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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九章 死,活

    于当初跟着自己起兵夺得天下的那一拨燕山护卫老来极其优容。先代保定侯孟善自永乐元年起镇守辽东,七年召还时已经是须眉皓白,只因为这一条,在孟善去世之后,他对孟家可以说得上是恩宠有加。以庶子得封护卫指挥的,在一干侯爵子弟中,也只有孟贤这么一个。也正因为如此,他方才分外腻味这个颇有能力却心术不正的家伙。

    “尔弟四处奔走,都说是受你指使,全都是你的主谋?”

    “回禀皇上,罪臣教弟无方,罪该万死。”

    “这么说你是不承认?”朱棣此时一把甩开一个想将其扶着坐下的小太监,满脸讥诮地说道,“一个微不足道的孟三只顶着你的名字就能说动那么多人,你孟贤的面子倒是不小,逆心也是不小!朕若是将你下锦衣卫严刑拷问,你敢说问不出你丝毫逆举?你父亲当初兢兢业业善始善终,未料却生了你这样的好儿子!”

    “罪臣确实心术不正,但罪臣从未敢有对皇上不敬的心思,更不曾有那个胆量。”

    “朕当然知道你没那个胆量,满朝文武谁有那个胆量,天下谁有那个胆量?”

    这是在宫城中的开阔地带,如此的咆哮声自然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武官们有些是第二代了,但无论他们还是张辅这般曾经从皇帝打过天下的武臣,面上都露出了难以名状的敬意。杨荣金幼孜乃至于吕震方宾等人都是当初批迎附之人,则是很有些不自然。而张越品味着朱棣这种狂热地自信,终于明白为何如汉王这般悍将亦不敢动起兵地歪心思。

    虽说之后的仁宣之治被人一直推崇,但要破除某些积弊,便只有从朱~开始。只有这位天子方才有改洪武旧政的魄力,只要能真正让朱~动心,便如同开海禁一样,一样样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做起来。而经由这一次的事情,天子对权阉宦官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想必也应该削减了不少。如黄俨这种跟随了几十年的老心腹都不能保证,更何况别人?

    “朕自登基以来,北平蒙古,南定交趾,西洋诸国望风臣服,东洋小国入贡称臣,可是你们,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竟然敢打朕的主意,竟然敢用一份狗屁不通的东西冒充遗诏!劫部院大臣?劫公侯勋贵?你们问问你们那个要拥戴的主子,朕这个皇位他敢不敢坐!”

    此时此刻,赵王朱高燧终于再难以抵抗那种沉重地压力,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涕泣交加地连连叩:“父皇明鉴,儿臣从来没有指使过他们,都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歪主意!如今大哥和二哥都不在京师,他们这些逆党要拥戴皇族自然只能把主意打到儿臣身上,可儿臣……可儿臣实在是冤枉!什么遗诏,什么火药,什么拥戴,儿臣根本一丁点儿都不知情!”

    “你不知情?”朱棣冷冷看着这个幼子。疾步上前一脚将其踢了一跟斗。随即怒骂道。“当初你母后在世地时候就说过你顽劣。就说过要多多管教你。朕一直都没怎么留心。只以为你长大了就会懂事。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文不成武不就。你哪一点像我!”

    尽管这一脚很是不轻。但比起那种冷冷地不理睬地态度。挨了这一脚地朱高燧反而觉得松了一口大气。他看惯了自己父皇杀人地情形。那时候杀地是别人。轮到自己地时候才知道单单那种凌厉地目光就能杀死人。这一刻。他没有注意到黄俨恳求地眼神。也没有注意到李茂芳愤怒地目光。他只知道。眼下可以先把自己摘出来。

    “父皇。这些家伙不都说孟贤主谋。孟三联络吗?这孟三分明是招摇撞骗。父皇也可以问孟贤儿臣究竟是否知情。要是他说是。儿臣任凭父皇处置就是!”

    朱棣原本就希望相信朱高燧并未参与此事。这会儿听见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心动。转头看了看垂头低目地孟贤。他却没有问。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杨荣。你说赵王是否和这些逆党同谋?”

    “回禀皇上。赵王天璜贵冑。兴许真是被这些小人蒙蔽了。”

    “金幼孜!”

    “皇上,此乃皇上家务事,臣不敢妄自揣测。”

    “哼……吕震!”

    “臣以为赵王有失察之罪。”

    见朱棣沿着一群文官一个个问过去,张越不禁心道庆幸。还好杜既不是六部大臣,又不是内阁学士,不用在如此寒冷的晚上站在这里,也用回答这种异常棘手地问题。如果杜站在这里,他这位从来和圆滑无缘的岳父兼恩师极有可能会不顾皇帝地心意直截了当地说——“赵王倘若不知情

    等挟一傀儡号令天下,就不怕天下勤王之军?”

    然而,还不等他那股庆幸劲头过去,他就忽然对上了一道冷冽的目光:“张越,今日奸你功劳最大,你告诉朕,赵王与这些逆党可有牵连?”

    张越没想到朱棣兜来转去,竟然会挑出他来。电光火石之间,他瞥了一眼一众文官,心中琢磨起了他们地回答。杨荣吕震之辈可称得上是狡猾透顶,一个避重就轻,另一个则是扣上了一个可轻可重的罪名,但要说心意却是都希望赵王倒霉。至于金幼孜这会儿把问题推回给皇帝反而愚不可及,这当口要么落井下石,要么拉赵王一把,最不需要的就是和稀泥。

    此时此刻,他也看清了那些公侯伯的表情,英国公张辅岿然不动,保定侯孟瑛面色惶恐,武安侯郑亨眉头紧皱,二伯父张攸微微摇头……至于那些人犯则是多半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是他查到了司礼监那三张关防,立马把人送入了东厂;是他在王瑜前来急告伪诏之事后安排其入宫面圣告;是他从富阳侯李茂芳金屋藏娇的别府中搜出了火药;更是他跟着袁方把名单上的所有人一个个拎到了这里,就是黄俨和江保的倒霉也跟他少不了关联。

    他既然是点燃这个炸药桶的导火索,这当口他是不是该回答赵王罪该万死?

    上前两步之后,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臣以为赵王所言不虚不实。”

    一句话语惊四座之后,他也不管赵王朱高燧的目光如何冒火碜人,文武百官的眼神如何古怪,只是挺直腰朗声说:“这些人当中既有王府护卫,也有外官内监,不少人甚至彼此之间并无关联,若不是有人以赵王之名将他们汇集在一起,他们恐怕也未必会有所串联。赵王深居王府,他们的谋划兴许并不完全知情,但堂堂亲王岂该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更何况孟三功名不过监生,赵王一给便是千户之职,这无是给了他招摇撞骗的本钱!”

    他已经见惯了朱棣刀子一般的目光,此时在那种审视下自是毫不动容:“退一万步说,即便赵王此次不知情,但此等逆党会以此为名图谋不轨,也是因为赵王平日多有行为不检之处,多有妄言泄露于外,昔日唐玄宗之所以责王,便是因妄言妄行四字!”

    当面给官卑职小的张越如此顶撞,朱高燧只觉得肺都气炸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这雪地上跪着实在不是好受的,就这么一会他的腿就僵了。正要反唇相讥,他只觉得身后有人拉了拉自己后头的衣裳,才一怔方才现有人在身旁跪下了。

    “皇爷爷,父王只是平日和属下不拘礼惯了,纵使酒后妄言也只是偶尔,绝非有心!”

    眼见安阳王朱瞻也陪着跪下了,朱棣冷不丁记起了刚刚逝的赵王世子,原本就只有五分的杀心狠心顿时又弱了两分。在他看来,张越那一席话才是真话,最要紧的就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完全不知情他自然不信,但要说是这个儿子在背后策划要他老子的性命,他更是无法相信——也不想相信!

    “孟贤!”

    “回禀皇上,罪臣虽万死亦不得不直言,吾弟一应策划连罪臣都蒙在鼓里,与赵王何干?臣受皇上简拔赵王任用,却辜负圣恩辜负信任,罪臣罪该万死!”

    从孟贤嘴中得到这样的回答,朱棣忽然感到这右顺门的风太大了,冷得让人难受。右手扶额坐回了宝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沉声吩咐道:“赵王禁闭府中,非旨意不得外出。富阳侯李茂芳废为庶人,毁夺诰券,禁锢西内。孟贤……交趾军前。黄俨江保常泰身为内监却私通外臣,即刻处死。其他一应人犯下锦衣卫狱严刑~问,不许让他们早早死了!”

    一口气吩咐完这些,满身俱疲的朱棣斜睨了一眼张越,继而又说道:“张越王瑜奸有功,王瑜授辽海卫千户。张越,你的封赏之后再说,眼下领御马监骑兵五百,去接皇太子皇太孙入京!那些柬帖之中胡说八道说什么东宫死了,以为朕是三岁小孩么!”

    面对这样一番措置,文武百官自是齐声称颂,而黄俨则是咕咚一声直接栽倒在了雪地中。孟贤好容易逃脱死劫,当两个锦衣卫上来架着他离开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像李茂芳等人高声申辩喊冤,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从来不曾想过的一个念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他就在海丰一直给妻子守墓,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

第四百章 生路即死路

    清宫正殿遍铺金砖,烧制这些金砖的相城6慕砖窑曾得到了御窑的美名。平日保定侯孟>即便是瞥见这些金砖也只是觉着精美,但如今跪在这金砖上,他却感到一股寒意由下往上顺着膝盖缓缓爬上来,不一会儿双手就有些僵了。

    “知道朕为什么留孟贤一条命么?”

    那场让人心惊胆战的~问已经过去了四天,但此时乍然又听到这么一个问题,孟瑛仍是不禁惊骇了起来。想到父亲因守保定有功而封保定侯,如今传到自己才只是第二代,万不能让这爵位就此断在自己身上,他连忙定了定神说:“自是皇上天高地厚之恩。”

    “狗屁!”

    朱棣重重冷哼一声,随即方才冷冷地说:“你父亲一生兢兢业业,你也一直小心谨慎,朕不过是看你们父子俩的份上,给你们孟家留一个面子!交趾如今正是多事的时候,文官有的没于贼寇之手,武官有的死在阵前,每天都死人,死了一了百了!”

    这无疑是**裸地说孟贤此去便是送死,然而,孟瑛在一怔之后仍是感激涕零,连忙叩头称谢。毕竟,比起刑场处死,战死沙场总是名头上好听些,他以后在同僚中也能抬得起头。想到这几天有几户大逆犯人的家眷都惨遭籍没入官为奴,孟贤家眷却好歹保全了下来,他不禁更是加重了几分力气,须臾便是额头青紫。

    “好了,朕不要磕头虫,这金砖你就是磕死了也没有声响!”

    不耐烦地喝了一声,朱棣便唤了孟瑛起来,旋即吩咐道:“朕知道你之前称病很少管左军都督府的事,眼下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学忧谗畏讥的那一套,朕看不顺眼!你那长子,唔,就是孟俊,朕上次去西郊京营的时候带上过他,倒是不错。功臣子弟留在京师这种地方,出息始终是有限,你要是舍得他,就让他去宣府历练三年!”

    孟瑛素来最看重嫡长子,但正因为看重,他在左军都督府也一直都压制着孟俊的上升,就是怕儿子被人蛊惑着太重功利心走了邪道。然而,随着他渐渐明白儿子的本性,原本的那担心倒是没了,要担心的反而是孟俊对前途太过恬淡,失了进取心。此时,面对皇帝这样的分派,他登时大喜过望,最初的惶恐不安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慌忙拜谢答应。

    由于生恐株连,保定侯府自从四天前开始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而这天孟瑛被召入宫则更是让上上下下一阵慌乱,吕夫人干脆到了佛堂中念经,就连孟俊也不好在这时候没心没肺地去左军都督府,于是他一个公子哥少不得在家里团团转了起来。

    百无聊赖地他到哪里都是看到一张张苦脸。便干脆到了屋子里指点儿子孟昂写字。心中少不得想起了上次张晴说过张越地那个提议。原想着几家都有小孩子。凑在一块上学读书都好。眼下出了这样地事情。父母是晓事地。固然不会怪上张越。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暗地抱怨?如今妻子在家里也有些尴尬。看来他以后就是想把儿子送到小舅子那儿去也是难能。

    五岁地孟昂生得虎头虎脑。此时一笔一划写完了一张字帖。便炫耀似地拿给孟俊看。见那夸奖带着些敷衍地劲头。他就不高兴地嘟囓了起来:“爹也是这样。娘也是这样。大家都是无精打采地。没劲透了!”

    “昂哥。你要知道。大人是很麻烦地。”孟俊小时候见惯了父亲孟>地严肃面孔。因此最不喜欢在自己地儿子面前板脸。此时便笑着在孟昂地额头上弹了一下。“大伙儿在考虑地是生死问题。你考虑地却是有趣还是没劲。这就是差别。你要是能体会到大伙儿干什么愁眉苦脸。也就说明你长大了。”

    “我知道。不就是大爷爷谋反么!”

    尽管刚刚还和儿子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此时此刻。孟俊地脸上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一把抢过孟昂手中地毛笔。沉声问道:“谁对你说地!”

    看到父亲突如其来露出了少有地正色。孟昂顿时迟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讷讷说道:“是周妈妈说地。她说大爷爷都是三舅舅害地。还说什么是亲戚也不知道帮着遮掩。为了自己地富贵不顾情义。最瞧不上这种人。昨天我还看见娘偷偷哭过……”

    “别说了!”

    孟俊顿时大怒,站起身一把就将孟昂抱了起来,随即疾步出了屋子。一路来到了母亲的小佛堂,他竟是不管外头那两个丫头的拦阻,径直闯了进去,直到最里边方才放下孟昂。正在念佛地吕夫人没料想孟俊会这么进来,不由得愣住了。

    “昂哥,把你刚刚那些话对奶奶再说一遍。”

    吕夫人闹不清这儿孙俩究竟是唱的哪出戏,直到孟昂期期艾艾地把刚刚那些话又转述了一遍,她方才明白了过来。转动着手中念珠,她一时间犯了踌躇。从道理上来说,这等谋逆大罪,休说是张越,就是她那丈夫知道了,若是劝不住也只有出告——亲亲相隐乃是说的寻常罪名,大逆却不在其中——更何况张越并非出,只是正好经手。可从感情上来说,孟贤也就罢了,孟家几个儿女却是她都喜欢的,如今因为此事,这一辈子怎么抬得起头?

    “周家的在府中也是多年地老人了,想不到如此嘴碎……她年纪大了,打她回去养老吧。”她说着便叹了一口气,继而又淡淡地说,“我知道这几天你媳妇受了委屈,可这么大的事情,家里没一点反弹怎么可能?就拿眼下来说,你爹进宫不知是福是祸,眼下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更何况别人!”

    “可是娘不要忘了,皇上已经是法外开恩,家里头稍稍有些埋怨我听着也就当耳边风过去了,但周嫂子那些话已经不单单是过头,说得不好听就是怨望!”孟俊这会儿脸上肃然,再也没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神色,“无论是父亲还是我,对于将来也没什么太大地想头,能保住保定侯门楣不坠也就够了,正因为如此,这节骨眼上不能不小心。大伯父家的弟弟妹妹咱们以后可以多照应也好,接过来也罢,但规矩却得重申,否则就是给家里招惹祸事!”

    和孟瑛一样,吕夫人也一向觉得孟俊太恬淡太不管事,如今听他破天荒道出这么一番话,她寻思片刻不禁有些惊喜。

    正要答话,佛堂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夫人,大少爷,老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往”

    得到这么一个消息,吕夫人顿时念了一声佛,孟俊连忙扶着她往外头去,而刚刚听了老半天却什么都没听懂地孟昂便蹦蹦跳跳跟在后头。及至祖孙三人出了佛堂到了院子里,正好看见孟瑛进来。与早上出门时的沉郁相比,此时地孟瑛赫然神采奕奕,唯独额头上那一团青紫的痕迹却看着触目惊心。

    “老爷,你这是……”

    “没事没事!”孟瑛随手把下人都赶开了去,随即三言两语说了面圣的经过,末了便叹道,“若不是已去的老爷子面子大,这一关怕是咱们怎么也躲不过去,偏偏皇上还看中了俊儿,这真是万千之喜!夫人,这几天家里头太不像话,该好好整肃一下,否则若是让人家告一个怨望,那就真地招惹祸事了!”

    瞥了一眼孟俊,吕夫人顿时把最初的犹丢得一干二净,因笑道:“俊儿刚刚也和我说了这个,我待会就去小议事厅。谢天谢地,总算是过去了!”

    相比父母的欢天喜地,孟俊此时更多的却是庆幸。倘若皇帝不看已故祖父的面子夺了保定侯的诰券,只怕眼下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吧?他和妻子张晴固然是琴瑟和谐,但若是到了那个份上,即使是他,可能在那些流言蜚语下保得住自己的妻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行逆也可能牵连无数,真真是兴也一人,败也一人!

    午时一刻,京师西四牌楼正是人山人海。往日外乡人最是流连那四柱三楼描金油漆彩画的木质牌楼,但这会儿那上头斗大的“履义”两个字却无人去瞧。虽说决死囚都在秋后,可寻常处死的却都是些无关紧要地小民,哪里像这一回杀太监那么轰动?前排的人可着劲抵挡后面人的推搡,后面人一面拼命往前挤,一面踮起脚尖拼命往前头瞧,唯恐错过了那鬼头刀杀人地情形。

    而文人雅客之类的则是云集在刑场四周的高楼上,全都在议论这难得的盛况。有地说此情此景不下于昔日纪纲凌迟处死,有的说皇帝终于恍然醒悟诛除权阉,有的则是低声议论起了那一夜四处破家拿人的情形,也有人酸溜溜地冷笑了几声。

    “若那时候换成是我,未必比张元节做得差!”

    在这种闹哄哄的情形下,挨着窗栏杆一桌坐着的三个人却一言不。万世节和夏吉原本是最喜欢说话地,可方敬郁郁寡欢,他们俩也就不好说什么。虽说那天方家兄弟总算是交了一番心思,但方锐却坚持不肯吐露自己如今的景况,到了最后仍是一走了之。结果,这四天京师仿佛犁地一般被锦衣卫和东厂带人犁了一遍,可方敬还有兴趣来看杀人。

    “这平日里顶多值十几个钱的位子东西今天却要卖一贯,真是黑心到家了!”

    万世节不满地撇了撇嘴,旋即看到下头那三辆囚车过来,这才闭口不言。眼见得旁边的人群把无数烂菜叶果皮朝那三个不死不活的老太监扔了过去,他又轻哼了一声:“黄俨一个太监,抄家所得竟是珠玉宝石不计其数,还有黄金万两银数十万两,死了活该!”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低低地嘟囓:“大哥将来也会如此么?”

    夏吉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宽慰了一阵,旋即就和万世节面面相觑了起来。敢情这个小家伙今日来观刑不是为了散心,也是为了好奇,而是惦记着这个?想起那个骂不醒的家伙,万世节只觉恨的牙痒痒地,在心里也不知道骂了千万次。就在那边三个囚犯被一一提上刑场的时候,楼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咚咚咚地响声,紧跟着便拥上了几个壮汉,不一会儿,一个相貌不怒自威的老者和一个青年便出现在了楼上。

    “老天爷!”

    万世节一眼就认出了那边地两个人,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顺手拉了拉夏吉的袖子,于是带着友人也一同头皮麻。然而,让他们更加没想到的是,因楼上的大方桌这会儿除了他们这里已经都给人占满了,那伙计竟是把人往这边引了过来。一时间,万世节和夏吉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拽起了懵懂的方敬,那脸上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好。

    朱宁跟着朱棣过来,看见这边三个人如是光景便明白他们认出了自己这一行。觉着其中那个年长的有些面善,她不免多瞧了两眼,但却想不起来,也就搁在了一边。而朱~扫了一眼两人,认出了上科探花如今留馆的夏吉。他隐约记得张越和其人交好,不禁皱了皱眉。

    “行刑就这么好看,难得休沐一天也居然出来看热闹?读书人的心性哪儿去了?”

    “黄大人,家里孩子好奇,所以咱们陪着他来看看。”万世节见朱宁在朱棣左坐下,那伙计已经被几个壮汉赶开了去,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读书人空谈仁义不见血,事到临头不免少了几分血性果决,所以小孩子要看热闹,咱们也不好阻了他。”

    朱棣审视了方敬片刻便言简意赅地说:“坐。”

    眼见方敬还愣着,万世节连忙拉起他,在最下的位子坐了。瞧见空出的只有右手边的座位,夏吉只能在心中大骂万世节不讲义气,随即硬着头皮坐下。就在这时候,外头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呼喝。

    “午时三刻,开刀!”

    一时间,无数人都把目光投在了刑场上,朱棣也不例外。

    当看见那一闪而逝的血光时,他面色丝毫不变,只是在听到围观百姓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时,脸色这才冷了下来。虽说那天夜里在右顺门下定决心杀人,但他之后还犹豫了许久,谁能想到那老东西竟然贪没了那么多东西,竟连朝鲜贡物也敢私藏,赫然是第二个纪纲!

    想到这里,他便随口对身后侍立的一个中年人说:“这三个老货既然死了,在你那边的人犯也应当严刑拷问够了,三日之后一并杀了,一个不留。”

    早料到是这般结局,袁方便面无表情地微微躬身,又朝那刑场上的血泊扫了一眼。纵使皇帝宠信,一旦得意忘形走错了便是如是下场,这教训他一定会牢牢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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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福星,灾星

    州临大运河,京师往南京的驿道必得经过此处,原本大城,如今北京成为京师,北上旅人行商众多,此地自然更是日渐繁华。然而,因今年这段日子的天气异常寒冷,运河封冻驿道积雪,因此有不少往来客商和上京赶考的举子都被堵在了这里。然而,对于德州上下的一群官员来说,住在运河行宫之中的那一拨人方才是最最要紧的。

    一连数日,从知州到同知判官,一大群往日高高在上的官员几乎把德州上下的名医都给搜罗了一个遍,一股脑儿全都送到了行宫,可结果却是皇太孙依旧高烧不退。于是,从德州赶往旁边各府州县请大夫告急求援的快马络绎不绝,所有人都不敢去想皇太孙在德州地盘上出事情的后果,从上往下的官员就是睡觉也睡不好。这天一早,一夜无眠的德州知州大人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正预备赶往行宫,一个差役却上前报了一个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消息。

    “大人,皇上打京师派人过来接皇太孙入京。

    那位大人领的都是御前亲军,已经到行宫了。”

    尽管这会儿形容憔悴,但这位知州大人仍是第一时间清醒了过来,顿时生出了一肚子火气:“混账,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该早些击鼓呈报的!要是上头怪罪,少不了你们的限棍!”

    永乐皇帝朱棣当初镇守北平无拘无束惯了,即使成了天子也不愿意垂拱而治,登基之后除了北征就是北巡,于是66续续沿运河建造了数座规模不小地行宫。德州这座行宫乃是山东境内的唯一一座,自然是历年修缮,这次终于又派上了用场。一干德州官员匆匆忙忙赶到了这里,看到那一帮身穿红祅满是彪悍之气的侍卫亲军,连忙心中忐忑地上前通报。

    等了许久,方才有一个太监出来传话:“太子妃正在见张大人,各位大人请在直房等吧。”

    这些人在直房中枯坐苦等的时候,张越则是正在行宫西边的暖芳阁。由于驿道上不好走,他便听了周百龄的意思,找了个好向导绕了一条远路过来,路上湿滑外加雪大,竟是整整走了三天。此时见他地却并不是皇太子朱高炽,而是太子妃张氏隔着帘子接见。

    听完了张越关于京师之乱的陈述,蹙紧了眉头的张氏沉吟了良久,这才说道:“天气寒冷水路6路都不畅通,没想到竟有逆党借着这个机会生事!张卿这一路辛苦了,只是皇太孙的病不能鞍马劳顿,太子殿下生性畏寒,也有些受不住,恐怕路上暂时走不得。如今还要请你派人回京师奏报父皇……”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外头一个声音高声报道:“回禀太子妃,皇太孙殿下的高烧退了!”

    这一声顿时让张氏喜出望外。竟是带着一个宫人从帘子后头走了出来。见张越亦是喜形于色。她思量片刻就说道:“既是皇上派了你来。你也随我过去看看。皇太孙若是醒了。看到你来一高兴。兴许病也好得更快些。”

    张越正满心惦记着朱瞻基地病。听见这一声连忙本能地躬身说:“多谢太子妃!”

    听张越一嗓子竟是冒出了一个谢字。张氏不禁莞尔。心道果然还是少年心性。当即颔示意张越跟上。到了外间。张越就现此时雪仍然极大。大约是路途不远。外头并未备车舆。几个年轻太监举着红油绢金凤头伞盖等候在那里。看着那大片大片地雪花。他忍不住想到了这一路过来时甚至看到过冻琈。正感慨地时候。面前却忽然递来了一把红油绢伞。

    “张大人。这是太子妃殿下给您地。”

    虽这一路穿蓑衣戴斗笠。张越内里还服用了先前那件紫貂皮大氅。但一番奔波下来所有衣服上已经都是泥泞不堪。适才入见之前。还是张氏特别吩咐太监给他换了一件鹤氅。又在暖阁中坐了一刻钟。等他冻僵地身子暖和了方才接见。此时此刻。他称谢后接过伞撑起。心中不禁觉着这位太子妃心细如。

    一行人踩着厚厚地积雪前行。等到了暖殿。几乎肩上身上都白了一大片。张越解下鹤氅交给一个小太监。又弯腰除下了靴子外头那一层雨套。然后才跟着张氏入内。一路到了最里头。当一个小太监打起那朱红绣牡丹门帘地时候。一股浓浓地药香就扑面而来。

    屋子中除了靠墙的一张红漆描金架子床之外,其余陈设不过是衣架盆架高几桌椅等物,并不奢华。隔着床上那半边落下来的青幔帐,张越依稀能看见一个半坐着的人,看到张氏走上前去,他犹豫了一下,索性也跟上前去,在床尾处站住了。

    张氏亲自将那半边帐子用帐钩挑起,这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见朱瞻基已经醒得炯炯的,

    出手去试了一试,待现果然已经退了烧,面上顿时变深了些。轻轻给儿子掖了掖被子,她便点头示意张越上来,又对跪在地上的黄润说:“起来吧。传话下去,昨天来瞧病的那个大夫果然是好医术,重赏。”

    上前行礼起身之后,张越便站起身来往帐子中看去,见朱瞻基看到自己赫然是又惊又喜,他连忙笑着点了点头,旋即醒悟到这不太恭敬,连忙收起了笑容,很是肃然地站在那里。坐在床沿上地张氏又怎么会漏过张越的这神色变化,便回头对朱瞻基说:“你皇爷爷惦记你,所以特意让张卿带着御马监亲兵来接。他这一来你的高烧就退了,倒还真是福星。你如今且养病,每日我让他过来一趟,倘若你要有什么折子转呈你皇爷爷,找他代笔就是。”

    朱瞻基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可听到这样一条登时大喜。要知道,病了的这几天人人都是战战兢兢,父母尽管也有过来,但多半都是劝慰,黄太监虽忠心,可指望陪着说话却是妄想。因此,骤然之间从天而降这样一个伴当,他不由觉得这场病末了总算还好运。

    “多谢母亲。”

    没想到自己能以这样一个理由留下,张越自是颇感意外。之前听说张氏召见杜的情形,他还以为这位太子妃对自己颇有些不以为然,想不到竟仿佛不是这么一回事。因朱瞻基的病不过是刚刚好转,只坐了一会,张氏起身要走,他自然也只能跟着一起离去。

    直到晌午,张越方才见到了皇太子朱高炽。这位肥头大耳的东宫储君和前一次一样,照旧是问得多说得少,只是对右顺门~问那一番情形问得极其仔细。情知这种事朱高炽以后也会知道所有细节,他也就解说得事无巨细,等到原原本本说清楚之后方才被放了回去。

    见过了这三位顶顶要紧的人物,接下来张越总算是得了空闲用午饭,然而,一顿饭还没吃完,四天四夜没曾合眼的他就歪倒在炕上睡了过去。瞧见这情形,被张氏派来服侍的一个小太监便蹑手蹑脚抱了一床毯子来盖上,旋即便悄悄退了出去,谁知道刚刚出门便撞上了一个人。

    “杨大人!”

    “张元节还在里头?”

    那小太监本能地点了点头,等杨士奇打起帘子进去,他这才醒悟到张越还是刚刚睡着。想起杨士奇乃是东宫三位都敬重地老臣,他也不好追上去拦阻,只好守在了门口,免得还有什么人贸贸然闯进去。

    由于水6都不畅通,之前去京城的信使尚未回来,算来算去这些天张越竟是头一拨从北边过来的人,因此听说了种种传闻地杨士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问一问。此时从堂屋来到东屋,他正要说话,却现张越裹着毯子歪在炕上,一头靠着板壁睡得正香,不由得愣住了。想到刚刚见过的几个德州官员都说官道上仍然积雪极深,张越也不知道如何赶了过来,他心中若有所思,转身打算出去地时候,脚下却忽然绊倒了一个小凳子。

    虽说疲累交加,但张越听到这咚地一声,顿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睁开眼睛觉是杨士奇,他连忙把那毯子撂到一边,又起身下炕:“原本打算好吃过午饭便去拜见杨大人的,结果竟是睡着了。杨大人刚来么?”

    “见你睡着,我原本打算走地,谁知道还是惊醒了你。”杨士奇这才看见张越两眼血丝密布,心中也知道此时来得急了些,但仍是在炕上对面坐了下来,“这两天行宫之中颇有些谣言,虽说我禀奏太子殿下惩治了几个,可有道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效用并不算大,幸好你带着御马监亲兵赶到了。元节,京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尽管今天已经对太子妃张氏和皇太子朱高炽先后说了两遍,但事关重大,张越虽说哀叹自己成了传声筒,仍是不得不拣要紧的对杨士奇说了一遍。

    好在这一位并没有像朱高炽那样盘问地习惯,得知一切之后便放下了心,遂起身告辞,嘱咐张越先好好睡一觉的同时又留下了一句话。

    “你父亲原有机会调任顺天府,他却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南京。好在留守的一是成国公朱勇,二是襄城伯李隆,不是你家的世家通好就是姻亲,你不用为他担心。至于那些求见你的德州官员我会一概挡驾,你好好歇一晚就是。你这灾星名声够碜人的,若是知道了京中事,他们全都得担心你你这一回会不会把德州官员也撸下十个八个。”

    ps:开了个投票调查,俺想看看男女读比例,嘿嘿

第四百零二章 暖心

    连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得到皇帝的吩咐之后马监侍卫亲军出京赶路,如此一番忙活下来,张越早就把朱宁转交的那封信给忘得干干净净。等到杨士奇一走,他方才手忙脚乱往身上找。好在他之前只是换下了外头那件袍子,内里的衣服却仍是老一套,此时很快就寻出了那封皱巴巴的信。从信封中取出信笺来一目十行一扫,觉起头是吾儿,里头一如父亲往日闲话家常那般口吻,他不禁倍感亲切,但看到最后几段就愣住了。

    “应天府日后虽无京师之名,但南直隶富庶远胜北直隶,且京师有你祖母和二伯父,我意仍是留于江南经营。如今江南大户都用白糖,虽如今无人得悉制法,但此方终不可保密一世,并非常利,江南绸缎棉布天下一绝,此常利也。若经营得法,三年得钞上百万不在话下——今银禁日紧,铜钱不敷使用,宝钞日贱,民间困顿,你为朝官,不可不设法。

    今刘达已从福建北上抵南京,言说福建之事已经齐备,无须他再管。他此上南京途中偶遇两位为人所逼至背井离乡的紫砂妙手,因言行投契生了交情,抵南京后便请我收留他们。两人言道宜兴紫砂名满天下,紫砂陶器各代闻名,但寻常匠师有匠气而无神韵,他们一心制器并不擅与人交际,只求一容身之处。此不为利,我便笑说此事由得他们,但凭所好。

    江南膏腴之地,然赋税日重,置办田土收益极小,且大户占田太多本就是忌讳。我朝官员俸禄低,你要做清官,将来也要留着上升的地步,少不得用钱,所以一应产业我都已经置办齐全,更寻了稳妥掌柜代管,银钱上你不用操心。但你大伯父的事情不妨多多留心,交趾并非善地,如能使其调任,即使海南岭南亦可。你娘已经带你妹妹北上京师,你不妨留她们多住一阵时日,别让她神鬼。她要真不放心,我索性打了红鸾带你弟弟也上京去。”

    紫砂无土气,用于沏茶比起瓷壶铜壶锡壶更胜一筹。张越陡然之间想到了这道理,但旋即便醒悟到紫砂壶好得,良匠难得,也就没有放在心上——那位名满天下制出供春壶的大师还未出世呢!想想父亲这些直白的提醒,亲切地嘱咐,尤其是最后一句半真半假的抱怨,他不禁觉得这几天被折腾得一团糟的心里生出了一股由衷暖意。

    有父如此,真是省了老大的心!

    如今正是腊月将近年关,原本乃是一年之中旅人最少的时节,但因为运河封冻6路不畅的缘故,再加上多了大批随东宫上京地官员,因此整个德州城的大小客栈几乎都住满了。于是,这新来地要找一个能落脚的住地,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孙氏带着女儿和七八个随从家人坐船北上,结果很不凑巧地被堵在了德州。得知这运河极有可能会一直封冻到明年,一行人只好冒雪上岸到德州城投宿,结果也是每到一处便是客满,就连想到民居赁房子也不容易——原因很简单,那些好房子都给德州官员征用光了,全都腾出来供随行文武百官住宿。百般无奈之下,孙氏只好选了一家饭庄暂时歇息,向一个年轻伙计打听随行官员的住处,打算去投靠认识的世交故旧。

    虽说她额外使了银子,但由于德州城内如今人实在是太多,伙计只是用屏风在转角处隔了一个小小的隔间,摆上了两张方桌子,菜肴点心倒是上得极快。然而,楼上极为喧哗,既有举子们地高谈阔论,又有寻常百姓的谈笑风生,竟是说什么地都有。那伙计看见这边的女眷都是绫罗绸缎,下人也个个收拾得齐整,因此对答间便不敢怠慢。

    “这位奶奶,随行的官员都由衙门安排住处,比如杨大人和翰林院几位学士并东宫几位官员就是住在西街,也是咱们德州城的头一号陈大户家里。随行的太仆寺、光禄寺、大理寺几位九卿高官,都住在和咱们相隔一条街的吴水桥。但几位随扈勋贵都是住在行宫,因为皇太孙殿下病了,行宫防备森严了几倍。听说今儿个一早朝廷还派了一位大人带亲军来迎东宫,咱们德州地所有官员都赶去了行宫一趟,傍晚才刚回来!”

    张菁年纪还小。一路坐船早就觉着闷得慌。此时听这伙计说话嘴皮子极其利索。不禁好奇地往他脸上直瞧。旋即拍手道:“娘。天下竟然有人说话比小五姐姐还快呢!”

    孙氏还在头痛晚上该住到哪里去。听到张菁这童言无忌地一声顿时莞尔。随即便板着脸教训了她几句。因见那伙计赔笑站在一边不但不露尴尬。反而很是得意。她不禁暗自好笑。旋即便问道:“我听说如今水路多半是没指望了。这6路什么时候能走?”

    “看这下雪天地样子。只怕是难说。”那伙计摇了摇头。随即又解释道。“听说京城来地那些军爷绕了一条远路。而且日夜兼程也用了四天才到这里。路上极其不好走。午间衙门里头有几位差人过来吃饭时

    那位带头地张大人为着赶路四天四夜没合眼。如今啧啧。听说那位张大人不到二十就已经是五品官。真真是羡煞人!”

    不到二十?五品官?

    不等孙氏开口,张菁的乳母就连忙问道:“敢问那位张大人是谁?”

    “还有谁,不就是皇上极其宠信地那一位么?在青州在江南都砍了好多脑袋的!”

    一听这话,张菁顿时眼睛一亮,随即上前抓住了孙氏的手。孙氏也没料想能在这儿遇上张越,惊喜之余连忙吩咐人拿钱赏了那伙计。等到他前脚一走,她忍不住就在心里思量盘算了开来,但左思右想仍是头痛。儿子在行宫,难道她能上行宫去找人?

    “娘,娘!哥哥既然在,嫂嫂是不是也来了?我想死她了!”

    “都是你爹宠坏了你,别添乱!你没听见你哥哥四天四夜没合眼睡觉么?”孙氏没好气地瞪了张菁一眼,这次是货真价实板起了面孔,“回到京里一举一动都得守规矩,你祖母那边更是一点马虎不得,否则不单是丢我和你爹的脸,你哥哥嫂嫂的脸也一块丢了!”

    狠狠吓唬了女儿一番,她就对此次张派出的管家,新近娶了珍珠的崔九宫吩咐道:“你吃完饭先去杨大人那儿投个帖子,说明咱们地身份,问一问越儿如今安置在何处。等他出了行宫,咱们也能设法去找他。”

    由于皇太孙病情好转,这一晚杨士奇从行宫回到德州城的时候,就连脚下步子也轻快了许多。回到住处,得知张越的母亲和妹妹从南京出,如今正巧在德州,刚刚让人来投过帖子,他不禁挑了挑眉,问清楚情形之后便沉思了起来。想到如今德州人满为患,张家母女极有可能没地方住,他遂干脆吩咐管家杨忠带两个妥当人前去把人接过来。

    有了杨士奇的援手,孙氏总算是摆脱了一家人没地方可住的窘境,然而,得知儿子张越竟然没住在外头,而是暂住行宫,她不由得呆了一呆,听杨士奇一番简短的解说方才明白了事情原委。虽说只是妇道人家,但她还知道轻重,自然不会强求这时候去会合见面。

    等回京之后,难道她还会见不着儿子?

    在路上奔波了四天四夜,再加上之前地京师谋反夜,张越这一觉自是睡得昏天黑地,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他方才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厚厚地被子,就连贴身衣物也完全换了一套。

    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挪过来的,他便索性把这些思量都丢在了一边,撑着手想要坐起身。这不尝试不打紧,只是一动,他就感到浑身仿佛是散了架子,不但周身骨头酸痛,而且这一路骑马时磨破的两股也钻心似的疼,忍不住呻吟出声。

    “小张大人您醒了!”

    昨日那个小太监敏捷地窜上前来,瞧见张越这五官都皱到了一块,他忙笑道:“昨儿个您在炕上盖着毯子和衣就睡,小的怕您着凉,就吩咐了人来给您擦身换了衣裳,又给您地伤处都上了药。这会儿是早上巳时了,您若是想睡再睡一会也不打紧。”

    面对这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的窘境,张越虽然很想再躺下去,无奈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他只能艰难地摆了摆手。想到昨日太子妃张氏还说过让自己去给朱瞻基帮忙代笔写折子,眼下他却连手都抬不起来,他惟有苦笑以对。洗漱过后便有人送来早饭,却是一大锅粥,饥肠辘辘地他一口气喝了两大碗,还想再盛时却被人拦住,只好任由那个刚刚赶到的太医给自己把脉,随即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满身膏药的事实。

    他还是比不上那些军士的吃苦耐劳!

    三天之后,当张越总算是出现在朱瞻基面前时,这位一病就是十来天的皇太孙已经能勉强下地。看到张越那张比黄连还要苦的脸,他不由得想起黄润提过太医往张越身上犹如打补丁似地贴膏药,顿时笑了起来:“原本以为你是铁打的,结果也和我一样!还能拿得动笔么?若是能,就拿出当初你给英国公夫人报平安地那笔头,替我给皇爷爷报平安!”

    “皇太孙差遣,臣这手腕子就算断了也能使唤。”

    见张越说得凄惨,面上却带着笑,朱瞻基便知道他不过是玩笑,当即笑呵呵地说:“就是一份家书,你且撑一撑,我可不想连这个也让翰林学士代笔。再说了,我可是帮了你好大一个忙。你娘和你妹妹正巧在德州,如今在杨士奇那儿,我和母亲提了提,你待会回去就应该能见着人了。”

    ps:昨天晚上喝喜酒,结果到将近十点才到家,宴会厅正对浦江夜景,难得这么闹一阵。结果去的五个高中同学,俩男地都已经结婚了,俺们三个女人还是独身,恰好三人一台戏。忽然想起这么多书写下来,不知道写过几次大婚的情景了,哎……

第四百零三章 混账

    氏乃是小门小户出身,虽说嫁到了张家这样的世家没有诰命在身,接待那些官眷的事情向来轮不到她,逢年过节也鲜有出去拜客,直到丈夫儿子双双中了进士一路升官,她才算真正扬眉吐气,在南京那会儿往来的人尽是顶尖贵妇,但进入行宫却是破天荒头一回,见太子妃更是局促。

    好在张氏待人和气,拉扯几句家常后她就习惯了,只没想到女儿张菁这会儿倒是收起了淘气的模样,问什么答什么极其乖巧。末了张氏喜得无可不可,临去时把桌上一个捧盒的点心全都赏了小丫头。于是,跟着引路的太监来到了张越的住处,等人一走看见张菁欢呼一声端着捧盒爬上了炕去,孙氏不禁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刚刚在太子妃那儿还好端端的,你就不能一直安安分分的?”

    “当初嫂嫂说过,太子妃乃是东宫储妃,比祖母还大,当然得规规矩矩的,可眼下不是只有娘嘛!”

    眼见女儿将捧盒放在炕桌上揭开了盖子,嘴里却说着这种话,孙氏只觉得这世道真是变了,自己这个当娘的说话没人听,偏偏还是杜绾这个媳妇说话好似圣旨似的。见张菁掰着手指头念叨,她便上前在对面坐了:“这是太子妃赏给你的,想吃就吃,嘟嘟囓囓做什么!”

    “爹爹一份、娘一份、哥哥一份,还有我的和嫂的……唔,这六格东西五个人,怎么分嘛……嘻,不管了,我和嫂嫂两个人分三份,她最喜欢吃薄荷糕!”

    张越在门外就听到这个自言自语的声音,打起门帘进来,恰好瞧见了母亲那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他也实在闹不明白张菁为什么喜欢黏着杜,但心里却觉得有趣,悄悄上前去在小家伙的头上狠狠揉了两下,然后才问道:“有东西得大家分,这也是你嫂嫂教地?”

    “当然是嫂嫂教的!”张菁手忙脚乱地脱开了张越的魔爪,从炕桌边上躲到了孙氏背后,这才皱了皱鼻子,“哥哥坏,好吃的我不分给你了,全都给嫂嫂!”

    虽说还想逗逗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但看见孙氏朝自己直瞪眼,张越方才讪讪地上前去,屈膝只拜了一拜就被拉了起来。被母亲强按着在身边坐下,见她那挑剔的眼睛上上下下只盯着自己瞧,他不禁感到浑身不得劲,赶紧抢在前面说道:“娘,前些天忙得昏天黑地,所以自然是消瘦了些……”

    “消瘦?身上的膏药也贴地不少吧!”

    见张越讪讪地。孙氏虽说心疼。但要再责备却也无从说起。毕竟已经是朝廷官员。难道皇帝说什么儿子还敢不遵旨?想到这几天在外头听到地种种传闻。她更是觉得心中有些愧疚。不免埋怨起了呆在南京不肯挪窝地丈夫——自家享福儿子吃苦。天下哪有这个理儿?

    张菁虽说古灵精怪。但瞧见母亲看着哥哥眼圈红红地。也就乖乖在旁边坐了下来。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她又把炕桌上地捧盒费力地拿了下来。送到了孙氏和张越面前。孙氏这会儿正在伤感气恼地时候。瞧见这个方才莞尔一笑。又递给张越。

    “菁儿地一片心意。快吃。别辜负了。”

    等张越随手拿了一个黄金小饺吃了。她方才把捧盒又还给了张菁。吩咐眉开眼笑地她到外头一个人慢慢吃。然后便说起了南京地那些家长里短。虽说都是最鸡毛蒜皮地小事。但她地面上仍是露出了幸福满足地光辉。只说起这次一走就是几个月。她免不了撇了撇嘴。于是。张越干脆拿出了父亲地家书。结果又惹来孙氏好一阵唠叨抱怨。

    由于张越此来乃是公务。因此虽说和母亲妹妹重逢很是高兴。他也不好把所有时间都耗费在这上头。之后几天少不得和杨士奇以及几个扈从武官商量着从德州起行地事。又每日里去给朱瞻基代笔写信。让他无可奈何地是。朱瞻基口述地信一日比一日长。到后来他一写就是十张纸笺。其中既有祖孙私话。也有些要陈奏地公事。好在如今天气稍稍暖了一些。官道上冰雪消融了大半。驿传邮递不再如最初那样不便。也无人敢埋怨皇太孙写地信太唠叨。

    德州上下地官员提心吊胆足足半个月。耽误了行程地东宫一行总算是重新出。朱瞻基毕竟是幼年跟着朱棣习武学文。打熬地好筋骨。因此虽然是病体初愈。他这一路上总算没什么反复。平平安安抵达了京师。张越把东宫三人送进了东华门内地端本宫。又去和御马监太监刘永诚交割了兵权。随即便赶到乾清宫面见朱棣。还没歇一口气就又得了一个棘手任务。

    “京营火药偷运一案朕让锦衣卫前去清查了,安远侯柳升偏这时候上书请罪请解兵柄。你如今身上还有兵部职衔,去侯府看看他,柳升一个大将偏生这时候小心眼,代朕骂他一顿再说!”

    安远

    于京师安远胡同,这名字自然来自于他的封号。

    他虽说并不是靖难封世爵地功臣,但先从张辅征交趾,之后又率水师在青州大破倭奴,这才得了侯爵。两次北征中,他一掌神机营,二掌中军,归来之后更是一直提督京营数万大军,麾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正因为如此,相比一群垂垂老矣地功臣,如果说英国公张辅乃是国公中第一人,他便是侯爵中的第一人。

    然而,这会儿战场上颇为勇猛地安远侯大人,面对面前痛哭流涕的外甥女赵芬却是一个头两个大,到最后不得不狠狠一巴掌拍在了高几上。

    “别哭了!男人在外头顶天立地做大事,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难道我还上你家里让你婆婆少摆脸色给你看?张家眼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你大嫂那还是伯府的千金,你就不能放低些身段?”

    “她不过是姨娘养的,哪里比得上我……”

    原本就因为京营的事焦头烂额,这会儿听到这么一句辩白,柳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更怒了:“这都什么混帐话!不管是姨娘养的丫头养地,当初襄城伯夫妇可是让她风风光光出嫁的!你别没事情把嫡庶两个字挂在嘴边,张越的媳妇比你后进门,这会儿也有了喜,可你呢?别以为你舅舅我是个侯爵就挺腰子,到头来让人家寻个罪名给休了,到时候看谁丢脸!”

    赵芬原以为舅舅乃是世袭侯爵,怎么也压着张家一头,此时此刻听到这话顿时吓住了。虽说她骄狂任性,但还还没有笨到听不出这话的言下之意。想到这些天家里外头都是因谋逆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前听说西四牌楼还曾经大刑杀人,一砍就是十几个脑袋,她渐渐有些慌了。

    “舅舅,皇上向来信赖你,不会真的……”

    “信赖是信赖,可这回我一时失察被人钻了空子,下场如何就很难说了。”

    柳升虽说是爽朗的性子,但一想到皇帝这一回大开杀戒,忍不住也有些怵,旋即深深叹了一口气:“所以,芬儿你不要老这么倔强,为人妻要是还像你当初那幅样子,迟早我也护不住你。你该学学你舅母,该软就软,该硬就硬。这外头没上手地女人傲气些不打紧,自己的媳妇顶着一张傲气脸,哪个男人看了不心烦……”

    “咳!”

    正给外甥女面授机宜的柳升听到这一声咳嗽,转头看见妻子赵夫人正挑着帘子站在门口,他慌忙换上了一幅笑脸。还不等他解释什么,赵夫人便直截了当地说:“老爷要传授芬儿这些手段还请暂时放一放,张越来看你了。”

    张越!

    此时此刻,柳升自是顾不上赵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问明情形之后当即就吩咐赵夫人把外甥女领走。他也不玩什么装病之类的把戏,坐等张越进来,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张越,你是代皇上来宣旨的么?”

    面对这么个直来直去的姻亲长辈,张越只觉得无可奈何,上前行过礼后,他也不客套地称呼什么侯爷,也不拐弯抹角绕弯子:“柳伯父,我是从皇上那儿过来,但和宣旨两个字丝毫关系也没有。你上书请罪的折子皇上留中不,你自请解兵柄,皇上虽没有答复,但依我看来,皇上刚刚提到此事很不高兴,只是恨恨地骂了两个字!”

    柳升虽说和孟贤没有任何交情,但那一夜实在是让他有些心寒,此时此刻听了张越这一番话,他的好奇顿时胜过了惊悸,连忙追问道:“皇上骂了什么?”

    张越却不忙着回答,见柳升此时不复刚刚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便一本正经地解说道:“如今五军都督府虽说公侯伯众多,但相形之下,能像柳伯父你这般战功赫赫地,多半已经是老迈之年;而能像柳伯父你这般年富力强的,多半已经是第二代甚至第三代功臣子弟。这京营乃是重中之重,我那大堂伯此次从宣府回来是要好好休养的,总不能让他去掌京营,倘若你不管还有谁管?所以说,柳伯父认为皇上会骂什么?”

    “混账!”

    几乎是刹那间,柳升就感到耳畔好似响起了皇帝的一声怒喝。他跟着皇帝鞍前马后多年,宠信胜过大多数勋贵,这会儿已经完全信了张越这番话。一想到上一回皇帝亲至京营时说地嘱咐,他原本凉了一半的心忍不住又热了起来。

    张越说得确实没错,他若是撂挑子不但便宜了别人,而且还平白失了圣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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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小五

    四牌楼位于宣武门大街和阜成门大街的交界处,店马车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乃是京师最繁华之地,人称西市。今日虽说是行刑之日,但那根高高的木桩上仍然悬挂着级,看上去狰狞恐怖。然而,路过的行人却仿佛已经是习以为常,有兴致的指指点点议论两句,没兴致的则是看也懒得看。

    从柳升家里用过午饭出来,张越自然必得途经宣武门大街。远远望见这十几个已经分不清本色的人头,他不禁怔了一怔,然后才想起这多半是那些之前下锦衣卫狱的大逆犯人。

    在青州一砍就是几百颗脑袋,在上海县亲手杀了不少倭寇——据说之后几个卫所还将其砌成了京观——在江南斩外加枷号又不知道杀了多少,如今看到这场面,他只是皱了皱眉。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大义,既然做之前没有瞻前顾后,做了之后便不要后悔。

    通过那高立的南牌楼时,他看见一个熟人正呆呆地站在东牌楼下,本待拍马上前,但想到上去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王瑜虽说已经尽心尽力,但只怕就算保全了舅父家眷,人家也绝不会心怀感激——就好比若不是安远侯柳升没有牵连在内,哪怕性子直爽,也会在一顿午饭之后便心结尽去,甚至还央他代为起草第二份请罪折子。

    从北牌楼行出,他便加快了马往家里赶。拐进武安侯胡同,他恰好迎面遇上了一行马队,看清那仪仗之后,他原打算引马侧避,却不料眼尖的武安侯郑亨竟是开口叫住了他。两家毗邻而居向来常有往来走动,郑亨更是一直把张家子侄当成自家晚辈看待,问过东宫情形,又听说张越刚从安远侯府回来,他少不得多问了两句,末了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柳升不过是受了些许牵累,想通了也就没事了。只这一回皇上待保定侯可算得上是天高地厚之恩,如此大逆竟丝毫未有牵连。我倒是听说我这把老骨头人家也不放过,在事成之后还打算兵劫持了我去上朝。我这家里头还有百八十个家将家丁,要是真的动起来,咱们这些勋贵家里也不是吃素的!话说回来,你这次临机处断颇有稳重之风,当文官可惜了!”

    “郑伯父这夸奖我可不敢当,此次乃是职责所系,自然需得尽心尽责。我不过是在路上连赶了四五日就吃不消了,若真的不做这文官,难道您麾下还要我这身板的军官?”

    郑亨闻言哈哈大笑:“说地也是,到我麾下厮混,你还得再历练几年!”

    又说笑了几句,见郑亨点点头打马引人飞驰而去,张越方才继续前行,不多时便到了自家门前。这一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九,算起来他竟是足足一个月没有回家,因此看到他在门前下马,西角门上的门房除了一个飞也似地进去报信,其余的都一窝蜂出来迎接。

    被一群人簇拥着沿甬道进了二门,张越就看到闻讯而来的三个兄弟都等在了这里,好一番厮见之后便一同前往北院,长辈同辈自又是另一番热闹。因还没到晚饭的时候,说了一会话,顾氏只留下张菁陪伴,让各房各自散了,又朝张越吩咐道:“好生扶着你媳妇回去,如今衙门封印,好生陪你媳妇几天!”

    孙氏也只是早上刚刚到家。虽说和两个>关系寻常。但这会儿少不得去各屋里坐坐。此时便笑着示意儿子媳妇自便。张菁虽有些不情愿。但一来顾氏拉着。二来孙氏打眼色。她也不好上前硬拗着杜绾。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张越扶着杜绾走了。

    虽说天冷。但这些天总算没有再下雪。北院后头地夹道上自然清爽干净。杜地身子已经有些重了。可由于小五说过孕妇得多走动。再加上也不想太碍眼。因此便坚辞了滑竿代步。晨昏定省从不曾少。只是时辰上略有差池。这会儿见张越小心翼翼在旁边扶着。她不禁莞尔:“你还真是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如今不在。又没人看着!”

    “这又不是给别人看地……再说了。别人看不见。你肚子里地宝宝难道看不见?”

    听张越这么说。杜绾不禁白了他一眼。随即便轻轻用手摩挲着已经显怀地小腹。若有所思地说:“你不在这些时候。娘来看过我好几次。竟是比我更加欢喜。

    娘一向很喜欢孩子。可生下我之后不久爹就避出去了。所以都只是咱们母女相依为命。如今虽说爹娘依旧一如当年那般恩爱。但我这一嫁。他们膝下便没了人陪伴。”

    小五原本搀扶着杜绾地左边胳膊。这时候冷不丁插话道:“是啊是啊。上回我去探望老爷地时候他还说。本想收个弟子晚年多个依靠。谁知那个得

    却拐了他的宝贝女儿!”

    “油嘴滑舌地丫头,尽胡说八道!”

    “哪里胡说了!我每次去,老爷都问姑爷和你的情形,知道你们俩过得和美,他那分明那什么……老怀大慰!”

    见杜绾作势要怒,小五连忙撒开手溜到了张越这一边,旋即探了探脑袋说:“虽说小姐你没法承欢膝下,可太太说了,赶明儿我给他们当女儿,那就成了!反正我又不想嫁人,天天都可以去照应着,小姐你就甭担心了!”

    “什么不好学偏偏学宁姐姐那口吻。就算是她,这辈子也是要嫁人的,否则老了怎么办?”

    “嘻,要不我伺候了老爷太太,以后去和宁姐姐做伴?”

    眼见这主仆俩闹成一团,张越不得不干咳一声,阻止了小五越来越离谱的言语。小五觉杜真地沉下了脸,一吐舌头便对后头的琥珀和秋痕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这时候,看见秋痕琥珀要过来帮忙相扶,张越就对两人摆了摆手,旋即便说道:“小五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你怎么和她置起气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爹娘身边的珍珠芍药如今还不是都嫁人了。”

    杜绾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琥珀和秋痕,见一个面色沉静一个脸色白,她便轻声说:“小五是不一样的,她并不是开玩笑。”

    她伸出左手搭在张越扶着她右胳膊的双手上,面上露出了一丝惘然:“道衍大师当初把她从街上捡回来,那时候她才六岁,最初和刺球似的谁都不理谁都不信。大师虽说那时候已经御命还俗,但一旦下朝仍是僧服,在诵念佛经地时候常常把她带在身边,久而久之她方才仿佛忘记了从前的事,性子变得活泼了起来。大师毕竟是深受皇上宠信地高官,闲来就吩咐人打听她从哪里来的,结果却得知她并不是什么寻常流民乞丐。”

    虽说一向觉着天性烂漫地小五很可爱,张越却从未深思过她不嫁人的奇谈怪论,此时听杜绾这么说,他吃惊之余不由得追问道:“那她地身世……”

    “她父亲死后,她那嫡母不但自己立志绝食跟着赴黄泉,还逼着两个姨娘一同绝食殉葬,其中就有她的生母。

    大人们都死了,朝廷嘉奖节妇的牌坊还没下来,眼看家里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族人们却起了异心,假造她父亲的遗嘱立了嗣子。若不是她从小机灵,又有家仆帮着,恐怕早没了命。只不过那些人虽得了良田家财,但因是江左闾右,在奉旨迁移北平之后都败落了,却是白忙活空欢喜一场。”

    听到过守节至死的,也听说过殉葬夫君的,就是正妻逼小妾殉葬也并不稀罕,但张越还是头一次听到正妻逼小妾和自己一块死这种离奇勾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直都怕嫁人,怕自己像嫡母那样偏激,也怕自己像生母那样可怜。”杜忍不住抓紧了张越的手,脚下步子也慢了一些,“道衍大师当初留给我的那封信上就提到过,他本想把小五正式收作养女,但有道是人走茶凉,就算勉强配了高门大户,她没有母族可以依靠,将来夫婿对她未必好,所以才让我替她好好挑一户人家。”

    杜绾并没有陪嫁丫头,虽说小五一口一个小姐叫着,但那不过是叫惯了难以改口,她一向当她是妹妹。上回她劝过大嫂李之后,东方氏不知道是打哪里知道的,于是寻着这个借口常常来她屋里走动,没人的时候竟劝她趁着如今长辈尚未作主将哪个丫头收房,尽早把小五许配给张越,在丈夫身边安置一个妥当人。天知道那会儿她尽了多大能力克制,方才只是当作没听见,而没有直接把这位二伯母给轰出去。

    把小五许配给张越这种离谱话也能说出来,敢情东方氏以为她是什么都不懂的面人?还是说,东方氏把小五当成那种任由别人揉捏的使唤丫头?更何况,要是她这么做了,和小五的那位嫡母有什么分别?

    “小五很好。”张越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旋即笑着点了点头,“我一向喜欢她无拘无束的性子,而且,她说话行事都是真性情,如今不过是一时还想不通罢了,迟早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没关系,你慢慢劝着,我也帮忙留心合适的人家,她没有母族不打紧,咱们俩都能给她撑腰。若是她这个将来的女神医竟然嫁不出去,岂不是笑话?”

    ps:好了,本卷群魔舞只剩下晚上最后一章,那一章四千字足足写了我四个小时。虽不能自夸为画龙点睛,但我自己反正写得很投入,也很感慨……

第四百零五章 盛衰之间,人生若只如初见

    是一年除夕夜。

    尽管张家从开封搬来了京师,祠堂并未跟着一同搬迁,但除夕夜祭祖自然是老规矩了。由于家人身上几乎都有大功五月的孝期,这粉饰之类的门面勾当今年便没有做。这天下午,正堂瑞庆堂后堂高挂先祖遗像,顾氏拈香拜祭,众儿孙一齐下跪拜祭,待拜祭完后方才转到前头给顾氏行礼。家中亲戚一拨,下人又是一拨,单单压岁钱和赏钱便散去了不少,等最后摆上宴来的时候,众人不过是略动动筷子就罢了,不多时便移到北院顾氏大上房。

    顾氏虽说重规矩,但大好的年节却也不想森森严严没一丝过节的气象,于是除了由着李赵芬两个孙媳妇伺候,其他人便一概吩咐沿两旁的雕漆椅子坐了。

    待丫头捧上茶来,她喝了一口,然后便大有感慨地说:“都说离了根便败了家业,起初我搬来这儿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如今看来,这一步还是走对了。开封固然是咱们张家的根子,不可丢弃,但一味守着那儿不出来,却也不能像如今这样。咱们家这几年有的成家立业,有的添丁进口,有的平步青云,有的深得圣眷,就是祖宗看到也必然是高兴的。我这个一大把年纪的老婆子如今也成了太伯夫人,并不指望别的,只希望你们能守着心齐两个字。”

    这便是教训了,张攸领头站起身,全家人自是齐齐下拜领训。顾氏却也再多唠叨这些大道理,不过是说笑一番闲话便起身到里头更衣,众人各自散去,有的忙着张罗守夜,有的要预备明日正旦大朝,也有的忙活着佛堂香供。只有张越和杜是事先早得到吩咐的,便在耳房中脱下外头祭祖时的大衣裳,各换了家常便服,随即才进了暖阁。

    顾氏毕竟是年近七旬的人了,虽只是一下午一晚上,这会儿却已经是满面倦容,正坐在炕上由白芳给自己捶腿,见张越和杜绾进来便吩咐他们在自己这边的椅子上坐下。摆摆手让白芳退下,她端详了一番杜的脸色,这才笑道:“你们那儿如今人少,我还偏把灵犀给叫了回来,幸好其他人照应周到,绾儿你如今倒是养得不错。如今有了你婆婆带人回来,我就能更心安理得地留灵犀几个月。”

    张越自然心知肚明当初把灵犀派给了他是什么意思,也并不认为顾氏把人叫回去是改变了主意——他这位祖母虽说慈祥和蔼,在家里却是说一不二,当初不因众人反对而改主意,如今也不会因为他不曾有什么表示而变心意——正因为如此,这会儿听说祖母还要再留灵犀几个月,他这才真正诧异了起来。

    “我已经是半截身子要入土地人了,托你们二伯父的光,这身份高了一截,原先预备好的那些东西都已经用不上了,眼下自然还得再备办。虽说外头有管家高泉,那也是一等一的仔细人,但灵犀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些事情还是由她办我最放心。”

    尽管这话并没有点透,但无论张越还是杜绾都听懂了那一层意思。然而,纵使他们再聪明,这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老太太如此通达,他们自然不能像哄老小孩那样说什么长命百岁,附和就更不成了。当瞧见顾氏招手的时候,夫妇俩立即双双站起身走上前。

    端详着一双璧人似的孙儿孙媳,顾氏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她各拉起两人一只手,感受了好一会儿那温热的感觉,旋即方才合在一起:“往日那些该说的我都说了,今天不想罗嗦这些。孙辈当中最出色地便是你们这一对佳儿佳妇,所以你们一定得给张家好好调教出一个聪明懂事的好重孙!越儿,你更要一辈子记着,当初是怎么娶回来地绾儿!”

    “祖母放心。我明白。”

    夫妇俩出了北院大上房。自然而然地彼此握住了手。心中不禁颇有所感。张越情知祖母越老越是精明。不是真地对未来有所预感。就是因着孟家地事起了悲心。杜感觉到张越地手微微有些凉。更是想起她写信回去。借着从杜家族长那儿讨来地一纸文书。不露痕迹地警告过杜家那几个在京城做营生地族人。不禁叹了一口气。

    花无百日红。杜家下一代竟是再无出色人物。张家要长盛不衰。还确实得看第四代。她对谁都说并不介意肚子里地孩子是男是女。但每每想到母亲地遗憾父亲地歉疚。想到自己年少时时时刻刻盼望有个弟弟。她自然更希望这是个男孩。

    “三少爷。宫里御用监张公公来了。说是要见您!”

    才出了院门。张越就看见迎面一个妈妈脚下匆匆地过来。站稳了行礼之后便冒出这么一句。知道这会儿宫里来人必定不是什么坏事。张越便吩咐琥珀秋痕和院子里跟出来地两个媳妇好生搀扶陪护。又嘱咐了杜一番。这才匆匆赶了过去。

    虽说不可过分张灯结彩。但整个张家大院仍是挂起了不少素淡颜色地灯笼。虽是夜晚。整个大宅院却很是明亮。瑞庆堂前头更挂了两盏黑底金字官灯。乃是节下皇帝赏赐各家公侯伯地。喜庆中带着雍容。张越一进这里就看见一身簇新出了此行经过。原来,虽说赵王之事并未牵连到安阳王,但安阳王府这些天也是闭门谢客,她把两年来积攒下来地银子全都使了出去,算是他们家亲戚的刘妈妈方才从后门溜了出来,却是直截了当地说,康刘氏早在两个月前就过世了,康老三恰好在京师最乱的那个晚上被派了出去做事,随后再也没有回来,料想也是凶多吉少,让她如果还要命就赶紧走。

    “那天傍晚我还见过我爹,结果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告诉我……我真是天底下最笨最傻的丫头,我早该知道,爹为了怕招灾惹麻烦,从来都没来看过我,为什么那天傍晚会有例外……他一定是出事了,一定……小姐,我也没有爹娘了,没有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翠墨,孟敏不禁心神恍惚。她没办法规劝父亲,更没有办法浇灭那些人的野心,如今家里落得这般下场也怨不得别人。当日在后门口义助康刘氏自然是为了行善,都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为什么偏偏竟是这样凄惨绝望地结局?

    “也许当初若是我放着你娘不管,你们一家人还会是好好的……”

    虽说哭得昏天黑地,但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翠墨仍是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她并不像红袖那般自小跟着孟敏,可因着报恩两个字,这一年多地情分却非比寻常。她并不懂那些大道理,此时根本不曾想这一切都是何因何果,只是本能地觉着自己又触痛了别人那血淋淋的伤疤,连忙使劲摇了摇头。

    “小姐如果不帮,咱们一家三口那时候就活不下去了。而且娘那时候把唯一地期望都寄托在了刘姨身上,也一定会找去王府……都是咱们一家命不好,怎么能怨别人!小姐,我已经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如果你也不要我,我就没地方可去了!”

    尽管一千遍一万遍告诫自己流泪于事无补,但是此时此刻,孟敏却再也控制不住,主仆俩少不得抱头痛哭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从外头进来的孟韬孟繁兄弟方才看见这情形,连忙双双冲上前,待到得知是怎么一回事,两人不由得呆若木鸡。

    想起那时候和张越一同在那个简陋地小馆子中吃牛肉面,想起那时候一起纵马长街,想起那时候笑嘻嘻地把张越引到了自己的姐姐面前,想起那时候那个衣衫褴褛却仍是惦记着恩情的妇人下车行礼……想到这一切尽皆成了不可挽回的过去,纵使两兄弟这些天一再克制,此时也不由得渐渐失态,孟繁更是狠狠一拳头打在了门框上。

    此时此刻,外头却响起了一个仆妇欢喜的声音。

    “四小姐,三少爷五少爷,小五姑娘代郡主和张家杜家过来送节礼了!”

    然而,屋子里的四个人却仿佛丝毫没有听见,呆呆地坐着站着,脸上尽是数之不尽的惘然。

    人生若只如初见……蓦然回,早已是换了人间。

    第九卷群魔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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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投契

    从年前开始,满天下的举子便汇集京师预备三年一虽说因着三年前那场礼部试的教训,不少省份留在京师的举人都凑份子在外城或租或买房子充作同乡会馆,但由于应试实在是太多,各家客栈中仍是住得满满当当,也有不少阔绰士子赁房子独住图个清静。由于江南文名卓著,因此外城宣南区的浙江会馆素来最热闹,其他会馆的应试举人都爱来此地会文,兴头上少不得高谈阔论。

    “此次礼部试的主考官是左春坊大学士杨士奇杨大人,这位老大人最爱四平八稳的文章,大家可别光顾着炫耀词采。就算有锐气也得**些老成持重,如此方才能高中!”

    “话不是这么说,有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杨大人虽说为人沉稳,但看到那些犀利的好文也一样会击节赞赏!我倒不是说四平八稳就不好,只觉得这做文章便好比做人,若不能如人本性,只顾一味求稳,便失了进取之道!”

    “廷益你实在是太刚强了,年少气盛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头一次参加会试,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天下又有几个人是一举金榜题名的?文章就算再花团锦簇,若是犯了考官的忌讳一样取不中。到了殿试的时候那就更紧张了,殿试官常常会在贡士身边走,看着合心意的早早就记了下来,哪怕写了草稿来不及誊抄也不要紧,若是不喜的便得轮到三甲。”

    几个身穿蓝色青色直的举子们说到此次的主考官,有的人摇头感慨,有地人议论纷纷,但更多人却是聚拢在一起研究杨士奇的几卷文集,唯独当中被称作廷益的年轻士子不以为然。四处走动了一番,他现大多数人都在谈论那些应考的窍门技巧,索性就出了会馆。

    因整条磨刀胡同有数座会馆,此时都多半是议论同样的事,他兜兜转转一大圈,实在懒得凑这个热闹,看了看天色觉此时已近中午,便朝胡同口的四喜饭庄走去。

    这座两层楼的饭庄临外城宣武门大街,本就以八珍鸡和羊肉汤闻名,如今挨着一众会馆,生意自然更是兴隆,放眼一扫竟是几乎找不到空位。现临窗处有一张空下地桌子,他连忙走上前去,还没坐下,旁边一个伙计便满脸歉意地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这张桌子早就给人定下了,别的地方还有几个空位,您是不是……”

    那伙计口里说着别处还有几个空位,但左右一看现全都满座,顿时踌躇了起来。

    眼瞅着这位年轻客人身穿一件半旧不新的青布直,脚下一双浆洗得白地黑布鞋,他知道这不过是个穷举人,不禁又笑道:“实在不好意思,这楼上没空座了,公子是不是下楼瞧瞧?”

    “咱们只有三个人,正好空一个座位,就不用让这位仁兄上别处去了!”

    年轻人一回头。这才现这会儿来了三个客人。除了其中一个瞧着比自己年长之外。其他两个仿佛比自己还要小一大截。三人都是寻常士子打扮。见了他很是客气地颔为礼。他回礼之后便笑道:“那就多谢三位了。否则我还得另寻地方祭这五脏庙。”

    那伙计转过身瞧见说话地那个客人拿出了一块预定木牌。连忙殷勤地招呼他们坐下。口中说道:“既然三位公子都来了。那小地这就去吩咐下头按照预定地菜单上菜。八珍鸡、素炒面筋、红焖羊肉、野鸭汤、烩豆腐、春笋虾仁。一壶汾酒。您看对不对?”

    见这边点头。他又将这单身地年轻客人招呼了坐下。然后又问道:“公子要点什么?”

    “一碗羊肉面。”

    那伙计愣了愣方才点了点头:“好嘞。羊肉面一碗!”

    那年轻人说得自然。和他同坐一桌地另外三人也都不以为异。起头那个说话地人更是笑道:“别看这地方小。占着好市口。生意却是红红火火。我好歹攒下来几个钱。待会儿年前好。我那时候搭了元节你爹地顺风船来京师。积攒下来地那些宝钞给了你当作食宿钱。出来打牙祭还都是你请地。否则若想吃一碗羊肉面恐怕还得去卖字画才能勉强吃上……噢。不对。那会儿京师人少。又不是江南。我连字画都卖不出去!”

    说话的正是万世节,因为领了今年的禄米和钱钞,手头拮据地他总算是宽裕了一些,于是方才有了今天的请客。旁边地夏吉听着听着就想起了那时候高昂的房租和伙食费,笑吟吟看了张越一眼:“别说那会儿,咱们这三年要不是住着元节地房子,恐怕房钱就不知道出去多少。怪不得人家说京师大居不易,确实是如此,一晃又三年,人比当年还多。”

    张越知道两人都只是开玩笑,见那年轻士子坦然坐着,他想起这次巧遇同桌,于是便笑着招呼道:

    兄台看样子也是今年来考试的?两天之后便是会试,的比三年前还多了几百人,这还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确实像是过独木桥,过来人还好些,似我这种头一次应考的自然紧张。”那年轻人虽说刚直,但也不是孤僻的性子,当即笑道,“我也是想着既然来了就全力一试,不成的话就再等三年。寒窗苦读数十载,无论高低总希望能做些事情,不辜负这一生。在下钱塘于谦于廷益,三位也是应今科会试的么?”

    此时此刻,张越深深庆幸自己还没有开始吃东西,否则听了最后一句话非得呛出来。他面上含笑点头,心中却想自己一见其人便生好感原来并不是没来由的。这于谦除了相貌堂堂之外,更让人心折的便是坦然。而率性不羁的万世节闻言就笑了起来:“咱们三个上一科好容易取中,这一科就不凑热闹了。”

    这四喜饭庄二楼吃饭的确实如于谦所说,大多是今科应试的举子。虽说高谈阔论的人不少,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人更多,这万世节说话素来大嗓门惯了,旁边两桌听见这话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而于谦也不禁有些讶异:“如此说来我今天还碰巧遇上了先辈,而且一次就是三位,这倒是一等一的奇缘。”

    时下科场以先得中唯之先辈,因此这一声先辈自然没什么好奇怪,张越也不由莞尔。万世节素来好事,此时便欣然点头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奇缘,只是我正好打听到这四喜饭庄的八珍鸡和羊肉乃是一绝,再加上开在外城价钱便宜,打牙祭正好。否则凭内城那些开销,我一年的俸禄还不够几回吃的。既然附近都是会馆,遇上举子也不奇怪,只是这会儿四处满座,你和咱们挤在一桌,这才是有缘。而且请你坐你就坐,和你说话你也不矫情不忸怩,这就更对了咱们的脾胃。”

    夏吉眼见万世节又犯了老毛病,只得无可奈何地对张越说:“元节,你也知道,翰林院里头那些老学士都是极重规矩的,在翰林院留馆三年,我至少还装装乖巧,万大哥偏是我行我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因为这脾气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小夏,你还不知道老万的性子?他就是喜欢自在,无所谓吃亏不吃亏,咱们不就是因为他这脾气,所以才交了他这个朋友?”

    “没错没错,我若是改了脾气,那就不是万世节了!”

    张越想起万世节当初在杨士奇处就是这样的脾气,三年留馆下来丝毫未变,倒是奇人奇事,于是便笑着插了一句话,孰料万世节立刻打蛇随棍上。此时,那伙计正好端着大条盘送了菜,六个盘子团团摆在了中间,继而又是一壶酒,然后才将一大碗面摆在了于谦面前。因刚刚彼此交谈了一番,怎么也算是认识了,万世节便借口菜太多,死活拉着于谦同食。于谦拗不过只得答应了,而他那碗羊肉面也被四人分得干干净净。酒足饭饱之际,别的桌上畅谈国事,他们这一桌自然也不例外,说着说着,于谦提到了交趾,张越便接上了话茬。

    “交趾位处西南,原是我国藩属,因抗拒王命朝廷方才派兵讨伐。英国公四定交趾固然大功,但交南一叛再叛,却不可不思其他缘故。陈季扩之定之后又有黎利,之后更有潘僚、陈可论、阮昭等等好些土官附逆,他们原本已经归降,缘何宁愿冒杀身之祸反叛?叛乱此起彼伏,一波未平一波再起,纵使丰城侯和荣昌伯都是一代名将,单单靠一个剿字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一个交趾拖住了朝廷数万大军,每年军需供给不计其数,甚至疲及西南百姓,如今云贵摆夷诸部因军粮派差等,也常有抗拒之举。”

    闻听此言,桌上另一位在兵部当官的万世节也是连连点头。于谦如今虽还只是应考举人,对兵事却颇有见解:“民困疲则民乱,这交南如今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总不能让大军一直在那里疲于奔命。”

    这个命字才刚刚说完,外头便响起了阵阵喝声。楼上吃饭的人纷纷探头望去,只见那边大道上烟尘阵阵,好半晌才有人看清了前导仪仗。

    “是周王,周王奉诏来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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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大事小事

    使知道于谦是将来的一代名臣,但一来如今乃是人键时刻,二来这一位还后,张越便能以平常心相待。等周王车驾过去之后,酒楼上一众举子都是议论纷纷,万世节却忽然拍了拍脑袋。

    “刚刚谈得高兴,却是忘了廷益你报过名姓,咱们三人却都没有,真真是失礼了。小夏名吉字子斯,他是上一科的探花,如今任翰林院编修。我是福建万世节,留馆三年不招人待见,结果翰林院就把我踢了出来,于是便到兵部当了主事。至于张元节更是了不得,人家是书牍常常入御前,人影时时出宫禁,到青州大杀教匪,到江南肃清倭寇,弱冠为兵部郎中,外头的名头大了去了。”

    “原来是在浙江开海禁的小张大人!”

    张越没料想万世节竟是编排了这么一番话语,虽说这一回某人总算不像最初那样大嗓门,但悚然动容的于谦却是声音很不小,于是刹那间,他只觉四周投来了好些炽热的目光,渐渐的,刚刚很是嘈杂的楼上竟是安静了下来。好在这种千目所视的情形他见多了,也没什么好怵的,只是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声。

    “老万,你总算还知道给我留些面子!”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向于谦颔道:“今日有缘得见,更与于兄相谈甚欢,这一餐饭倒是吃的值得。在此预祝于兄能够在会试殿试中脱颖而出金榜题名,到时候再促膝长谈。”

    万世节和夏吉虽说都不是在乎别人目光的人,但这会儿既然已经酒足饭饱谈兴已尽,自然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坐着供人瞻仰,也随着起身告辞。而于谦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便回过神来,忙离座而起,却是郑重其事还了一揖。

    “刚刚我敬三位乃是科场先辈,如今这却是敬小张大人在江南抗倭防倭,肃清了那些里通倭寇地奸徒,还了地方安宁。我在家乡钱塘时就听有父老说过,大人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杀一人救的是百人千人万人。但是依我看来,以杀止乱乃是一时之法并非万世之法,大人乃天子近臣,该劝谏时当劝谏,不可因迎合上意一味杀戮,失了仁恕之道!”

    前头一些话听上去并不出奇,但后头这一番劝谏张越却觉得心中一震,当即举手长揖道:“多谢廷益兄提醒,谨受教。”

    眼看张越三人下楼出门上马离去,这四喜饭庄二楼方才再次热闹了起来。如果说张越在科场初试身手高中进士之后写的那篇文章只是传扬一时,那么之后的一系列举动方才是真正让人记住了他。由于在座的多半是江南士子,此时人们有的议论起了宁波市舶司那些永远枷号生不如死地犯人,有的则是提起了上海县的筑城,更有地则是津津乐道张越为官以来究竟杀过多少人,并没有多少人把于谦的话放在心上。

    张越和万世节夏吉骑马从宣武门入了内城。便在西牌楼巷分了手。今日他们原本是预备叫上方敬地。谁知道正好国子监有假地张约了方敬同游大庆寿寺。于是张越自然任由两个年纪相仿地小家伙去游玩。从西牌楼巷出来。他也不忙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柳巷胡同地张家族学。他这天出来没带随从。到了地头把马往拴马地石桩子上系好。便径直进门。

    穿着大棉祅坐在外头竹椅上。头一点一点正打瞌睡地门房感到面前有人影晃过。顿时惊醒了。待看清了是张越。他更是一下子蹦了起来。忙不迭地上前。讷讷解释了几句之后。见这位主儿没说什么。他这才心安。连忙把张越引到了那道油漆着福寿双全纹样地垂花门。又解释道:“三少爷。这会儿学生都在读书……”

    话还没说完。里头便响起了一阵杀猪似地惨叫。中间夹杂着竹板着肉地声音。张越听着这着实不像话。不禁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门房愣了一愣。旋即小心翼翼地说:“这不是三少爷亲自给两位先生送地戒尺么?”

    张越虽并不常来族学。但杜绾一向分心照管着这边。所以他早听说两位秀才塾师很是雷厉风行。戒尺打得噼啪作响。一群顽童都变了模样。于是如今并没有多过问这里地事。

    听了这话。他此时就有些不满了:“我当然知道那是戒尺打人。只是族学立起来也该有一年多了。该立地规矩也该早就立好了。就算是挨打也该有个样子。怎么会这般鬼哭狼嚎地?”

    “回禀三少爷,这是因为前些天又添了几个附学地亲戚……是杜家的人。因着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不肯学好,连着几天都是挨戒尺,前两天还有人逃课,最后是他们家里硬是把人送过来的。三少奶奶额外让人吩咐过,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如今咱们这儿的规矩就是铁打的,安远侯地两个嫡亲外甥在这儿读书好几个月了,若是耽误了功课背不出书也照。”

    杜家人在此附学张越倒是听说过,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柳升的外甥竟然也在这里。细细一问,他方才知道英国公张辅派人来查看过,仿佛预备等孩子长大之后把人送过来,就连堂弟张明年也会到这里来上学。想到自己原本是用三年收一收家中那些适龄亲戚子弟地性子,以备三年后慢慢教一点其它东西,现如今学堂却是名声在外,他不禁很有些意外。

    “咱们这边两位先生都严格得很,学堂风气规矩也好,各家老爷们只要舍得让家里孩子吃些苦头,过段时日都会变一个模样,再加上多认识几个朋友多几个伴当,谁不乐意?谁都知道这两位塾师有三少爷撑腰,谁也不敢为难了他们。于是,除了眼下这两位先生,还有好些人来问过咱们这儿是不是还需要塾师呢!”

    这该不该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张越闻言哑然失笑,此时,那三间北房中的鬼哭狼嚎总算是告一段落,紧跟着便是一个老夫子严厉地训斥声,随即,一阵琅琅书声便随风传来,只是其中有一个声音却带着几分哭腔。此时,即使不进去看也能猜到里头的情形,他就不打算再进去,反身就朝外走。面对这种情形,那门房一面跟出来,一面就疑神鬼了起来,几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直到把人送到门口得了赏钱,又看见张越笑着上马离去,他这才知道今儿个自己应对得很是不差。

    藩王进京原本是先由专人迎候,然后在京师地各藩公馆当中安置,待中官传旨之后方才到皇宫请见。尽管这次周王受诏入京乃是为了问责而并非朝觐,仍然是礼部侍郎亲自出城迎接,一路将人送到了廊房胡同的周王公馆。尽管周王朱此次从河南到京师走的是水路,路途并不遥远,但年纪一大把的他仍然颇觉困顿,直到进了大门看到朱宁在院子中迎候,他方才高兴了起来,身上疲累也消了一多半。

    沐浴更衣之后,朱便屏退了下人,半躺在湘妃榻上任由朱宁给自己捏肩。良久,他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宁儿,若你不是我的女儿,也会这么硬生生耽误到今天。”

    “父王这是说什么话,我还小呢!”

    觉察到背后那双手微微一停,随即方才继续施为,朱不禁摇了摇头:“女子十五及~之前便该定下婚礼,你怎么还算小?当初我原想着在开封的那些大家子中给你挑选夫婿,那会儿还觉着张家几个孩子都不错,只可惜和你年纪相衬的都不是长房嫡支,长房长孙却还比你小了一些……早知道他们如今个个都不错,那时候就该下手快些地……都是我想岔了,你四伯又不是没有女儿,居然非得留着你在宫里!”

    张金屋藏娇;张起和媳妇置气,屋子里放着三四个通房;张越是不错,可人家已经娶妻,媳妇还是杜绾,连孩子都快生了!再说了,张家怎么会娶一个郡主?

    即便是以朱宁的爽朗,这会儿也有些恼了:“虽说去年腊月里的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可四伯这些天仍是一直心情不好,动辄怒,就连皇太子也常常不得幸免,您这次奉诏入京是问罪地,您不关心这些,只顾着我那点子小事做什么!”

    “好吧好吧,你的婚事是小事……”朱实在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转过身子盯着朱宁看了一会,这才正色道,“告我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俺三,这只是一个引子。自打当初改封我洛阳我却坚辞那会儿,我那位皇兄心中就扎下一根刺了。这一次我都预备好了,俯谢罪,献还三护卫,料想皇兄不会赶尽杀绝……”

    “就算四伯不会,焉知别人不会!”

    朱宁一把抓住了朱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说:“我那时候住在乾清宫西暖阁的时候有意不去打听这些事,等前一阵子搬出来之后方才用了些小手段,总算是探得了一些隐情。那个俺三确实微不足道,但其后搜罗罪证的河南一众官员却上书言称,坚称您和一赐乐业教地教民往来甚密图谋不轨。

    朝廷最是忌讳这些教派,而且那些官员还上呈了实证!”

    此时此刻,纵使是朱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同父同母的兄长朱~在得皇位之后藩禁森严,最忌讳藩王和民间教派交往,这个罪名往大里说确实不小。想到这里,他不禁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过是打算捐资助一赐乐业教建清真寺,俺三原本就是一赐乐业教之人,他居然会用这个罪名举!为一己之私竟然不怕族人尽灭,真是畜牲!”

    “怕只怕这背后还有人唆使。”朱宁淡淡加了一句,旋即轻轻捋了捋耳畔乱,“四伯今日使我来对父王说一声,他两日后就见你。无论如何,您一定要做好预备。”

第四百零八章 趁机

    部司官不比外放的地方官,拿长随代替吏目做事自然原本担任员外郎,都是在各衙门和军营之间来回协调,并不是一直坐司办事,如今上头的郎中调任他职,他陡然成了兵部武库司的真正主管,最初上手的时候自然颇为吃力,几个书吏也明里暗里试探着,几个比他年长的下属更是没少拿棘手的事情为难他。

    然而,熬过正月之后,无论是书吏还是武库司属官,都渐渐现那些手段再难不倒这位年轻上司,更有人悄悄揭出张越这一个月中在兵部值夜了半个月,一直在熟悉种种事务和文牍,很是扎实勤恳。于是,这一类凭经验资历为难的小动作渐渐少了。趁着如今兵事不多的空闲,张越又拉万世节一同研习,两人总算是真正理清楚了头绪。

    这天正是礼部贡院会试天下举子的时候,虽与兵部无干,但一大早上朝回衙办事之后,官员们少不得议论纷纷,脚下步子自然慢了一些。就在众人预备各自回房办事的时候,一个人影一溜烟从外头冲了进来,到尚书方宾面前方才止住步伐,双手呈上一份公文。

    “大人,交南急报!”

    闻听交南急报四个字,正在对两位侍郎说话的方宾不禁眉头一挑,接过之后却不忙拆开弥封,而是威严地往四周看了一眼。直到各司官全都回房,他方才和两位侍郎进了正堂,打开公文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他信手将其递给了两人,眉头紧蹙成了一团。

    张越和万世节同行进了司房,见别人也在窃窃私语,万世节便低声说:“去年交趾两位参政侯保、冯贵御敌战死,结果丰城侯十月就带兵大败黎利于老挝,这会儿又有急报,难道是又有人反了?那黎利别地本事倒是稀松平常,就是跑得飞快,每次打败了他却抓不到人,没多久又死灰复燃,这样一再往复怎么行!”

    “交南耗费钱粮人力无数,这样下去西南确实就要被拖垮了。”

    想起两天前才刚刚在四喜饭庄的二楼和于谦谈论过此事,张越此时点了点头,等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看了几道公文批了几个字,他就在心里思量了开来。大伯父张信虽说擢升为参议,但在那种地方可谓是朝不保夕,可他既然知道皇帝把人贬谪到那里的目的并不单纯,就不好轻易开口。可是,当初英国公张辅在交趾创下的大好局面,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须知这两个月除了熟悉兵部事务,他对交趾兵事也下了很大功夫,能不能趁此机会……

    “张大人,方大人请您过去一趟,有事商议!”

    听到司房外头的这个声音,张越连忙停止了那些思量,起身出门。到了兵部正堂,却只见唯独尚书方宾在。俟他行过礼后,方宾就开口说道:“交南丰城侯病重,此次是荣智伯上书。因交趾气候多变,远征军士多有因疫病而死的,军器也因为气候潮湿多有锈蚀,所以上书调兵调军器。事关重大,我需得入宫一趟,两位侍郎另有事情要办,你既是掌军户簿册和军器簿籍,就和我一起去吧。”

    虽说这确实是分内事。但此等事自该由三位兵部堂官陈奏。张越并不认为自己有同行地必要。因此他答应归答应。使人回去吩咐一声地同时却在心中思量了起来。从兵部衙门出来。由长安左门经承天门端门左掖门进入宫城。他跟着方宾沿御道左侧文昭阁旁边青石路前行。过穿堂和中左门云台左门。这才看见了乾清门。

    今日孙翰属下地禁卫正好轮值乾清门。

    认出那边地来人。他连忙上前向方宾行礼。旋即便对张越说道:“三哥是跟着方大人来奏事地?虽说通报不过是一句话功夫。但眼下皇上正在见周王千岁。如果你们不着急。最好还是先稍等片刻。免得有所触犯。”

    张越还未来得及答话。方宾就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们就先等在这里好了。”

    孙翰娶了张越地堂妹张怡。两家便算是姻亲。因此孙翰虽年长。也得称呼张越一声三哥。虽说交情极好。但如今各自忙着各自地事。房陵在东宫站稳脚跟也需要尽心尽责。于是他们这三人一起聚头地时候就少了。这会儿在人来人往地乾清门前。又有兵部尚书方宾在。两人自不好多说什么话。倒是张越渐渐悟出了方宾非得叫上他一同来地缘故。

    这乾清门轮值地宿卫多半是勋贵子弟。尚书尽管是二品高官。却未必能让别人卖面子。今日皇帝既然是召见周王。若是拣了个不那么巧妙地时候进去。奏报地又不是什么好消息。到头来被迁怒就不那么美妙了。捎带上他。在乾清门便可能得到讯息。兼且若有责备多了一个人分担。若有嘉奖也可说是提携晚辈后进。怪不得人说六尚书之中。夏原吉最贤。义最稳。宋礼最正。吕震最杂。吴中最巧。方宾最敏。各有各地秉性手段。果然一点不假。

    乾清宫正殿此时正一片死寂,周王朱俯伏于地,朱棣来来回回在宝座前踱着步子,时不时停下来用刀子一般的

    一眼下头这个嫡亲弟弟。两人同父同母,朱~虽说王,但对这个弟弟总还有几分优容。然而,开封距离京师太近,周王三护卫足有一万五千人,再加上此次别人密告的更是他不能忍受的交结异教,因此他着实火大。

    然而,若是周王朱矢口否认也就算了,偏生其一口承认了所有事情,只是顿谢罪,他这满肚子邪火没处,却又不想真地对这个嫡亲弟弟怎么样。

    “别跪了,起来!”见朱仍然是俯伏不动,朱棣顿时眉头一挑,旋即便对左右喝道,“还愣着干什么,上前搀扶周王起来!不记得周王有风湿地老毛病么?”

    几个原本僵立不敢稍动的小太监慌忙上前扶起了朱,即便如此,朱在起身时仍是脚下踉跄站立不稳。瞧见这一幕,朱~不由想起当初建文帝削藩时,自己这个弟弟先被流放云南,随后囚禁南京多年,心中不禁更生怜悯。吩咐宫人搬来锦墩让朱坐下,他便上前问道:“一赐乐业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不要听请罪那套!”

    此时此刻,朱哪里不知道最难过的一关已经过去,心中松了一口大气,但面上却不敢有半分放松。由于朱棣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他知道此时朱棣还记得兄弟情谊,便索性以兄弟之情动之:“四哥你也知道,我对于那些药草之类的东西原本就感兴趣,一赐乐业教中有一位医士名叫俺诚,到我那王府走动的多些,我正在编《救荒本草》,他也帮过我不少忙。因他提起过要重修开封清真寺,我答应捐资相助,就是如此。”

    见朱棣目光炯炯,他咬咬牙又说道:“一赐乐业教不像佛教道教,他们原本就是海外迁来,很少与中原人通婚,因此人数如今已经不到千人,开封府内本地居民很少信奉这个。我要是勾结异教,何必找这种不为汉人所信的教派?他对我有助,我便捐些钱修寺,而且早就说过要在内中供奉大明皇帝万万岁牌。总之既然如今罪证确凿,那我认罪便是。”

    由于袁方出身河南,又曾任锦衣卫河南卫所千户,朱棣原本还对于锦衣卫的呈报颇有些忌,此时见朱原原本本坦明其中干系,他渐渐有些信了。然而,他生性多疑,此时只是没好气地骂道:“既然有隐情就该明明白白地奏明,一见面就说什么罪该万死,非得学别人叩头请死罪这一套,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糊涂!还是说你以为朕糊涂到了这个份上?”

    “臣弟不敢。”此时周王朱见朱~摆出了皇帝做派,连忙离了那锦墩,又屈膝跪了下来,“臣弟扪心自问,这些年在开封王府中很少外出,实在是心中委屈。臣弟知道皇上必定会派人严查,原本并不想说这些,可臣弟生怕皇上一怒之下罪及宁儿,所以想着只要治罪臣弟一个,那……”

    “混账,朕要是贬了废了杀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弟弟,阿宁难道会独善其身?”朱棣顿时气恼了起来,指着朱便骂道,“你这个当父亲地还不如朕明白你那个女儿!滚!”

    他哪里会不明白自己地女儿,就这些说辞还是父女俩商量出来的!朱心中苦笑,面上仍是诚惶诚恐地拜舞谢罪,起身要退出去的时候,却听到耳畔又传来了一句话。

    “你这次多留几天,趁此机会把阿宁的婚事定了!”

    “啊……臣弟谢皇上!”

    看见朱欣喜万分跪下磕头,朱棣只觉又好气又好笑,遂吩咐两个小太监上前把朱搀扶出去。等到人走了,他方才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吩咐河南地方官监察周王乃是他地御命,但那个告密的出现却实在是太巧了,而且之前那时机也古怪,莫非仍是逆子捣鬼?想到这一点,他顿时咬牙切齿更生恼怒。

    “启禀皇上,兵部尚书方宾,武库司郎中张越求见。”

    闻听这一声,朱棣方才从那些乱七八糟地思绪中回过神,遂吩咐让人进来。等到这一老一少入殿行过礼,方宾禀报了此次交南的急报,他一瞬间面色铁青。

    “小小一个交趾一叛再叛,这还有完没完!丰城侯李彬荣智伯陈智身为大将,就不知道动动脑子,还要再来向朕要兵要军器,他们就不能学学张辅,不要让朕一直操心!”

    即便是方宾,面对朱棣这忽然勃地怒火,能做的也只有不吭声——毕竟,皇帝骂地是勋贵大将而不是他。然而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张越却忽然语出惊人。

    “皇上,恕臣直言,交南之所以难定,不在攻,在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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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精华看似又不够加了,,为了下周,大家多多投票推荐吧!!

第四百零九章 锐意

    家满门和交趾仿佛都有不解之缘——张辅率军三征,趾足足呆了十年,张信被贬如今仍然在那里窝着,张越任职兵部武库司,恰恰是又要常常和交趾打交道。因此,这时候他石破天惊说出这么一句话,方宾大惊失色,而朱棣却只是挑了挑眉,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容情。

    “张越,此等军国大事,你居然妄言?”

    自打收到父亲张的那封信,让他设法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把大伯父张信弄出交趾那个鬼地方,张越就一直在心中仔细筹划。他并不认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弄鬼是什么好法子,但他却知道,交趾并非鸡肋,而是一块极为要紧的地方。与其让张信回来,还不如在皇帝心中加重一下砝码。此时无疑是极好的机会,因此他从容上前了一步

    “臣并非妄言。英国公三至交趾,每次都是顺利平叛,最后一次更完全平定了陈季扩之乱,何以最后还有那么多人追随一个跳梁小丑黎利?交趾初定,又孤悬西南,朝廷派了众多得力大臣前去治理,原本就是以安抚为主,据我所知,皇上不曾下令交趾供扇一万把孔雀尾一万只,不曾可曾下令每年在交趾征象牙百支,更不曾下令在交南采买玳瑁琥珀。”

    朱棣被这一连三个不曾说得一怔,待明白其中深意之后,他原本就紧绷的一张脸更是显得阴沉难看——张越虽然没有明说是谁枉顾自己的意思在交趾横征暴敛,但不外乎就是自己倚为胘骨的心腹。想到黔国公沐)之前曾经有所暗示,他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然而,寻常大臣看了他这样的脸色便会惶恐请罪,张越却瞧过很多次了,这时候并不怵。

    “黎利原本乃是陈季扩的部将,归顺我大明之后只当了一个小小巡检,因此早就心怀不满,但他起兵反叛的借口却是朝廷强征他的女儿,民间生恐也遇上这种事,于是便有附逆之举。而潘僚袭安知府,表面恭顺心怀异志,见交南一乱便趁机举起反棋,至于其他先后叛的土官也是一样。但此等人固然别有用心,若是没有机会没有借口,如何能生事?交南百姓和中原无异,但使能安然糊口度日,谁又会宁愿抱着杀身之祸附逆?”

    方宾今天捎带上张越不过是为了趋吉避凶,谁知道这会儿平白无故卷进了这么一桩麻烦事里头。瞧见皇帝正用冷冷地目光瞪他,他顿时心中叫苦,知道这位至尊一定以为自己在后头说了些什么。想到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句。

    “张越,今次议的是交趾军器人员,谁让你说这个!”

    “交趾东距海,西接老,南渡海即占城,北连广西之思明、南宁,云南之临安、元江,都是膏腴之地。交趾定则西南夷定,况我大军进兵则贼寇望风而降,一乃是畏天威,二则是民心向我大明。当初英国公三定交趾之后,其要处就在一个守字。

    若驭之有道,则此地可以渐安。若守之无法,则不免再变。如今大军在交趾剿一地则另一地叛,至另一地则原地又叛,将士皆疲于奔命,这军器人员耗损自然无法避免。”

    眼见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张越却说得越来越起劲。即便是以机敏著称地方宾。这会儿也觉得满头大汗。深深后悔起今天把张越带来地决定。正当他心乱如麻地时候。朱~却忽然丢下了一句冷冷地话。

    “方宾。你出去。”

    “皇上……”方宾原本还想咬咬牙保一保自己地属官。但看到皇帝那脸色仿佛随时就能降下雷霆。他还是把到了嘴边地话吞了下去。一跪之后便退出了大殿。等到外间冷风一吹。清醒过来地他沉吟良久。终于自以为明白了张越地用心。明白了皇帝大怒地缘由。

    “年轻气盛。以为仗着皇上宠信就能为所欲为?张信岂是那么容易回来地……只要惹怒了皇上一次。那便是万劫不复。就是英国公也保不住你……可惜了……”

    乾清宫正殿内。没了方宾地君臣二人这会儿正陷入了僵持中。朱~怒瞪着张越。见他耿着脖子地镇定模样。他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便厉声问道:“这些是你那大伯父写信告诉你地?”

    “启禀皇上。臣地大伯父每半年只有一封信送到。最近一封还是年前送来地。除了问安之外并无提过其他内容。这些除却臣去英国公府上探望时大堂伯英国公提起过地心得。以及二伯父阳武伯在交趾征战多年地体会。便是臣在兵部这些时日翻资

    果。”

    “你是兵部武库司司官,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这些应该是职方司的事!”

    “皇上所言不差,但之前皇上既然让张公公送了那张纸来,臣在尽职尽责管好武库司诸事之外,自然还应该做些其他力所能及之事,否则怎当得起皇上心意?皇上刚刚也说了,臣的大伯父眼下在交趾,但相比他来,无论是大堂伯还是二伯父在交趾地时日都远远长过他。张家这么多人都曾经在交趾征战立功,所以臣虽然没去过交南,但并非对交南一无所知。至少臣知道,皇上当初锐意定交南,乃是为求西南长治久安,而并非单纯为了开疆拓土的武功!”

    “你这个狂妄的小子!”

    朱棣气极反笑,但骂过这一句之后心中倒是颇为得意。直到现在为止,朝中仍然对在交趾弹丸之地耗费钱粮军力颇为不满,非议他好大喜功的也大有人在,因此张越这最后一句话冲淡了他的大半怒火。情知张越这矛头乃是冲着交趾监军马,他少不了在心中沉吟了起来。虽说他也从交趾征派了一些东西,但数量远远没有张越提到地这么多,更何况,他还没有糊涂到不顾交趾民情非要征派采买的地步。

    见皇帝面露踌躇,张越就知道这一回自己并没有选错时机。自从黄俨卷入逆案之后,他敏锐地感觉到,朱棣对于中官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完全信赖——6丰曾经对他抱怨过朱棣见过他之后往往会招来袁方验证,张谦也曾经提过天子如今对宦官常常疾言厉色,海寿唯一一次去兵部找他办事,也露过口风说皇帝如今性子难以琢磨——而已经远离京师数年地镇守交趾太监马确实劣迹斑斑,要打动皇帝相信这一点并不难。

    在反反复复考虑了一番之后,朱棣最终还是决定派稳妥人前去查一查。自然,他面上却不肯表露出来,接下来更是疾言厉色地申饬了一番,但张越当然能听出来这分明是雷声大雨点小。等听到皇帝吩咐说把交趾方略写成折子呈上去看,他更是心中笃定,答应一声方才退出。然而,当他出了宫回到兵部衙门之后,却现四周人看他的目光极其古怪。

    瞧见张越进了司房,趁着没别人在,万世节顿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好一会方才吁了一口气:“刚刚方大人面色铁青地回来,几个进去奏事地都吃了老大的苦头,结果还是一位侍郎大人进去,这才打听到怎么回事。你也太大胆了,方大人原本是拉着你当挡箭牌,到头来你却利用了他一回!既然你囫囵回来了,想必最后还是成了?”

    张越笑着点了点头:“皇上已经有所心动,但一定还会设法派人查证。”

    “只要查,还怕查不出那阉货地罪名,交趾那些官员恐怕早就恼怒那个太上皇了!没来由坏了大好局面,他这个监军罪过最大。话说回来,除了你也没人告得下他,你手上可是已经倒下了司礼监三个头头,真是名副其实的权阉克星……”

    “咳!”

    正说得起劲的万世节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连忙停住了话头。转头一看,瞧见是尚书方宾站在门口,他顿时吓了一跳,旋即便露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上前两步举手行礼:“方大人莫非是有事交待我等?”

    方宾在门口虽说只听到了最后半截话,但据此推断出来的信息却让他在诧异之余有些嫉妒。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不但不责张越妄言,而且还真的相信了这么一番话——张越那些话他也说过,他对于马那个太监也是深恶痛绝,可他只能旁敲侧击提那么一提,可张越如此直截了当竟然毫无损!不得不说,皇帝对于张家人偏爱的过分了,也不看看张家都出了多少高官,难道真要造就一个大明第一名门?

    心中虽不以为然,但方宾面上却仍然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对张越微微颔之后,他便递过了一份公文:“刚刚从交趾送来的通报,虽说此事让别人去也行,但我思来想去,还是你去的好。你走一趟左军都督府,知会一声保定侯。”

    听到是交趾送来,又听到是送交保定侯孟瑛,张越顿时觉得心中咯噔一下。果然,下一刻,方宾就直截了当地说:“交趾黎利陷政平州,孟贤战死。”

    ps:多灾多难的一年,就从已经不再重要的老孟开始……

第四百一十章 幸福和……死

    朱门风流第四百一十章幸福和。死

    各都督府素来以勋贵掌总带兵。再加上都是一干天。每每和兵部打交道都是兵部那些文官上门。于是。无论是兵部四司的哪一位司官。等闲都不愿意往都督府跑。毕竟谁也不乐意看人脸色。而左军都督府辖山东辽东浙江都指挥使司。掌三司军旅之事。其衙门位于皇城长安右门一侧的府胡同。紧挨着前头的中府胡同。后头的后府胡同和前府胡同。和长安左门一侧的六部衙门只隔着两道皇城城墙。

    张越以往曾经来过这里几次。因门的军士自认识他。早早的就命人进行通报。进了院子。他恰好看见有几个人里头出来。打头的赫然是二伯父张攸此乃公事场合。彼此自然不说什么。他退避一旁下拜行礼。张攸一点头也就过去了。根本没有问他缘何到这里来。来到正堂前。张越只等了一会功夫。里头便有人出来请他进去。

    自打去年腊月京师变乱之后。为了避免两头尴尬。张越就没有去过保定侯府。平日和孟也就是公事往来。只在大姐夫孟俊离京前往宣府的时候亲自去送过。此次虽说也是公事。但实在是没公事公办的公事。所以呈上公文之后他就没有说话。

    尽管早料到了这个局。但看到那白底黑字。孟瑛仍是不禁为之失神。他自然痛恨这个险些给孟家带来灭顶之灾的庶兄。可如今知人死了他却没觉松一口气。反而有些难言的苦涩。小时候和孟贤一起读书练武。他那个大一向比他出。那时候兄弟俩还算亲密要真正说疏远。大概就是从他承袭爵位开始。可人死如灯灭。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眯起眼睛看着张越。他只觉的情绪异常复杂。想初孟贤曾打算把女嫁给他的。他甚至也因为英国公无嗣。动过和张家其它晚辈——姻意。谁知道不过是三四年的功夫。一切就生了那样的变化?不论怎么说两个月的那件事终究是在两家人心中的刺。

    “此事我知道了。”面无表情的将文书撂在了桌子上。旋即淡淡的说。“你回去禀方尚书。就说谢谢他的周到。”

    除了兵部的报之。通政司和辖交趾都司的右军都督府也的到了交南战报。虽说往军前效力。但孟毕竟是保定侯的庶兄。文书上自然另奏。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有和孟家交好的各家勋贵府上不好打人去丰盛胡同孟家索性就把赙仪直接送到了保定侯府。顾氏在知之后摇摇头长叹一声。吩咐高泉去保定侯走一趟。旋即到小佛堂念了一个时辰的经却不知哀别家。还是为自家祈福。

    由于父亲平安过关。下心头巨石的朱宁下午就陪着朱在城里四处转了一圈。等到把人送去公馆安置好了。她一出门就的到了这么一个消息。即便是豁达如她。这会儿也感心中憋闷。竟也不回宫一路坐车来到了孟家后门吩咐随从上敲门。若是按照她的本心。便该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去好好吊祭一回可如今父亲还是戴罪之身。个月前的京师变乱风波尚未过去。她自不能由着性子来。也生恐给孟家招惹祸端。

    须臾。一个身穿粗布素。头上戴着白绒花的少女便从后门口出来。挑开车帘的朱宁认出那是孟敏身边的丫头翠墨。不由讶异了起来。据她所知。自从孟贤获罪。赵王府安阳王府安插在孟家的人应该都一哄而散了。这个丫怎的还留着?而且知道是她。孟敏仍然派了这么个丫头出来相见。莫非已经将其当作了真正的心腹?

    瞧见后门空空荡荡的巷子。翠墨不住想起了从前摆在这里的那些吃食摊杂货摊。想起了个傍晚在这热闹喧哗的的方和爹爹最后一次相见的情形。只失神了片刻。她就回过了神。连忙急急忙忙来到了马车前头。屈膝拜了一拜。

    “奴婢拜见郡主。小姐本自见的。但生人看见给郡主招了麻烦。再说如今全府上下正在披麻戴孝。所以就派了奴婢出来。”

    情知如今的孟家禁的有点差错。朱宁盯着翠墨看了半晌后。她仍是多问了一句:“孟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愿意留在这里?”

    翠言一震。轻咬了咬嘴唇便抬起头来:“回禀郡主。奴婢自打当初从安阳王府出来的时候就了免文书。如今经在孟家签了死契。奴眼下没了爹娘。了无牵挂。生是孟家的人。死是孟家的鬼。自然会一辈子留在这里。”

    朱宁悚然动容。即便她不晓的这丫头身上究竟生了什么事。但她至少明白孟敏好歹有一个可信的帮手。招手示意翠墨再上前几步。她便轻轻叹了一声:“是我疑错了你。不如你家小姐有眼力。刚刚那句话当我没说。我给你赔礼就是。我不好前拜祭。这是我的一。里头都是用的上的东西。你捎带给你家小姐就好

    即使知道这位郡主来人好。翠也没想到朱然会对自己赔礼。慌忙连道不敢。接过递过来的那玉色子包。她又少不屈膝道谢。因朱宁又问孟敏是如何打算她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说了实话:“老爷走之后。小姐就猜到多半是如此下场。所以66续续预备下了东西。这次丧事开销该是够了。等办完丧事之后。小姐打算遣散多余的家人。把这座宅子卖了。搬到城外的庄子去住。靠着这笔钱和家里在京畿附近的几百亩的。有小姐料理家务督促几位少爷。等他们出息了就该考虑他们的婚事了。”

    “孟韬孟繁都不小。此次守孝三之后。她这个长姊还预备一直当家当下去?”“老爷当初三品的券已经被追夺了。几位少爷今后都是庶民。小姐说家里不能一直仰仗保定侯若几位少爷没出息。则家里永世不的翻身。她既然是家中长。那么责无贷。能做的也就只有勉力督促兄弟成才。其他的如今没工夫考虑。奴反正也没其它头。小姐做什么都随着就是。”

    “。”

    即使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这会儿宁心里堵慌。是老半天也说不出话来。长长吁了一口气她总算是勉强定了定神。于是便对翠墨说:“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好生珍重。搬了的方别忘了打人给我送个信。若有事我怕不能够来。总还能想想法子。”

    和翠墨分别之,。车驶离了巷子。朱宁却不想下回宫。吩咐车夫随便在城内兜圈子。自己则坐在车中呆。

    如今这情孟竟好似绝了婚嫁的心思那么她呢?父亲从宫里出来后那种如释重负她看在眼里。谈起她婚事时的那种由衷喜悦她也看在眼里。提起陪嫁种种的那种眉飞色舞她更是看在眼里。虽然贵为郡主虽然皇帝四伯和亲都说婚事她可以自己做主。但那么一个狭窄的圈子。她难道还能在头变出什么花样?

    “郡主。咱们大庆寿寺了。”

    陡然间听到车外低这一声。朱宁这才回过神来。打起车帘恰看到寺中的红墙青瓦。不期然间。她起道衍曾经在这里当过多年主持如今寺院修愈伟斯人却经逝去多时。忍不住呆在了那儿。她和道衍并没有多深厚的交情但老和尚随口间说的几句话她却至今记忆犹新。那会儿她初识杜。觉两人性子投契交情好。谁知道那老和尚张口就说她骨子里并不是一类人。杜能随遇而安。而她却不肯随波逐流。

    “既然到了就是有缘。进去进香吧。”

    听到主人那言简意的吩咐。那夫连忙靠边停车。一个在前头的侍女下车扶了朱宁一把。几个护卫便聚拢了过来。簇拥了她进门。由于事先不曾吩咐。庆寺自然不知道来了一位金枝玉叶的郡主。更不可能闭门谢客净道。四处但只见人头济济的香客。待一行人到了大雄宝殿。就只见里头香烟袅袅。那些祈福的声音一股脑儿全都涌了上来。有的求福。有的求前程。有的求姻缘。有的求子嗣。朱宁眼见人多。于是只在大殿门槛合十拜了一拜。旋即便听到了身旁一个迟疑的声音。

    “…姑娘?”

    这硬生生转过来的一声让朱宁有些讶异。转头一看方才瞧见是一个衣着素净的中年妇人。旁边还有一位年长的仆妇。依稀有些眼熟。很是沉吟了一会。她方才记当日到张家见那位太太的时候仿佛瞥到过这么一个妇人。很快便猜到了这是谁。忙颔为礼。叫了一声冯夫人。两边并非熟络。因此彼此打了招呼客套了一番。冯氏就进了里头。

    瞧见那消瘦的身影和一众常香客混杂在一起。佛前深深叩拜。朱宁哪里猜不到对方如此低调前来进香祈求的是什么。一旦为人妇。便是夫为天。子为天。如永平公主那般的金枝玉叶。盛年丧夫。其子李茂芳被锢西内之后。那位公主何止苍老了二十年?

    大庆寿寺。她意兴阑珊的吩咐回宫。车至东华门外刚刚停稳打起帘子。一个小太监就了上来。毕恭毕敬扶了她下车。口中低声禀告道:“郡主。乐安州刚刚传来消息。汉王世子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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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东边打雷西边晴

    朱门风流第四百一十一章东边打雷西边晴

    越的交趾方略很就递上去了。洋洋洒洒尽万言中张攸的指点。也有岳父杜桢的提醒。更有他在兵部这段时日的悉心总结。即便没有面面俱到。却已经是考虑方方面面。由于上次已经提及了交趾监军马的劣行。这一次的奏上他就只是蜻蜓点水。以免过犹不及。折子递上去才一天。他就到了袁方让胡七送来的口讯。

    “袁大人说。皇上已经命锦衣卫派人严查交趾事。这事情请少爷尽管放心。相比这个。倒是另一件事更可虑。去年腊月之后。钦天监王射成因妄言被免官处死。星象不利于皇孙这一条原本已经无人再敢提。可如今汉王世子逝的消息却让这一流言再次抬头。更有甚者悄悄议论说。如今的星象不单单是不利于皇孙。而是不利于皇族。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原本好端端的周王来到京师没几天就病了。更是让人猜测纷纷。”

    “猜测纷纷。难道锦衣卫那边也不知道周王究竟怎么回事?”

    “周王自打到京师之后。除了面见皇上之后在城里逛了一圈。之后便是居简出连寝室都不出一步。锦衣卫就算神通广。也没法探知内情。所以大人还没弄楚究竟怎么事。”

    听到胡七这么一番话。张越心里顿时有一种很微妙的情况。袁方自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但是。兴许在阴谋诡计里头淫太多。所以这种事情反而没觉。周王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无论真病假病。皇帝必定都最最恼火的。既然朱棣丝没有任何表示。那么自然就表明这,根不是什么大事。

    朱宁这半月来几乎是隔两天就往家里跑一趟-次都是嘀嘀咕咕找杜说话。他虽说并没听到两人究竟说什么。却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周王朱应该是借生这个由头逼着这位小郡主赶紧嫁人。可爽利大方宛若男儿的朱宁这一回仿佛是有了心结。

    因此。面对满面无奈的胡七。张越只含含糊糊的说:“你明天过去的时候对袁大人说一声。就说周王和外头的流言没多大干系。让他不用操心。”

    胡七跟着张越已经有两年多了道这位主儿必然不会信口开河。因此便深信不疑的去了。而张越在自省斋中整理完了张辅所赠的交趾的理风情等手札又将所有东西文别类的放进了柜子。这才锁好门往内院行去。此时已近晚上亥时。已经完全黑了。连生连虎将他送到了二门方才止步。因他是最后一从外院回来的少不的吩咐门的婆子闭门落锁。

    眼见张越身边没人。夜里守二的两个婆子本是说要打灯笼送过去。张越却不欲麻烦。摆手便阻止了两人的殷勤。走过穿堂沿夹道走了不多远。路过二伯父张攸的东院时。正好院门还没关。他便瞥见东厢房里头亮着灯。里头还依稀传来张攸的说话声。情这晚上张攸必定是宿在方水心处。他便继续往前走谁知刚过了院门就听到一阵不小的吵闹声。

    “你说。我哪里对起你?你中了瘴气奄奄一息。是我拼了命为你寻到大夫解毒。你们的朝廷大军征派不到马匹。是我回去苦苦求了阿爸。那伙土官为难你不听号令。还是我带着族中勇士杀了他们给你出气。张攸。我不求名份的你那次落了水我没有你你家里冷言冷语我也没计较。至孩子没了我也认了可你就这么无情无义。”

    “别闹了。国家大事岂可儿戏。”

    不知道什么是国家大事。若是按照你们汉人的说法。我阿爸是你的岳父。他只求过你么一次。你居然放着不管?我们往交趾送了那么多马。不过是让你们多供给一些茶叶和棉布。你一个伯爵居然连这点忙都不肯帮?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怎么对我阿爸说的?男人都是骗子。你根本就一直在骗。你什么时为我求过命。”

    “这些事情不是个人能说了算的。我已经说过会去问一问。你还要我怎样?朝廷有法度制度。别说我只是一个伯爵。就是英国公黔国公也不是想什么就能做什么。罢了罢了。这些和你说你也不懂。我明日还要上朝。等问过人回来后再和你说。”

    听到里头传来了嘎吱一声。张越就知道张攸必定出了东厢房。虽说这番争论很是透露出一些讯息。此时仍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话语传来。但他无意管长辈的家事。自然加快了脚步。然而等走到前头的北跨院时。那院门

    一声被人打开。旋即便是一个不满的声音。

    “这么晚了大吵大。太太也不管一管。这方姨娘还懂不懂嫡庶尊卑。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老爷倒是可劲纵容。哎。是三弟?”

    正嘟囔的赵芬瞧见张越提着灯笼在夹道上。顿时愣了一愣。面上露出了尴尬之色。好在旁边的一个丫头机灵。忙屈膝行礼。因解释道:“三少爷。明儿个二少爷正好要校场大比。这会被吵醒了很有些脾气。所以我们奶奶便出来看看。”

    一连撞见了这么两件麻烦事。张越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敷衍似的点点头赶紧走。在夹道路口弯时。空中仍然顺风飘来了几句争执声。他侧眼一瞧。赵芬还搀着丫头站在那北跨院的门口张望。不禁暗自摇头。回到自己的西小院。开了院门。随手把灯笼塞给应门的一个粗使丫头。这才前行几步打起门帘进了房。

    “哥哥。”

    张越从堂屋一里屋。就感到眼一花。紧跟着一个人影便撒欢似的扑进了怀中。看清是张菁。他不禁瞧了瞧炕上的杜和孙氏。见一个抿嘴直笑。一个无可奈何。他哪里不知道这些天带回来送给小家伙的小恩小惠起作用了。于是便宠溺的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

    么?”

    “原本都已经迷迷糊糊睡了。我才打让人抱着她回房。结果听到那么大的声音。她还不的醒过来?”孙氏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这才问道。“依稀听着像是你二父的声音。怎么。是他那儿在吵闹?你二伯母虽说精明厉害。但这种事却做不出来。是那位方姨娘?”

    见张越点头。孙,不禁皱了皱眉:“太太念在她是外族。之前又掉了一个才成形的孩子。了晨昏定省都不要她过去伺候。又吩咐你二伯母不让她立规矩。这会儿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要说你二伯母那样脾性的人。能容下她就很不容易了。想当初你爹不省心的时候。我可没给过他好脸色。你二伯居然任由人进了门。”

    叨了一半。她忽的醒悟到这在儿子媳妇房里。不是平日和丈夫私话。顿时住了嘴。瞧见张越笑嘻的眨了眨眼睛。又现的下的张菁懂懂看着她。她竟是顾不的去看背杜是什么表情。弯下腰就把张菁抱了起来。借着她掩去了那微红的脸色。

    “别闹了。你哥哥来。自然要和你嫂嫂安歇。走。咱们回屋里睡去。”瞧见张菁不情的给孙氏抱了回去。张越顿时哑然失笑。又吩咐琥珀去关门。

    等到回过头来。他瞧见杜笑的乐不可支。便上前在对面坐了下来:“娘都一把年纪了。时候偏还像年轻人一般。就是爹爹。每次写信过来都会在最后捎带一张纸专给。对了。她如今还让你写信回去?”

    “娘虽说识字。嫌写字累的慌。我这个媳妇当然的代代笔。”杜想起孙氏硬是让自己一五一十写上去的那些直白话。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娘是实诚人。所以我才觉着和她呆在一块自在。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就是骂我两句也的。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今儿个我爹让人捎了信过来。说是杨士奇荐他入皇上下午召了他过去。”

    老岳父要入阁?

    乍然从家长里短转至朝廷大事。张越一呆之后不禁大吃一惊。知杜桢的才干能力秉性。入阁参赞机密自然都是够格的。这些年之所以一直差了那最后一步。怕还是他这个女婿拖了后腿。这会儿怎么忽然就变了?面对这个应该是好事的消息。他却有些踌躇。良久才问道:“那先生怎么答的皇上”

    杜早就习惯了张越时不时就迸出来的先生这个称呼。当下便笑道:“爹爹虽然一向不求闻达。但也从不矫情。皇上因杨士奇所荐。再加上期许他的孤直和能力。爹爹便应承了下来。”

    果然。老岳父就是么干净爽利。张越在心中慨叹了一声。却忍不住想到了杜桢的上升官。那一次任山东布政使的结果是在锦衣卫大牢蹲了一个多月。然后兜兜转转复原职。这一次入阁倒是好事。再加上人在京师。应该是没有什么风险。

    ps:一激动就忘了父叫先生。小张还真是。嘿嘿

第四百一十二章 勿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朱门风流第四百一十二章勿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已故汉王世子为汉懿庄世子。

    翰林侍讲学士杜桢值文渊阁。兼左春坊左庶子。

    由于这几个月来京师死人已经死多了。因此绝大多数人关注的都只是后一条。虽说阁臣无论品级还是实权都比不上部尚书和左右都御史这七卿。但能入阁就代表简在帝心。想到杜桢初在青州闹出那样大的风波。到头来在锦衣卫大牢蹲了不多久就重新任用。如今又再度入阁。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哪怕是和这尊冷面冰山说不上话的官员。少不也对张越道了恭喜。就连原本已经对他冷淡下来的方宾。这几天也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和颜悦色。

    而张越却忙连上岳父家道喜的都没有。朱棣然对交趾的战况很不满。但还不至于对荣智伯陈智的告急文书置|闻。于是。他少不又是居中调度工部军器局。按照簿册准备军器。又分派万世节等两名主事带着书吏勾选军户。连回家都是披星戴月。因他往来的的方并不包括文渊阁。因此除却上朝。他即便在公事场合也没有和杜桢相见的机会。

    因交南气候潮湿。军多用火器。这火药的调派运送又是另一大重要问——自打先前那次莫名其妙的爆炸之后。无论工部还是兵部。对于火药的管理都日趋严格。京营那儿柳升干脆下了死令。丢失火药一钱。则所有护军一律处死。张越也少不的吩咐军器局加强防备调派运送也都加派了人手。

    兵部武库司所四个人连带十几个书吏足足用了半个月。总算是准备完了交趾所需军器兵员。全都累的人仰马翻。这中午汇总了最后一批堪合文书。眼看到了用饭的时候张越就笑道:“这些天大伙儿有的跑断了腿的磨破了嘴皮子。有的累断了腰。都辛苦了。今儿个就不用对付着填肚子了。老万说过崇文门新开了一家杜康楼。我已经让人在那儿订了席面我做东大家那儿好好祭一五脏庙。午间有一个半时辰。从那边赶回来也来的及。”

    上司请客。武司的一干人哪有不乐意的当下然是齐齐答应。一帮人出了兵部衙门。却是现大街上人来人往煞是热闹。一打听方才知今儿个三月十五乃是殿试放榜的日子。武库司除了张越和万世节乃是同科进士之外。员外另外一位主事正好也是从前的同年。此时恰好遇上了殿试放榜。少不就说笑了来。几个书吏想到那些进士金榜题名就能做官。自个了谋六部一个书吏的差事便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自是又羡又妒。

    由于距离榜的长安左门极近因此崇文门旁边的杜康楼恰是意兴隆。饶是如此二楼一个包厢中三预定的席面柜仍是留着。哪怕是几个新科进士乘兴而来现没了座头前来商量。他也只是说定出去的席不能反悔。旁人自然只能悻悻而去。因此。张等人虽说来的晚了些。坐下之后上菜仍是极快。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式冷菜热菜。

    张越逐个敬过酒。吩咐那些|吏随意。接着就回到了主桌上。才对员外郎崔范之说了句话。他便听到隔壁那边的声音陡然之间大了起来。

    “那位状元公这次还真是走。会试的时候是杨大人主考。难遇见一个泰和来的同乡。文章又做的错。自然是高高取中了。而这次殿试皇上亲自阅卷。听说恰巧在之前梦见白鹤展翼。偏生这位曾状元的名字里头又有一个鹤。于是便从第二提拔上来。钦点了状元。那位原本定在头名的反而成了榜眼。要这考试不但的看才学。还的看运气。”

    “话也不是这么说。天看榜的时候不是有人说了。那位状当初是兄弟同中举人。结果他先留下侍奉父母。兄长中了进士不多久却去世了。他又要供养父母嫂子。结果此次年近不惑方才高中。这也是好人有好报。再者。进士的名次固然重。但更要紧的是出仕之后是否扎扎实实做了事情。科举拔魁固然是好。但要说青史留名。却还看以后。”

    “廷益你还真是|的开。不过话说回来。二十出头便中了进士。即便了上一科的探花郎和那张元节。但咱|这一科进士中你也算年轻的。兄弟我可比你年长十岁。咱们等着青史留名。给咱们浙江士子好好长一回脸。”听到这么一番话。张越顿时莞尔。心道这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他还没开口。万世节则是眉头一挑直接笑了起来:“话说回来。我之前忙疯了。竟是忘了殿试。你们谁知今年的殿试是什么题目?”

    同桌的员外郎崔范看了看主事吴元。这才笑道:“这次殿试题目是如何效法尧舜无为而治垂拱而治。”

    张越之前也没去注意,是什么题目。一听是考无为而治垂拱而治。他不禁在心中思量了起来。虽

    今来皇帝大臣都很喜欢拿着这一条当作目标。可即老学说治国的汉初。也不可做到真正的无为。而且。朱又是北征又是开运河又是迁都。如今又是开海禁。怎么忽然挑了无为而治作为殿试的题目?

    这时候。隔壁的包厢中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却是有人在说朝廷重边事轻民治。重武轻文。更有人愤不平的说勋贵坐享勋田成百上千顷。而文官则是勉强只靠俸禄求一个温饱。说着说着。那言语自然免不了偏激。渐渐就有人提到了一个张字。

    “英国公三下交趾四定安南。以功封英国公也就罢了。可他的两个弟弟俱以功臣子弟封了高官。再看看张家另一支征交趾平倭寇功封了一个阳武伯还不算。其余的子弟都是年纪轻轻就出仕了。只看张元节如今升官的度。只怕不到而立就能当上七卿。究竟是武家出身不像真正的儒门学子一味知道杀人不仁恕。哪里知道体恤百姓。还有杜宜山杜学士。如今也阁了。想他新入仕到现在不过五年。还不是附庸张家爬的飞快。”

    “子英杜学士不单单是|先而且为人处事向来光明落。你这话说的过了。”

    “廷益你莫不是上次见过那位小张大人。也想借人家的光?你敢说杜宜=不是因为他那个贝女婿兼的意门生方才入的阁?”

    听到有人说起家张越便皱了眉。却没有十分放在心上。毕竟那话虽说不好听。却不过是牢骚待到人家说起他只知杀人不讲仁恕。他更是一笑置之。一家哭好过一哭。他本就望能讨好所有人对于此种评论却是所谓。然而听到那个说话的人居然缠枪夹棒的指摘自己的老岳父头上。他就再也忍不住了的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他这一走。崔之和吴元不禁面相觑。几个正快朵颐的书吏也慌忙停下了筷子。此时此刻。万世节便跟着站起身。对众人做了个手势:“大家少安毋躁。他必定是到隔壁说理去了。咱们在这儿等着。他一会儿准回来。”

    出了包厢。越就直来到隔壁包厢门前。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不多时便有人打开了门。他放眼一瞧。见里头大约是五六个书生。除了于谦之外都不认识。

    见所有人都往这边来。他就开口问道:“各位金榜题名在此庆贺原本不关我的事。但你们这声音未免太大了些。有些话即使我在隔壁不想听。可还是听到了。敢问刚刚非议我岳父的是哪位?”

    江南素来乃是文华宝的。其尤以浙江为这包厢中的六个人都是从今科会试殿试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这酒酣之际正说畅快却忽然有敲门打断了兴头。自然大多不太高兴。但这会儿听到那岳父两个字。几个原本脸上还有傲气的士子顿时呆了一呆。

    “就是我说的。”一个穿宝蓝直三十出头的矮胖青年站起身来。却是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到小张大人大驾。倒真是有缘。怎么。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有说错么。杜学士若不是凭借着你家的声势。怎么可能升官那么快?须知当初向皇上举荐他的两位沈学士。如今官不过中书舍人翰林待诏。凭什么他就能越过他们平步青云?”

    上下打量着这个流出明显敌意的伙。张越当即淡淡的说:“尊驾既然是新科进士。难道连文武殊途的道理都不懂?岳父虽说回朝任官不过五年。但在青|霆平叛。在朝对皇上建言献策。更曾经保下忠良。你说他是张家附庸。那么你不妨说说。他为哪个张家人说过好话。抑或是哪个张家人举荐过他?张家除了我和尚在交趾的大伯父之外。余下的都是武官。使以英国公之尊。亦一向谨慎自持。从不曾对皇上举荐文臣。我岳父自从入朝为官后。一不交结权贵。二不曾答应别人请托。三不曾请于人。岂容你如此诽谤。”

    见那矮胖青年脸色紫。他却仍是针锋相对:“此次我岳父入阁。乃是杨阁老举荐。皇上以朝中七卿。咨以翰林院诸学士。纵有与其无交情的。也尽皆赞他学问人品。依照刚刚的说法。难道朝中大臣皆无慧眼。反倒是你目光如炬?这世上有当官只为一诺平步青云的官迷。却也不乏凡事只凭本心只取公义的君子。我为人弟子为人子婿。只想奉劝你一句。身为读书人。背后论人短长也该有个分寸。勿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四百一十四章 出息

    他几个人原是要帮腔的。可张越一上来就一条一条全道理。他们竟是辩无可辩驳无可驳。顿时哑然。眼见张冷冷撂下这么一番话便拂袖而去。那矮胖青年紫胀了面皮。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恰是的。此时此刻。忙有人上前去关上了包厢门。随即便没好气的说道:“好好的喜庆时候。子英偏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竟把煞星给惹了过来。”

    “咳。知道皇对张家极其信。现如今既然用了杜学士。那便是信赖有加。刚刚那些话要是传扬出去。让人认为子英你自大狂妄。岂不是毁了一辈子前程?”

    “想当初梁用之大人下了锦衣卫牢。若无人求情就是死路一条。就连杨阁老身为同乡好友。也不敢贸然出面。结果还不是杜学士求情。梁大人这才的以平安回乡?张元节还算是和郭兄你讲理。要是换成那些不客气的真正勋贵子弟。只凭你刚刚那番话恐怕就该掀桌子了。

    不知道皇上素来偏袒勋贵。即便闹出什么风波来。那也是你倒霉。”

    由于不知道张越还在不在隔壁。因此几个人都压低了声音。然而。最初劝阻过郭子英的于谦这时候却没说话。他上一次当着张越的面直言不能为了附和皇帝心意只顾着杀人。张越非但不恼。反而长揖以谢;可这会儿再次相见。他却现当初那个和平易的人忽词锋犀利冷意十足。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另一边的张越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包厢中。他刚刚的声音并不算太小。而且这里从上到下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动静所以几乎没漏过一个字。此时一帮人忙都站起来。他含笑点了点头示意人都坐下。回到主桌便举起酒杯。“下午还有公。酒就到此为止。不过饭菜管够。大家尽兴。不要被刚刚情败了兴致。我先干为敬。”

    虽说武库司一众属官和书吏在张越初接掌司务的时候很是设了些子但那不过是小打|闹并不代他们没听说过越那很是辉煌的资历——去青州杀人还能说是奉旨监斩。可最初剿灭石棚寨总归是张越自己的主意;下了一趟江南。又不知道掉了多少颗脑袋;而就在两个月前。京师戒严的那晚上杀了不少犯夜的人。那更是某人亲口下的格杀令。可是。和这位郎中大人共事这么久。他们却觉的这只是一个温恭谦良的贵公子。

    可他们总算是明白了。倘若真的惹毛了他当面给你没脸。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这一顿师宴吃的杯盘狼藉张越留下连生结账。随即就和众人回了兵部。由于交趾军务已经解决。去年底又已经完了京卫京营等禁军的换装事宜。如今春暖花开更不用考虑什么军服棉衣等等。于是武库司上下自然是闲了|来。只是人闲嘴不闲。一群|吏们向来同气连枝。这风声很快就传出去。六部衙门连带周边其他衙门都传遍了。

    由于兵部并无急务。下当值之后这一日傍便早早散了衙。因天色还早。张越上马之后和其它同僚告辞之后。便约好万世节一同去西牌楼巷看方敬。谁知道才出巷子就|到一个意料之的人。他匆匆上前随即便利落的跳|了马。看了一眼那人背后的|毛驴。随即笑道:“小七哥怎么来了今日国子监课?”

    “我以,就不在国子监读书了。”顾彬见张越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便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我最初在国子监时是在正义堂。之后则是崇志广业堂。一年半之后考核都是优等。就一路升了上来。去年就入了率性堂。不到一年我八次月考就拿足了八分所以已经给了出身。如今国子监严督积分法所以一应的出身都已经向皇上举荐了。”

    许是因为四年苦读终于没有白费。顾彬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自卑。显意气风。而张越想到顾彬当初为了生计不不着族学中那些顽童蒙混月考。如今总是熬出了头。心中着实高兴:“凭着小七哥你这用功勤勉的性子。我早知道会有今天。既然如今你不住在国子监监舍。那行李铺盖如今搬到了哪里?若是没的方。我在西牌楼巷那边还有空屋子。”

    世节此时也凑了过来。他素来最好热闹。闻听此言连忙附和道:“元节说的不错。那边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既然搬出了国子监。总要寻住处。不如搬来同住吧?京城居不易。你如今还未出仕没有俸。就是廊房中的小房也不是那么好租的。”顾彬在国子监中倒是听张赳提过张越的几个友人。此时见万世节这般自来熟的模样。他不由犹豫了片刻。随即才诚恳的:“我昨日从国子监搬出来后。曾经去拜见过小杨学士。他劝我把爹娘接过来。还说能帮我租三间西直门附近的中房。我国子监也攒下了一些体己。这第一年的租钱大约是够了接下来若是能有一个好职分。约能维持下去。”这个大约能维持指的是怎样的一个水准。别说万世节。就连张越也能猜出来。|么家底的杨士奇住的朱棣赐的宅子。仆人等等都是雇的。每月也就是勉强收支相抵;他的老岳父把在京师附近唯一的一个田庄当了陪嫁给杜。夫-俩完全靠禄过日子。要不是他死活说动了岳母裘。口让她凑子拿体己买田的。实则是让父亲拿着这笔钱在江南开了一家小小的布庄。只怕不肯拿族中贴补的杜桢就连过日子也成问题;至于夏原吉等等文官也都是生清苦朴素。顾家二老要靠顾彬的养活。只怕到时候日子过的还不及开封。

    然而张越也不好泼人家的冷水。当下便暂时跳过了这个话题。因顾彬提到要去张家拜见顾氏。他总好任由人家一个人去。于是就和万世节打了个招呼。约定明日傍晚再过去探望方敬。万世节知道这一对表兄弟许久未见。便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回。方小弟那里我会和他说一声。他向来懂事。不会怪你的。”

    和万世节告别之后。张越便和顾彬一路同行。一个是高头大马带着几个随从一个是骑着弱的小毛

    种组合自然引起不少人的侧|。现顾彬在这些|光注视下仍然分躲闪和不自然。张越顿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然。有些事情不境遇改变就能完全改掉的。

    尽管天还没完全黑。但武安侯胡同的几户人家都已经在门口挂起了灯笼。张家西角门前也挂上了八角宫灯。张越和顾彬刚准备进门。后头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却只见是身穿大红夹袄脚蹬乌皮靴的张。后头还跟着两个年轻的跟班小厮。

    由于之前借着大功五月的丧期向中请了长假如今销假之后的张总算没了最初的沉之气。只是性子不再如从前那样大大咧咧的。渐渐有了几分沉稳气象。他比顾年长一岁。认出来人之后便立刻跳下马上前打了招呼。张越说顾彬已经从国子监顺利结业的到了出身。他更是眉毛一扬满面欣喜。

    “我就知道小七一定是好样的。祖母听到了准欢喜。老顾家都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她常叹息说没一个能撑的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说上头一代。这一代也就只有小七这么一个真正拿到出身的监生。其他都熬不过那苦半途而废业了。”

    虽说顾彬从不乏韧性和狠劲但傲气的表象底|却始终藏着卑。刚刚先是张越的恭喜。这会儿又是张这么一番赞誉他顿时觉的心里底气多了不少。跟着兄弟俩再次进入了这座雕梁栋的大宅门。他渐渐从容了起来。等到进了北院大房。他便先拜见了顾氏。然后才说起自己的了出身的事。

    “阿弥陀佛。顾总算是还有出息的。”

    最还僵着一张脸的顾氏喜的无可不可。连声念了好几句佛。招手示意顾彬上前。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眼睛里头渐渐露出了几分水光。眼看这情形哪怕是一向最|这位张家老太太的顾彬。心里也有些酸楚了起来。

    “若不是三一直照应你家我这个老婆子险些便错过了顾家最后一丝希望。”顾氏擦了擦眼睛。旋即便看着顾彬。渐渐露出了郑重其事的表情。“顾家只给了你一个姓氏。没给你什么好处。甚至我这个祖姑姑也不曾帮过你多少。所以也没资格要求你给顾家做点什么。若是以后开封顾家那边若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找上门。你尽管来找我。不能让他们坏了你的大好前程。好好做官好好人。别的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即便是心里曾经颇有不。但是听了顾氏这番话。顾彬终于感到自己一直以来憋着的一口有了舒展之的。良久方才点点头说:“多谢老太太。我记下了。”

    留下彬吃了晚饭。顾氏方才命人把他送了出去。又吩咐管家高泉在马圈中挑选一匹马送他。等人一走。她便敛去了那欣慰和欢容。哪怕是各房来请晚安时有些漫不经

    的。别人以为她是因娘家孙的出息而有所感慨。张却留了心。最后一个出来的时候正好在院子门口遇上了白芳。便叫住了她。

    “老太太最近瞧着总有些懒洋洋的。这是怎么回事?”

    “如今都是灵犀姐贴身伺候老太。三少爷怎的不去问她?”自从灵犀回来。白芳就是感到别人看自己的眼神少了几分敬意。此时便在口气中带了出来。见张越面色一。她方才知道说错了话。连忙屈了屈膝道。“三少爷恕。奴婢知错了。老太太这些天确实睡的轻。三餐也进的少。大约已经有效半个月了。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张越前些天一直忙。因此也没顾的上其他。此时听到白芳这么说。他立刻折返了回去。打起门帘进了房东屋。他恰好看到灵犀站在顾氏身边正轻轻说什么。不禁更是觉的必有什么事。果然。顾氏瞧见他进来便呆了一呆。

    “好容易早了些回来。你怎么还不回去陪你媳妇?”

    “祖母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哪有什么事。”顾氏见张越满脸不信。到了嘴边的敷衍话便吞了回去。随即便叹了一口气。“我还想着不让你那个精明媳妇过来。你最近又忙。多半察觉不到什么。结果还是瞒不过你。没多大事情。就是之前英国公让人送信回来。交趾有几个州消息断绝。好在很快光复了。你大伯父安然无恙。还算退敌有功。带过去的几个心长随却死了两个。这都是老太爷下来的世仆。就是两家人没了当家。”

    “祖母。交趾的事情我递了方略上去。并非我不顾大伯父。实在是与其只想着让人回来。还不如先想着安定了那里。毕竟皇上似乎一直没动那个意思。”

    “我明白。所幸丰城侯一直照应你大伯父。出不了大事。”顾氏勉强定了定神。感到张越握住了自己的左手。她便右手轻轻拍了拍。“外头的大事有你。英国公和你二父也一直都关注我不担心。我真正担心的是另外一桩事。你哥的那个外室我不是早就命人看着么?她一向还安分。今天不知用什么法子。竟然险些就跑了。还差点伤了灵犀。”

    顾氏越说越恼。旋即气咻咻的说:“要不是我正好让灵犀过去看看。几乎她了逞想着你大哥好容易才有了些起色。不能用这糟心事堕了他的志气。我|想狠狠教训这个惹祸的小子。当初那位姑娘极有心气。连当二房都不愿意。可眼下这个分明是狐媚子。亏我还想着看看她的心性如何。若还好就纳进门来。谁知道竟是这种货色。这是家务事。你不用管。我自然会想法子料理。你只管顾着外头的事情就好。”

    早在顾氏对张越说实话的时候。灵犀就避出了门去守着。此时。她轻轻摩挲着左手手腕。

    中不由想起了当时那情形。要不是她之前去了一趟英国公府。正好彭十三出门办事便陪同了她一路。恐怕就不单单是手腕上那青紫的印子。那个女人真能掐死了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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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门,张越却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半大娃娃。
靖难的动乱已经过去,郑和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家族中已经有高官显贵……难道他能做的只是混吃等死?
盛世朱门觅风流,富贵也需稳中求。了却家国天下事,偕妻带子泛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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