形,那就尽管由着性子来!”

    即便张起素来唯张马是瞻,今天见识了这般情形,心中也不知不觉起了变化。他虽说也有一些鲁莽,但却不如张那么粗疏,结合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心里能联想到的只有八个字——宠妾灭妻,自作自受。想到大嫂李比自己那媳妇贤惠了不知道多少,如今却经历了这样的打击,他只觉得无话可说,索性拍马就走。

    情知这时候该当让张自己冷静冷静,张越便抱着幼弟张上了马车,嘱咐随行的乳母好好看护,又和张赳一同上了马。眼见张一个人呆呆愣愣地留在原地,他只得策马走上前去,低声提醒道:“大哥,走吧,要思量也等回家再说。”

    由于顾氏乃是长辈,又没有服丧之义,再加上她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比往日,这一日致奠便只是一众儿媳孙媳前来。等到上香临奠之后,东方氏便和赵芬一同留了下来帮忙,只杜绾和李芸同车回去。随车地小五一路上只吩咐那车夫慢些稳些,而杜绾则是始终盯着痴痴坐在那里的李芸。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不禁狠狠心说了一通重话。

    “大嫂,我知道这种事情别人纵使是劝,也说不到你的心里。可是,你还有一个嫡亲女儿,与其自怨自艾坏了身子,还不如想想她。刚刚二堂叔家里地情形你也看到了,虽说满堂都是哭声,但真正伤心的只怕只有一个珂姑娘。二堂婶过世,她甚至连守孝都不能就要嫁到另一家去,甚至不知道未来地丈夫会对她如何,何其可怜?”

    除了昨天顾氏说过那么一番话之外,也就是张起来安慰过李芸两句——可小叔子这么一个大男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多大效用,因此整整一天一夜,她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地,刚刚在灵堂上也不过亦步亦趋犹如行尸走肉。然而,这会儿杜寥寥数语,她却猛地惊醒了过来,猛地攥紧了拳头,甚至没察觉到指甲陷进了肉里。

    “大嫂,老太太如今还在,她还能体谅你一些,可容我说实话,二太太并不是体谅媳妇的性子,你能做地就是自己好好珍惜自己。大哥这次虽说糊涂混账,可总比二堂叔好,而且,你难道想学二堂婶那样懦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既然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能认为自己没法子,除非你想就这么不死不活过下去,否则你就得想法子挽回来!”

    虽说是>,但李芸平日也只知道杜绾见识多,只知道张越和她琴瑟和谐,所以心里颇多羡慕。可是,此时听到这么一番直刺心底的话,她仿佛觉得一盆热水当头淋下,本来冰冷冰冷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暖气。她本能地抓住了杜递过来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胸口却不由得剧烈起伏。

    “如今大哥正是失魂落魄的时候,哪怕是狠狠骂他一顿,也比大嫂你避而不见的好,所以老太太昨天才会让你去送饭。

    你可以避一时,可总不成一辈子避着他?既然心里有恨有气有苦有恼,那就索性痛痛快快地泄出来,这样兴许才能拔掉了那根刺!如果大哥还知道对不起你,那么还有机会,若是他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回头再灰心丧气也不迟!”

    “可那个女人……”

    “她只是恰巧有那般容貌,大哥不过是把她当成了别人而已!”事已至此,杜绾索性把张当初那段往事简略地提了提,见李芸脸色愈白了,她又再次用了重锤,“当初那位姑娘既然撂下了话说决不做人二房,决不和他再有往来,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大哥面前,那是永远过去的事了!大嫂,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甘心么?”

    ps:不得不说,我喜欢那个当初知道张身份之后便决然离开的姑娘。也许是那些撒狗血的琼瑶戏看得火大,所以俺安排了这样一个没有真正露头的角色。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人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她离开张未必就过得不好,就像小金那样……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又闻丧报

    年近四旬的王夫人自然比不上那些姨娘丫头的年轻貌美,由于连着生了两个孩子,比起当初的保养得宜,如今的她不但有些发福,就连脸上也不如往日白净细致。因此,这会儿被张辅目不转睛地盯着瞧,她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

    “老爷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如今才算是真正明白。”虽然张辅正当壮年根本算不上老,但多年征战自是落下了不少隐疾。只不过,相隔两年再次归来,看见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他仍是对妻子生出了深深的感激,“夫人,辛苦你了。”

    王夫人这才醒悟到丈夫不是在看自己脸上多出来的那些细纹,尽管是年纪一大把,她仍是免不了脸色一红,心里却是烫贴得很。见碧落用丹漆横纹茶盘捧了一个瓷盅过来,她连忙站起身亲自将那个瓷盅摆在了张辅旁边的梅花几上。

    “冯大夫之前为雍儿调养身体的时候,我就和他提过你的风湿老毛病。他那时就说,用核桃仁、松子、栗子、大枣还有黑豆红豆好些豆类熬出粥来,却是比吃药强。还有桑椹酒,每日饮上一盏也有效用。虽说不能断根,总比你一日日发作的时候好。话说回来,这北方的天气比南方干燥得多,兴许能少发一些,也能让你少些苦楚。”

    “夫人还真是费心了,其实都是老毛病,我哪里有那么金贵?”

    张辅打开那个瓷盅,见里头.尽是些干果豆类,清香扑鼻,倒是有了些胃口。须知他在宣府练兵,即便并没有人敢委屈了他这个国公,但他不可能随身带厨子,更不愿意做出挑剔饮食之类的事情,因此自然是不如家里的讲究。他胃口原本就大,满满一瓷盅的豆粥很快就吃了个干干净净,接过绢帕随手一抹嘴,他不禁笑了起来。

    “出去这两年又成了狼吞虎咽的.习惯。要我说,什么居移体,养移气,万一在原先那种地方又呆了一大段时间,还是得故态复萌。练兵讲的是令行禁止,要是我这个掌总的扭扭捏捏偷懒,那练出来的无疑就是一群兵痞子!而且宣府这种地方靠近北边,常常会有蒙元密谍悄悄摸进来,我晚上都睡得轻。乍一从那里回到了这帝阙,这几个晚上还真是睡得不习惯。”

    虽说张辅说得轻松,但王夫人.十四岁嫁给他,又经历了最是惊心动魄的靖难,哪里不知道这带兵打仗的风险?好在如今丈夫平安归来,她放下了一桩心事,当下就只命乳母抱了一儿一女来,夫妻俩逗弄了好一会,外头方才有人进来。

    “老爷,夫人。”

    尽管张辅回来这几日都是歇在王夫人房中,但惜.玉还是一如既往日日侍应,就是在衣裳上头也素来小心,从不像其他年轻姨娘那样穿桃红葱绿这些鲜艳颜色。此时,一身雨过天青色衣裙的她拿着几张烫金帖子进门,瞧见张辅正笑呵呵地抱着女儿,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方才走上前去,将那些帖子呈了过去。

    “虽说皇上有旨让老爷好好休养,但老爷这一回来,.往门上投帖的就多了。这些多半是各家勋贵的婚丧嫁娶,除了武安侯的长孙,其余的都并不要紧,还请夫人裁度。”

    “既然你说不要紧,这些事情你忖度着处置就行.了。”王夫人看也不看那些帖子就点了点头,“有了皇上的话,老爷就是不出面也没人会挑错处,但若是全都不去也不好,武安侯既是长孙的婚事,老爷总不能不顾袍泽同僚的面子。”

    见张辅对自己.含笑点了点头,惜玉这才欢喜了起来,忙顺着王夫人的意思将一丁点大的张雍抱在了炕上。她正打算凑趣地说几句吉祥话,外头就传来了声音:“老爷,夫人,阳武伯府打发了起少爷过来,说是来探望老爷并送帖子。”

    闻听此话,王夫人连忙吩咐请进来,心里却有些纳闷。虽说那几个堂侄儿逢年过节都会过来送礼问安,但平日里往来最多的却是张越,就是顾氏有什么事也往往打发张越来说,这次怎么是张起?就算真是张攸那边有事情,也该派长子而不是次子。

    张起平日除了随大流,确实鲜少上这里来,进门行礼问安又按着礼数说了一通话,他便有些局促,索性直截了当道出了正题,又双手奉上了一张帖子。原来,半月之后就是东方氏的生日,因新近晋封了阳武伯夫人,又是四十大寿,少不得操办,因此顾氏也就吩咐了张起送来请柬。虽说王夫人和东方氏情分平平,却得看婶娘的面子,当下就答应了。可等到人一走,她便满心奇怪地对张辅说:“今儿个来送帖子理当是超哥儿来,怎么换了他弟弟?”

    张辅对此倒是不以为意:“许是正好有事,他们兄弟俩不是都有军职么?这军中告假都有定例,总不能像那些无职无司的纨绔子弟那样成天闲逛。比起张斌张瑾那两个不成器的,他们几兄弟倒是还好,一个个都还有出息。对了,惜玉你让人捎个信给张越,让他得闲了到我这里来一趟,我此次在宣府因缘巧合得了一箱书法帖子,有赵孟頫黄庭坚苏子瞻的,据宣府几个老夫子说都是真迹。他和沈家兄弟交好,这些都用得上,让他有空了过来取。”

    “老爷还真是惦记他,别让那些小的到时候说你偏心。”

    “那些东西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也不过是和厕纸的作用差不多,送给张越也不至于明珠蒙尘,转手送人也适宜。况且,惜玉不是已经把该分的东西分送了各府么?他们都是奢侈惯了,我那点素绸他们只怕也看不上眼,我听说他们如今非妆花织金不穿,这奢侈的名气都传到外头去了!老2老三还嫌弃官职低,嫌弃我不提携两个侄儿,可他们哪里扶得上墙!”

    见张辅说着说着就动了气,王夫人少不得劝说了几句,又朝旁边的惜玉打颜色。于是,惜玉少不得插科打诨了一番。然而事与愿违,张辅这气还没消,陡然之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老2家的珂丫头要嫁给富阳侯李茂芳,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看到王夫人诧异地点了点头,张辅不禁皱起了眉头,“那门第自然是无可挑剔,但李茂芳……先头皇上几次让他到国子监去读书,他却硬是不去,飞扬跋扈贪恋美色倒是名声在外。况且,永平公主向来不安分,珂丫头嫁过去没有好日子过倒是其次,怕只怕以后的麻烦!而且,你不觉得这门亲事是二弟高攀么?”

    “二弟妹来见我的时候倒是满面喜色,说是二弟往日对于珂丫头不怎么上心,这次却选了这样一门好亲事,我也没往深处想,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王夫人听张辅这么一说,渐渐也有些不安,“可我听说乃是永平公主派人去二弟家说的媒,再说咱们张家的门头也并不辱没了富阳侯,高攀怕是说不上吧?”

    “话不是这么说……”

    张辅正想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说清楚,这话才说到一半,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惜玉忙告罪出去,不消一会儿却是面色凝重地回转了来,先屏退了那些丫头,她方才屈膝一礼急急忙忙地说:“老爷,夫人,二老爷府上出事了。二夫人忽然失足掉进了池塘里头,这会儿情形很不好。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所以派了两位妈妈来。我已经吩咐她们不许胡说八道,请夫人示下是否过去看看。”

    王夫人自然听说过张輗家里那些妻妾相争宠妾灭妻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会儿不禁又惊又怒:“失足,好好的怎么会失足!这种时候让我过去看有什么用,家里那么多丫头婆子做什么吃的,居然会让主人大冷天掉进了池塘?”

    即便是最不想管两个弟弟家事的张辅,这时候也动了真怒。虽说不喜邓夫人这个懦弱的弟妹,但大冬天的谁会没事情在池塘边闲逛,甚至还闹出了失足,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想到父亲一世英名,他自己也是从来谨小慎微,两个弟弟却偏偏不省心,他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压下怒火,他便对王夫人嘱咐了一番,又让她带着碧落和两位妈妈前去。

    然而,王夫人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天,直到晚间方才有消息传来,说是邓夫人殁了。听到这样出人意料的消息,张辅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待到惜玉在旁边连声提醒,从来不拿东西出气的他却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盖碗,劈手砸了出去。直到听见那清脆响亮的咣当一声,他方才以右手遮眉眼,深深叹息了一声。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噤若寒蝉的丫头们方才上前小心翼翼地收拾东西,而惜玉则是悄悄指挥人撤去了桌上的饭食,等到出了屋子又让人去预备一应丧服礼制,并派人前往阳武伯府报丧。经办这一大堆事情的同时,她隐隐更感到了一丝心寒。

    那还是正经的三品诰命淑人,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既如此,张珂已经定下的婚事是往后头延三年,还是热孝里头成婚?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不甘

    于是轻丧,张家除了顾氏以下都换上了各自的丧服。辈的几个兄弟需服小功五月,而张攸连同冯氏几个>以及李芸赵芬杜.三个孙媳妇则是.麻三月,而张赳也从国子监先告了假。于是,得闻丧报,顾氏仍是命停了全家当天晚上的饮食,自己在后头小佛堂中诵了一个时辰的经。

    张越也得了五日丧假,次日少不得和长辈同辈们前往祭奠。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堂叔张的府邸,进去之后只见四处一片雪白,家人奴婢尽皆戴孝,而刚刚丧妻的张面对致奠的亲朋好友,面上的哀色却勉强得很,却是带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

    彼此之间本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因此上香祭奠之后,张攸说了几句劝慰之类的话告辞,同行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多留。

    然而,前脚走出灵堂,张越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紧跟着那嘤嘤哭泣声就忽然中断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怒声咆哮。

    “现在嚎什么丧,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一个个平日里都是乌鸡眼似的斗得可开交,这会儿猫哭老鼠装什么慈悲!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你们这群只知道衣食打扮的蠢货,如今这家里怎么会要办丧事!蠢货!贱人!全都给我滚,别在这儿碍眼!”

    张攸回头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灵堂,转身想要进去相劝,但看到张暴跳如雷的模样,想到自己和这个堂弟关系不过寻常,一时不禁进退两难。正在这时候,他看到身穿丧服地王夫人带人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嫂子……”

    由于张没了主妇,儿女又都是不中用的,因此王夫人竟是在这里忙碌了整整一晚,此时面色疲惫,两眼亦是有不少血丝。扫了一眼张攸和张越张超等兄弟几个,又看了看年纪最小的张,她便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已经来尽过心意了,就回去吧。二弟发脾气也不止这一回了,昨天晚上跟着二弟妹的那些丫头仆妇全都挨了板子,要不是我拦着,只怕这会儿连办丧事的人都不够。待会等你们家妯娌几个过来的时候,我少不得留一个帮忙。”

    “既然如此,我们自然听嫂子地。晚些时候她们几个都会过来,大嫂身子不好,几个晚辈毕竟年轻,倒是我家那位在这些事务上头还熟悉,嫂子就留下她吧。”

    王夫人平日和东方氏情谊平平,此时想到这一位好好的四十生辰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丧事给搅了,这会儿还要留着人家帮忙操持,便有些犹豫,见张攸极其诚恳,这才答应了下来,却又提出留下李芸这个长孙媳。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原本是极其自然的事,张攸却微微皱了皱眉,就连几个小辈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超哥媳妇最近身上不爽快,若是嫂子担心人不够,待会留下起哥媳妇好了。”

    然而,对于张攸的这个提议,张起却皱起了眉头。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上次得知赵芬在祖母面前大闹了一场,他之后自然恼火得很,足足半个月没理会过她。眼下要留着母亲和媳妇这完全不对付的一对下来帮着王夫人,谁知道会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可偏偏杜绾如今身怀六甲,总不能让家里头那几个姨娘来接待各处女眷吧?

    王夫人不过是担心自己应付不来,倒也不在乎究竟是谁过来帮忙,当下也无暇深究,自然点头答应了。见张攸一行要告辞,她忽地想起来昨日张辅提过的事,忙开口叫住了张越,嘱他抽空去一趟英国公府。正说着话,瞥见那一头张也已经带着张瑾来了,她连忙打发了张越回去。由于避不开,张越少不得和张张瑾父子厮见,等到告辞走出去几步之后,他就听到了随风飘来的一番对话。

    “大嫂,猝不及防遇上这种事,二哥这一回确实难有好气性。咱们这等牌名地武将可有可无,一年丧服自然必得出缺,等到二哥丧服满了,神策卫指挥使还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别人的。再说了,好好的珂丫头年后就要成婚,这下十有**得耽搁了!”

    “谁说要耽搁?那是她母亲还在的时候定下的婚事,也是她母亲最大地心愿,按照古制,这七七热孝之中就可以成婚!大嫂,眼下我已经六神无主,这婚事还得麻烦你帮忙操办,我在这儿多谢你了!”

    此时此刻,张越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见张竟是不管不顾地对着王夫人跪了下去,王夫人忙不迭地相扶,他顿时再也不想再看,急忙加快脚步往外走。热孝之中自然是能够成婚的,如今过了王贵妃的七七,皇帝那里也能说得过去

    人死得不明不白,她娘家若是追究起来甚至是大口张珂却要急吼吼地去当永平公主地儿媳,别人会怎么看?

    不单单是张越,出门上了马地张攸亦是长长吐了一口闷气。张越听到的那些话,他自然也全都一点不漏地听到了,这心头的憋闷何止一星半点。瞥了一眼跟在后头地张超,他忽然语带双关地说:“要是你也想家里闹出这样的情形,那就尽管由着性子来!”

    即便张起素来唯张超马首是瞻,今天见识了这般情形,心中也不知不觉起了变化。他虽说也有一些鲁莽,但却不如张超那么粗疏,结合刚刚那些乱七八糟地话,他心里能联想到的只有八个字——宠妾灭妻,自作自受。想到大嫂李比自己那媳妇贤惠了不知道多少,如今却经历了这样地打击,他只觉得无话可说,索性拍马就走。

    情知这时候该当让张超自己冷静冷静,张越便抱着幼弟张上了马车,嘱咐随行的乳母好好看护,又和张赳一同上了马。眼见张超一个人呆呆愣愣地留在原地,他只得策马走上前去,低声提醒道:“大哥,走吧,要思量也等回家再说。”

    由于顾氏乃是长辈,又没有服丧之义,再加上她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比往日,这一日致奠便只是一众儿媳孙媳前来。等到上香临奠之后,东方氏便和赵芬一同留了下来帮忙,只杜绾和李芸同车回去。随车的小五一路上只吩咐那车夫慢些稳些,而杜绾则是始终盯着痴痴坐在那里的李。

    眼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不禁狠狠心说了一通重话。

    “大嫂,我知道这种事情别人纵使是劝,也说不到你的心里。可是,你还有一个嫡亲女儿,与其自怨自艾坏了身子,还不如想想她。刚刚二堂叔家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虽说满堂都是哭声,但真正伤心的只怕只有一个珂姑娘。二堂婶过世,她甚至连守孝都不能就要嫁到另一家去,甚至不知道未来的丈夫会对她如何,何其可怜?”

    除了昨天顾氏说过那么一番话之外,也就是张起来安慰过李芸两句——可小叔子这么一个大男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多大效用,因此整整一天一夜,她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刚刚在灵堂上也不过亦步亦趋犹如行尸走肉。然而,这会儿杜.寥寥数语,她却猛地惊醒了过来,猛地攥紧了拳头,甚至没察觉到指甲陷进了肉里。

    “大嫂,老太太如今还在,她还能体谅你一些,可容我说实话,二太太并不是体谅媳妇的性子,你能做的就是自己好好珍惜自己。大哥这次虽说糊涂混账,可总比二堂叔好,而且,你难道想学二堂婶那样懦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既然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能认为自己没法子,除非你想就这么不死不活过下去,否则你就得想法子挽回来!”

    虽说是>,但李芸平日也只知道杜绾见识多,只知道张越和她琴瑟和谐,所以心里颇多羡慕。可是,此时听到这么一番直刺心底的话,她仿佛觉得一盆热水当头淋下,本来冰冷冰冷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暖气。她本能地抓住了杜.递过来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胸口却不由得剧烈起伏。

    “如今大哥正是失魂落魄的时候,哪怕是狠狠骂他一顿,也比大嫂你避而不见的好,所以老太太昨天才会让你去送饭。你可以避一时,可总不成一辈子避着他?既然心里有恨有气有苦有恼,那就索性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这样兴许才能拔掉了那根刺!如果大哥还知道对不起你,那么还有机会,若是他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回头再灰心丧气也不迟!”

    “可那个女人……”

    “她只是恰巧有那般容貌,大哥不过是把她当成了别人而已!”事已至此,杜.索性把张超当初那段往事简略地提了提,见李脸色愈发白了,她又再次用了重锤,“当初那位姑娘既然撂下了话说决不做人二房,决不和他再有往来,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大哥面前,那是永远过去的事了!大嫂,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甘心么?”

    ps:不得不说,我喜欢那个当初知道张超身份之后便决然离开的姑娘。也许是那些撒狗血的琼瑶戏看得火大,所以俺安排了这样一个没有真正露头的角色。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人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她离开张超未必就过得不好,就像小金那样……

第三百八十章 分寸

    宁侯陈奉旨营建北京以及内廷宫城,除了三大殿交泰殿坤宁宫乃是内廷三宫。如今交泰殿和坤宁宫无主,只有朱~搬进了乾清宫,一应起居都在此地,侍奉的宫女太监又换了一批。自打王贵妃逝,他已经近两个月没有召幸妃嫔,脾气竟是越来越暴躁。在这种情形下,黄俨张谦海寿6丰这几个大太监自然羡慕起了动身前往南京准备再下西洋的郑和,平日里很不对付的他们这几个在碰头商议良久之后,不得不到紫绣苑求朱宁救火。

    于是,陈留郡主朱宁便勉为其难地住进了乾清宫西暖阁,凡朱棣饮食起居一应事宜皆由她料理。虽说她没法子像王贵妃那样劝说皇帝少脾气,但却在其他法子上下足了脑筋,药膳调理药汤沐浴,甚至把别的宫女最为害怕的劝吃药这一条也兜了下来。于是,少挨板子少受苦楚的太监宫女们自然更是交口称赞她的好。即便如此,她却仍是吩咐人留心,外臣进来时她每次都是及早避开了去,若是遇上重大要事,她干脆直接避出乾清宫。

    这天,她照常例带人给朱棣送上下午的点心,正陪着说了几句话,就有小太监说锦衣卫指挥使袁方来见。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到了父亲谋反被人密告谋反这一条。尽管此时此刻很想知道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她仍是死命压抑下那种期望,立刻告退出去。

    她走的本就是连通正殿和西暖阁的穿廊,自然和袁方碰不上。可她在西暖阁中坐下看了一刻钟的书,那书页仍是翻在头一页,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心底蠢蠢欲动全都是那些探听的念头。为防自己做出傻事,她索性披上御寒的银狐皮斗篷,戴上貂皮暖套和手套,又换了一双羊皮靴子,带着两个宫女出了西暖阁边上地小门,预备去宫中其他地方走一走。

    然而,朱宁刚刚出了乾清门,后头便忽然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才一转头,她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不禁颇为讶异。

    那小太监甚至来不及站稳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郡主,您赶紧回去,皇上又火了!刚刚小张大人正好到了,皇上宣进,谁知道他还没说话就遭了殃,被指着鼻子大骂了一通,先头袁大人还挨了皇上一砚台,这会儿不知道皇上会用什么东西出气!”

    他这话还没说完,朱宁便悚然而惊,也不等问个清楚便急匆匆往里走去。她深知朱~的脾气,这就算是暴躁也得是看人说话。这些天张越来过两三次,朱~虽不芶言笑,但也没有拿人撒气,这次若不是真的气得狠了抑或是遇上大事,断然不会这样作。

    “朕问你,你那位堂婶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张在女儿热孝里头就要把她嫁出去,你说?朕原以为张家忠孝贤良,好一个忠,好一个孝!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张辅就教出来这样地混帐弟弟,你家祖母也不管一管?这国孝家孝全都在一块,他倒是好急的性子!”

    然而,她顺着汉白玉阶梯还只是走了一半,朱棣那招牌式的怒吼声就传了出来。听清楚其中的意思,她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迁怒。此时此刻,即使她很担心朱棣借题挥让张越遭了池鱼之殃,但细细一思量,她却倏地停住了脚步。若单单是一个张越,她进去求情还能说是看在和杜绾交往一场的情面,可还有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袁方在,她绝对不能莽撞。

    皇帝气急败坏一砚台砸了那个一向信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其中缘故决不是她该知道的。她若是进去,就是把自己赔进去也帮不了张越,指不定还得赔上父亲周王!张越不是那种头一回面圣战战兢兢的初哥,他应该能应付!

    想到这里。朱宁顿时转身又走了下来。这时候。那气喘吁吁跟在后头地小太监顿时一愣神。旋即眼巴巴地说道:“郡主。您再不进去。大殿里头就要翻天了……”

    “笑话。皇上在召见外臣地时候。我什么时候贸贸然闯进去过?”一向待人谦和没有架子地朱宁这时候却是露出了森然怒色。竟是厉声斥道。“纵使是当日王娘娘在地时候。这种时候也万没有出面地道理。我又岂是不懂得分寸地人?以后记着。除非是皇上一个人地时候动了怒。抑或是王叔和几位公主因什么事情惹了皇上火。别没事情就来找我!”

    眼见朱宁气咻咻地带着两个侍女又下了台阶。那小太监顿时傻了眼。最后懊恼地直跺脚。深悔自己不会说话。

    只不过这一眨眼地夫。黄公公那笔赏钱就犹如煮熟地鸭子。飞了!

    正殿之中。张越却正陷入了窘迫地境地。这确实是迁怒。确实是无妄之灾。但他更知道朱棣从来就不

    理地人。见袁方胳膊上大腿上赫然是之前不知道什上去地墨迹。面色却一如往常。他心里涌出了一股难以名状地怒气。继而又垂下眼睑。竭力不去看皇帝那刺人地目光。尽管他不待见张这个堂叔。但如今朱棣已经把整个张家都兜了进去。他自然不能再做火上浇油地勾当。

    “皇上,长兄如父固然不错,但长兄毕竟不是父亲,况且大堂伯他们三兄弟分家之后都已成家立业。大堂伯刚刚从宣府回来不过五日,他自然不能仗着是长兄去管别人家的婚丧嫁娶。堂妹的婚事已经对过庚帖下了定,二堂叔苦求大伯娘时说这是二叔母的遗愿,大伯娘也不能硬是拦着。而二叔母这回忽然亡故,二堂叔亦是悔恨交加,这几日整夜都守在灵堂中不曾离开,三日未曾进食。”

    “管不了婚丧嫁娶……好,好,他管不了是不是要朕替他管?”

    朱棣恼怒地拂袖转身而去,回到御座拿起朱笔方才冷静了下来。他把张辅调回来,又吩咐他在家静养,没有分派官职,就是因为考虑到张辅地资历人望。他自己的儿子,他自己自然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脾性。想要那个位子就只有靠兵,虽说眼下兵权看似都在兵部,但那些文官有什么人望,还不是只有靠五军都督府地那些功臣勋贵?

    若是能让张辅响应,无论是谁都会多上五成把握,就像那时候他除了自己的燕山左中右卫之外,又裹挟了大宁三卫,这才有了足够地本钱。

    张辅倒不偏不倚,但他的两个弟弟却是混帐!所以他用了张攸供职左军都督府,这既是张家一块招牌,也不至于让人动出别样地心思。毕竟,张攸资历浅,二子一女都已经婚配,不愁有人在这上头动什么脑筋。

    看了一眼正殿中那些噤若寒蝉的宫女太监,他不禁心中一动。今天这正殿里那么多噤若寒蝉的太监宫女,自然有人会把话传到张耳中,到了那时,那个不成器的混帐应当不敢在这个时候嫁女。就是那些话传到了某些人耳中,他们也该消停一阵了。

    “听说张辅从宣府回来,送了你一箱字帖?”随口问了一句之后,见张越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继而竟是往旁边的袁方瞪去,朱棣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没法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于是便一板脸道,“你去看袁方做什么,朕的锦衣卫还不至于有这么多空闲!你把东西送给沈民则,沈民则昨儿个进来草诏的时候就提了,还说你有心,对他这个半师亦是尊师重道。这样的名家真迹,张辅一送一箱也算了,你这个读书人竟然也是整箱送!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不识风雅的粗汉!”

    把字帖连箱子送给沈度,张越却是想让人家把人情记在张辅头上,不想沈度竟是对朱~如此说。但能够把皇帝的话题从那种危险的方向拉回来,他仍是觉得松了一口气,于是便赧颜说道:“臣只是记得民则先生喜好收藏这些,所以就送了。再说,送过了之后,下次若是我想练字,也可以从民则先生那里再借回来,更可得评点,总比我一个人揣摩强。”

    有了这样的缓和,朱棣仿佛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过火,又对张越最初奏的公事评点了几句,这才摆摆手道:“好了,你退下……袁方,你也下去,好好思量分寸那两个字!”

    由于刚刚被那劈手丢来得砚台重重擦中了腰际,袁方站起身的时候不免一个踉跄,正当他以为自己会御前失仪重重跌倒的时候,却不料旁边伸出了一只手,竟是稳稳当当扶住了他。当此之际,他不禁心头暗恼张越不知轻重行事孟浪。果然,下一刻上头便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你倒是好心。”

    见袁方已经站稳了,张越方才转身深深长揖,理直气壮地说:“启禀皇上,先生昔日教导我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见死不救非人也,能助人时不助人,亦非人也。就好比说落水的乃是仇人罪人,也该先救起他再论恩仇国法,这是天理大道!”

    “都已经是你岳父了,还改不过口来!”朱棣的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此时早就全都消了,忍不住笑骂道,“好了好了,朕就问你一句,偏瞎掰这种大道理,果然是那个冷面人的女婿!来人,将太医院秘制的活血清淤丹拿一瓶来!”

    看到袁方呆站在了那里,他便沉声道:“袁方,你凡事用心是好的,但不要用心太过!回去记着敷药,朕不想看到你缺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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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煊赫的代价

    从东缉事厂设在了保大坊的头条胡同,并大张旗鼓:同都改名成了东厂胡同之后,曾经风光无二的锦衣卫渐渐受到了压制。锦衣卫的事情东厂常常要横插一脚,东厂的事情锦衣卫却什么都管不着,头头们也就罢了,但下头的锦衣卫校尉小旗总旗之类的差官,在办事的时候免不了就要下人一等,于是调到东厂的同僚少不得天天被人念叨。

    然而,奉了圣旨在东厂当着掌刑千户,算得上位高权重的沐宁却并不感到自己的日子有什么好过。虽说东厂并没有多少太监,满打满算加上提督太监6丰,总共也就只有六七号人,但成日里要对一群阉人行礼说话,甚至还要陪笑脸,他难免是心中窝火。

    这天,脱去了那身官皮的他来到了前门大街的一处酒楼,蹬蹬蹬上了三楼直奔一处包厢,关上门之后便把头上的那顶一统帽重重一摔,随即方才一**坐了下来,拿起面前的茶杯一口喝干了。咕嘟咕嘟灌了这么一气茶水,他方才没好气地牢骚道:“早知道如此,我怎么也不会到东厂去当劳什子掌刑千户,简直是人都憋闷死了!”

    “我知道你为难,但这事情除了你没人做得了,也只能你勉为其难了。”袁方知道沐宁口中这么说,做事却不含糊,因此也毫不拐弯抹角,“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一件要紧事。先头张越让人传信,他那位老师的府邸周围有不明人等窥伺,甚至还有人趁夜进了屋子,我就派出了两拨人。就在当天晚上,他们现了可人地踪迹,结果最后却把人跟丢了。”

    “跟丢了?这怎么可能!”沐宁深知锦衣卫在跟踪和隐迹上头的本事,此时立刻把起初那一点抱怨心思收了起来,“大人派出了多少人?”

    “四组共八个人,连人家一根毫毛都没抓着。”袁方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表情异常凝重,“张越当初说很可能是白莲教余孽,我还不信,眼下却觉得不离十。除了那位有本事躲过州府天罗地网和锦衣卫侦缉的白莲教教主,谁还有这个本事?”

    “可既然是进了屋子,那时候杜府又没有人防卫,她为何不……”

    沐宁这句话只是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一下子想到了某个可能。和袁方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他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大人的意思是说,人家原本就不是意在骚扰杜家,而是想看看咱们有什么应对?要是真的锦衣卫前去查探,他们就会知道,锦衣卫和杜大人关系不寻常……要知道,当初杜大人在青州雷厉风行地查禁白莲教,恰好是大人你嘱咐的我,还是我带人提供的后援情报!可那时候不是因为大人秉承皇上心意办事么?”

    “你是知道,别人却未必知道。所以说,即便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白莲教余孽,是不是唐赛儿,这件事也不能马虎。虽说我这次多了个心眼,派去的都是些生面孔,也没有带什么锦衣卫腰牌,但也不能保证人家就一定不知道。总而言之,你回去之后不妨对那个6丰提一提,就说是从锦衣卫得到的消息,白莲教余孽当初行刺不成,如今还预备对他不利。他在东厂招揽了这么多人,不利用一下就可惜了。”

    见沐宁答应一声,戴上帽子就准备走,袁方忽然又叫住了他:“虽说你是掌刑千户,只管东厂刑罚不管其他事务,但这刑罚尺度掌握在你手里,想必你这些日子也该有了些人脉。别人可以不管,但你得嘱咐他们盯紧黄俨,尤其在宫外的一举一动都要牢牢看死。横竖6丰与其不和,纵使他知道也只会高兴不会怪你。黄俨之前出宫地时候,已经一连四五次从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消失,再加上孟贤重掌常山护卫,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大人放心。我都记下了。”

    眼见沐宁戴好帽子出了门。袁方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仍然坐在原位。继续品着那盏已经完全没了滋味地茶。这家酒楼虽说不是他地产业。但也和是他地差不离。上上下下都用地妥当人。也算作是一个可靠地联络点。他是不得不如此。周王如此谨慎都会被人举。更何况是一应权力都来自于皇帝地他?此时此刻。他忍不住轻轻抚了抚腰。面前又浮现出了皇帝那张暴怒地脸。

    须臾。那扇大门再次被人推开。这次进来地却是一个文士。平凡地相貌平凡地衣着。放在如今满街应礼部试地举子中间。就好比沧海一粟毫不起眼。那人掩上房门之后便深深一揖。等直起腰之后便仍然站着。

    “坐。”

    “属下不敢。”

    尽管没有显赫的出身,但袁方执掌锦衣卫多年,办过的秘密营生无数,这种一呼百诺地日子过得久了,自然而然就有一种难言的威仪。此时此刻,稳当当坐着地他目不转睛地端详了一会面前的这个人,最后挑眉笑了笑:“锦衣卫中并没有你地正式职司,所以你这声属下是自称错了。范姑娘若是要安稳,留在南京岂不是更好?须知锦衣卫名声可不好听。”

    “皇太子和皇太孙已经受召离开南京,以后那儿

    一些留守的文武百官。当初东宫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动作,如今迁都北京,更不可能把精力放在江南。可是,汉王却曾经在南京经营多年。即便他已经去乐安就藩三年多了,但南京地势力依旧根深蒂固,我若是在那儿被现了,就只有一个死字,相形之下,还是北京更加安全。”

    她微微顿了一顿,随即便又说道:“锦衣卫虽名声不好听,但总强过那些道貌岸然却更加龌龊的皇亲国戚。大人既然使人问我内情,自然是认为我还有用。虽说我可以和盘托出所有一切,但要说对于永平公主地了解,天底下没有人能胜得过我。”

    “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袁方面色一正,刚刚淡然内敛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精光毕露,“锦衣卫上头还有东厂,这人员都有定数,所以我没法给你什么正经职衔,不过锦衣卫编外的密谍却素来是我亲自控制。你既然曾经跟随永平公主多年,对于他们的密件往来人员印信应该了解得很,这一条线我授权你建起来,一应用度和人手我拨给你。只不过,你这个名字自然不能用了,你不妨给自己另起一个名字。”

    “公主当初曾经为我起名雨卿,后来在范通身边又改叫范兮妍,但这些如今都不能用了。众木成林,聚沙成塔,请大人以后称我林沙便是。”

    定了主从,接下来自然还有大堆的事情要谈,因此青衣文士打扮的林沙足足在这里呆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起身告辞,离去时仍是轻手轻脚关上了门。直到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声音,确定该走的人确实已经走了,四处并无别的动静,袁方这才没好气地说:“看够了听够了没有?我都说过那一点小伤不碍事,男子汉大丈夫用得着这么婆婆妈妈?”

    话音刚落,旁边地一道板壁便无声无息地被人挪了开来,从里头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张越。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隐身其中地地方,他不禁心中称奇,然后才说道:“袁伯伯,我此来自然是为了你的伤势,可这只是其一,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先头怎么会触怒了皇上?”

    “皇上喜怒无常,不论是谁,触怒了他都是常有的事,我又不是第一个。”

    袁方淡淡地答了一句,见张越施然在面前坐下,分明是不信,他这才自失地一笑:“知道蒙骗不过你这个心思重的。皇上命我彻查周王谋反一事,你也知道,我就是从开封出来地,在那里自然眼线最多,结果从开封周王府随便一搜罗就是无数确凿证据。可是,周王的为人秉性我清楚得很,谋反地胆子决计没有,于是我惑之余,少不得倒手查了查那几个出密告的人,倒是搜罗出了不少劣迹。我知道陈留郡主帮过你不少,虽说我在周王这件事上不能和皇上犯拧,但倒是可以治一治那些家伙,于是一并将此禀报了皇上,结果皇上就火了。”

    张越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原以为是有人趁着这机会浑水摸鱼,然而,从朱棣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态度看来,莫非这原本就是皇帝有意而为?

    “这关系谋逆大案,所以我那时将亲自写的折子呈了上去,皇上看完之后就丢了那个砚台,随即命人取来炭盆,把那奏折丢到炭盆里全部烧了我眼看着它烧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袁方不禁若有所思地看着张越,忽然开口问道:“张越,我虽然和杜宜山不曾正面打过交道,但却知道那是光明磊落从无半点鬼>心思的正人君子。杨士奇沈民则等等虽不如他敢言,但亦是清流中人,有我为你扫除那些阴私之事,你大可当你温润如玉的洒脱君子,其实不必亲自劳心劳力。”

    “岳父和士奇先生民则先生他们都是真正地读书人,可我终究有一大家子,洒脱不起来。况且,纵使是袁伯伯深受信赖,这一次还不是一样惊险?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

    想到昨日皇帝那种让人警醒的态度,张越终于对自己这个世家子地身份生出了深深的感慨。身在显赫之家,自然是落地就比别人多了无数优势,但同时何尝不是多出了无数麻烦?都说永乐皇帝朱棣是最善待功臣地天子,但胘骨如张辅也免不了受猜忌,他要是不警醒一些,哪天一觉醒来说不得就变天了。

    赫的代价,素来如此。张辅尚且不愿急流勇退,更何况是年纪轻轻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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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惊变,统军

    于来年便是三年一度的礼部会试和殿试,因此如今时66续续就有举子从各地赶来了北京。这已经是北京第二次举行会试了,比起当初那会儿,内城九门齐整城墙高耸,四处街道也已经整修一新。

    只不过,那些新建的廊房只对本城百姓供应,外地举子仍需四处觅房居住,于是早在上次落榜之后,就有些手面大的举子想出了好主意,在宣武门附近66续续或买或赁开了些同乡会馆,但凡来赶考的同乡都可免费借住,自是免去了高额赁钱的负担。考中了自然会记得这情分,考不中也能够同乡之间多些往来。

    这天一大早,崇文门外头固然排了长长一队预备进城的人,崇文门里头也有不少举着地名牌子正打算接人的汉子,都是各同乡会馆雇用的杂役。虽说出城比进城容易,但由于人太多秩序有些混乱,张越不得不勒马等着前头疏通,又回过头对身后人说道:“你看,那些人里头背着书箱穿直的不少,还有一些是跟着书童来赶考的。如今像浙江这些富庶的省份都建了同乡会馆,比起去年你和小夏四处找房子住却是强多了。”

    这一批翰林院庶吉士刚刚正式散馆,按理说才思敏捷的万世节能够轻轻松松地留馆,然而,他本就为人不羁,结果在关键时刻给人告了一状,铁板钉钉的勾当也就泡了汤,反而是想放外任的夏吉顺顺利利得到了编修之职,他却在六部遴选的时候进了兵部为主事,又被上司派来给张越“打杂”。此时看到那些满面期冀之色的举子,他自是想到了当初。

    “那倒也是,那时我们俩不是便宜了你这个土财主?小夏可是花了老大一笔钱!”

    “你还好意思说!这两年我可没向你们收过房钱,你们还不是白吃白住?”

    “可我也才五天回去住一次,还帮你照应着方敬那个小子!”

    两人俱是理直气壮,对视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虽说这两年多时间里散多聚少,但既然是彼此投契的朋友,自然不会觉得彼此情分有什么褪色。顺着人群缓缓出城,张越不禁想起了后世崇文门曾经被称作天下第一税关,如今却还不曾收着多少商税,不禁起了思量。然而,他这思量刚刚起了个头,就只见大道尽头一匹马风驰电掣地奔了过来,竟是把城门外排队的长龙冲得乱七八糟,随后又是几骑人飞也似地冲来,也是一样无视人群直闯城门。

    万世节见状不禁怒了:“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放肆?”

    张越皱了皱眉,心中也生出了如是问。就在这时候,那打头地骑手猛地一勒马,竟是扯开嗓门大声嚷嚷道:“让路,快让路,别拦着咱们向赵王府报丧!”

    原本怨声载道地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而听到是赵王府报丧。张越略一思量便恍然大悟。和太子以及汉王不同。赵王朱高燧兴许是贪恋美色过度淘坏了身子。在子嗣上头恰是艰难得很。总共就世子和安阳王这么两个儿子。而且都是早年嫡妃所出。这位赵王世子和病恹恹地汉王世子朱瞻坦可算得上是难兄难弟。据说半年前搬到了北京城外潭寺调养。

    既然是这样地急报。守城营地那些兵卒也不敢拦阻。慌忙让开路途放了这一行人进去。等到过去之后。人群中方才出了嗡嗡嗡地议论声。不过。这皇家地事情究竟和寻常百姓没什么相干。他们也不知道多少讯息。须臾读书人地话题便转到了本科地考题上。更有不少人在张越和万世节一行人出城地时候好奇地端详了一番。

    对于这些还未步入仕途地人来说。当官自然是他们地第一个目标。

    京师西郊京营驻地。

    按照规程。京营京卫都是平日给兵器。战时给甲冑。兵部和各卫所两边各自记录在册。平日就算有核对也只是草草了之。由于朱~让张越趁着换装之际盯住京营京卫乃至于五军指挥司和常山护卫。他即便如今办完了该办地事。但既是方斌代传圣命。他自然不好不来。和万世节带着两个武库司地精干账房来到了这里。他见过柳升便直截了当提出了来意。

    “账册?”

    柳升虽说性子豪爽,但对于某些事情仍是异常敏感,此时忍不住皱了皱眉:“虽说这京营乃是我掌总,但左右哨左右掖名义上却是其他各家勋臣统管,再说还有内臣提督,兵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再说了,这些账册年年查月月审都快给翻烂了,我敢说今年也查不出什么新东西来。难道你还打算兜兜老叔我的家底,看我吃了多少空额,藏没了多少军器??”

    这话虽说听着仿佛是半开玩笑,但张越却明白要是一个不好,玩笑也可能变成真芥蒂。此时此刻,他便

    “谁不知道侯爷是掌京营时间最长的勋贵,谁敢爷?再说皇上每次出征必得京营三大营随从,这要是缺了人少了兵器何其显眼,我也不信侯爷会干那种事。只不过,其实不止兵部,皇上也曾经再三吩咐,神机营火药的事情必得仔细查验。”

    柳升这才释然。

    他虽说是掌管京营三大营,但最熟悉的就是神机营。跟着张辅征交趾,他亲自见识过火器对象阵的威力;跟着朱~北征,他又一次看到了火器对骑兵地威力;所以,这火器若是出纰漏会是什么下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怎么不早说是为了神机营?这火器既然有如此威力,军中素来有一条不成文的制度。你上次在换新永乐手铙的时候给咱们神机营将士配了充足的火药,但按照定例,火药不能让他们单独保管,毕竟受潮是一条,失落又是一条,所以向来是统一保管到时一并放……算了算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跟我去瞧瞧!”

    见柳升不由分说地拖着张越出了轩敞的大堂,却根本没看上自己一眼,万世节不禁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鼻翼,随即快步跟了出去。他算是明白皇帝让张越干这件繁琐事情的用意了,甭管是他还是武库司地那位郎中大人,哪怕是换上兵部尚书方宾来,恐怕这位倨傲的安远侯也会爱理不理。物尽其材人尽其用,天子的用人手段恰是炉火纯青。

    张越当然明白不配火药的火铙和不配子弹的枪一样,只能用那沉重地家伙砸人。然而,看到那修建得极其结实,足足配了一百个人看守的库房,他仍是不禁呆了一呆,心中生出了一个极其荒谬地念头。神机营总共五千人,单单那一万五千份火药若是万一炸起来,只怕这个营盘就要上天了。更何况,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有火药够使用,库房中更有备份的火药,足够每人再射击五次——总共八次地分量,早就远远出了神机营在战阵上的需要。

    柳升亲自取出钥匙开了第一扇大门,紧跟着便有负责看守地队正拿钥匙开了第二扇门。这时候,柳升站在门外也不进去,指着那一格格写得清清楚楚的抽屉说道:“这火药是按照百户分的,若有急命,半个时辰我就能将其分到所有将士手上。一应火药出入都有明确记录,除非是我和两位坐营参将,还有提督常公公,其他人要想进来除非整个京营哗变……”

    就在柳升自信满满说着这些措置的时候,一个军官却一阵风似的奔了过来,尚不及站稳便气喘吁吁地说:“侯爷……皇上,皇上派了御马监海公公前来传旨,请侯爷、常公公……还有小张大人一同接旨!他已经等在了堂上,请侯爷动作快一些。”

    圣旨?为什么还指名要叫上他?张越想到来这里之前在城门口见到的那拨报丧的人,渐渐皱起了眉头。虽说是君王无情,但毕竟是嫡亲的孙子,朱棣得闻丧报自然是不会高兴的。可是,此事该当和京营无关,更没必要在传旨给柳升和那位常公公的时候捎带上他。

    柳升却没张越那么些弯弯绕绕的肠子,一把抓起张越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即便是在这样的紧急状况下,他仍是没忘了看着人锁好门,又严密嘱咐了一番。等到匆匆回到了大堂,看到那位高瘦的常公公一身麒麟服等在了那里,居中的则是一身绯色锦袍的御马监少监海寿。

    海寿却没有像以往传旨那样摆什么架子,见柳升和张越进来,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事急从权,这香案其他也来不及准备了。三位直接接旨吧。”

    “上谕,提督京营柳升常泰调神机营一千人,入京师拱卫大内。”

    当张越跟着柳升和那位常公公听了这简简单单的一道圣旨之后,原本一头雾水的他不禁心头一紧。难道是北京出了什么事情?可若是真的如此,调一千人有什么用?

    见三人站起身之后全都盯着自己瞧,海寿顿时气急败坏地说:“今儿个赵王府先是报了世子逝,随即汉王府那儿又来了信说世子病危,请皇上看在祖孙的份上派太医诊治,紧跟着这还在半道上的皇太子又命人送来急奏,说是皇太孙病了……皇上召了钦天监王射成,结果他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说这些天的星象不利于皇孙,皇上气急之下就犯了老毛病,好容易缓过来之后就吩咐咱家来传旨。除了京营,还征调京卫神策卫一千人和常山护卫一千人。小张大人,皇上吩咐了,这总共三千人暂时有你和咱家一同统管!”

    此时此刻,张越顿时悚然而惊。这算是什么,三军协防,彼此相制?

    ps:套用别人的话,我也觉得这先后两本书应该叫做武唐风流,朱门攻略……

第三百八十三章 恶意善意

    晚时分,赵王府已经是一片缡素。由于逝的世子长子,因此自赵王安阳王以下,所有人都换上了麻衣衰裳。即便是天家亲情淡薄,即使是儿子落地就有乳母教养师傅教导,但赵王朱高燧不是汉王朱高煦那样视儿子犹如猪狗的,也不是朱棣那样时时刻刻防儿子犹如防贼偏生又异常护短的——想想自己活下来的儿子只有两个,如今还死了一个,他自是心情郁郁,不用刻意也是满脸的悲痛。

    “殿下,你要知道,京营、神策卫和常山护卫都进城了。”

    朱高燧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此时仍然坐在书房中。见对面坐着的黄俨正皱眉看着自己,他这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继而又惑地问道:“父皇调京营调神策卫都正常得很,可是调我的常山护卫干什么?这王府护卫原本就是给我的,莫非父皇要收回去不成?”

    “我说赵王千岁,这当口你怎么就想不明白!”黄俨霍地站了起来,冲着朱高燧连珠炮似的说,“皇上若不是信赖你,京卫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调你的常山护卫?这京师要地,除了每次轮值防戍的京营京卫,皇上还会毫不犹豫地调用哪位亲王的护卫?咱家知道世子殿下忽然殁了,你这心里不好受,但眼下不是不好受的时候!”

    见朱高燧呆坐在那儿看着自己,黄俨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来来回回走了两步便转过身道:“世子殿下这一去,偏偏挨着汉王世子病危,连皇太孙也病了,这可不是最好的机会?为什么皇上那么多不满,那么多不放心,却偏偏没有废东宫,可不就是因为皇太孙么?钦天监既然已经说了星象不利于皇孙,若是皇太孙也跟着没了……”

    此时此刻,一旁天女献莲青瓷灯台中地火苗竟是猛地向上窜了窜,同时窜动地还有朱高燧的心。他面上血色倏地全部褪尽,就连声音也有些沙哑了下来:“老黄,你可不要胡说八道,瞻基从小练武,一向打熬的好筋骨……再说了,大哥看着像尊不哼不哈的泥雕木偶,其实却不好对付!他的心思那么重,这种事情会没有提防?”

    自打当初靖难的时候和朱高炽结下仇,黄俨就一直对东宫那个位子虎视眈眈。

    最初想让朱高炽朱高煦两虎相争再适时把朱高燧推出去,其后他又帮着朱高煦借着那一回迎立的由头打算把朱高炽拉下来,后来上窜下跳也不知道用过多少工夫,这朱高炽固然是得罪到死,可东宫地位子依旧稳若泰山。要是再这么下去,别说司礼监,到时候他就是活路都没有!

    “谁不知道太子妃和皇太孙是皇太子的两大傍身法宝,咱家可不曾吃了豹子胆,不过是借一借那名头!总而言之,眼下是机会,殿下你只要在家里好好扮演伤心欲绝的父亲,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了。”

    眼见黄俨转身到衣架上去拿起了那件连帽油毡大斗篷,朱高燧顿时再难保持淡定,连忙起身提醒道:“老黄,你可别忘了,谁都知道你和我亲厚……”

    “这点当然不用殿下你提醒!”黄俨利索地穿好了斗篷。又将帽子拉到头顶。这才笑呵呵地拱了拱手。“有了之前殿下给地那些人。再加上我手中拿捏地那些个。不愁事情不成。好容易有这么好地机会。轻轻放过岂不是可惜?殿下可不想学汉王窝在乐安那种地方吧?”

    看到那个人影消失在门口。朱高燧不禁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一颗心不争气地上下跳动了起来。相比朱高炽在文官中地人望。相比朱高煦在武官中地威名。他真正地实力除了常山三护卫之外。就只有宫中那几个大太监可使可用。依靠这些。他平日里也就是消息灵通些。要做什么却是难能。可若是真正碰到什么紧要关头。宫中有人却是最大地便宜!

    想到这里。他顿时冲着外头喝道:“来人。去把安阳王找来!”

    对于文官来说。神策卫入北京并没有什么好奇怪地。毕竟京卫上十二卫素来就是更替入值宿卫。然而。神机营调来地一千人和常山左护卫调来地一千人却是非同小可。一时之间。内阁仅剩地两位学士便遭到了众多询问。甚至连兵部尚书方宾也不得不面对众多人地盘诘。到最后。两学士一尚书只能无可奈何一摊手撂出了真心话。

    这事情六部压根没有合议。而是皇帝不曾经过内阁地中旨!

    另一头。即便张越思量不透皇帝地意思。但他仍是按照临行前柳升地提点。将三千人安排到了皇城地东西北三面。神策卫镇守皇城之东。神机营镇守皇城之北。常山左护卫则是留在西面——至于那个号称和他一起统管这三千人地海寿。则是先他一步进了宫。毕竟。御马监中还有三四千号称亲军中地亲军可供调使。比起这三千杂牌军。自然是那边最最要紧。

    由于得到消息便急急忙忙火药点兵,进了京师之后又是分派各方防卫,又是安排晚上伙食宿处值夜,张越竟是忙得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更不用说

    肚子。此时终于一应分派完毕,阴沉沉的天上忽然寒风更是一阵紧似一阵,他不由感到饥寒交加。

    因柳升乃是姻亲长辈,这次少不得假公济私,特意派出了曾经跟着张越出过两趟公差的千户周百龄,此时这位就跟在了后头。

    早上出来的时候不算太冷,张越只在官服之外罩了一件薄薄的红绒斗篷,这会儿被寒风兜头兜脸一吹,衣裳便显出单薄来。沿着皇城根走了小半圈到了长安左门的时候,他就现现雪下得越大了,手脚也冻得麻。至于从那门里头下直回家的一群文官一个个经过地时候全都往他这边瞧,他只好当做没瞧见。

    “元节!”

    在无数审视惑地目光中,陡然听到这么一个平和的声音,张越顿时一愣。循声望去,见是沈度和一个面貌陌生的中年男子,他连忙疾步走上前行礼。才刚刚躬下身去,他便感到一双手托住了胳膊,紧跟着肩上一沉,现那中年男子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半旧不新的洋青色毡面绫里的鹤氅,再看到对方如今只穿着一身便袍,他连忙想要推辞。

    “穿着吧,一时半会你又回不去。这是你凝清世兄,他带着马车来接我,我们上了马车之后也冻不着,这件衣服就借给你了。要是这会儿你岳父在,也定然是不会让你受冻的。”见张越忙不迭地向儿子沈藻见礼,头斑白的沈度不禁笑了起来,“你地公事我不多问,只这会儿天色不早,你差人回家报信是一条,也该让人去弄点东西先垫垫饥。年纪轻轻也要自己保重,打熬好筋骨才有将来。”

    目送沈度笑呵呵地由儿子搀扶走向街那边马车,再瞅了一眼肩上这件厚厚的鹤氅,回味着刚刚那番言语,张越不禁感到暖心异常。从长安左门里头出来的文官们也大多看到这幅情形,一些老成的高官捋起了胡须若有所思,年轻地则是羡慕张越的好运,走在礼部尚书吕震之后地杨荣更听到前头那位尚书大人轻轻嘟囓了一声。

    “沈民则倒是会做好人!”

    直到门里头的官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张越方才带着周百龄又冒雪往皇城东边走去。还没走几步,他就感到头上多了一把伞,随即旁边竟是递过一只手来,手上赫然是一个油纸包。

    “老万?你怎么来了,你没有回兵部?”

    万世节见张越不接东西,却是问了这么一句,不禁没好气地说:“我早就回去了一趟,为着你这三千个人,那里已经乱成一团了!要不是因为这三千号人全都不属于五军都督府管辖,恐怕那边也有的是闹腾。我知道你这会儿不得圣命不会回去,这是我在前门大街上头买的羊肉饼。羊肉驱寒,嘿,就像大沈学士说的那样,好好填肚子!”

    张越这才知道万世节刚刚也在,只是那时候人人目光都集中在沈度身上,所以大约没多少人注意到,包括他自己在内。摸着那油纸包犹带余温,他哪里还不明白这大冷天万世节必定是贴身藏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却只见这个新鲜出炉不多久的兵部武库司主事径直朝他背后走去,定睛一看,却是万世节往周百龄手中也塞了一个相同地油纸包。

    “周千户,元节就拜托你了。”

    沿着皇城又走了大半圈,就着风雪吞下了三个羊肉饼,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周百龄也解决了这份意料之外地晚饭,心中倒是觉得张越那个兵部的朋友很不坏。又走了几步,见张越回头尽往他身上瞧,他就笑道:“小张大人放心好了,我们京营将士这一身军袍都是特制地,里头连棉花放多少都有定例,否则万一北征遇上什么坏天气如何受得了?”

    被周百龄揭穿心思,张越倒是觉得对方这粗豪大汉实在是缜密。毕竟,骤然把三千人拉进城,如今天上又下起了雪,万一因天冷倒下几个那就事情大了。接下来又是一路前行,好容易抵达了东安门,那条进宫大道上忽然有人飞也似地跑了过来。

    “张大人!”那个小太监脚下步子太快,临到最后竟是险些收不住脚。到了面前躬身一揖之后,他便急急忙忙地说,“皇上口谕,吩咐您先行回家去,明日乾清宫面见!”

    大声说完这句,他却又鬼鬼樂樂东西瞧了一阵,这才低声说:“郡主让小的转告,说是皇上心情不好,晚上也未必睡得好。明天您提早一些去乾清宫,到时候自然有人带您去后头见郡主,郡主有些话需得对您交代清楚。”

    ps:滚来滚去,我还是刚知道昨天光棍节,其实对俺也没区别,每天都是单身节……现我越来越欣赏喜欢郡主了,皇家出来地人果然除了饭桶就是天才,哇咔咔,谢谢大家昨天的推荐和月票,谢谢那些正版订阅的兄弟姐妹们,你们是俺的衣食父母;也谢谢书评的朋友们,一点一滴也是支持。码字去也……

第三百八十四章 内有贤妻,外有良友

    于府中上下几乎都要服丧,再加上如今已经晚了,有西角门仍旧开着,上头挂着一盏昏暗的素纸灯笼。两个门房都已经打起了呵欠,但只要听到动静还是时不时会探出头去观望观望,随即少不得又窃窃私语一番。眼看雪越来越密,风越来越大,两人不禁连连跺脚取暖,到最后实在受不得了,不免便溜到了旁边的小屋中取暖。

    然而,他们只偷了一小会的懒,外头就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人呢,都上哪里去了!”

    听到这声音,一老一少两个门房顿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出了这温暖的屋子。刚刚捂热的身子被那凛冽寒风一吹,再看到面前那人阴沉的脸色,两人顿时齐齐打了个哆嗦,随即垂手叫道:“老爷。”

    既然长兄张信和三弟张不在,张攸又封了伯爵,因此家里上下便深有默契地省去了那个“二”字,连带东方氏也是直接称之为太太。然而,后毕竟是长年一手把持家务的,张攸却很少管这些。眼见这位回来之后从不上前院的老爷这会儿出现在这里,两个门房在惊惧之外还有些好奇。

    “既然还没闭门,就用心一些,若是让贼人进来你们吃罪得起?”

    张攸板着脸斥了一句,却不再看唯唯诺诺的两人,而是背着手站在雪地里。身后的一个心腹随从高高地给张攸打着伞,心中却是难解得很。要说平日张张起兄弟也时常有晚回来的时候,可却从来不见老爷如此上心,今天怎么烦躁得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再说了,三少爷已经打人回来报过讯息,用得着老爷亲自上这儿等?

    足足站了一刻钟,张攸方才转过了身,正想对两个战战兢兢的门房再吩咐几句什么,他却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估摸着也该是张越回来了,他连忙掉头回去走到了门口,恰好看见六七个人在门前下了马,打头地果然是张越。见张越看到自己之后就疾步走上前来,他便点了点头,招手叫过他,又并肩朝里头走。

    “你见过皇上了?”

    “之前有中官出来传皇上口谕,让我明日一早到乾清宫觐见……二伯父,听说皇上下旨~朝三日?”

    “历来都是皇妃亲王公主逝了方才报丧。这一回与其说皇上是悲痛所致。还不如说是惊怒交加。若是单单赵王世子了也就罢了。谁知道汉王世子偏偏也这个时候病危。但是。恐怕最让皇上痛心地还是皇太孙。虽说太子只是说皇太孙偶感风寒。所以要暂时延迟行程。可钦天监说什么星象不利于皇孙。皇上若能把持得住才是怪事。”

    张攸虽只是左军都督府地都督佥事。但由于保定侯孟瑛如今差不多是半隐退状态。他实质上却是半个掌总地。兵权调动固然是归于兵部。但真正带兵地还是他们这些勋贵。再加上和内廷总有这样那样地关联。于是消息比那些文官何止灵通一倍。对张越解说了一番今天消息出来之后功臣勋贵那儿地反应。等进了二门。沿甬道走了一箭之地。他便停住了步子。

    “老太太刚刚歇下。如今她年纪大了。你今晚也不必过去。明天是你二堂婶地二七。你是没空过去了。我和老太太商量过。这天冷。你媳妇身子又重。也不必去了。你二堂叔眼下正在战战兢兢地时候。不会挑这种刺。倒是你大哥地事情。我得谢谢你。”

    “二伯父这个谢字实在是不敢当。这事情其实我该早些禀报您和祖母地。”

    “我不但谢你。而且也得谢你媳妇。因你媳妇一番劝。你那大嫂难能不贤惠了一回。那天回来之后几句话说得那个混帐小子无地自容。如今夫妻俩至少不再是不冷不热温吞水了。兴许能有些转机。”

    想到这件事。张攸不禁颇为满意。虽说襄城伯留守南京。李地脾气也是会把娘家人拉过来大吵大闹地。但家里不安宁总是不好。此时此刻。他早就把那个所谓地张外室丢到了九霄云外。甚至没有费神多去想一想那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话题又转到了张越这次领受地圣命上。问了几句措置。得知柳升之前提点过。他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打仗,缜密第一,我就是担心你一时情急做错了事,还是安远侯周到。”

    和张攸分别之后,张越自是径直回了自己的西院。才一进正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不禁鼻子一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闹出了这样的动静,盖着一件宝蓝色披风蜷缩在一张椅子上睡着了的秋痕顿时惊醒了过来。看见是张越,她连忙跳了起来,随手把那件披风丢到了一边,上前麻利地替张越解开了斗篷。现赫然是里外两件,她不禁愣了一愣。

    “外头这件明天拿出去让人好好浆洗,回头等我有空了亲自去还给民则先生。”

    杜绾这时候也由琥珀扶着从里头出来,听到张越这吩咐不禁

    “我就想着你早上出去没有这一件,原来是大沈学

    刚刚眼看天上下雪越来越冷,得到你派人送回来的口讯,老太太担心你一时半会回不来,原本是打算让人给你送衣服点心地,结果我劝下了。我对老太太说,你接了这次的事情原本就显眼,注意你地人又多,一个不好就是人人侧目。若是你今夜回不来,明天一早再静悄悄送过去。”

    “你不让人去是对的,那时候从长安左门出来地一大堆官员里头,十个里头至少有九个都在盯着我看,就是民则先生让凝清世兄解衣相赠,回头少不得招致别人议论。”

    张越说完又接过秋痕递来的热毛巾,严严实实在面上擦了一把。放下毛巾之后,看见杜绾地身子如今愈显怀,他忙走上前去搀着另一边的胳膊,又问道:“这都已经不早了,怎么不早些睡下?若是我今天晚上不回来,难道你还等一晚?”

    “谁在等你,我这是在等小五!”见张越满脸错解情意的无奈,杜不禁扑哧一笑,“我早就和琥珀提过了,顶多等你到亥时三刻,再不回来就去睡了。我原本是拉着秋痕在里头作针线,她偏说要在外头等你,结果没多久就睡着了,还是琥珀出来给她盖地披风。”

    “我只是困了打个盹……”

    秋痕面上微红,讪讪地答了一句之后,便不安地偷瞧了杜绾一眼,因见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这才赶紧端了那盆残水一溜烟出去泼了,却是老半晌不曾进来。于是,琥珀扶着杜到里间坐下,也找了借口避开了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虽说郡主住在宫里,但一应消息都是郡主府从那儿周转。下午那儿有人过来,说是郡主的乳母应妈妈病了,结果小五下午就上了那儿一趟,回来地时候带了消息回来——皇上今儿个一早下的旨,召周王明年二月入京。小五晚上又和冯大夫去了英国公府,大约不会回来,我早睡也睡不着,所以才等你。”

    “我就知道贤妻确实是在等我。”张越笑了笑,旋即就注意起了前半截话,“召周王入京的事是皇上亲口对郡主说的,还是郡主打探到的?有没有说这是为了有人告周王谋反?”

    “是皇上亲口对郡主说地,如今此事已经明上谕,自然不必再瞒着她,有人告密的事情皇上也明说了。郡主还提醒说,最近情势非常,让你万事都谨慎一些。”杜看到张越表情不对,连忙问道,“怎么,是你还得到了别的消息?”

    此时此刻,张越登时霍地站了起来:“我就说总觉着心里不安,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郡主极有分寸地人,怎么会贸贸然让一个太监传话,要在宫里私下见我?内有贤妻外有良友,她是什么性子,我早该想到的……”

    外间的堂屋中,秋痕刚刚就偷偷溜了进来,此时正凑着门帘的缝隙悄悄往里头看,见张越忽然站了起来,她生怕漏馅,连忙回身就想溜,却不想迎面正对上一张恼怒地脸。吓了一跳的她赶紧一把拉起琥珀,等到了西边套间里头,她才吁了一口大气。

    “幸好没人看见,否则就完了!琥珀,你用得着这样吓人么?”

    琥珀见秋痕满脸不痛快,不禁提醒道:“你要是真想知道少爷和少奶奶说什么,直接出声然后进去不就行了?他们纵使是说正事,平时也是不避你我的。”

    “谁要听他们的正事。”秋痕一**坐了下来,揉捏着衣角嘟囔道,“灵犀姐姐让老太太叫回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她说着就忽然抬起了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琥珀,“琥珀,你说等孟小姐三年孝期满了,少爷会不会连她一块娶了?还有,少爷和少奶奶如今常常谈着郡主的事情,难道是……”

    “秋痕姐姐!”琥珀此时货真价实地又好气又好笑,只好一口喝住了她,“你想的太多了!”

    “我哪里想得多!”秋痕不服气地站起身来,却是直勾勾盯着琥珀一字一句地说,“前些天玲珑进来看我,还说起家里头那些大了地丫头有不少外头人来求配,琥珀你自己问问自己的心思,真地就愿意嫁给那些粗鄙的家伙?玲珑还提过,说是有好些人向她那位公公,也就是高大管家打听过如何从咱们府里头赎人,还有人说是你地亲戚。”

    情知秋痕虽然率直,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有意刺自己,琥珀的脸色不禁渐渐变了。反反复复思量着最近这一段时日地行止,确定自己甚至连二门都不曾迈出过一步,她顿时再也没心思理会秋痕这赌气话,撞开帘子便匆匆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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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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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门,张越却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半大娃娃。
靖难的动乱已经过去,郑和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家族中已经有高官显贵……难道他能做的只是混吃等死?
盛世朱门觅风流,富贵也需稳中求。了却家国天下事,偕妻带子泛扁舟。

朱门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门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门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