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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朱门风流txt下载     朱门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章 光华灿烂

    长子的洗三和满月酒都办得热热闹闹十足喜庆。个祖父公务在身不能回来,但在孩子出生之后没几天,他从南京捎来的信就到了,恰是拟好了名字。若是儿子,这一辈男丁从火,光华灿烂曰烨,张定的就是一个~字;而若是女儿,则是一个萱字,取的是萱草忘忧之意。尽管这正名人人满意,但上上下下却都是只管叫孩子的小名。

    毕竟,即便大夫都道张~体格健壮,但顾氏仍是生恐孩子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容易夭折,于是便吩咐合家上下十岁之前不许用尊称。于是,静官便成了家中上下人人都念叨的两个字。然而,人人都为这么一桩大喜事欢喜的时候,刚刚荣升父亲行列的张越却一面得周顾二伯父前往张攸前往交趾上任的事宜,一面不得不开始应付各地的兵马调动。

    六月末,敕辽东总兵官都督朱荣于所属卫所及鞑靼女真等部选精锐五千,七月率至北京;敕山东都指挥使刘忠率领冠军三千,八月朔至北京。

    虽说朱~如今只是说准备北巡兴和开平,但这样大的阵仗,只要是脑袋不糊涂的人,都能看出皇帝的昂昂战意。

    面对沸沸扬扬的关于北征的议论,东方氏在背后少不得也有些话埋怨。这天晚上请了晚安出了北院大上房,因张攸这几天忙着交割公务早出晚归还未回来,她便在院门口堵住了张越,也不管儿子媳妇都在,竟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一番话。

    “越哥儿,我虽说女人,却也知道外头一些事情。这兵部叙功,先是北边带兵的功勋,然后是交南辽东,再接着则是西南苗夷有内地那些不省心的。如今北边眼看就要打仗了,这跟着大军乃是最稳妥的勾当,况且不到一年就能回来了,总比上交南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强。你又在兵部做事又得皇上宠信,也该给你二伯父选个好地方……”

    这话还没说完,张就皱了眉头:“娘这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什么!爹的交趾总兵官任命就要下了,朝堂大事岂可儿戏?而且,爹是自己愿意的,和三弟有什么相干?”

    “什么不相干,指量我什么都不知道?”东方氏原本就心里窝火,这下子更是恼了,“要不是他上了什么关于安抚交趾的条陈,皇上怎么会想到你爹?要不是他出风头爹好容易才从那地方脱身,怎么还要上那儿去受苦?这阳武伯的爵位都已经得了,你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怎么还会想着去拼!”

    张起困窘得满头大汗,好说歹说在那儿劝说,张则是被东方氏那席话说得面上红,张越顿时也恼了。他虽说平日礼敬尊长,但对于这么一个二伯母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敬字,此时见她口无遮拦,他不得沉下了脸。

    “二母未免想当然了!二伯父是什么性子你该比我更清楚,他素来是好强的人,凭平倭封爵勋贵里头自然显不出来,他怎么不会想着继续去拼?北征乃是兵部叙功的第一等不假须知每次北征有多少勋贵将校随行?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前锋,这十几个领军的位置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抢破头伯父只是新晋的伯爵,抢得过别人?若只是为一偏将得过在交南独挡一面?”

    东方氏被张越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张张起更是连连点头。即便如此。张越却知道敲打这位二伯母绝不能响鼓不用重锤。而是要一鼓作气煞了她地气焰。因此又加重了语气:“刚刚大哥也说了。朝堂大事岂可儿戏。别人看镇守交趾乃是左迁。但二伯父并不这么看。他是自己想去。而且有心做一番实事!刚刚那番话传到外头就是怨望。传到二伯父耳中。他难道会高兴?二伯父若是能再有建树封赏。难道不是为了二伯母你和大哥二哥?”

    看见张越肃一揖。旋即头也不回地走了。东方氏只觉得又气又急。忍不住狠狠瞪了左右两个儿子一眼:“看看你们。这种时候也只会帮别人说话!他……他眼里哪有个长辈!”

    张张起只得不说话。李芸素来不在婆婆面前多嘴。赵芬却不是省事地性情。张越刚刚那一番话又是警告又是敲打。她听得极其痛快。当下就在旁边插话道:“太太可别辜负了三弟一番好心。老爷那性情大伙儿都是知道地。说一不二。自从任命下来之后。可是走路都轻快了不少。若太太刚刚那番话传到他耳中。恐怕是真不会高兴地。再说了。方姨娘地父亲可是西南那边地土司。在这事情上可绝不会拖后腿……”

    “住口!”虽说

    日大大咧咧。对母亲却素来尊敬。此时不禁一口喝见东方氏气得面色铁青。他连忙笨拙地劝了两句。到最后却迸出了一句不着边际地话。“娘。要不是爹爹这回不能带上我和大哥。否则咱们俩也想一块跟去地……”

    这一回轮到李芸和赵芬面色白。而在听到这样清楚明了地表示之后。东方氏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捏着拳头。心里渐渐想到了这一连几天夜里丈夫都是留宿在方水心房里。想到了那个女人乃是蛮夷土司之女。想到了早先那场让她幸灾乐祸地争执……她甚至一度怀起了张攸出征时是否会带上这个女人。心里头既是担心又是忌恨。

    已经出了月子的杜绾因奶水充足,便索性亲自喂养孩子,对于这一点,张越自然丝毫没有异议。孙氏想起当初自己也是亲自奶大了儿子,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乳母拿着丰厚的月例,也就没什么抱怨。此时,张越打起帘子一进东屋,就看到杜正敝开了衣襟在给孩子喂奶,不禁笑吟吟地站在了门边。

    因三房添了静官,顾氏便打了灵犀回来一起照应。这会儿灵犀恰好也进了门,见张越站在那儿满脸是笑,便笑着打趣道:“少爷日夜都看,还看不够?”

    张越哪里在乎这点调侃,因笑道:“人都说女人喂养孩子的时候最是光彩照人,果然一点不假。别说我,没看小静官成天腻着他娘那个高兴劲么,他又哪里看够了?”

    杜起初压根注意多了一个人,闻言立时抬眼一瞧,虽说用张越的话说,如今是老夫老妻不用避嫌,她还是忍不住侧转了一下身子,没好气地低低骂了一句贫嘴。待到孩子吃饱了,琥珀抱了过去放在一旁的绣制围床中,她扣好衣襟站起身来,正预备给张越一个白眼,谁知道他已经是径直走到围床那儿,逗弄起了吃饱喝足就打算睡觉的静官,不一会儿竟是把孩子引得哇哇大哭。那一瞬间,他倒是觉着这孩子的哭声着实光华灿烂。

    “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爹!”

    眼见这光景,绾连忙上前赶开了张越,抱着孩子安抚了好一阵子,直到小静官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咧了咧嘴,她仍然不舍得放下,于是依旧把襁褓里的孩子抱在了手上,回炕上坐下的时候又指着对面说:“你坐那边,别靠过来惹哭了孩子。”

    “好好,我依你还不行么?”

    看杜绾那少有的娇嗔薄怒,张越只好在对面坐下,看见被那小不点又是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他不由得暗叹儿子的好运。定了定神,他就开口说道:“二伯父大约这几天就要走了,难免有杂七杂八的事情,除了必要的时候,你正好借着静官躲一躲,省得又像上一回那样二伯母缠着你不放。皇上之前下旨征调了辽东和山东的兵,恐怕随后就是其余各。我大约又要忙一阵子,娘大约过两天要去南京,家里只有辛苦你了。”

    “咱们家那么多人,被你说得仿佛只有一个似的。”杜绾这回方才扔出去那个白眼,旋即方才恢复了一贯的表情,“你虽在兵部,但若是皇上真的要北征,征调军饷时你确实少不了差遣。只不过,之前娘来看我的时候隐约提过,爹并不赞同如今再次御驾亲征,一来皇上年纪大了,二来是军饷耗费太大。朝廷里头那么多大将,英国公更是堪称名将,为什么不能选一员大将出征?”

    “皇上始终对福当初的败绩耿耿于怀。”张越瞥了一眼琥珀,见她只是在那儿一味埋头做针线,便收回了目光,“在皇上眼里,英国公在交南战功赫赫,北征独当一面却未必稳当,别人就更不用说了。而且,朝中若始终是一员大将独立支撑,别人也会有闲话,再说二伯父还要出镇交趾,总不能好事情都让咱们张家占了。况且,皇上不是能在深宫之中闲得住的性子,与其说是北征,不如说是找寻昔日驰骋疆场的那种豪情。就算要劝,也得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尽管知道岳父并不是不管不顾直言劝谏的言官,但张越一想到之前那些处死的处死,下狱的下狱,贬谪的贬谪的那些文官,他还是额外又加了一句:“岳父那里我会设法提醒一声,若是岳母过来你也多多嘱咐。自从三大殿焚毁,皇上的脾气愈暴躁,若是劝说不得法,反而会适得其反。”

    哪怕是为了这个光华灿烂的小东西,他也得尽心竭力才行。

第四百三十一章 妄动杀机,皇帝宣召

    朱门风流第四百三十一章妄动杀机。皇帝宣召

    七月的京师原本已经颇有些秋意。然而一连数道敕朝堂上很是浇了一把火。

    敕河南都司选步骑五千。太原三护卫选步骑四千。潼关卫选步骑一千。八月朔至北京。

    命襄城伯李隆督运粮料二十万石至口外给官军。

    敕口外各卫选步骑一万赴宣府听调。敕山都司选步骑一万月中至万全。命于河南等都司官军内选精壮两万。月中至北京。

    等到了七月己巳。皇帝北巡的消息正式传了开来。尽管只是一个巡字没有一个征字。但只看那一众随行人物。文武百官自然是心中亮堂—都督荣领前锋安远侯柳升领中军马步队及大营围子手并神机营。宁阳侯陈领御前骑。永顺伯薛斌恭顺伯吴克忠领马队。武安侯郑亨阳武侯薛禄领左右哨。英国公张辅成山侯王通领左右掖。

    不打仗就没有的机会。五军都督府还有更多军官期望着在北征中立功受赏。因此。众家勋贵府上无不是为了此事忙的人仰马翻。就连久经战阵的英国公张辅开始精心挑选随行家将亲兵。人人都知道北征乃是叙功第一等。一时间竟是妻励夫母励其子。深宅大院中全都是一个个被男人撩拨的**荡漾的女人。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心思都被抛在了脑后。

    京师。

    别人一连几都在欢欣鼓舞预备北征。张攸却在众家人的送行中出了京师。由于兵部尚书方宾让张越1表兵部相送所以眼下虽说是大白天正该在衙门办事的时候。一身官服的张越仍是出现在了这儿。看见张攸板着面孔训张张起兄弟。他不禁莞尔。待他们说完话便上前双手送上了勘合印信等物事。

    “儿和起虽说比你年纪大但他们都是冒失子又没经过挫折。若是你觉着他们有什么不对。就多多提醒他们。”张攸嘱咐完了张越。见两个儿子站一边都有些尴尬。便轻轻咳了一声你爹也是执拗性子留在南京大约想好好做一番事情让别人看看。所以京师就的你们几个小一辈的多多照顾。尤其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你凡事更要多多留心。”

    张越一一答应了。然。接下来攸却忽然摆了摆手把张张起兄弟赶开了去。独独留下了他。他本为张攸大约是担心张张起遭了训斥尴尬丢了脸面。谁知道张攸竟重重按着他的肩膀压了压。声音亦是变低沉了下来。

    “儿的那个外室虽说一直老太太处置的。我一直没过问但如今寻常。我出征在外英国公眼看也要跟着北征。怕只怕人家对咱们家更加留心注意这种祸害不能着。儿那个傻小子不要管他。只要瞒着就没事了。你向灵犀打一下人究竟在哪。我留了两个妥当心腹卫明和卫罗在里。你只要诉了他们。他们自然会料理干净。我这辈子杀人杀多了。不在乎这么一个。就算是伤阴也是伤我的阴鹜。”尽管张越并不是么善男信女。但听到张攸说这。他仍然是呆了一呆。张攸在战场上什么模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位二伯父在他面前向来极其和蔼可亲。从来不摆长辈架子。甚至还曾经笑眯眯的摸着静官的头说小家伙长的虎头虎脑诸如此类云云。然而。此时此刻。张攸却丝毫没有掩饰那种货真价实的杀气。

    “若只是寻常勾搭上来的女人也就罢。正如老太太说的。没有怪罪别人的道理。但我仔细让人探查过。虽然儿说那人是东南平倭时从海上救回来的。原本是被人裹挟出海的好人家女。但那艘船上只留下了一个小水手。其他人统统跳了海。这原本就可疑。而且。事后那个小水手消失无无踪。更可见那女人底细不明居心叵测。若一旦兴风作浪就是大害。其实要不是老太太人藏好。也不会托你做这种事……”

    “二伯父。此事我也已经写信让爹爹在南边设法打听一下。底细未明之前滥下杀手。请恕不能答应。”张越早就托付了袁方去查。此时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坦然抬头拒绝了张攸的提法。“况且。祖母既然因为灵犀受伤的事情所警觉。必然不会让她再有脱逃的机会。若查清是和倭寇海贼是其他人勾。到时候我自不会手软。但若她只是寻常贪慕富贵的女人。那若是轻易灭口。只怕异日大哥会对您留下心结。而且毕竟是一条人命。我没有草菅人命的习惯。”

    越顶一。但想到之前去探顾氏的口风亦是乎回答。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怪只怪他为了前程忽视了教-儿子。怪只怪儿子瞎了眼睛。怪只怪两个儿子在女上头的秉性都他差不离。想到这里。他也无颜再多说。深深叹了一口气便后退两步上了马。瞥见两个儿子都赶了上来。他便提起马鞭冲着两人遥空一指。

    “在京师安分守己不要再闯祸。否则我回来之后饶不了你们。”

    临走时还被父亲这么一喝。张起不由的大感没有面子。一路回程的时候。他一面抱怨父亲老是把自己当孩子。一面还笑嘻嘻的探问张越父亲究竟交待了什么。结果自然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张却什么都没问。进了宣武门之后便着张起说是要去军中销假。张越自然是一个人回到了兵部衙门。

    一进正堂。他就现内中的气氛不复往日的紧张。尚书方宾和两位侍郎都流露出一种轻松的神色。心中罕的他上前奏报了公事。谁知却被留了下来。

    “之前因为各卫所兵的事。你武库司上下也忙了好一阵子。如今可以轻松一下了。”不等张越开口。宾就摆摆手道。“兴和边将刚刚来急奏。说是有从蒙元逃回来的被掳青壮千辛万苦到了兴和。带来了鞑虏的消息阿鲁台闻听皇上要北巡。已经率部将数千帐往北迁徙。看那样子是决计不会来犯的。

    我正要去见皇。你和我一同走一遭。张总兵进的事情也的和皇上提一声。”

    前头那番话于张来说不啻是好消息。毕竟。他对于这次的北巡也就是北征颇有些嘀咕。然而。这最,一句话他却听出了几分其他含义。想当初和方宾一同面圣。他越过方宾直奏交趾事。只怕这位必报的兵部尚书心里早就记下了。于是。此时附和了方宾两句。他就笑道:“此乃军国大事。然该有大人亲自禀报。我一个司官随行就不妥了。而张总兵先头也已经陛见过了。皇若知道阿鲁台远遁必然会大悦。毕竟这是天大好消息。”

    方宾也就忌惮张勋贵子弟的份。于是随口这么加了一句。见此次张越知趣自然异。等到张越行礼退下。他在正堂中来回踱了两步。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一打再打。封爵的贵越打越多。武臣势力越来越强。国库倒是抖落精光。阿鲁台却不见覆灭。实在是没意思。既然这一次阿鲁台主动望风而逃了。想必皇帝总不会还不肯罢手吧?要知道。爱好御驾亲征的都是帝那等好喜功之辈。这样下去决计不行。他是要做名臣的人。倘若如今一味着皇帝的喜好。异日可未必能讨皇太子的好。

    于是。等到这一日方宾从宫回来。申正时刻兵部衙门散衙的时候。一众好些天都是的脚不沾的的兵部官员个个面色轻松。毕竟。一旦北征。他们在后方是再拼死拼活也不过一通嘉奖的功劳。那些勋贵却是加官进爵步步高。谁能气过?

    “方尚书说。皇上已下令罢各所征兵。恐怕这次北巡去不成了。”

    “要知道。先才降雷火。咳。北边不毛的。由着阿鲁台和瓦剌厮打不好么?”

    说着说着。万世节就低声打趣张越道:“要说还是元节你那位伯父聪明。若是硬削尖脑袋挤进北征。恐怕这次就要落空了。交南的差事虽说繁重些。但他曾经在那儿镇守多年的理人情都是娴熟。说不定就能抓到黎利这个跳梁小丑。到时候也是不小的功勋。”

    “只怕不-的大有人在。”

    张越苦笑了一声。心想迷迷糊糊记的历史上那位永乐皇帝朱棣就是死在北征途中的。尽管记不住是哪一年什么时候。但只看皇帝如今的年龄和身体。他是真不想让朱棣亲自出阵。然而。如的朝堂虽然有不少能臣群策群力。却几乎是朱棣的一堂。

    他正这么想着跨出了兵部衙门。结果就看到大街上忽然有十几骑人风驰电掣的卷来。为的人那人一身大红绣麒麟服。是锦衣卫指挥使袁方。一见张越便滚鞍下马疾步走上前来。直截了当的说道:“张大人。皇上眼下在周王公馆。命我宣召你过去。”

第四百三十二章 直率和粗暴

    洪武帝朱元璋分封诸子之后,就定下了藩王无诏不能矩。然而,早年的那些亲王毕竟都是皇子,三两年总有入京觐见的机会,因此南京城一众亲王的公馆都是造得富丽堂皇远胜公侯。可朱~登基之后便漂漂亮亮完成了建文帝没有做成的削藩,一个个桀骜不驯的弟弟死的死废的废个个服服帖帖,亲王也再少有入朝。于是,在迁都北京之后,能够在这京师里拥有公馆的亲王,竟是只有汉王赵王和周王而已。

    周王公馆乃是营建北京城时朱棣特意吩咐工部营建,占据了半条胡同,规制几乎等同于国公府,只是正门涂用朱漆,梁、栋、斗、檐尽皆用金,于是自然而然就和国公府区别了开来。朱宁的郡主府和这里只隔开两条巷子,周王朱在宫中住了半月余又搬了出来,她自然也就到这里和父亲同住,只隔三差五进宫一回。

    张越和朱宁因杜结缘,平日也常常见面,但这周王公馆他却还是平生头一回来。此时,看见胡同中除了服色鲜亮的锦衣卫校尉,还有好些身着整齐服色的护卫,他不由得想起了周王朱手中还捏着三护卫想交却没法交,不由得心想这年头闲散亲王也难做。

    献千金方编救荒本草……尽管这位周王很是养了几个混账儿子,但至少自己是一个不错的人。

    外头既有锦衣卫也有王府护卫,内中便都是锦衣卫的天下单单是从大门到二门之间的一段距离,张越就至少看到了百多号人,心中不禁咂舌。等进了二门之后,袁方把随从都留在了外头,一路走去,锦衣卫就要少得多,个个都是掩映在不甚起眼的位置,也没有那种如临大敌的架势。在这种情形下,他和袁方自不像最初那样凛凛然,就是说话也方便了许多。

    “你家静官如今快两个月了大约壮实了不少吧?”虽说目不斜视死板着脸袁方的口中却说着这么一个异常温馨的话题,“我也没什么好送的,所以才知会你爹直接送了一百两黄金,无论是打个金锁片还是手环之类的都行。对了,你让胡七送的笔是胎毛笔?孩子的胎毛可是少得很送了我之后,别人那里可就没了。”

    “小家伙吃饱了睡足了吃,还真是合了我给他起的那个小名,所以两个月下来连胎毛也比人家的丰盛,所以竟是制成了一套笔。除了自家留了一支做纪念之外,我送了岳父家里一支,袁伯伯您一支有一支郡主亲自来要去了。”想起最后一支送出去的笔和收到的那份满月贺礼,张越不由得顿了顿即才笑道,“所以您不妨试试那支笔如何。”

    “我又不是文不用试,留着做个念想就好。”

    想起自己当初打开那~致盒子看到那支笔时的惊喜和怅惘袁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眼见前头内仪门将至,他便收起了轻松的心情,低声提醒道:“今儿个方宾进宫禀告阿鲁台北逃,皇上极其恼火,虽说勉强允了暂不征兵,但回头就大了一顿火,甚至还对我说,锦衣卫既然那么多探子,也可以往北边派一些。”

    这是为难人么?听到这么一席话,张越简直哭笑不得。然而,把监察百官的锦衣卫用作情报局乃是当初在青州查探白莲教的时候就用的一招,而且效果极其好,皇帝这么想也不奇怪。只不过,兵部职方司在北元素来就安插了谍,若是锦衣卫真在这事情上插一脚,只怕六部必定不会乐意。想到这里,他便问道:“那您是怎么答的?”

    “这一回是逃归地被掳青壮传来地息。可以指望一次不能指望第二次。但是。北元那边即便是商人也准去做生意。这探子很难安插。况且自从大明开国之后。从蒙元遁入大漠地汉人已经都回来得差不多了。除非能收买到他们内部族酋。否则打探不到重要消息。我陈述完这些。就说皇上若是允准。我愿意倾力而为。结果皇上立刻又改主意了。”

    袁方对于应付朱棣这个至今已经是颇有一套。因此尽管也屡有文武弹劾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他地位子却日渐牢靠。即便是原本凌驾于他之上地东厂。也并没有影响他地多少权威。

    如今他唯一担心地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毕竟。皇帝地身体已经不那么健朗了。

    这些话他却不会对张越说。当下便轻轻咳嗽了一声:“皇上召见你大约是为了兵部地勾当。但今天汉王嫡次子朱瞻到了京师。御马监少监海寿去宣召了。如果碰头地话。你最好有个准备。你和他有过节。在皇上面前多多隐忍些。反正皇上未必待见他。”

    这些提醒都是金玉良言。张越自然是一一答应。等过了内仪门。袁方加快了脚步。越过张越沿台阶上去。在正堂前那道湘妃竹帘前头站定。还不等他躬身禀告。里头就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地声音。听着恰恰是朱棣在脾气。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究竟要朕怎样?就是朕挑

    没这么用心过!朕撂一句实话给你,没错,朕是有挑勋贵子弟给宁丫头,但这也是为了她好!勋贵子弟都是自小纨绔惯了的,还没有成婚屋里就摆着六七个通房三四个妾,嫁过去也闹心;至于朝中那些号称年轻才俊的文官,他们寒窗苦读数十年,几乎都是满腔雄心壮志,娶了宁丫头,尊贵是尊贵了,仕途上便嘎然而止,要敢说乐意娶郡主尚公主……朕敢说个个都在放屁!”

    “可至少要一个能配得上宁儿的男人!否则什么阿猫阿狗都成了仪宾,我怎么对得起她!就算皇兄你对我不放心该知道她一向的好!”

    两人这话说得粗鲁直率,门外的张越听着不禁瞠目结舌,心想皇帝和周王这会儿还真是直爽得紧。然而很快,他就更加惊悸了起来。

    “二十多年前朕还是藩王那会儿,你儿子向朝廷告你谋反,虽说那是借口,但你敢说你没和朕有过一样的心思?然后是朕当了皇帝之后,别人也举了你好几次,包括这次在内,朕都是二话不说就信了你你敢说言行举止就没有失当的地方?宁丫头一向当你是一心只想过逍遥日子的闲散亲王你现在当着朕的面,敢说你丝毫心思都没动过?狗屁,朕和你嫡亲兄弟,你的脾气还不知道,装蒜的功夫自幼就数你最好!要不是宁丫头一次朕下死力狠查,你当真的查不出端倪?老五朕今天可以说一句实话,宁丫头朕是当女儿看的!”

    屋子里头沉默了良久,最后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臣弟其实只是希望宁儿能够太太平平回开封去嫁人……”

    “你有十一个女,让宁丫头留下来陪朕几年而已,你比朕年轻,异日她自然有回开封的时候。再说了封那么小的地方挑得出什么好人……”

    听着这一对天底下最尊兄弟这样的谈话,张越只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悄悄退出去。虽说皇帝对他很是垂顾有些话听到还是极其麻烦。当他看见袁方也往后退了两步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不孝孙儿朱拜见皇爷爷!”

    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来!看到那湘妃绣帘一下子被人掀开,出来的人头斑白身穿紫红色大团花便袍,双目不怒自威,正是朱~,张越连忙退后数步,忖度离开朱瞻跪下的位置足够远了,这才下拜行礼。还不等他出声,他就看见那位穿着乌皮靴的天子大步上前,竟是不由分说把朱瞻踹了一个跟斗。

    此此刻,他几乎把肠子都给悔青了,深恨没有和袁方在路上多耽搁一会。

    先是不合听到皇家兄弟吵架,然后是看到皇帝爷爷一脚踢飞了郡王孙子……他怎么来得偏生如此不巧?

    “你也知道不孝!要不是你那天性循良的大哥,朕就该废了你的爵位禁锢你一辈子!滚起来,朕没有那些软啪啪的孙子,当初你告你父亲的胆子到哪里去了!”

    “孙儿当初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大约是不见天日的时间长了,朱瞻的脸色异常苍白,面上也没有昔日的乖戾之气,此时竟是咚咚咚连磕了好几个头,“大哥年初身体还撑得过去的时候曾经来看过一次孙儿,撑着病体大骂了孙儿一通,如今孙儿已经知道错了,将来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朱棣虽说训斥汉王朱高煦的旨意上说得冠冕堂皇,但看到这么个可恨的小子,还是忍不住想一个窝心脚踹死他。直到朱瞻把朱瞻坦这个死去的大哥搬出来,他方才渐渐消了火,心里又想起了自去年年底开始的这一遭。先是赵王世子,然后是汉王世子,六月里皇太子朱高炽的第四子朱瞻垠就开始病恹恹一直不见好,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他也懒得再把火气撒在朱瞻身上,厉声呵斥了几句就把人赶走了。

    “张越起来,随朕进屋。”

    倘若不是这一声,张越几乎以为皇帝多半已经忘记了自己。此时答应一声后起身,见袁方已经是侍立檐下,他便定了定神跟进屋。打起湘妃竹帘进门,他现朱宁竟赫然侍立在周王朱后头,面上丝毫没有表情。想起那会儿朱~朱兄弟俩的争吵丝毫没避忌这位正主儿,他不禁暗想这两个长辈实在太过大大咧咧。

    看着张越,朱棣忽然忘了原本叫他来是为了让他那个喜得贵子的妻子好好劝劝朱宁,张口就问了正事:“张越,兵部尚书方宾之前奏报,说阿鲁台闻朕北巡之意便举家北窜。你也在兵部一年多了,说说你对此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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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规矩都是人定的

    朱门风流第四百三十三章规矩都是人定的

    果是在乾清宫朱棣忽然询问这个问题。张越不会感到意外。但这里实在太不是的方了。刚刚朱棣还和朱大光其火。分明是还在纠结朱宁的婚事。继而又在外头作走了一个郡王。这会儿忽然又毫不避讳的在这周王的盘问起了这重要的大事?

    电光火石之间。张就做出了判断。即便他确实是不赞成朱棣再次御驾亲征。但是。这会儿皇帝问的是阿鲁台北窜。他自然不能一味人云亦云说什么人家望风而逃。

    “回禀皇上。臣认为阿鲁台北窜之事其中有诈。”一句话定了基调。他说话就从容了起。“阿鲁台昔日穷途末路时曾经向我朝上表称臣纳贡。皇上更敕封其为和宁王。结果待他恢复元气后。每逢朝贡回程便劫掠边镇。其部甚至屡扣天使。又和瓦剌交战不休。足可见此獠乃是野心勃勃反复无常之辈。虽则此次他闻听皇上北巡而-家北迁。但这多半疑兵之计。塞外苦寒不通财货。他既然已经兵马壮有了异心。只要先以此消息麻痹我朝。随即趁机大军入寇劫掠。等事成之后一击则走再次远遁。则即使大军进。只怕就追不上他了。”

    先前方宾来奏报阿台北窜的时振有词。口口声声都是皇帝天威令阿鲁台望而却步遂远遁无踪。虽这些颂圣的俗套平日里听着很舒服。但如今却是已经各卫征兵这消息不啻是说自己判断失误因此朱棣自然是心中光火。所以。张越阿鲁台乃是疑兵之计。和他自己的判断不谋而合。他立刻就丢开了其它。沉吟片刻就点点头说:“你继续往下说。”

    “兀良哈朵颜三卫从战有功蒙圣恩南下。却因为未能如愿占据大宁。所以一向亲近阿台。阿鲁台之所以有南下入寇的野心。正是因为兀良哈为臂膀。因这三卫的位置偏南况且开原广宁又曾开设互市所以中原但有风草动。这三卫就立刻能的到消息。继而便惊动阿鲁台。况且他们是姻亲如今台势大更是彼此倚为犄角。所以如今不论皇上是否北巡。要之计是整兴宣府开平等的武备决不能阿鲁台乘虚而入。”

    周王朱虽说早年分封河南。但河南并无寇患。所以他对军事一窍不通。此时见那一对君臣把自己的的方当成了宫里的的盘。他不禁感到一阵阵头痛。却不好贸然开口或是退却。最后索性闭目养神。而站在他背后的朱宁亦是没有去留心那些军国大事。满心都在想刚刚皇帝和父亲刚刚那那争吵。君臣猜忌她早就习惯了。但那罕有的一丝温情却让她无法高兴。

    朱棣盛年镇守北平。和蒙元战多年。朝中并无大将能及的上他的大局观和决策力。张越并不认为自己在这一点上强过皇帝。因此。接下来他便提醒道:“之前皇上两次北征。大军对上蒙元都是大有斩获。所虑者惟有粮道补给。还请皇上明察。”“打仗容易补给艰难。从古到打仗都是如此。朕还不用你这个头小子提醒这个!”

    朱棣哂然一笑。心却是好了起来。见那边朱朱宁父女俩一个打起了瞌睡。一个正在呆。他便缓步走上前去。也不理会朱。竟是径直对朱宁说道:“你性好强。又是当男儿养的。可妇德在于贤良温恭嫁人之后难免要侍奉公婆抚养弟妹。这等琐碎的事情想必你也不耐烦。若是以郡主之尊日后在婆家受。到时候老五更是要找朕算账。也不用宗人府司礼监再拟什么名单了。老五既然差点和朕翻脸。朕就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索性给你几个人选。以后既是你的仪宾。即便不说重用。朕也不会亏待了他。”

    “一。沈度的孙沈世隆尚未婚配。沈家是江世家。也是张第一大姓。沈世隆为人温恭不求出挑。和他祖父的性子相似。父亲沈是谦和人。母亲亦身书香门第。想必不会太挑。既不是寒门也不是勋贵。年纪也差多。配你刚刚好。沈氏乃是顶尖的书香门第。最要紧的是门风极佳。这一点你以问张越。”

    说到这里。朱棣又屈了一根手指头。笑吟吟的看着若有所思的朱宁:“第二个。旗手卫挥事薛荣。他是袭父职。为人本分。家境也殷实。也不担心会压着你。”

    “第三个。兵部主万世节。贫寒是贫寒了些。但他父母双亡家中别无亲戚。不会闹心。朕那次从兵部来之后正好让人打听了一下。结果倒想起了这么一个人。之前你和朕去西四牌楼观刑的时候也曾经见过的。当初殿试的时候。他卷子只誊了一半。否则足以入三甲。至于性。想必张越很清楚。”

    说了该说的。听到了想听到的判断。朱棣离开周王公馆的时候固然是心满意足。而张越恭送了皇帝一行去。原打算转向朱朱宁父女告辞。谁知道朱竟是歪着头瞧看了他一回。忽然口相留道:“张越。算起来咱们也是同。可前后也就见过两回。今个你既然来了。就索性留下来陪我喝一盅。”

    “父王!”

    “宁儿。你别拦我。一不结交贵。二不往来官员。这一回是皇兄硬把人弄到我这的盘来的。也不至于因为我留张越吃饭而怎么着。想当初我和杜丫头还是棋友!”朱没好气的瞪了朱宁一眼。旋即盯着张越问道。“怎。大名鼎鼎的小张大人肯不肯给面子?”

    见过倨傲暴躁的汉。见装腔作势的赵王。但时此刻面对犯了执拗的周王朱。张却实在没法出拒绝的话来。略一思忖便点头答应了。又打随从回去报信。看到越没有拒绝。朱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一面和他往里走。一面嘴上还唠唠叨叨的。“宁丫头和她那些哥哥姐年岁相差大。他们虽说疼爱她。但那些亲密话她却一向无处可说。我也没到几年前带她进京觐见。竟然会让她多了不少好朋友。杜丫头她小小纪心思缜密。更难的的是没有才傲物的骄狂毛所以我倒是挺喜欢她。

    只不过没想到一晃几年。她进内阁。她竟是嫁给了你。说来杜丫头还真是好福气。”

    后头的朱宁跟着进二门。看着父亲竟是拖着张越径直进了主院正房。又高声吩咐随从拿酒上菜。惦记他的身体。她不禁连忙上前阻止。才劝说了两句。她就看到一向随没架子的朱没好气的拿眼瞪她。随即更是端起了亲架子赶人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形。心思细腻的她往深处一思量。便明白了他的心意。于是。等到酒菜上齐。她亲自为朱和张越了酒。又看见父亲抢过酒壶自自饮一喝就是三杯。她只的遣开了下人。自己也告退离去。

    看宁离开时那有些落寞的身影。张越不禁开口说道:“周王这又是何必……”

    “若是这一次再错过机会。她便转眼就要到双十年华了!”朱再次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随即不容分说的摆了摆手。“虽说我很高兴她多交到了几个朋友。但也深悔耽误了她的婚事。刚刚你也听到了皇兄此次,名的那三个人……真是可笑。这三个人都是宗人府当初报给过他的。他那时候一口就驳了。眼下却再次列了出来……”

    见张越面色微变。还是及时刹住了话头。继而便郑重其事的问道:“旗手卫的那个指挥事就罢了。既挨不上勋贵的边。又还在军中。顶头上司一大堆。家里指不定还有什么麻烦。想当初她大姐嫁的至少还是徐达的孙子。这么个不成器的算什么!看在你家杜丫头和宁的交情。你给我一句实话。阿宁究竟是嫁谁合适?”张越刚刚就猜到自己被留下来是因为这个。面对朱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他不禁陷入了沉默。好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周王千岁。沈家门风有目共睹。而且口碑极好。只不过民则先生素来不让儿孙在外交游无度。我也就是逢年过节登门送礼时见过沈世隆。寥寥几回相处下来。我觉着那是一谦和恬淡的公子。而万世节确实是我的好友。他为人洒脱不拘小节。虽是书生却有一股豪气。这两位都是一时瑜亮上上之选。但恕我直言……”想到当初栖霞寺求见道衍时。万世节便是询问如何成就功业;想到沈度一再提点教导。沈藻在宫门前解衣相赠;想到朱宁一次又一次帮过自己。如今她的婚事却拖了一天又一天……他想起朱宁只怕对那两人根本没印象。索性直截了当的说道:“成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不是男女脾性好年纪合适出身不错就够了。至少也的……”朱一向只知道父母之命媒之言。这会儿闻言顿时愣住了。然而。他毕竟极其宠爱朱宁。兼且又自忖聪明绝顶。须臾就自以为料中张越这提醒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便一拍胸脯打断了张越:“能娶到阿宁乃是他们的福气。料想他们谁也不不依。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明天就让人去和皇兄说一。然后设法去见见那两个。哼。要不是我今天豁出去了。只怕皇兄会只拿国子监那些监生敷衍……什么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倒霉的一年有完没完……

    留下张越陪喝下人们虽说都被留在外头。但仍在外间烫酒伺候。一壶壶酒流水一般往里头送。这边厢张越不的不陪着兴头上的朱那边厢就苦胡七赵虎等等几个随从。他

    |在花厅中被好茶好饭地招待着。眼看天色渐晚主人还不出来。心里无不着急。好容易等到内中有人报信匆匆到花门相迎的时候。看见的却是被灌的大醉的张越。

    搀扶张越出来的总看到面前一帮人全都满脸诧异的模样。连忙赔笑道:“周王千岁自打来到京师之后就不曾那么高兴过所以今儿个不免多劝了小张大人几杯。刚刚我已打人预备好了马车郡主这会儿正在给周王千岁醒所以让我代为给诸位打个招呼。赶明儿她再亲自登门赔礼。”

    虽说心下郁闷。但胡七还不至于|要人家亲王郡主赔礼。客气一番就和赵虎上前接手一左一右架起张越。好容易把人送上了马车。他忖度片刻便干脆吩咐人牵着自己的那匹马。亲自上了马车相陪。这一路张越昏昏沉沉就不曾醒过。好容易到了家。面对管家高泉的盘问。他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就道出了实情。

    知是周王朱硬是把张越灌成这幅模样。高泉不禁暗自纳罕。往日他在开封时。逢年过节没少上周王府送礼。有自己去的也有跟着顾氏或东方氏去的。可纵使做寿。也少有见这位亲王和外客多罗嗦什么。想想多半是因为三少奶奶和陈留主交好的缘故他便摇了摇头。一路跟着胡七把人送到了二门。看着两个健壮婆子出来接手。这才放了心。

    此时顾氏等等早就歇下了。杜虽说早就的信说张越被周王朱留下了。却没想到这么也没想到来的竟是这样一个醉汉。因张越在饮酒上头从来都是制有度。她和琥珀秋痕都没有应付这种情形的经验。结果还是灵犀手麻利去院里小厨房亲自整治了醒酒汤端过来喂张越喝下随即又-好了。果然。热腾腾的醒酒汤下去。越果然抠着嗓子呕吐了来好容易停了之后便昏昏沉沉睡下了

    面对这么个古的形。秋痕忍不住嘀咕道:“真是怪了。不论公务应酬还是朋友往来。

    爷都不曾过这么多。”

    “兴许是周王盛情推却不下?”犀在旁边插了一句因又替杜宽衣。便笑吟吟地低声。“哪怕是成婚的那天晚上。少爷也命人偷偷把酒换成了水。若不是被人逼狠了。怕怎么也不会喝这许多。”

    早已洗漱完毕此时脱去外的绣花缎子小袄不禁朝灵瞪了一眼。待她上了床。灵犀便吹熄蜡烛。只留下墙角高几上的那盏灯和琥珀秋痕蹑手蹑退了出去。尽管银红色的纱已经放下。丈夫也正躺在身边。但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外头更鼓阵阵好容易有了些睡意她却冷丁感到枕边人猛地一个激灵。随即竟是坐了起来。

    虽说已经是八月中秋。但下子起张越却是满头大

    现己正坐在床他不由先愣了一愣等侧头现杜也已经支坐起他方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抹了抹湿漉漉的额头低声苦笑道:今儿个大约是出丑了。我连怎么回来都不知道。还以为睁开眼睛就会看到醉胡言乱语的周王。”

    “可是为了郡主的事?”

    见张越点了点头。面上满是郁之色。杜顿时皱起了眉头。她产后朱宁也常有登门。看见孩子的时候每每高兴的很。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帮着在名单里挑挑拣拣。但每次朱宁都是笑着摇头。毕竟。那些监生虽说被评定为品行学业都不错但总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之前她已|说皇帝也在周王馆。此时便连忙问道:“可是这一回人已经定了?”

    “皇上这一回提出了三个不错人选。但其中一周王瞧不上。另两个……一个是民则先生的孙儿沈世隆。一个是老万。无论人品还是才学。这两个都是顶尖的。按理说比起之前那些。无论哪个都是上上之选。可郡主才见过老一次。沈世隆则根本没见过。况且。这一头就算周王愿意。那一头别人也未必乐意。”

    “这世上男女婚配。有几个不是盲婚哑嫁?”

    杜倒是觉着这两个人选都比先前的好的多。没料想张越竟说起了这个她呆了一呆便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紧跟着她就感到张越轻轻揽住了自己的肩膀。耳边传来了低低的呢喃:“我只是觉着婚前对彼此性情都该有个了这样日后方才好相处。就好比咱们。只有现在未来却没有过去。对郡主来说未必是好事……”尽管一夜宿醉但日一大清早。张越还是准时起床。换上官服之后。由于脑袋隐隐约约还有些痛。他便索性吩咐琥珀打来井水。就着那冷的井水使劲

    头脸。振奋精神三两下用完了-|他和杜到北请过安之后。便急急忙忙出了门。

    果然。由于张越昨日那一番话。朝会上朱棣便把之前方宾的奏报丢到了一边。预定明年二月北巡。又下旨各处整军备城墙不可懈怠。命心腹宦官连同御史核实天下粮库藩库等。面对这种势原本昨日了讯息正灰心丧气的贵们顿时欢欣鼓舞。而以为大局已定不用担心的方宾则是大失所望。下朝从金水桥出了左掖门之后。他更是冷冷看了张越一眼。

    昨天散衙之后他就听说皇帝命锦卫指挥使宣召越去了周王公馆。肯这小子又乱八糟建言!帝实在是太偏听偏信了。如此大的事情竟然愿意相信这么个初出庐的年轻人。难道他们这些尚书都是设不成?

    出于这种不悦恼怒甚至可以说是激愤的心理在这一日朝会回到兵部衙门之后。方宾都是死绷着一张仿佛所有人都欠他一千贯的脸。无论什么公务都要挑刺。尤其对武库司更是吹毛求疵鸡蛋里头挑骨头。乃至于自认为最最具有承受力的万世节在从正堂回来之后也是满面无奈满脸灰败。就差没在脑门刻上“我很忧伤”这四个字了。

    “一共去奏报了四件事情。方尚书都驳了。”万世节冲张越竖起了四根手指头。然后一根根数着屈了下去先。军器局的新火铳又造好了一万支。按照序列应该先给府大同万全等卫所换上。结果方尚书劈头盖脸训斥这事情不用咱们武库司操心。其次。就是咱们的半年帐册按例该当奉堂官审核。他又说若事事都要他操心。要郎中何用……剩下两件事情也给驳了。总之。今儿个若有什么事就捱一捱。别去触方尚书的霉头。”

    张越看着说完席话又恢复了无谓笑容的万世节。思来想去还是找借口把人叫到了一边。把昨日朱棣和朱的意思说了。出乎他意料他原以为会万世会有极其激烈的反应谁知道这一位只是翻了个白眼。

    初第轮就被刷了。”

    节没好气地瞧着张越拍拍手就要走可没出去几步他就地转过了身子。见张越站在那儿依旧是刚刚那幅模样他渐渐醒悟到这不是开玩笑登时怔在了那儿。

    他第一次见朱宁是栖

    寺。只记的这位郡主三两下赶跑了张越的两个绔堂弟倒是的那英姿飒爽的模样;第二次见朱宁则是那回西四牌楼刑场边的酒楼。虽说她是男装打扮但这种程度他却还瞧的出来。那|是一位极有性格才貌双全的金枝玉叶。但可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将其娶回家。这不是前途问题也不是家世问题。更不是个性的|……

    他既没有父母就总想着能娶一个自己真欢的女子。朱宁虽好。可他只见过人家两次。几乎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总不成第三次见面就是洞房花烛夜吧?

    怔怔地站了好一会。他便复了那漫不经心的笑脸:照你这么说周王只怕会来端详端详我这个仪宾候补人家还未必瞧起我这个然一身家徒四壁的穷官员。

    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还没要瞎操心。只是若真是事成了我还留在兵部。这兵部衙|的同僚上司怕也会头疼的很。兵部衙门一个异类他们就够烦心了。”

    看着万世节双手一。随即没事人一般地转身走张越怔了一怔便想起了那一日皇帝话。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万世父母双亡然一身。怪不的总觉的对方洒脱之外。骨子里还有一种寂寥和傲气。否则要说起来万世节比他还大几岁。怎么居然到现在还是单身?

    这一番谈话并没有兵部衙门中翻起一丁点水花。而即使在朝中。朱棣和朱这一对兄弟仿佛忘记了前的谈话。一连数日都没有动静。只是当皇太子第四子朱瞻垠逝消息传来时。平静无波的朝堂上方才再次掀起了波澜。

    即使这一次不是皇太子的嫡子这也已经是一年之内逝的第三位皇孙!更不巧的是。这一天正是钦天监报日食。百官忙着行日食救护仪的日子。于是。无数人心中都转着这么一个念头。年初开始就是事端不断。这倒霉的一年还有完没完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没完没了

    于钦天监早有奏报,八月十五有日食,因此按照日食礼部仪门及正堂早就结彩设香案,两旁还特意设置了金鼓。日食如期而至的时候,俱着朝服的官员一一参拜,不但礼部鼓乐齐鸣,就是街上的百姓也有不少敲锣打鼓的。就在这又拜又起好容易折腾完的时候,正要散去的群臣却得报皇太子第四孙朱瞻垠逝,一时都错愕了起来。

    尽管如今的钦天监已经几乎能预报出日食何时生何时结束,但这日食救护却仍被朝廷当成一桩大事,跪拜行礼仍是不可马虎差池。所以这一天回到家里时,张越在心里头自是埋怨封建迷信害死人,可看到管家高泉正在指挥下人收起锣鼓等物,想起之前日食出现的时候恰是满城敲打鼓,他只能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人有敬畏之心总归是好的!

    高泉一转身看到正要往里走的张越,连忙三两步赶上前来行礼。左右望了一眼,他就亲自把张越往里头送。

    等过了屏门,见四下里无人,他方才低声说:“三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因着日食家里头敲锣打鼓闹腾的时候,家里头出了老大的乱子,方姨娘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竟是乔装打扮成了小厮,从后门偷偷跑了。二太太知道了之后没有先报老太太,而是在自个屋子里头清点是不是遗落了什么,所以等到回报了之后就晚了。”

    “怎么可能!”张越言顿时倍感惊愕,“就算她溜出去有路引怎么可能出城,就是在路上也寸步难行!”

    此时此刻,高泉的面上不流露出几分尴尬:“这个小的实在不清楚,只是在事之后去各处城门打探之后才知道,方姨娘竟是早就凭着路引出了宣武门。老太太这次实在是气得狠了,先头在北院大上房大雷霆,三位太太个个都闹了个没脸,这会儿连晚饭没传,还请三少爷去劝劝。所幸下人们知道此事的很少,我去外头打听时也只说家里跑了一个丫头。”

    尽管张越心觉得此事极其古怪此时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紧的是老祖母顾氏已经年纪一大把了,若是因此事气出一个好歹来,那就是了不得的勾当。当下他也没功夫和高泉多说,淡淡点了点头便急匆匆进了二门。等来到北院大上房,他就现堂屋里只有几个丫头。就在这个时候白芳正好打起帘子从里屋出来。

    “三少爷可是回来了!”看张越,白芳着实是大喜忙上前行礼,又低声说道,“老太太连三少奶奶和灵犀姐姐的劝说都不听,打她们回去了,刚刚又赶了奴婢出来。她说没胃口吃饭,您赶紧进去瞧瞧吧。这人是铁饭是钢顿不吃怎么行。”

    张:只点了点头,旋即进了里屋。看见顾氏正斜倚在炕椅靠背上上看不出是悲是喜,他便上前轻轻唤了一声。这时候氏方才别过了头,看清是张越便板着脸冷笑道:“你也知道了?好嘛,家里几十年都没出过这种事,现如今真是不成体统了。一个说是二房,其实却谁都当作头面主子的留下几句话说跑就跑了;另一个已经是伯夫人的顶尖命妇,遇上这种事竟是先清点东西,连个主次都不分!儿子是这样老子娘也是这样,简直是混帐!”

    想到方水心地身份和二伯父张攸下地去向。张越自然不可能不担心。黔国公沐氏永镇云南。每逢交趾用兵。其必定是后方支援。而如今听说由于征太苛。西南夷已经颇有些不稳。见炕桌上还有热茶。他劝着顾氏喝了半盏。眼见祖母不再是刚刚那幅咬牙切齿地光景。这才开口劝说了起来。

    “事情都出了。祖母还请暂且怒。如何善后才是最要紧地。如今既要追究人是怎么走地。还要弄清楚她究竟为什么走。您刚刚说留下几句话。她都说了什么?”

    “还有什么。之前芒市土司特意让人捎信给她。说是让你二伯父为他们部族多求一些棉布和茶叶。结果你二伯父弄到了棉布。茶叶却是难能。毕竟朝廷有禁例地。她留下话对二房伺候她地那个小丫头说。既然你二伯父走了。她也不愿意呆在张家。宁可去投奔她阿爸。也好劝着他不要因朝廷苛待犯了糊涂……最最该死地是。那个小丫头还说方水心呕吐了好几天却没声张!这若是真地有喜了。几千里跑下来还能有命在?这个糊涂透顶地女人。简直是命都不要了。她一个女人就算有了路引。有那些饰当盘缠。这一路上天知道有什么凶险!”

    张越自然不是傻瓜。闻

    便再也没有去问什么路引是打哪里来地愚蠢问题。顾氏一番。顾氏先头已经气消得差不多了。这会儿看到张越亲自到外头把食盒提上来一样一样摆满了炕桌。又说亲自陪着她吃饭。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动了筷子。但喝了大半碗粥就放下了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仿佛像吃珍馐美味那般吃着那些家常饭菜。

    由于今儿个实在是被那场事先预料到却又躲不过去地日食折腾得很惨。因此张越这吃饭地度自然便快了些。等注意到祖母一直在端详着自己时。却已经是他吃完一碗饭之后地事了。尽管他不在乎惜福少食地原则。这当口也不好只顾自己吃。

    “吃得下是好事,看我做什么?”顾氏没好气地哂然一笑,旋即便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事情你心里有数就罢了,事情闹大了整个张家都没脸。你二伯父封了伯爵,我原想着一家人蒸蒸日上,谁知道麻烦竟是就不曾断过。你可知道,你二伯父这回临走的时候竟然暗示我说哥儿的那个外室留不得,这一回则是轮到了……好嘛,他们当爹娘的倒是杀伐果断,可这都是给儿女做的什么榜样!这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桩桩件件都要负责任的!”

    说到这里,顾氏实在是连责备的力气都没了,当下便淡淡地吩咐道:“你在兵部多留心一点交南的事,方水心那边我自然会嘱咐人追查下落,希望还能来得及。你娘大约过几天就走,我已经和她提过,这次把菁丫头留下。横竖你家媳妇不用操心家务,让她好好教导一下这个小姑子。咱们家好几个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日后彼此也好有个伴。若不是你大姐那一头如今忌讳着前事,我还想让人把昂哥儿也接过来,唉……”

    陪着顾氏饭后闲话了一阵,又陪着老人家在外头走了一小会消食,直到把人安置着躺下了,张越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子,他就看到赫然只有小五,不禁有些迷惑。毕竟,如今她已经算是他的小姨子,平日也不再住在张家,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杜家?

    “小五,你姐姐呢?”

    “姐夫,你可是回了!”

    今天第三次听到这么一话,张越忍不住想要苦笑,但看见小五一下子蹦起来,还四下里张望,他便觉得事情不对头。小丫头向来是阳光灿烂的性子,纵使有话说也不至于避着别人。果然,在确定了屋子里并没有外人之后,她方才把张越拉到炕上按着坐下,这才低声说:“姐姐如今有了静官,以后还要照顾菁儿,整天够忙了,所以我也不敢告诉她……其实我不是有意偷听,两次都是巧合……”

    她越是这么吞吐吐,张越就越是觉得心里紧,当下连忙打断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前几天夏原吉夏尚书见过爹爹,因为我听娘的吩咐正好送东西过去,所以听到只言片语,似乎是在讨论什么国库拨粮饷的事……”小五自个搬了一张小杌子在张越对面坐下,这才仰着脸说,“这些事情我又不明白,所以也没去理会,谁知道昨日傍晚那位杨学士也来见爹爹,我正好从冯大夫那儿回来,恰逢爹爹送客到门口,就听到杨学士对爹爹说,皇上讨厌朋党,他身为阁臣得更谨慎些。结果人一走,爹爹和我一起进去的时候,就对我说人哪怕不能铁骨铮铮,但至少也应该问心无愧。”

    说这里,她微微停了一停,随即心虚地看了张越一眼:“我只是觉得爹冲我说那话的口气斩钉截铁,仿佛是嘱咐,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听着怪碜人的。姐夫,爹是不是认为我那天偷听了他和夏大人的话?”

    “岳父哪有那么多?”张越哂然一笑,:即便问道,“是哪位杨学士?”

    “嗯?就是和爹爹交好的杨士杨阁老。”

    得知是杨士奇,张越不禁若有所思地蹙紧了眉头。杨士奇一向以沉稳中庸著称,既然有这样的提醒,无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只不过,杜分明是受命和夏原吉一齐整顿钞关重新厘定商税,有些往来也算正常,再说了,他那老岳父要是朋党,天下便全都是朋党之人了。

    只是这事情还是先留心一些吧……这一年实在是诡异得很,朝中事情没完没了,千万别家里事情也没完没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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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暴雨如注,天子雷霆

    朱门风流第四百三十六章暴雨如注。天子雷霆

    因三大殿灾。如今的早朝皆御奉天门。遇雨雪百官。这一日恰是大雨倾盆。官在雨中好易捱完了早朝。不免都是急急忙忙回衙门换衣裳。所幸六部衙门的薪供给向来仅次于五军都督府。都是头一份。因此这兵部衙门的好几个暖炉旁都挂满了湿透的衣服。

    好些官员都只是这一一身能见人的门面衣服。起初还担心换上破衣烂衫被人病。结果等到尚书方宾被宣召去了乾清宫。在衙门里头走动的官员也就不管不顾了起来。竟大多换上了家常打补丁的旧衣。一个赛一个的闲适自在。那一个个头戴乌纱帽身穿补丁衣的人往来于各间屋子中。整个衙门中仿佛上演起了一出大明兵部版更衣记。

    都知道大明官员精穷。但平日穿着鲜亮官服的时候看什么。这会儿面对补丁大军。张顿时大觉吃不消。索性把跑腿的事情全都笑嘻嘻的推给了万世节。不单单是他。同样家境富裕的崔之也不愿意穿着|直到外头鹤立鸡群。此时也当起了缩头乌龟。

    “要是皇上这会儿来。恐怕看到这满院子的人会吓一跳。”

    听到崔范之这话。张越惟有苦笑。厚待官员是唐宋两代的做法。所以那两朝只要出仕为官。这吃穿住行少都是不用愁了。虽说一做官就能让子孙代代享福有些太过了。但大明朝的官员实在是忒惨了一点。就那么一丁点。拿到手的还要被色克扣。要知道。这会儿外头至少有十几个官员穿着补丁的衣服最离谱的一个甚至是前胸后背六七个补丁!于是。他只的无可奈何的伏案低头。继续开始处理这些天再次堆积如山的公事。

    “总算是回来”

    也不知了久。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嚷嚷

    张越抬头一|。却见是万世节回来了。只见他随手把那把**的伞丢在了一边。随即踢掉了湿透的鞋子。扒下袜子到柜子那边去取了一双新鞋换上。然后才回转身走了过。

    “我还以为咱们兵已够穷了谁知道户部衙|那边比咱们这儿更可怕。从上到下就难能找到几个好衣服的人。就连夏尚书也是一袭布衣被宣召入宫了。好嘛。等跑到后都督府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色罗|缎。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的下!那帮勋贵都督们看着我就好像是看猴子似的真是丧气”

    这话虽说是牢骚。但听着却着实凄-了一点。因此屋子里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同时叹了一口气就不再作声了。要说如今这六部衙门比起南京那残破的一排屋已经是好多。至少下雨天会漏雨。内中家具也都是房子造好了之后重新置换过的。单单这笔开销就让户部尚书夏原吉愁白了头。官员们的能按时就不错了谁还能指望公务员涨工资?

    暴雨如注的天气里。乾清宫中讨论的也正是一个钱字。由于吏部尚书义分巡应天府。工部尚书不预军国大事。因此这会儿被召来的便是户部尚书夏原吉部尚书吕震刑部尚书吴中兵部尚书方宾。朱棣并没有对这几个心臣子多罗嗦。直截了当了话。

    “阿鲁台最是狡猾。次看似是跑了其实必定是另有所图。如今已经入秋。朕罢卫所征兵不是因为断定阿鲁台不敢来。而是因为冬天出不利。你们都是大臣。就在这里商量一下如何兵如何筹饷何日进。等有了结果到东暖阁报。”

    把四个尚书全都撂在了正殿。棣便出了侧门从穿廊到阁时。看见杜桢上前行礼。便漫不经心的点头示意其起身。随即又对身旁的海寿吩咐道:“去兵部衙门宣召张越。就说朕有要事问他。”

    打走了海寿。朱棣方才来到正的花梨木雕蟠龙太师椅上坐下。又对杜桢问道:“杨士奇是朕用留守的了杨荣金幼孜则是跟着数次北巡北征只有你是新进。你是愿意留守。还是跟着朕去大漠上头见识见识?”

    “臣虽说昔日游学天下但蒙元的的盘却尚未去。所以有生年。臣倒是想跟着皇上大漠上看看蒙元退出中原之后。北部边患就不曾断过。其实不单单是我朝。汉匈奴。魏晋时分了南朝北朝。隋唐时突厥回更是屡寇中原。到了宋朝则先有契丹。后有西夏女真蒙古……彼之部族更替。就犹如中原朝代更迭。一直都是中原卧榻之侧的猛虎。”

    朱棣并没有现杜桢没有用现在。而是用了有生之年四个字。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当下便点头道:“猛虎?如今的蒙元就算老虎也掉了牙齿。要朕来说。那就是掉了牙却越来越狡猾的饿狼!你既想随行。那就让金幼孜和杨士奇留辅佐太子监国。你和杨荣随朕北征。朕还打算带张越一同去。你们翁婿

    回正好可以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大战!”

    皇宫素来是十月初一柴薪取暖。但朱棣风痹症已经极其严重。渐渐有些畏寒。因此几个掌总的大太监商量了一下。便早早的由惜薪司给乾清宫供了柴炭。平日不觉什么。但今天外头偏是大雨倾盆。杜桢刚刚一路行来。虽说朝靴外头又罩了软底皮鞋。却仍是湿了大半。衣衫下摆也都在滴水。这有了暖炉自是舒适许多。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干了。

    由于朱棣如今对于繁杂公务很不耐烦。大多数折子都只批一个可或否字。其余的都由阁臣酌情添加。因此即使他手脚麻利。小太监从皇帝案前拿来的奏折也在他面前堆起了一大摞。隔了久。正埋头写字的他忽的听到外头传来一声通报。不禁抬了抬头。看见是张越不禁微微一笑。旋即再次自顾自的处理公事。

    尽管兵部衙门就在明门外头。但海寿传命。张越赶过来却仍然用了小半个时辰。由于这路上走急。尽管在外头戴正了乌纱帽。可由于这雨下太大。他免有些形容狼狈。行礼过后站起身时就看见朱棣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想当初你在求直言的时候上了那个运运粮的折子。朕没搭理你。毕竟。河道已经重新疏通。没道|继续用海

    但如今朕若是明北征。若今运河封只能从6路运粮不免多有不便。这海运也就了一条路子。江南的船运到沽之后就能走卫河运河。运到宣府也方便。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这事情。那么朕把此事交由你办如何?”

    尽管很是在里猜测着朱棣召见的用意。但张越仍是没想到皇帝一开口就是这么一个问题。这种事情都为了十年百年计。哪里那么快就能在战时使用?愣了一愣之后。他便索性直言说:“皇上。臣提出海运。一来是为了未雨|缪防漕河淤塞封冻。二来是为了巩固海防。然海运用船和漕运不一样。如今海禁初开。能造海船的工匠并不多。造好的海船则更少。若真的要运粮。恐怕只能在漕运不济时加以补充。作为运粮主力则力有未。更何况。冬日运河封冻。沿港口恐怕也要封冻。此时海风也更适宜南下而非北。”

    朱棣如今是满心想着征。其余都是次要的勾当。闻听此言顿时颇为不悦。想到前一次北征就是因为粮道供应不上。回程的时候险些酿成大乱。他自是更加烦躁。索性站起身来来回回在殿中踱起了步子。良久。他摆摆手示意张越退下。径直对跟进来的海寿吩咐道:“出去看看那四位尚书。这么长时间总该有个准信。让方宾先进来!”

    出了乾清宫。想到朱棣向来就是不劝的脾气。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张越不禁仔仔细细考虑了此次北征运粮用海运的可能性。最后还是觉的不可行。毕竟。漕船最的就是搁浅。以需要越轻越好;而海船最怕的就是载重量不够。所以太轻了就容易飘;除非郑和宝船这会儿正好从南洋回来全部用来运粮。否则这一趟北征绝没可能用海运。

    由于下雨路滑。张心里又揣思量。因此这脚|的步子不禁慢了一些。等回到兵部衙门已经是未时一。匆匆扒拉了两口饭又继续开始处理武库司的事务。他渐渐就把先头皇帝的不快抛到了一边。毕竟。他又不是万能的神。再怎么厉害也变不出千八百艘海船来。这一忙就是忙到申正散衙时分。此时云已经敲起。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刚刚和几个属官笑两句。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声。

    一片骚乱中。一个书吏也似的冲进了武库司司房。使劲喘了两口气便急急忙忙的说道:“宫来消息。方尚书被罢官去职。户部夏尚书和曾经署理户部的大理丞邹师颜全都给下了锦衣卫狱。听说刑部吴尚书和礼部吕尚书也遭到了训斥。杜士更是不知道|么缘故受了牵连。这会儿也下了狱!”

    此时此刻。万世节也不禁倒吸口凉气。他看着惊愕失神的张越。忍不住望了一眼外头的雨。天空阴暗仿晚。这场入秋以来最大的雨也丝毫没有止歇的迹象。天的间只见一片白色的雨帘。砸的瓦片的啪啪作响。

    ps:想起那回书评区有人说崇祯换十几个兵部尚|的事情了。政治稳定的时候。内阁的阁臣以及六部长官几乎都是不换的。看明史里头的七表就最明显了。哎。求月票了。俺纠缠最紧的一个三痴。一个三戒。两个都是猛人。虽然上品和一两本书都挺好看的。但眼下俺岌可危。所以求十张月票救急!!!回是真救急不是假救急……

第四百三十七章 阴暗之中亦有豪杰

    然官至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但袁方向来不喜奢华,择了西城距离锦衣卫衙门很近的一座三进小院,用了几个家乡带过来的仆人。素日里官衙办不完的事他常常带回家,因此进进出出都是锦衣卫校尉,从没有其他人,周围住的也几乎都是北镇抚司的军官。

    这天午后,袁家那间并不算太大的书房中,袁方正如往常一样接见一个校尉打扮的下属。屋外头凄风苦雨,屋里头灯火摇曳,而那人第一次踏足此间,眼睛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四周,却现四壁没有挂什么附庸风雅的字画,家具也只是用的寻常榆木,俱是半旧不新,却流露出一种温暖宜人的意味。

    袁方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对方这些小举动,等到人家奏完事情,他方才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说,汉王世子临死之前已经把自己掌握的所有人手和钱财都转给了朱瞻?”

    “是的,大人。汉王世子只有朱瞻这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况且他虽然妻妾众多,膝下却并无子嗣,所以病入膏肓之际出此下策却并不奇怪。属下只打听到他硬是进入了被封闭的寿光王府,至少和寿光王谈了三个时辰。等回到王府之后没多久,他就死了。而且,属下还打听到一个最最隐秘的消息,据说汉王世子曾经给韦妃进过药方,用此方者永不能生育。也就是说,汉王从今往后只怕不会有嫡子。”

    “他的遗折被长史递交给了皇上,于是皇上想到汉王只剩下朱瞻这么一个嫡子,又因为世子的循良生出了恻隐之心……真真好算盘,这么丁点大的年纪就能有这么多算计,死了还能让皇上称赞一声循良……他娘的,这该死的小子玩了那么多花招然还被人称之为循良,皇上平日里常常以为自己洞察秋毫,这一次却给人骗了!”

    平素不芶言笑常阴沉着一张脸的袁方破天荒吐出了一句脏话,旋即方才用拇指和中指揉了揉太阳**而冷笑道:“朱瞻前一次到京师的时候纵马长街鞭笞百姓大闹英国公府,货真价实一个被宠坏的纨绔王子,这一回倒是缩在汉王公馆不曾出来,我还想这变化是怎么来的,原来不单单是被关了两年老实了,而且还有大哥临终嘱咐的那番作用。

    林沙,你这一回做得很好,条线能够重新建起来,异日有事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都是大人信任和栽培。”

    一身锦衣卫校尉官服的沙习惯性地伸手去拨耳旁鬓才伸出手方才想起今天自己戴的是缕金额交脚幞头,并无丝毫梢流露在外,这才讪讪收回了手。见袁方只顾着攒眉沉思,根本不曾注意到自己,她不禁暗暗自嘲。

    袁方看中的不过是她的心志和手,又怎会注意其他?

    仿佛没有听林沙刚刚地那句自谦新抬起头地袁方便嘱咐道:“百官不预藩王之事。锦衣卫虽然不同于寻常官员。但你也要把握分寸。决不可泄露出咱们正密切注意这条线。永平公主如今没了富阳侯。却并没有一味心灰意冷。自打朱瞻抵达京师就常常前去探望牢牢盯住她。别让她疯。不过你毕竟曾经是她地人。得留心别让她认出了你。”

    尽管最后一句只是刻板地咐。但听在林沙耳中却觉得极其欣喜。当下连忙答应不迭。又禀报了几句公事袁方无话交待。她便躬身告退才到门口处就又听到了一句话。

    “以后你若有事要禀报。最好少来这里。虽说这家里上上下下地人都是我从开封**来地是了无牵挂之辈。不怕被人收买周围几家住地北镇抚司军官也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地。但毕竟人心隔肚皮。你一个女人若是被人盯上了就是大麻烦。你是这一条线上最重要地一个人。不管去那里都必须带上我给你地那几个人随身护卫。明白么?”

    “是。属下明白。”

    看见林沙转身笑吟吟地行礼。这才出了门。袁方不禁哑然失笑。虽说当初只是听张越所言一时起意。但如今用得顺手了。却觉得这个丫头很是不凡。据他派过去地那些人传回来地讯息。她聪明机敏却从不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却又不乏女人地狡黠。倒是天生地谍探材料。唯一可惜地是她是女子。否则若是想个办法让其逐步升迁。日后在新君登基之后兴许还可能接了他地位子。只是。沐宁被调到东厂了。而且那家伙和他地年纪也差不离。

    “可惜了。”

    摇摇头的袁方在书房里又写了一封信,封好信函后出去找来了一个心腹家人,令其送往南京,这才回到上房换了一身衣服。由于这天的天气实在太糟糕,他在袍子外头又加了一件油衣,然后才在外头披上了金针蓑,带着两个随从出门上马直奔锦衣卫衙门。

    尽管此时已经是傍晚,别的官府都已经散衙,但锦衣卫办案从来都是没个白天黑夜,因此也就没有那么严格的时间,这会儿还有好些身穿雨衣的人进出衙门。他刚刚在大门口跳下马,门前一个当值校尉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大人,您怎么才回来,卑职都打人去您家中找了!”见袁方一愣神,他便气

    说,“今儿个皇上下旨申斥了刑部尚书吴中和礼又罢了兵部尚书方宾的官,这会儿刘千户刚刚带人把户部尚书夏原吉和大理丞邹师颜还有内阁杜学士一起下了狱。这北镇抚司刑狱向来都是您亲自过问的,您赶紧过去看看吧,恐怕宫里皇上也正在找您!”

    即使不知不觉已经当了六年的锦衣卫指挥使,这城府分寸历练得滴水不漏,可当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袁方仍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下狱的看似只有一位尚书一位阁臣和一个大理丞,但还有一个尚书罢官,另两个看上去岌岌可危!这些年下在北镇抚司诏狱的朝廷官员越来越多虽说不能让家属探视,却也吩咐能照应的地方多加照应,无论是文房四宝还是书籍都尽量满足了,就是四季衣物和饮食也不曾薄待对于激增的犯人数量却束手无策。

    那毕竟是钦命捕拿的犯人,这次也是一样,可是……

    这里头为什么偏偏还夹着张越的老岳父?杜上一回下锦衣卫狱时,皇帝的怒火也还有限,再加上张越又从中转u,他婉转设法,最后方才平安脱困,但这第二回进去就难说了。锦衣卫诏狱可不是好玩的,~死其中的人多了东宫的杨还不是至今仍旧关着?

    且不提袁方是揣着何种心思急急忙忙赶去北镇抚司诏狱,就说张越在得到这种五雷轰顶的消息之后,也着实是半晌没有回过神。毕竟,那不但是他的岳父,还是他的恩师!然而,在弄不清乾清宫中究竟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实在是没了主意,因此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旋即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时候,万世节武库司的一群属官都去打听方宾的情形,连忙上前对张越说:“要我说,必定是为了北征。方尚书一直都不赞同皇上亲征一次四位尚书齐齐被召了过去,肯定是商议此事。至于触怒皇上的原因就很简单了,他们说的劝谏理由皇上不乐意听,至于杜学士肯定也是遭了池鱼之殃,皇上一怒之下就一并作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还是先去你岳母家报个信,老人家毕竟需要安抚后回去和你家媳妇商量商量再说。”

    “那今天晚上我和你换一,我先走了!老万托你了!”

    回忆起乾宫时朱棣的那种态度,张越顿时觉得万世节说的有道理当下也不矫情,便把今夜当值的事情交托给了万世节,旋即匆匆出了门。他出来时朝正堂扫了一眼,却现两位侍郎都已经不见了。而兵部衙门大院里头这会儿已经乱了,虽说仍然是大雨不止,但不少人根本顾不得这些,光着头各自串门,到处都传来了毫不掩饰的议论声。

    “十几年大权独揽,这一回罢官就罢官,方尚书大概自己也想不到!”

    “要说皇上对方尚书已经很优容了,看方尚书今天出去时穿的是半旧不新的茧绸料子,其实……啧啧,他家的宅子倒是御赐的,但家具摆设用度,那竟是比勋贵还奢侈!”

    “方尚书占据正堂的位子整整十二年,这一回掉下怕不是起不来了。”

    “谁说不是呢,他就算赖着不;下,可还那两位侍郎大人可是等得不耐烦了。他那些短处揭哪一桩不是揭,就说咱们,往日还不是看在那是天子信臣的份上?”

    即使张越不去刻意听,这些墙倒众人推的乱七八糟声音也纷纷钻入了他的耳朵,让他愈心烦意乱。

    出门上马,见几个随从迎了上来,他便冲着胡七使了个眼色,见其心领神会上马先行离去,他方才便上马直奔杜家。然而,等到拐进那条冷清的巷子,眼尖的他陡然看到十几个身着雨衣的锦衣卫,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见锦衣卫并没有拦阻自己,他索性把心一横,风驰电掣地从他们身边驰了过去,到杜家门前时,他堪堪跳下马,侧里却传来了一个招呼声。

    “哎哟,是小张大人!”

    6丰身上却是罩着一件宽大的油毡雨衣,他缓步上前,看张越脸色不好便笑道:“放心,咱家不是来做抄家籍没那些勾当的。袁方今儿个不在御前,所以就是我得了差事。杜学士先头说有几份奏折要呈送皇上,所以皇上让咱家来取呢。不过咱家可得提醒你,这次不同上回,虽说那是你的岳父,但该取舍的时候你可得取舍,听其自然,顶多关几年罢了!”

    撂下这句话之后,6丰便随随便便拱了拱手,随即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眼看这幅光景,张越面色一阴,旋即带着几个随从也进了门。

    顶多关几年罢了?那既是他的岳父,也是他的恩师,要是连这等情分也要不闻不问,他以后还不如改名叫鼠辈算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苦中作乐

    家下人虽说都是世仆,但都是签了活契,只是因为祖上开始就一向待下宽和,再加上苏松财赋极重,因此这些乡间的朴实人宁可附庸杜家度日,之前更是不惜背井离乡陪着主人家上京,也不像豪门奴仆一般钻营心思重。上一回杜下了锦衣卫狱毕竟是在青州,家里受到的惊吓倒还算好,然而这一回的架势却让他们着实心惊胆战。

    看到张越带着人进来,前院的几个淋得透湿的杜家仆人顿时大喜过望,在门房上头足足管了二十年的岳山更飞快地跑上前来,才要下拜行礼就被张越双手扶了。心头一酸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赶紧偷偷拭了拭眼泪,旋即连忙说道:“刚刚这帮人敲开门就闯了进来,唬了大伙儿一跳。二小姐这会儿正在安慰太太呢,姑爷您来得正好!”

    “我这就进去,这外头下那么大的雨,你们也先别忙着收拾,且等雨停了再说。这会儿已经不早了,你们回去换一身干衣裳,先预备晚饭,我这就去见岳母,凡事有我。”

    张越这话虽然说得并不高声,但几个仆人听得却人人安心。谁都知道老爷这大半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得意门生,继而更是连唯一的小姐都许配了过去,平日里这位姑爷更是深得圣眷的。于是乎,一众人连忙散开了去各自忙活不提,由着张越自己入内。

    把随从都留在了二门外头张越便径直前往正房。由于杜出嫁,如今内院的人原本就少加上又是下雨天,刚刚被锦衣卫这么一闹,一路上更是不见人影。从穿堂进了正院,他就看到泥泞的院子里满是脚印连忙加快步子,跨上台阶打起门帘进屋。一面从身上扒拉**的雨衣,他一面叫了一声。

    “岳母,小五!”

    听到这声音屋的松花色软帘一下子被人拉开了一条缝,探出来的小脑袋一看清张越登时又惊又喜,一下子就撞开帘子出来:“姐夫,你可是来了!刚刚那些人进来的时候个个脸上冷得可怕,领头的那个死太监倒是笑嘻嘻的,还说皇上不过是一怒之下方才有所株连原本不干爹爹的事……不干爹爹的事还把人抓起来,这也太过分了!”

    “小五,别浑说!”

    说话间裘氏也出了屋子。由于是骤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刚刚也很是震惊了一阵子,这会儿眼睛也有些红看到张越还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冲着小五微嗔地摇摇头,她连忙吩咐张越脱下外头那件半湿的衣裳,又亲自到里头取来了杜的旧衣给他换上。等到忙碌完这些方才解释道:“那位公公还算约束部属,并没有太过为难拿了东西就走了,也不曾在屋子里顺手牵羊走时说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别听小五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爹爹这些天晚上日日忙碌到极晚。就是为了写那些条陈。熬夜熬得眼睛都红了!”小五却是不依不饶。耿着脖子就辩解道。“可那个死太监随随便便拿着东西就要走。要不是我用油布包好。只怕这路上就会被雨水打湿。到时候皇上怎么看得到?怪不得师傅当初黯然离开了太医院。这朝堂实在太黑了……”

    “小五!”

    吃裘氏一瞪。小五终于再也不敢信口开河。于是便气鼓鼓地站在一边再不说话。张越却知道她跟着道衍见过皇帝好几次。再加上被道衍和杜一直宠着。于是养成了如今这种脾气。不禁心中暗叹。旋即便转过来扶着裘氏坐下。

    “虽说今天究竟怎么回事还不得而知。但既然是户部夏尚书和那位曾经署理过户部地大理丞被下狱。多半是因为北征军饷地事。皇上毕竟老了。风痹症折磨得厉害。再加上从去年到今年诸事不顺。所以不免频频迁怒大臣。岳父如今因为公务和夏尚书多有往来。受到牵连应该只是一时地。料想皇上这股子气泄出来也就没事了。毕竟户部离不开夏尚书。到时候总会开释。再说岳父不朋不党洁身自好。上次能安然从里头出来。这次想必也能。我也会好好想想办法。不会坐看着岳父在里头受苦。”

    “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地。”

    裘氏当初就喜欢张越。听得这番安慰顿时心中妥贴。便欣然点了点头。她和丈夫分别十几年。好容易重新团聚却又遭遇杜下狱同僚落井下石。自然不比那些什么都没经历过地深宅妇人。最初听闻讯息后地紧张不安渐渐淡了。毕竟。苦中作乐方才是她一贯地秉性。等到外边送来了晚饭。她少不得拉着张越一起用。

    端着饭碗坐在那里生闷气,她更是笑着夹了一块红去。

    “好了,小小年纪就老是皱眉头,到时候就嫁不出去了!不要在背地里一个劲念叨皇上,皇上总算还是大度的,当初你爹一跑就是十年,征召不到也就没了下文,要是搁在洪武爷那会儿,恐怕是咱们家母女都得受牵连。既然你姐夫都说了皇上是迁怒,料想总会有个限度,照皇上对你爹一向的态度,应该还是深信他的。”

    见裘氏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小五顿时觉得自己气得很无谓。奈何她怎么也不敢对裘氏脾气,于是索性就冲着张越瞪了一眼,哼了一声方才自顾自地扒饭。对于这种程度的迁怒,张越自不放在心上,看裘氏胃口还算不错,他不禁很是佩服她的乐天知命,也更安心了些。

    晚饭之后,裘氏待张越换过衣服,就吩咐小五把他送出去。她也不招呼张越,提着灯笼闷头在前头走路,此时雨已经停了,天上的乌云散去了好些,云层中恰是若隐若现露出一轮滚圆的明月来。影影绰绰的繁星毫不吝惜地洒下了不少星光,灯笼的微光倒是显得黯淡了。

    眼看快到二门的时候,小五忽然低声嘟囓道:“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还是我认了爹娘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如今全都给毁了!爹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撞着这种事,谁赔我的爹爹!”

    张越原本心里记着如何提醒小五不要说太过头的偏激话,这时候听到这么一席话,他到了嘴边的言语顿时又吞回了肚子里。想到杜提过小五的身世,他渐渐有些能体会她的心情——好容易有了疼她爱她的亲人,结果却忽然遇到这种局面,这又岂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承受的?被今天这场大雨和这突事件一搅和,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明天就是中秋节。

    中秋团圆夜……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便赶前步越过小五,旋即转过身认认真真地对她说:“中秋节每年都有,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照应岳母,好人会有好报的,相信我。”

    见张越脸认真,小五歪着脑袋想了想,觉着张越在打保票这方面素来信誉良好,当下便使劲点了点头,却仍是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不过,姐夫你回去和姐姐好好商量商量!”

    “知道了,我至于放着家里的贤妻不么?”

    顶着月色回到的张越得知祖母顾氏还未睡下,少不得先往那里走了一趟。因老人家对于杜的事也极其关切,他自是陪着开解了几句,等到顾氏歇下方才匆匆回房。一进自己屋,他就看到灵犀正在那儿收拾东西,见着他来,她连忙用食指对着东屋指了指,会意的张越连忙挑帘进屋,结果却看到母亲正在那儿唉声叹气,反而是杜绾正在劝慰。

    孙氏一听到动静就抬起头,见张越,她不禁气不打一处来,霍地站起身就斥道:“都出了这么大事情,家里上下都急死了,你也不知道让人提早报个信,还那么晚回来,撂下你媳妇一个人独自担心事!我后日就要走了,忽然出了这事,我怎么走得了!”

    “娘,我今儿个散衙先去看了岳母,陪吃了饭才回来。因为那会儿心里头焦急,所以只忙着让人打探消息,忘了让人回来通知一声。”

    见孙氏动气,张越忙上前解释,见她面色好看了些,他连忙把之前劝慰裘氏的话又搬了出来,好容易才哄着自己这个性子直来直去的母亲走了。这时候,他方才转过身子,见站在那里的杜绾卸下了刚刚那一层从容,脸上忧色尽显,心中自是了然。知道杜冰雪聪明,他自然不会一味和她说些劝慰话,遂拉着她坐在了炕上。

    “这次的事情来得突然,刚刚我到杜家的时候锦衣卫刚刚离开,似乎是按照圣命来取几份岳父不曾来得及送给皇上的奏折。虽说皇上还愿意看爹爹的奏折是好事,但怕只怕这些奏折立意是好的,却和皇上如今心境不合。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但如今单单求情恐怕没用,得拿出些有用的东西。今天皇上问了我北征是否可用海运的事,我答说今次怕是派上用场,皇上就有些不高兴。如今我准备连夜再写一份详细奏折出来,预备今后使用,绾妹你的字和我差不多,誊抄就交给你了。”

    面对满脸凝重的丈夫,杜绾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想就点点头,简简单单答了一个字:“好。”

第四百三十九章 长策,挑唆

    海运之法自秦始,至唐时则用之资边,然用之以国则元……”

    “海运用尖底船,与河舟大不相同,且畏轻喜重,以畏飘故。海上暴风多在盛夏,若由正月开船,置之以定盘针,由熟识海道者清运,则可免倾覆之祸……”

    “海运有二长策,一则以官运,一则以民运。官运则由官造千石海船,由军夫载八百石,许以二百石载私货,如是运载三年之后,自载私货则课以商税,以为造船之费。京师公私所用皆来自于南方,运河窄浅,且货船需让粮船,一旦通行缓慢,则脚费数倍于货资,于是货物益贵民益疲。若行此策,则粮船自南来必载有南货,空船自北归必满载北货,则南货日通于北,北货日流于南,此富国之策。”

    “若以民运,则官募民船,以粮料压舱,使民船载货之外更载粮料,许以脚费。则脚费较之漕运则更省,商船于货运之外又可得利。此二法便民之计,无患军用民用不足……”

    张越一面写一面在纸上涂涂改改,而杜绾则等他定稿一张之后便拿起一抄到一边誊抄。灵犀和秋痕琥珀轮班端茶递水磨墨铺纸一起陪着打熬,东屋的灯火从月明时分一直亮到了四更天,到最后竟是密密麻麻抄了十张纸。杜吹干了墨迹拿来给张越看,夫妻两人少不得又琢磨了一阵,到最后方才各自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虽说写好了,此比从前皇上吩咐我写读书札记那会儿,不能贸贸然进呈上去,得寻个方便。”张越沉吟了片刻,就抬头对杜绾说,“虽说进呈皇太孙极其容易,但这就越过了皇太子,名分上不好听。如今之计,还得通通宫中的路子。”

    “那位6公公恐怕不行升了司礼监少监,但只听他今天对你说的那番话,便可见是不愿意担这种干系的,况且你也说过他在青州江南都是贪得无厌。至于海公公对你客气不过是看在张家的面子,不能拿大事相托。”杜见张越赞同地点了点头,面上略有些笑意,立时心领神会,“你想的是不是御用监太监张谦张公公?”

    “不错张公公咱们家交情向来就好,若是他能在皇上面前递个话皇上能够起心让我仔仔细细拟一个海运条陈,这样送上去才能真正起效用。这样吧,你明天去见见大伯娘,我听说张公公常常去英国公府赏赐物件,明天是中秋必定会去。”

    张越把已经誊抄好的札交给杜绾,由她小心收好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还不曾像今天这么盼望升官。若是能时时出入乾清宫,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若是能时时出入乾清宫,别说我,全家就要担惊受怕了!”

    听到杜绾么一句话。张越不由一愣即想想也是如此。

    皇帝怒之下。尚书和阁臣都是说下狱就下狱要是时时相对。犯错地机会就多了被迁怒地机会也多了。

    洗漱更衣上床之后。明明是困意极深他即便合眼却仍是睡不着。过了许久。他索性翻了个身。却现对面地杜绾也是醒得炯炯地。见她素净地脸上泪痕宛然。刚刚他却没觉察到枕边人有任何动静。他不由得伸出手去。在那脸上轻轻擦了擦。

    “放心。一切有我呢!”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吃过早饭地张越便匆匆出了门。看到胡七牵马上来。他就知道昨日托付他去打探地事情有了结果。当下上马之后便吩咐其上前并行。此时地宣武门大街一片寂静。偶尔有人通过。也多半是赶着早朝地官员。因此也不虞有人打扰说话。

    “昨天地情形很古怪。皇上先是召见了方尚书。结果方尚书说应该暂时休兵养民。等国库充盈之后再行决战。所以皇上不太高兴。吩咐他退下。然后又召见了夏尚书。夏尚书说户部存粮已经用得七七八八。若是供将士备御边患则是足够了。但若是要动用几十万兵员北征。恐怕粮饷仍有不足。于是皇上一怒之下就吩咐夏尚书去开平盘点粮储。把人给赶走了。又叫来了刑部吴尚书。”

    “结果吴尚书还是一样的言辞,皇上就作了?”

    见胡七点点头,张越简直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合适。既然是合议,四人意见相同自然是正常的,朱棣就因为他们违逆自己的心意而大动干戈,这实在是小题大做。只不过,既然是小题大做,那么以皇帝的性子,多半几天的火气过去就好了,但总得预防万一。

    果然,由于昨天一位尚书罢官一位尚书下狱已经是傍晚的事情,因此这一日望日大朝尽管原本并不奏事,此次却破天荒宣布了六部职司任命。因户部原本就有郭资在,因此由郭资掌户部自然是无人异议;而兵部两位侍郎也没有成功转正,而是原挂了尚书衔的赵成功主事,他平日为方宾所掩不甚起眼

    方才真正成了兵部话事的人。

    一场朝会过去之后,百官按例过金水桥从左右掖门退朝,由于是望日大朝人员众多,此时相识相熟的少不得各自攀谈,说的都是昨日之事。素来权倾一时的吕震和吴中身边却是孤零零的无人问津,看上去颇有些凄凉。张越却遇到武安侯等几个勋贵,众人过来寒暄了两句,虽大多没提什么劝慰话,但那份亲近的暗示却是明明白白。

    皇帝不过是一时之气,此时少安毋躁,耐心等着就好。

    而只朝朔望的英国公张辅自然更不像别人那样避嫌,待郑亨等人离得远了些就上前招呼了张越。见别人知机地避开了去,他便嘱咐道:“昨天的事情杜学士不过是池鱼之殃,料想更不要紧,你先做好自己分内事,皇上迟些自然会宽宥放人。杨士奇先前也下狱过,之后仍然是特旨复职,你那岳父虽不如他资历,但又不是什么大罪名,肯定不要紧。”

    人人都是这么说张越自己心里渐渐也就往好处想,昨日初得消息时的惶急自然是不复存在,当下便点了点头。和张辅别过之后,他又走了几步,却现左手不远处杨士奇等人正从左顺门往文渊阁去,于是猛地想到之前在内阁任职的黄淮和杨一样,都是自永乐十二年起就下了锦衣卫狱,至今已经有八年。

    由于年前的一骚乱礼监几乎被整个清洗了一遍,因此6丰虽说只是擢司礼监少监已经是司礼监中说一不二的人物。他知道自己年纪资历不够,又是御用监太监张谦的徒弟,仅次于司礼监太监的内官监太监郑和更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因此他虽眼热顶头那个位子,却也不敢表现的太过热络只顾尽力在皇帝面前多露脸,期冀皇帝一时兴起再次擢升。

    这会儿奉旨去汉王公馆:寿光王朱瞻赐中秋节物事宫里作威作福的他少不得存了小心,竟是额外精心挑选了十名锦衣卫随行。要知道,朱瞻当初在南京的恶行可谓是名声在外,若是这位皇孙一个不好再狂暴上来,他就算能讨回公道,一顿打却是白挨了。于是例颁赐之后,他正要走防朱瞻笑吟吟地说是有好茶留他用一盏,他顿时有些犹豫。

    “怎么是在中用惯了好东西,看不上我这汉王公馆?”

    这话6丰却不敢领受忙陪笑道:“殿下说笑了,小的怎么敢?”

    汉王比周王公馆造得更加宏大壮丽,那正堂更是轩敞华贵,即便是6丰不懂什么字画古董,却也看出这堂中布置的东西俱是非同小可。情知汉王朱高煦向来是看不上太监,因此他也没指望能从朱瞻手中得到什么好处,谁知道坐定奉茶之后,对方让下人递上来一个匣子。这一次,在御用监中浸淫多年的他立马认出这是极品紫檀木,顿时眼睛一亮。

    这盒子如,里头的东西岂不是更加了不得?

    强自捺心头那丝贪念,他原想退回去,但看到朱瞻那眼睛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其打开了。见里头赫然是一对雪白的羊脂玉球,他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小的万不敢收这样的大礼。”

    “这又不是给你的,你着急什么!”朱瞻漫不经心地一笑,见6丰那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御用监张公公昔日去青州的时候,曾经很是提点过我,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拂了他的好意,如今方才醒悟过来。这点小玩意送他赏玩,这才是让你跑腿的报酬。”

    看见朱瞻一摆手又让人用黄杨木条盘捧上来两个黄澄澄的金元宝,6丰这才强自挤出了一丝笑容。双手接过谢了一声,满心没趣的他起身正要走,朱瞻却又开口话了。

    “听说这次兵部尚书方宾罢了官?此人最是骄:贪婪,况且每次进宫对中官不假辞色,宫里头的诸位都恨透了他吧?都说墙倒众人推,他一个人连累了那么多人,恐怕眼下正惶惶难安。提调灵济宫……堂堂大臣落到这么个份上,还不如死了自在!”

    虽说这不过是朱瞻一句戏言,但6丰出门之后越琢磨越觉得这是一条财路。想他在宫中的时候方宾从来都是冷面相对,而方家的财货他也隐约听别人说过。他提督东厂以来尚未办过什么大案子,即便袁方恭恭敬敬,可毕竟没意思,这一回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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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双姝会

    果说大庆寿寺乃是京师第一寺那么,毗邻西苑的^宫便是京师第一观。由于内中供奉的玉阙真君和金阙真君屡屡显灵,又是保佑北征大捷,又是保佑皇帝御体安康,因此这座皇家道观自然是香火鼎盛。除却正一道大真人进京时往往在此赐宴款待,就连百官大朝会之前的排演礼仪也素来在此处。于是,两位真君在民间也被传得神乎其神,每逢初一十五,善男信女往往将此地挤得水泄不通。

    这一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又是正逢十五的大好日子,灵济宫自然从一大清早就热闹了起来。整条灵济胡同里头除了络绎不绝的香客之外,还有沿街叫卖香烛的,卖点心的,卖虎头鞋等各式小玩意的,更有大户人家的车轿沿着外头的府佑街停了一长溜,不时有豪门家奴簇拥着主人驱赶前头的行人。

    虽说不信道佛,但小五听别人说玉阙真君和金阙真君极其灵验有求必应,于是便动了到这里来祷告一番的主意,因此借了去向冯远茗学医术的名头,她一大早就出了门。可坐车赶到这里之后,现这般人头攒动的光景,她顿时大皱眉头,很是犹豫是否要凑热闹。

    “小五!”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小五连忙转过了头,瞧见那边路上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她登时眼睛大亮,连忙一溜烟奔上前去。透过掀开一半的车帘,她看清里头坐的果然是朱宁,不禁笑了起来,那明媚的脸上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郡主,这么巧,你是来进香的?”

    “拗不过我父王,他是信佛道信清真总之人家忽悠什么他都信。”

    朱宁没好气:撇撇嘴,随即招手示意小五上车,又对前头嘱咐了一声。放下那红绡帘,她觑了小五一会,这才关切地说:“昨儿个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就吓了一大跳,你娘和你姐姐还好么?这个节骨眼上我也不敢去见绾儿,想来以她的心性,又有张越劝慰,应该能挺过去。”

    “娘还好姐也应该还,可是我不好!”小五昨夜憋了一晚上会儿顿时忍不住了,一下子扑上去抱着朱宁的脖子就抽泣了起来,“郡主,我害怕,我害怕醒来一睁眼就又没爹没娘……老和尚不在了我好容易才有家,好容易才有了亲人容易才有这第一个阖家团圆的八月十五,可偏偏这时候爹出了事……”

    本是切的一问,朱宁着实没料到居然会把小五招惹成这模样,心底顿时暗自后悔,遂忙不迭地安慰起了她。随车的两名侍女平日也都见惯了小五使性子,一个急忙寻帕子一个便连忙上前一同相劝,好容易才哄得她止住了眼泪只是朱宁左肩处的衣裳却是湿了一大片。使劲擦了擦脸的小五看到自己这一哭的成果,顿时极其不好意思。

    “对对不起。……我刚刚一时忍不住……”

    小五脸上只是浅浅地匀层脂粉会儿那眼泪把这些粉冲出了一条条小溪。看着越像一只楚楚可怜地小花猫。朱宁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吩咐侍女用银瓶里地水沾湿了帕子。很是在她脸上抹了两把。见那素面又干净了。这才罢了手。

    “不过是给你地眼泪打湿了一件衣裳。这我还会怪你?”没好气地捏了捏小五地鼻子。见她可怜巴巴看着自己。朱宁这才将其揽了过来。又安慰道。“皇上很是看重杜大人。当年那么大地事情都把杜大人放了出来。这次更不会例外。好了好了。凡事有你姐夫呢。你就别操心了。咱们绕到灵济宫后门。那儿向来不对平民百姓开放。你好好给你爹求求真君就是了。”

    多了这么一桩小插曲。到地头下了车地朱宁就多加了一件泥金五彩牡丹纹子。恰是掩住了左肩上地水迹。因她是皇室郡主。又是代周王来进香。这后门自然是早早打开了。左右两排知客道人在外相迎。朱宁拉着小五地手入内。沿着石头小径走了一箭之地。就看到有一个身穿青缎袍子地老者站在那儿。顿时微微一笑。

    “拜见郡主。”

    “今天有劳方大人了。”

    第一天贬谪灵济宫就恰逢陈留郡主朱宁来进香,方宾自然觉得极其尴尬,此时上前行礼后也不多话,只在旁边略退后一步相陪。虽说前头有专给平民百姓上香的正殿,但供着玉阙真君和金阙真君金身的殿堂却在后头。将朱宁引到了地方,眼看她和另一个年岁略小的丫头念诵祷告,之后又说要在灵济宫中逛逛,他便寻了借口告退。然而,走在半道上,他就看到一个年轻道人匆匆奔过来。

    “大人,宫中司礼监6公公说是奉命前来进香!”那道人虽说年轻,但在这皇家道观迎来送往,却也是历练得极其滑溜,见方宾只顾着惊愕,他连忙又解释道,“是提督东厂那位6公公!”

    若是别人来进香也就罢了,一听到司礼监,又是东厂,方宾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虽说昨天的事他全无私心,但有无私心都只在皇帝一念之间,却不是他说

    罢官去职的他虽说比夏原吉那三人要幸运一些,但宫的职司却让他惊惧交加,到了这份上,只要一道旨意,他的下场恐怕不比夏原吉他们好到哪儿去。

    想当初黄淮还是皇帝亲自简拔任用的阁臣,结果却是一下狱就是八年;梁潜何等得圣意,结果为了一件小事几乎性命不保,还是杜说情方才得免;他方宾这辈子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一朝失势必定是人人落井下石,哪里还敢奢望能东山再起?

    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他便故作镇定地对那年轻道人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迎,你去知会其他道人,把大殿再收拾一下,毕竟郡主刚刚才带人进去过。”

    从正二品的兵部尚书被罢官,充任提调灵济宫这样的闲职出现在6丰面前的方宾自是不能再如往日那般端架子。

    让他稍稍心安的是,这个以前他几乎没用正眼瞧过的太监虽说穿着大红缎竹道:“刚刚进来时我称呼的那位方大人你看到没有,他昨天还是兵部尚书,也是因为你爹爹被关的那件事,结果被配到了这个地方。他这个惹出事的人都好端端的,你爹就更不会有事了,放心吧。”

    “啊,原来他是倒霉的人!”小五顿时瞪大了眼睛,旋即就撇了撇嘴,“不过他比爹爹幸运多了,爹可是被下了大牢,连探视都不能探视,哪里像他自在逍遥……咦,郡主,你看那个是不是方大人?”

    闻听此言,朱宁抬头一瞧,时瞧见不远处一个人跌跌撞撞往另一头去了,瞧那模样确实是方宾。想到早先自己见到的方宾还能强颜欢笑,这会儿看着却很是不对头,她不禁皱了皱眉,本想这是朝廷大事最好别插手,最后还是不放心,遂拉着小五追了上去。

    “方大人!”

    一路浑浑噩噩往净室走的方宾没料到会有人拦路,呆了一呆才看清面前的人。只他此时此刻完全没心情敷衍朱宁,干脆敷衍道:“郡主恕罪,臣乃戴罪之身,此时实在是无心陪侍郡主……”

    “方大人即便是戴罪,又何必如此?”朱宁越看方宾越觉得他面色灰败死气沉沉,就皱了皱眉头,“男子汉大丈夫,一生总有起落坎坷。方大人乃是朝廷大臣,又是简在帝心之人,凡事也该看开些,一起一落自有圣心独运,若因为一时受挫就沮丧至此,岂不是让别人笑话?朝廷大事我一个女子不懂,可我却知道人活在世上,那精气神总少不得。”

    刚刚被人狠狠打击了一通,这会儿又听到这一番劝导,方宾顿时愣住了。低头琢磨着那几句话,他只觉又羞又愧,待到抬起头的时候,却现朱宁已经带着人走了。良久,百感交集的他方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房,却不知道那边小五正在诧异地询问朱宁。

    “郡主,你为什么对他说那些?”

    “皇上既然没重重落方宾,夏尚书和你爹他们就只是迁怒。若是方宾真的因为郁结于心有什么好歹,事情就难说了。再说了,我也看不得男子汉大丈夫却那副颓唐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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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出人意料

    管与北征最有关联的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遭殃但经定下了人顶上,因此即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两个衙门的所有官员还是为调拨军饷的事忙开了。比起江南,北直隶京畿附近人口要少得多,所以自给尚且不足,更不用说供军用。于是,两部最终合议的结果是,从直隶、山西、河南、山东及南直隶五地运粮,由于军粮耗费巨大,所以即日就要征。整整一天,两个衙门所有属官都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根本没时间思量别的想头。好在新掌部务的两位尚书还算体恤下头,因今日是中秋,照旧申正准时散衙。

    才出兵部衙门,张越就看到那边旗杆下头站着一个熟人,连忙和身边的万世节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先走,旋即就径直走上前去。由于一个在六部一个在东宫,彼此都是忙得不亦乐乎,因此他和房陵已经许久不曾聚头,此时厮见过后,他便打趣道:“原以为你到皇太孙殿下身边日子舒心,必定能胖上一圈,怎么反而瘦了?”

    “东宫老学究多规,成天无数双眼睛盯着,换了你照样也得消瘦一圈。”

    话虽如此,房陵其实却对自己如今的际遇很是满意。至少,自从他入了东宫之后,家里头的父亲和嫡兄对他的态度大有改善,平日里说话甚至带了几分讨好。他深知自己这际遇从何而来,因此虽说如今和张越往来少了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好友。

    说笑了两句陵便压低声音说道:“昔日梁潜梁大人曾经教导了皇太孙殿下多年,所以杜学士能为梁大人求情保全了他的性命,殿下异常感激。所以他让我告诉你一声,并非不为杜学士求情,而是他毕竟是东宫太孙,于这些大事上涉足过深,则必遭皇上反感不如坐等皇上回心转意。他还说,你得了长子,他原本该送些礼物的,但人在京师反而不比在南京方便。再说上次他送了你家媳妇金子添妆经被几个老学究教训了一通,如今不好再逾越以只能转达一句话——继续努力,贺礼下一回补给你。”

    即便是张越此心情还有些七上八下,一听这话,他仍不免笑了起来,心中倒有些怀念当日在德州行宫中为朱瞻基代笔写信的时光。那个时候朱瞻基口授他笔录,旁边常常没有别人话也轻松得多,如今人在京师无数双眼睛盯着不如那时候随意了。

    “你代我敬上皇太孙殿下,他的好意已经帮过我很多忙了。”说完这个,他便瞅了瞅房陵后低声说道,“对了,你比我还年长一岁多,还不打算成婚?”

    “别提了,我如入了东宫,上门提亲的人险些踏破了门槛,我那父兄几乎就要按照嫁妆选媳妇,结果我只能暗示皇太孙殿下另有安排,他们又不好去向殿下求证,这才消停了下来。否则,我简直怀疑如果能娶全三妻四妾,他们会都给我安排全了。总之我才不急,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我又不比你,没人跟在后头想抱孙子。”

    由于今天是中秋节,因两人也没提什么找个地方聚聚的话,又笑谈了一阵便彼此话别。此时大多数官员都已经回家去了,别说兵部衙门,就是其它各部衙门的大门口也都是冷冷清清。骑在马上的张越想到之前原打算在自家陪过祖母之后就去杜家过中秋,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倒是很想把裘氏接过来一起团圆,无奈岳母一力不肯,好在如今那边有个小五,否则出了这样的事,杜家还不知是何等冷清样。

    于胡七送了张越早朝之后就去打探消息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因此这会儿跟着他的便是退朝后赶过来的赵虎和向龙。这昔日的四个锦衣卫候补摇身一变成了他的护卫也已经快三年了,由于事事都是胡七顶在前头,其余三人常常都是闷葫芦并不做声,不用的时候甚至没什么存在感。四人的月钱都是从三房张越的私帐上支给,即使是杜,当初开始管帐的时候也对这笔大支出吓了一跳,而张越却还常常觉得这四个人干得多拿得少。

    时张越实在找人说话。于是便吩咐他们上前并行。随意地问了些家常。

    当到媳妇上头时。赵虎便憨憨地笑了:“当初咱们是没钱娶不上媳妇。如今却是钱多了挑着眼花。大哥说了。枕边人一定得寻一个老实本分可靠地。免得万一说梦话时媳妇却到外头说嘴。”

    “老胡果然是小心。”见向龙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张越不禁叹了一句。随即笑道。“如果实在挑不出来。赶明儿让高泉帮你们留心留心。他毕竟常常在外头跑。对那些人家地底细也清楚。娶媳妇是一辈子地事。确实不能马虎了。”

    赵虎和向龙都已经二十七八

    此话顿时眉开眼笑地答应了。

    一路拉扯着闲话拐进了武安侯胡同。张越忽然听到背后马蹄声阵阵。一转头却看见胡七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待到近前。他也来不及勒马。竟是一个纵身从飞驰地马上落地。

    “少爷,不好了!方大人……方尚书在灵济宫中自缢!”

    听到这压低声音的一句话,赵虎和向龙毕竟没那么警醒,面上还有些茫然,张越却是觉得刹那间五雷轰顶。方宾当了他一年多的上司,虽说~眦必报心眼狭窄,但要说才能机敏却是一等一的,至少兵部在其料理下井井有条。这次纵使是触怒皇帝罢了官,那么老老实实在灵济宫呆着也就罢了,怎么会自杀?

    即便知道消息的来源,难以置信的他仍是问了一句:“消息可靠?”

    “袁大人带人赶去的时候,我也远远跟在后面,顺便还在灵济宫外头转了一圈。东厂的番子比锦衣卫到得还早,这消息应该绝对没错。”胡七自己也觉得惊诧意外,连忙又补充道,“我辛时三刻从那里回来,亲眼看见有人把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了出来。据说今儿个一早方尚书去灵济宫的时候就是满脸沮丧,下午就把自己关在静室当中,等到杂役道人觉不对的时候,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即使仍然无法置信,但是七说得这么具体实在,张越实在是不得不信。方宾死了这个事实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他的死究竟能为此次的事件带来怎样的影响。朱~本应该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如今人却莫名其妙自缢了,皇帝究竟会再次大怒,还是会看在昔日胘骨大臣的死而不再计较昨天的事?

    “老胡,此事还得拜托你。你带着赵虎一同去,设法关注一下最新的消息,还有提醒一下袁大人,东厂这回忽然动得这么快,似乎不太正常。这件事来得突然,一个不好就会掀起天大的风浪。若有讯息你就让赵虎回来报信,我会在二门那边知会一声,不管多晚,不论是你们谁回来了,立刻来见我。”

    眼看胡七答应一声就赵虎一同离去,张越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方宾活着的时候在兵部一言九鼎无人敢质疑,这一死却恐怕会引起一片哗然。那么一个聪明绝顶城府深沉的老臣,应当知道自而死总脱不了惧罪两字,怎么会这般无知莽撞?

    于这还是严密封锁的消息,因此这一晚上家里团团摆开了中秋宴,张越纵使有千般郁结于心,少不得仍是勉强承欢。顾氏却是心思缜密,看穿了张越的心事重重,便借口静官还小需要照顾,让张越和杜先退了席,又吩咐白芳选几碗菜送过去给灵犀琥珀和秋痕。

    张越打了白芳和几个婆子先走,趁自己和杜绾落在后头,他便告知了方宾在灵济宫自缢的事。现杜僵立在了原地,他连忙揽住了她的身子,却听到了一番意料之外的话。

    “下小五还过来看过我,她说是今天去灵济宫进香,正好在门口遇上了郡主,之后在灵济宫中见到了方尚书,郡主看他不对还提醒过他两句,让他不要因为一时挫折而灰心丧气。方尚书既然当了十几年朝廷大臣,不至于连这点磨折都受不起,怎么会突然自缢!”

    “你说郡主和小五今天去过灵济宫,还见过方大人?”

    得到杜绾仔细的解说,张越顿时更感到眼前一片迷雾。这漆黑的夜路上至少还有一轮明月和一盏灯笼,但这次的事情却是一团漆黑线索全无。和杜彼此扶持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又喝了一盏热茶,他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遂向杜绾问起了今日去英国公府的事。

    “我把条陈给大伯娘看了,大伯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早上果然是张公公前来赏赐物事,于是大伯娘就带着我在瑞庆堂上见了他,把你的条陈送给了他瞧。张公公收下了,说是回去之后设法拿给皇上看。”杜嘱咐灵犀把静官抱来喂奶,随即便若有所思地说道,“张公公还提起,十二监、四司、八局这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全都盯着司礼监太监那个空缺,却不知道皇上最属意的人是郑公公。”

    人在海外郑和与哪方势力都没有牵连,最是适合用来平衡宫中宦官势力,果然朱棣经过先前一事,对于自己的心腹宦官亦是起了心。反正朱棣的性子已经是够多了,多少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今天方宾一死,东厂出动那么快,恐怕也是另一个人预备往上爬。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人死了就死了

    秋节宫中素有饮宴,不但嫔妃尽皆列席,东宫皇太子也都陪侍其下,乃是天家少有的团聚时光。然而,由于自年前开始宫里宫外丧报不断,王贵妃逝不到一年,喻贤妃逝不到数月,如今甚至还在朱瞻垠的七七丧期内,因此中秋宴也比往日简朴得多,最后更是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草草收场。

    “方宾自缢?”

    朱棣虽说如今脾气暴躁,但怒火来得快也去得快,刚刚在朱高炽朱瞻基父子上前敬酒的时候,他对昨日的事情隐隐约约已经有些后悔。无论北征北巡还是开运河下西洋,桩桩件件都是夏原吉居中调配,户部从来没有出过疏漏;方宾在兵部多年,凡北征则随扈,言辞机敏才干卓绝,亦是心腹胘骨;杜虽新近得用,但凡他交代的事情都办得妥贴,昨日送上来的几个折子更是缜密,足可见并非单纯文学侍从,于时务上头也深有心得。

    他甚至已经决定几日后就把人放出来,将方宾官复原职。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方宾居然死了!那个警敏能干的方宾居然自缢死了!

    眼看朱棣竟是失手摔了手中的杯子,朱高炽知道这个消息对父皇刺激不小,于是便对太子妃张氏使了个眼色。虽说张氏只是东宫妃,但自从王贵妃去世之后,朱棣虽说仍是下令朝鲜大肆选美,后宫中也多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权摄六宫的贵妃却再也没有立过。自从和朱高炽一起抵达京师,这六宫事务几乎都是张氏打理。

    此时丈夫的她便对一众惊惶失措的妃嫔说了几句,很快就把这些年轻的莺莺燕燕都遣开了,又吩咐太监撤去菜肴和各式高几椅子。须臾,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大殿中就变得空空荡荡连一群年幼的皇孙都被各自带了下去。

    “朕虽说罢他尚书之职,命他灵济宫,但那不过是提醒他不要忘了兵部尚书的本分,并没有真正怪罪的意思。他居然这么想不开……糊涂帐!”

    见朱棣色抽搐,就连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朱高炽连忙劝道:“父皇,方宾既然自缢,确实糊涂透顶。身为大臣,便当居荣不傲居谪不辱,岂有稍受挫折就轻贱性命的道理?只是人既然死了,还请父皇放宽心。”

    站在一旁的朱瞻基看到父亲朱高向自己微微点头,便也上前劝说道:“今天是中秋佳节,皇爷爷别因为此事坏了心情。这几天大沈学士正好有空指点了孙儿一番写了几幅字,因皇爷爷太忙也没有进呈的机会……”

    “哦,沈民则又指了你的书法?”朱高炽口口声声的宽心瞻基出言打岔,朱棣便自然而然把那惜才之心暂时抛在了脑后“你向来肯在读书写字上头下功夫,既然敢这个时候拿出来必深有把握。拿上来给朕瞧,写得好有赏,写得不好,朕可要罚你临字帖!”

    等到朱瞻基拿出几卷写好字。张氏也上前凑趣说话。即便是平日雄肃严峻如朱棣。面上地笑容也多了起来。竟是有些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地意味。然而。等到时一刻东宫众人散去之后。他回到东暖阁之后。甚至没在意最初在饮宴前究竟点了哪个妃嫔侍寝。而是自顾自拧起了眉头。正如朱高炽所说。人死了就死了。如今要紧地是北征。赵虽说早就挂了尚书衔。但毕竟不如方宾用得顺手。若是要督饷运饷。单单这一个人却还不够……

    “皇上。崔美人已经在里头……”

    “滚!”

    即使夜夜无女不欢。但这当口朱棣是极其不耐烦。连头都不抬就怒喝了一声。等到周遭再没了乱七八糟地声音。他方才继续沉思了起来。有了刚刚那先例。四周地宦官宫人谁也不敢上前打扰。整个暖阁中就只见一个个犹如泥雕木塑地人影。一丝多余地气息也无。

    也知过了多久。朱棣方才恍然抬起头。随口问道:“几更了。”

    “皇上。已经三更了。”

    “怎么这么晚了也提醒一声!”皱起眉头的朱棣顿时恼了,忽觉得这声音很有些耳熟,转头一看现是张谦,这才诧异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竟是在旁边不出声。”

    “见皇上正在想事情,臣不敢打扰。”张谦却是来了好一会儿,他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尽管周遭人没法出声提醒,他却仍然谨慎地在一旁等着。见朱面色还算平和,他便低声解释道,“臣只是看到这么晚了东暖阁还亮着灯,所以特意过来瞧瞧,却不想皇上还没睡。如今已经三更了,这几日秋意渐深,皇上还请早些安歇。”

    “你年纪不大,却比那些老头子更罗嗦!”朱棣笑骂了一句,这才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来,“这几天晚上没人提铃叫天下太平,朕倒是

    习惯。你今晚到各宫巡视一下,之前三大殿才遭了更需得小心谨慎。若有擅用火烛,该罚的就罚。”

    虽说接了张越的条陈,但此时此刻呈上去却时机不对,因此张谦恍然没事人似的,恭送了皇帝到里屋安歇,这才退了出来。见一个蹑手蹑脚的小太监也跟着出来,对他打躬作揖地道谢,又说明原委,他这才训斥道:“都服侍皇上这么久了,这点眼色都不会看,别说是崔美人,这当口就是……那几位在世,也不会妄加打扰。好好在外头守着,别出纰漏,我去外头巡视一遭。”

    那小太监乃是张谦新近收的徒弟,闻听这番教训自然是唯唯诺诺地应了。离开乾清宫,张谦少不得由人打着灯笼在东西六宫巡视了一遭,一路上果然撞着两个犯夜行走的宫女,一番呵斥之后就罚了提铃,于是,横街上又响起了天下太平的声音。一番忙活之后,他就出了后右门,径直往更鼓房附近的直房去,谁知才到了地头,墙角阴影中就窜出一个人。

    “师傅!”

    张谦被吓了一跳,待听到声音看清了人,他方才没好气地斥道:“这么晚了还鬼鬼祟祟的,让人看见还以为你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小太监!你这会儿怎么会在宫里?”

    6丰一身青色袍,手中提着一个包袱,看上去很是不起眼,闻听此言忙解释道:“师傅,我原本是打算进宫向皇上报事的,顺便给您捎带一些东西,因听说皇上先前不太高兴,这才不敢去打扰,只能在这儿等您老回来。怎么,您这是打乾清宫回来?皇上心绪如何?”

    “皇上已经歇下了,你若是没事情别去打扰。”

    张谦摆手吩咐身后几个随从自去歇息,随即就招呼了6丰跟着进房。坐下之后,他就板着脸说:“你如今已经是司礼监少监,那一个衙门的事情几乎都是你管,做事情别这么毛毛躁躁的,我这儿也不用你捎带什么东西。对了,你既然管着东厂,应当知道灵济宫那件事。

    方宾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

    “在高位上时间长了,一跤跌下来想开,这不是很自然的事么?”6丰心里一跳,面上却是若无其事,当下又笑道,“师傅问这种倒霉人干什么,我听说都察院那帮御史早就看不惯他了,都筹划着上书弹劾呢!别看这会儿人死了,到头来极可能还要再办他的案子。不说这些,您看,这是我给您捎带的东西。”

    见6丰手脚麻地解开了那个灰色布包袱,捧出了一个紫檀木盒子,张谦不禁眉头大皱,等到那盖子打开,看清了里头的东西,他那脸色更是难看,抬起头就问道:“黄俨他们三个的教训还在前头,你就敢拿来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若是寻常金银财物你贪墨两个就算了,但这等价值说不好的东西岂是好拿的?”

    “师傅您弄错了,这是别人送,我哪里有这样的手笔。是今天早上我去见寿光王,他硬是说师傅您当初提点过他,他如今后悔不迭,所以送来感谢您的。我可不是死活不要,可那位皇孙可是好惹的,险些就翻脸了脾气,所以我只好拿来了。”

    闻听是寿光王,张谦那脸色顿时更看了几分。朱瞻昔日的脾气他领教过,在南京时嚣张跋扈不知道惹过多少事,在青州更是鞭笞官员无法无天,如今忽然变了一个模样,他决计不信是关了两年就此洗心革面。端详着那一对在烛光下显得温润柔和的羊脂白玉球,他沉吟片刻就扣上了盖子,淡淡地说:“以后和寿光王打交道时记得更小心些。”

    见张谦收了,6丰心里少不得有些嘀咕,面上却是一幅恭谨的模样。待到又闲话两句从房中退了出来,他走了几步就站住了,心中又想起了方宾上吊的可怕模样。

    方宾那种人的脾气他摸得透了,他那番话固然是很大的打击,可就算是想不通,这上吊也未免太夸张了,须知他只不过是希望对方心灰意冷告老还乡,这样也能为之后群臣弹劾铺平道路,到时候只要等到东窗事,他就可以坐等着抄家了。

    可是方宾居然自缢……这老家伙脑子有毛病么?若是再隔两天自杀也就罢了,那时候谁也想不到他上灵济宫进香的那一趟与其有关。不过,现今若是有人质这个问题,他也只好抵死不认,横竖除了方宾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

    这事情烂死在肚子里算完!人死了就死了,难道方宾下了黄泉还能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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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人比人气死人

    管次日朝会上只字不提方宾之死但同在一个京城内是瞎子聋子,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刑部尚书吴中和礼部尚书吕震整个朝会都是精神恍惚,哪怕是最最善于言辞的吕震,若不是强打精神支撑着,好几次在奏事时就险些出了纰漏,到最后散朝时,那种失神落魄的模样就甭提了。即便是事不关己的武官们,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死讯也是颇有些疑惑议论,毕竟,这就意味着从此之后他们就要和另一位兵部尚书打交道了。

    “不过就是给皇上训斥一顿丢了官罢了,想当初打仗的时候咱们谁没让皇上骂过?”武安侯郑亨虽说老了,但仍是中气十足,“一丁点事情想不通就要自杀,这陷皇上于何地?以往只觉得方宾那家伙贪得无厌,没想到还是这样一个蠢货!”

    由于之前已经定下了各军统领,因此执掌京营的柳升如今也得特地赶来参加朝会。他虽说并非靖难封侯,但数次北征都是执掌中军和神机营,此前神机营火药失窃那样大的事情也只是申罚俸,因此如今别人更不敢小觑了他。此时此刻,见几个勋贵摇头冷笑,他瞥了一眼混在兵部众人中往左掖门退去的张越,便在旁边插了一句。

    “人死了就死了,皇上想必念及他昔日功劳,大约这事情就得过去了,咱们武人管那么多干什么?眼看这次北征是铁板钉钉的事,各位家里的兵器甲冑可曾准备好了?”

    武人最看重的自然就是兵器甲冑良马会儿柳升提起这个话头顿时人人都把方宾的事抛在了脑后。同一时刻,都察院的几个御史正落在最后,个个交头接耳的同时更满脸兴奋激动,其中一个甚至捏紧了拳头挥了挥。

    “人死了也不能了,如此奸臣若是一死了之,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方宾!就算扳不倒吕震吴中这种贪得无厌容不得人的小人,也得敲山震虎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前天晚上一宿没睡好,昨又是等消息等到三更半夜,继而辗转反侧考虑思量,因此张越的精神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好在如今虽说公务繁忙要做的就是审核各地公文催饷运饷,都是些重复性工作,只要机械地往上头签押盖章就好,因此他还能分心继续想事情。好容易熬到中午吃饭实在看不过去的万世节索性把张越拉到了邻近崇文门的杜康楼。

    “以前你都是外头做事,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如今既然在京师,你还是一个人把心思藏在肚子里,这未免太不够朋友了!”

    由于下午还有公务,因万世节便吩咐伙计只上茶不上酒,等到一应齐了之后,看见张越还是默不作声埋头吃饭喝茶顿时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元节你无非是担心方尚书自杀会有什么影响今天朝会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皇上也不过是脸略黑一点。说一句再不好听的都死了,这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今北征督饷运饷都已经有人顶着,小夏还对我说,杨阁老和小杨学士都已经劝谏过皇上,皇上似乎心有所动。”

    虽很感激万世节的好心,但张越却仍然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被万世节催逼不住,他索性举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随即才正色道:“我只是觉得方尚书不该自杀。”

    “不该?”节这才醒悟了过来。细细一琢磨。他渐渐沉下了脸。“你想得不是没有道理。方尚书又没个罪名。这下了锦衣卫狱地夏尚书杜学士他们都还好好地。他怎么忽然就死了……可方尚书地脾性你我也应该有数。那是绝顶好强地人。说不定觉着心头郁闷……”

    “昨天一早陈留郡主和我家小五同去灵济宫上香。结果还遇见过方大人。”张越此时也不愿意遮遮掩掩。索性对万世节把这事情撕掳开了。他重重地把茶盏往桌子上一顿。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据小五说。陈留郡主还劝过方大人两句。似乎他听了有所感悟……而且你不觉得奇怪么。方大人当初曾因罪戍广东。如今地情形总比那时强。怎么这次就想不开?”

    “这个……”

    万世节再也说不出什么你想太多之类地话。一时之间眉头拧成了一个结。想来想去想不通。他索性也撂下了杯子。正要开口时。他就听到楼板上一阵咚咚咚地声音。紧跟着就看见一个人影风风火火上了楼。他打量着那人正觉得有些眼熟。谁料那人便冲着他们这一桌奔了过来。还没站稳就嚷嚷了一声。这下子登时露了馅。

    “姐夫。你果然在这里。幸好幸好!快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小五这一话顿时露出了女子嗓音。所幸酒楼上极其喧哗。这点子声音无人注意。万世节先头见过小五。此时自

    大悟。而张越在惊愕之后立刻警醒了过来,一下子~自己的是谁,遂沉声问道:“人在哪?”

    “城门左手边的马车那儿……”

    看见张越一听到这声音就站起身急匆匆地下楼,小五顿时愣了一愣,原本反身要追下去,但思来想去,她还是觉着这种难办的大事情自己少管为妙,遂一**在桌旁坐了下来。她一大早就被朱宁拖着出来,马车绕着京城的几条大街转了一圈又一圈,这会儿头也昏了肚子也饿了,自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伙计又上了一碗饭就自顾自地大快朵颐。

    好容易把空空如也的肚子填了个半饱,小五方才抬起头,见对面的万世节正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歪着头打量了对方片刻,她忽然笑嘻嘻地说:“我记得你,你当年也和姐夫一起去过栖霞寺请教过老和尚,还向老和尚请教过如何成就功业的。”

    那一次万世节只顾着去见惊才绝艳的道衍,其他的都只是次要的,听了小五这话顿时有些尴尬。他倒是听张越提过杜绾有这么个义妹,只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会儿被人家揭破自己当初的老底,他不禁讪讪地一笑。然而,小五平素都是自来熟惯了,他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于是一问一答了一小会,彼此之间就熟络了起来。

    下了楼的张越快就找到了城门左侧的那辆马车,仍是那辆拆下了红油绢和各色装饰的翟车,但外头有意罩了一层方格布围子。他才到车旁,那车帘就轻轻揭开了一条缝,紧跟着里头就传来了朱宁熟悉的声音。她先解说了一通昨日去灵济宫的经过,最后才叹息了一声。

    “没想到我昨儿个刚去过济宫,转眼间方宾就死了。可是,虽说他那时候瞧着失魂落魄,可也不至于想不开自缢,更何况我还开导过他,实在是没道理。不过,我听说方宾向来招人恨,他这活着别人还忌惮他圣眷隆盛,这一死恐怕有无数人落井下石。他的死活荣辱不单单是关系到他自己和方家,而且还牵连了一串人,若是牵连了你岳父那就糟糕了。儿是我的知己,杜大人为人我也是钦佩的,可这事情我无能为力。张越,一切看你了。”

    皇帝这些年气愈暴躁,愈是平日里偏爱宠信的人,一旦事的落也愈厉害,黄俨等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因此张越虽说疑惑方宾的死,但最怕的就是这一条。此时朱宁这提醒和他所见不约而同,因此他点了点头就沉声答道:“郡主放心。”

    朱宁沉默了一会,随即淡地说,“我以后能帮绾儿的大约也有限,若是真的成了婚,就是出来也不能这般随意……敏敏要守孝三年,再说她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将来很难嫁得如意;我这个郡主却比她幸运得多,至少皇上给的那三个人选都是心性纯良之辈;说起来绾儿则是我们三个人中最幸运的,所以你以后也一定要好好待她。”

    即事先已经知道朱宁的选择非此即彼,但张越闻听此言仍是有些意外,但随即便真心实意地举手一揖:“郡主帮了我和绾妹这么多,我若是道一句感谢实在是无足轻重。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愿郡主将来能美满幸福。”

    “多承吉言。”

    马车中的朱宁微微一笑,面上露了春风和煦的笑意,竟是和以前的明艳爽朗大不相同。和张越又交谈了几句,她便听到外头传来小五的声音,遂打开车帘把她拉上了车。这边厢马车徐徐行驶,张越又重新回到了杜康楼,那边厢停在崇文门右侧的一辆黑油马车这才放下了窗帘,吩咐车夫跟上。

    周王朱这大半辈子先是面对苛严的父亲朱元璋,然后是杀鸡给猴看的侄儿朱允文,再然后又是疑心重的兄长朱~,可谓是心力交瘁,这辈子最后一丁点温情便全都投注在了女儿身上。此时坐在平稳的马车上,想到自己刚刚远远看到的那一幕,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比不上老杜的女儿,都是身份害人!

    朱宁却不知道父亲居然巴巴地跟踪了她一上午,把小五送回了杜家之后,她就吩咐车夫往宫中行去,预备去拜见太子妃张氏。然而,车到东华门,她才从车上下来,却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居然在这儿遇见宁姑姑,倒还真是巧。”朱瞻正好从宫中出来,趋前行礼之后直起腰的一刹那,他便低声说道,“民间那三国演义话本里头说诸葛亮气死周瑜,宁姑姑还真是巾帼不让英豪,一席话居然能说位尚书羞愤自尽。

第四百四十四章 死不悔改

    朱门风流第四百四十四章死不悔改

    宁和朱瞻并不熟。却听说过他昔日恶劣的行径。此这番话不禁眉头一挑。她倒是不在乎对方在自己头上的罪名。扫了他一眼便冷的说:“我若是那兴风作浪的本事。这京师我也不至于太太平平呆那么几年。寿光王想借着此事生事随便你。但我只想提醒你一声。你是皇孙。前头遮风挡雨的始终是王。你有打听关心我这些闲事。还不如好好想想你父王打你来京师的用意。你父王可不是皇上那样护子的人。皇上能够宽你。你父王的态度却不是那么容易变的。”

    撂下这番话。朱宁便回头吩咐了一。带着两个侍女径直入宫。朱瞻没料想朱宁的态度竟然如此生硬。登时愣在了那里。片刻之后便脸色铁青。他一下子捏紧了马鞭。正要脾气的时候。听到另一头等候在那里的随从中有出声叫唤。

    “殿下。”

    尽管遗传了其父朱高煦暴躁易怒的性子。但朱瞻毕竟被整整幽禁了两年有余。陡然之就清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看那东华门那些面无表情的值卫士。他恨|的哼了一声。便回身朝自己的随从队伍走了过去。一跃上马便疾驰离开。一路风驰电般回到了汉公馆。他进门之后就气咻咻的往里头走。直到进了自己的小书堂。他立马直奔书桌前。一巴掌将那些笔墨纸砚全部扫落的。

    “她以为自己是什人。仗着皇爷爷的宠爱竟敢这样藐视我。”

    此时后头跟上的那人掩上房门。旋即问道:“殿下。陈留郡主都说了什么?”

    朱瞻的过身狠狠盯着|人看了一会这才寒声道:“此事不用你管。方锐。你要做好你的本份。不要事事都插手。大哥虽说信赖你。但他是他我是我。而且他已经死了。下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别时时刻刻杵在我面前碍事。”

    闻听此言。方不禁心中大恼。然而朱瞻如今虽说比当年改过了好些。却仍然不比朱瞻坦温文尔雅待下宽和。想到那位大事未成就英年早逝的世子。他愈觉的这两位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忍了又忍方才一不的退了出去。

    瞻坦|逝之前。用世子的职权给他谋了正六品汉王府仪卫司典仗的名头。因此他乃是此随行人中秩位最高的。可即便他不再是昔日的平民白身。却一点都没有出人头的的快感。汉王一味暴躁嗜杀。朱瞻更不是能屈能伸能忍耐的性子。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别说出人头的只怕异日要保全自难。虽说那时候隔了远没听清楚朱宁的话但他却能猜出来。

    了的朱瞻坦毕竟天子册封的世子。汉王对算是不错但朱瞻却是汉王最讨厌的儿子。退一万步说。即便汉王能取代太子登基为帝。朱瞻又有几成望能够入继东宫?事到如今。即便对不起世子临终托付。他也的试试看能否博取汉王好感。毕竟他的身份还有些用处。想到这里。他脸色渐渐缓和。随即大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然而。推开大门。看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陡然之间多出了一个人。他不由的大吃一惊。看清那人容貌的一刹那。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惊呼吞了回去。连忙一脚跨过门槛。又反手关上了门。还不等他开口质问。对面那个就丢出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声不响就死了一个兵部尚书。你真是好手段。话说回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方宾佛还算是你远方族叔。你倒下的。”

    “唐。你不要胡说八道。方宾之死和我有什么关联?”

    “我不过提醒你一声。别以为这天下人都是笨蛋。这事情和我无关。我才懒的管。之前我和朱瞻坦的事情都是你居中联络。所以我只想提醒你。别小觑了朱瞻。他去见永平公主的时候有没有带着你?去见安阳王候有没有带着你?我只警告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朱瞻。也不要一心想法子钳制我。”

    尽管在朝会上对方宾的死未曾置词。但朱棣心中毕竟还惦记着他的功劳。自然没什么心思:理国事。然而。如今毕竟北征在即。他不不强打精神。但看到杨士奇送过来的|一叠摞的老高奏折。他顿时觉更加烦躁。只随便阅了顶头几本就吩咐杨士奇酌情拟出批复。到时候他一一查看。随即起身离开了正殿。

    一出乾清门。他就看见了前方那堵高墙后空落落的天空。忍不住皱了皱眉。然而。即便是他再想立刻将三大殿重新建。也知道户部决不可能拨出这样一笔项来。因而能皱眉而已。想到户部尚书郭资之前诚惶诚恐的奏报户部开支。他愈觉的今年是万事不顺。竟是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左右侍奉的太监不知道皇帝为怒。自是个个战战兢兢。

    从后头赶上来的张谦看到身穿玫瑰紫提花团寿丝袍的朱棣正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周围人也

    犹如木桩似的。里顿时有些奇怪。随即就想起了|一遭。昨夜虽然暂且收下了那么一件礼物。但他自然不会就么轻易收下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是刚刚就把东西送去了朱瞻基处。美其名给孙赏玩。话头里露出了这么一点风声。撂下桩心事。他也就揣着张越的那个条陈这里来。谁知正好看到了皇帝。

    “皇上怎么站在的里头?”

    听到这么一句提醒。棣登时回过神。旋即就感到肩头多了一样厚重的东西。现那是紫皮大氅。又|到张谦从后头上前行礼他便明白了过来。当下欣然一笑就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前走。吩咐其他人退的远些。他又不无感慨的身后的张谦说道:“乾清宫就在三大殿后头天天出门看到的就是这荡荡的的方实在是让朕心堵的慌。”

    若是别个只知道逢迎的小太监。此时兴许便凑趣的说让工部派匠人再造就是。但只要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明白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的意义何在。因此。张谦想了又想最后还是陪着了一口气:“别说是皇上。就是臣等看到这三大殿只剩下了汉白玉的基石。这心里也不是滋味。皇上志在天下。如今军务紧急自然不能一心想着重建宫室。”这么一句安慰无疑是说到了朱棣的心坎上。他虽是认准一个方向便死不悔改的人。但迁都之后三大殿才落成。转眼雷火就来了这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此时此刻。他也不停步子。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还是你看明。三大殿朕就算造不起来。子子孙孙总能够造起来不用急在一时。你看看阿鲁台狼子野心。若是北边没有朕亲自坐守。他们就会一步步下这天下早有一天要被们给搅乱了。只有打只有朕这个天子亲自上阵和他|打。他们才知道疼才知道怕。才知道躲。朕为什么食言不让朵颜三卫南下大宁卫?不就是因为他们也同样是狼子野心的无厌么?部咬咬牙挤出军费来。北边就能消停好几年。”

    眼看皇帝越越激动越说越来劲。本想劝谏两句的张谦渐渐打消了念头。这内阁和六部尚书轮番上阵也没能拉回皇帝这驾马车。他就不要火上浇油白费劲了。因说到户部。他后便小心翼的顺着那念头往那个方向转。继而就提起了北征运粮。

    “别说运粮。提这个朕就恼火。张越之前不是还说海运么?原本还指望此次就能用上。果他却张口说短期之内指望不上。紧跟着就是那四个该死的。”朱棣一想到四大尚书。火气就上来了。可一想到方宾为此惶惶然自。腾的火气就消解了一半。继便话锋一转。没好气的说。“你空了去张家一趟。问问张越是怎回事。以往他说了朕可是一个紧一个的写条陈上来。这次居然就这么罢手了?”

    谦原本还担心皇帝因此大雷霆。一听朱棣竟然主动提起此事。他登时大喜。连忙赔笑道:“皇上也该知道小张大人的性子。哪里是轻就罢手的人?皇上那天召了他来。只问了一句就赶走了他。所以他回去之后立刻就写了一东西。却不好贸贸然进呈。所以臣那天去英国公府的时候。就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事情。”

    “倒是会兜意。”朱棣微微一愣。轻哼一声就伸出了手去。“算他还托付对了人。拿出来给朕瞧瞧。”

    “皇上。可这儿是的里。”

    “别婆婆妈妈的。朕还不至这点风都吹不的。塞外那么冷。朕还不是和众将士一样熬了下来?赶紧拿来。回头朕若是没兴致。你就是巴巴送过来朕也-瞧。”

    无可奈何的谦只从袖子里取出那份厚厚的折子。双手奉上。见朱棣径直转身背着风|。他连忙朝,头招呼了一声。几个锦衣士和小太监立刻簇拥了上。由高到矮给皇帝挡风。

    这一站就是小一刻钟。朱棣一张张仔仔细细看完。一面沉吟。一面却端详起了那字迹。虽说这字和从前张越的字看上去没有多大区别。但他酷爱书法。沈,的字也不知看过临过多少遍。因此即便是细微的差别也能瞧出来。最后就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你去一趟兵部。让他到乾清宫来。朕要亲自问他。”

    ps:这个死不悔改。嘿嘿。大部分是指朱棣。看到有人说皇帝天天气的什的。还有人说什么我刻意要写一个庆余年里头那种皇帝。拜托。朱棣那格调历史上明明白白写着。晚年暴躁怒是出了名的。就如很多人所说。已经给皇帝加了几分细腻的思。否则小张就没法混了。六部尚书外加阁臣。有几个没被老朱关过大牢。咳咳。不蹲大牢非好汉。了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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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介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门,张越却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半大娃娃。
靖难的动乱已经过去,郑和的舰队已经在海上航行,家族中已经有高官显贵……难道他能做的只是混吃等死?
盛世朱门觅风流,富贵也需稳中求。了却家国天下事,偕妻带子泛扁舟。

朱门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朱门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朱门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