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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力金刚掌     茅山后裔txt下载     茅山后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尸非尸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天已擦黑。带上折叠铲和手电,几个人偷偷摸摸的再次来到了坟地,秦戈虽说表面上满不在乎,但心里也是发虚,毕竟是头一次挖尚有直系亲属建在的现代墓,一路上,几人连手电都没敢开,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墓地,老刘头和李东战斗力较弱,干脆一东一西开始放哨,力气活基本上都留给了张国忠和秦戈。

    本来,张国忠还挺为手里这把小折叠铲发愁,这他娘的野营用的家伙,比掏耳勺大不了多少,挖个小坑点篝火还能凑合用,拿这玩意挖坟得挖到哪年啊?可没想到刚挖了没几铲,便碰到了硬茬,“这他娘猫盖屎的活儿……”说实话,想当初张国忠在李村也帮老乡挖过坟坑,一般是在平地上挖一个比棺材大一圈的长方形深坑,棺椁入地后棺材面还得比地面低上一两尺,上边再堆一个大土堆当坟头,而此刻这个苏钟文的坟,貌似棺材面根本还露在地面以上就开始盖坟头了,坑的深度似乎还不如棺材的高度,不过这样也好,倒省了张国忠的事……

    约么挖了二十来分钟,整个棺材板露出了大半,打开手电仔细看了看,这哪是棺材啊,就是个破木头箱子,木板上还有批号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工业产品的包装箱改的,看的张国忠都直替这个苏钟文委屈,心说娶这么个媳妇也真够喝一壶的,人都死了还如此糊弄,活着的时候两口子感情如何简直就是可想而知啊……

    “木板?”面对如此简陋的“棺材”,秦戈似乎也觉得有点离谱,特意把手电打开照了照模板上的批号,貌似是用装某种工业配电箱的箱子改的,“张掌教,这个苏钟文的妻子,是不是也是大陆公安安排的卧底?莫非他们表面是夫妻,实际上也只是工作关系?”

    “大陆公安没你想的那么无聊……”张国忠也拿出了手电,俯下身子顺着木箱子的缝隙往里照,想看看究竟有没有尸体,结果发现模板内似乎有一层厚塑料布,里面白茫茫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秦戈的这个军用手电照出的光就是冷白色的,此时张国忠也不知道究竟是塑料布下面放着白色的东西,还是反射的手电光,“怪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要不把箱子打开?”秦戈也在一个劲的往箱子里看,似乎也看不大清,“里面的东西好像不是尸体!”

    “是啊……不是人形啊……”张国忠顺着一条比较宽一点的缝隙从头看到尾,发现内部的塑料布一马平川毫无轮廓,不像是包着尸体的样,但如果“棺材”里没有尸体的话,为什么要放塑料布呢?“去他娘的,反正已经挖了,不如看个彻底……”张国忠把折叠铲插入木板缝,一较力嘎巴一声撬起了一条木板,这下看清了,只见这个“棺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塑料布下面整齐的码放着一层白色纸包,“这……难道……!”张国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说没见过真正的毒*品,但警匪电影却看过不少,天底下能包成这种形状的纸包除了油炒面就只有毒*品了。

    “难以置信……”秦戈也傻了,伸出手指噗嗤一下便插进了塑料布,之后收回手指放在嘴里尝了尝,“这不是海洛*因,好像是冰*毒……”

    “冰*毒?是什么?”张国忠似乎不大懂,在自己印象中,毒*品似乎只有海洛*因、可卡*因、吗*啡这些东西。

    “是一种人造毒*品,工艺很简单,比海洛*因便宜……”秦戈摇了摇头,“看来那个姓苏的确实没死……”

    “这他娘的……越来越复杂了……”张国忠楞在了棺材前,此时老刘头和李东也凑了过来,一看棺材里边也傻了,经李东证实,纸包里装的东西确实是一种称之为“冰*毒”的人造毒品,虽说要比海洛*因便宜许多,但如此半“棺材”的冰*毒,以港币算少说也值一两百万。

    “现……现在怎办?”面对如此之多的毒*品,张国忠似乎有点抓瞎。

    “报警啦!还犹豫什么!?”李东道,“难不成还把它埋回去?”

    “可是……”听李东这么一说,张国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当然知道报警!可是……咱们跟警察怎么说啊?难不成说晚上来挖坟结果挖出一棺材的毒品?咱们干的事本身就犯法啊!”

    “那怎办?难不成埋回去?”老刘头一皱眉,“国忠啊,你可想好了,这一大槽子的白面儿要留到社会上……”

    “这样吧……”秦戈深呼了一口气,“张掌教、刘先生,我和李东都有美国护照,我们留下来报警,你们先离开这里……,我们会和他们慢慢解释的!”

    “这……”张国忠也只好点头,“那你们保重!”说罢便和老刘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墓地。

    这一宿,对于张国忠而言可以说是本年度最难眠的一宿,一是担心秦戈和李东,二是郁闷这半棺材的毒品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疑问:

    首当其冲的疑问便是苏钟文是否还活着;按张毅城给出的结论,万煞劫是由生辰八字相同的魂魄引发的,而苏钟文与艾尔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从这点看,苏钟文应该是死了,除非那块坟地里还埋着其他和艾尔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人,但那也未免巧合的过头了吧?艾尔讯的年龄并不大,这个岁数死亡的人本就不多,怎么可能一下子碰上那么多生辰八字与其相同的死人还都埋在同一个坟地里?

    可是如果说苏钟文确实是死了,那老刘头招魂未果的事以及棺材里的毒品又没法解释了,从表面上看,苏钟文的死讯很可能是一种金蝉脱壳的手段,而“棺材”里的毒品倒很像是暗度陈仓的产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艾尔讯的万煞劫非但与这个苏钟文一点关系都没有,几个人没准还得因为半夜挖坟的事节外生枝惹上一身的骚气。

    “真他娘的……”张国忠越想越郁闷,心说这人要是倒了霉真是他娘的喝口凉水都塞牙,线索错了倒是无所谓,一想到或多或少又得跟警察打交道,张国忠就有当即下地买票回天津的冲动。

    就在张国忠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敲门者似乎还在和别人说话,听声音貌似是李东。

    “谁啊?”张国忠穿鞋下地。

    “是我们!张掌教快开门!”敲门的还真是李东。

    “厄?这么快就回来了?”张国忠似乎也有点不大相信,打开房间门一看,只见李东一脸的兴高采烈,好像中了彩票一样,李东身后,秦戈正在和一个长的土里土气的细高个男子窃窃私语。

    “李警官!秦先生!”张国忠心里一块石头算是放下了,看样子警察似乎并没追究挖坟的事,“这位是……?”

    “张掌教,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葛警官,曾经和阿讯做过拍档!”秦戈开始引荐,“这位是张国忠,也是阿讯的朋友!”

    “您好!葛格!”葛警官和张国忠握了握手,

    “什……什么?”张国忠以为自己幻听了,心说对面这位是不是港台连续剧看多了?怎么第一次见面就开这种玩笑?上来就叫“哥哥”,而且还是鸟味的?

    “呵呵!我姓葛!诸葛亮的葛!单字一个格,格言的格!”看来类似的情况这位葛格是司空见惯了,“您是……宗教界人士?”

    “哦……算是吧!”张国忠这才明白过来,“别在这站着,来!进屋……”

    经过一番细聊,张国忠得知,苏钟文与艾尔讯借据上写的那个苏铁力确实是同一个人,苏铁力这个名字并非是李东所猜测的假名,而是其户口本上的名字。登记身份证的时候,因为户口本的手写体“铁力”二字笔迹过于潦草,竟然被派出所的录入员看成了“钟文”,所以身份证便印成了苏钟文(可想而知这字迹得潦草成什么样……),所有电子档案也都是按“苏钟文”的名字走的,但认识他的人已经习惯了“苏铁力”这个名字,即使身份证上印的是“苏钟文”,却仍旧以“苏铁力”称呼其人。

    此人是思茅人,原本也是个瘾君子,曾经蹲过几个月的戒毒所,放出来之后做过一阵线人,与艾尔讯和葛格都有过接触,但后来却莫名其妙的断了和警方的联系,举家搬到了普文,并且干脆放弃了苏铁力这个本名,一心一意的叫起了派出所录入员给他起的新名苏钟文。

    前不久,此人外出与人吃饭,半夜回家时被人用自制火枪击中后脑当场死亡,案件通报到思茅方面的时候,葛格也曾亲自到普文了解过案情,也亲眼见到了苏铁力的尸体,也就是说,苏铁力也就是苏钟文,确实是死了。

    “根据我的经验……这个案子还是比较简单的……”葛格道,“苏铁力有吸毒的前科,之所以搬到普文,很可能是旧病复发,且协同他的妻子涉毒以贩养吸的可能性比较大,他被人开枪打死,很可能也跟那一箱子毒品有关,只不过他的‘棺材’让他妻子将计就计用做藏毒了!我觉得,有这么一大箱子毒品藏在这,那个女人肯定不会走太远!现在普文那边已经开始追查他妻子的下落了。”

    “那……苏铁力的尸体在哪?”说实在的,破不破案张国忠并不怎么太关注,眼下真正要命是这个苏铁力的尸首在哪,如果按着葛格所说的,苏铁力也就是苏钟文确实已经死了的话,那么当初自己所猜测的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也就是其魂魄被困于某些特殊地理环境或法阵邪局的情况,没准已经成真了……

    “找到他妻子,也就找到了他的尸体……”听张国忠一提“尸体”的事,葛格呲牙一笑,“你们的来意,这位秦先生已经跟我解释过了,不管是真是假,我会尽我的能力帮你们!”

    “哦!谢谢!”张国忠点了点头,“那您觉得,抓住他妻子得多长时间?”

    “这个不好说……”葛格一皱眉,“这要看她什么时候露面,现在普文这边已经安排人在坟地附近24小时蹲守了,去她娘家和两个哥哥家布控的人也都出发了,一旦露面就立即实施抓捕,以我的经验,少则一两天,多则一个月,你放心,人肯定跑不了……!”

    “一个月?”张国忠一皱眉,斜眼看了看老刘头,“葛警官,您能不能帮忙查查,附近有没有发现无名尸一类的案件?”

    “我会去问!但不要抱太大希望……”葛格摇了摇头,“他们扔尸体肯定不会扔在大街上,很可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如果再加以掩埋覆盖的话,不刻意找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第十九章 圈套

    “国忠啊,古人云:既来之则安之……”葛格走后,秦戈和李东也回了屋,唯独张国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嘴上的烟也是一根接一根,这一连串的举动自然逃不过老刘头的眼,“我看这思茅风景也不错,咱哥俩出来也难得有点闲工夫,既然那个姓葛的说最多一个月,咱们就等他一个月,全当是旅游不就结了!”

    “话是这么说啊……等他们抓住那个女的,毅城也考完试了……”张国忠长叹一口气,说实话,此次来云南,张国忠确实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不为别的,儿子再过不到一个月就高考了,眼下正是考前冲刺的时候,自己却有偏赶着这个时候出门,以张毅城的一贯作风,只要自己不在家,那肯定是闹翻天,这一个月之中能温一个小时的功课那才叫怪。

    “哎……国忠,你当现在那个考试还跟过去似的?亏你还教过书!”老刘头呵呵一笑,“现在人家讲究‘素质教育’,听见没,素质!有素质就能上大学,就凭咱毅城的素质,不用考试那大学也得抢啊,你就甭在这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啦……”

    “什么呀……”张国忠都快让老刘头气乐了,这都哪对哪啊……

    要说时间这东西,说快也快,说慢还就真是慢,在普文住了三天,对张国忠而言就跟三年一样难熬,就在第四天下午,葛格终于打来了电话,说苏铁力的媳妇已经在其老家落网了,目前已经押回了普文,但审讯的结果并不乐观,直到打电话的时候,此人一口咬定自己外出就是为了躲避毒贩的报复,其他的事一概不知道。

    电话中,张国忠得知,苏铁力的妻子叫王爱芸,福建人,心里素质简直不是一般的好,一口咬定自己对尸体被掉包的事一无所知,下葬的时候棺材里装的就是苏铁力本人,面对民警的软硬兼施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口一个“不知道”,简直比刘胡兰还刘胡兰,在突审王爱芸的同时,办案人员也走访了当时抬棺材的几个人,都是周围的街坊四邻,证实王爱芸似乎并没说谎。因为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王爱芸参与贩毒,所以到目前为止连批捕都没有理由,现在包括普文方面的办案民警也很着急,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这时候要是把王爱芸放了,再想抓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张先生,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电话里说不清,咱们能不能见个面?”葛格的情绪似乎也比较激动,“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请我们帮忙?”张国忠一愣,“好啊,只要我们力所能及……”挂上电话,张国忠长叹一口气,这下可好,正经事还一点没办呢,又惹上一身的官司……

    “张先生!看来这件事要麻烦李先生了……”约么过了一个来小时,葛格开着车来到了宾馆,“昨天我听秦先生说,李先生是香港的催眠师?”

    “不是催眠!”李东道,“是祝由术!”

    “不管是什么东西吧!你能不能帮我们把那个王爱芸催眠了再审?”葛格一头的汗,“这件事现在上面很重视,从思茅把我抽调过来协助破案了……”

    按葛格的话说,单从缴获毒品的重量而言,那半棺材的冰*毒应该算得上普文甚至整个云南省近十年来规模最大的制贩毒品案件,目前已经受到了省里的重视,但专案组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破案心切而打草惊蛇了,倘若只缴获毒品而抓不到人的话,恐怕交代不过去,因为苏铁力以前一直居住在思茅且与自己有过长期的接触,所以目前自己已经被调到普文协助破案了,突审王爱云无果后,这葛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两天认识的这个所谓的香港“催眠师”。

    “王爱芸可能只是一个棋子……”葛格道,“棺材里装的都是冰*毒,那是一种自制的毒品,但王爱芸家里我们已经搜查过了,并没发现任何制毒工具,周围邻居反映平时也没闻到过什么刺鼻的气味,所以我们怀疑制毒者另有其人,而且肯定和这个王爱芸关系密切!目前王爱芸是唯一线索,不过这个女人很厉害,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都不好用,现在拘她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明天是最后期限,她要是再不说实话,我们就得放人啊!”

    “那你们跟踪她不就完了?”老刘头搭茬。

    “问题是我们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葛格摇了摇头,“如果她一年不再作案,难道我们要派人跟踪她一年?”

    “这个我明白……”李东点了点头,“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有言在先,我这个不是什么催眠术,而是祝由术,不是医学,是法术,要点香画符念咒语,这些东西,在大陆可不可以?”

    “法术?”葛格一皱眉,“要点香画符念咒?”

    “就是这个……”李东将前两天为出租司机施术时的符递给了葛格,“我听说大陆不信这些东西,说实话,香港也不信,我给罪犯施法术,都是私人名义,问出的话在法律上也无效,不能算证据的,只能为他们找别的证据提供方便而已……”

    “这……”此时葛格也有点犹豫,自己本身就是外单位抽调过来协助破案的,此时领一个跳大神的回去,普文这边未必相信更未必同意,这是其一,最要命的,就是这种事一旦传出去,自己今后在圈里还怎么混啊……

    “这个简单……”老刘头嘿嘿一笑,“一帮木头脑袋,你就非让他在公安局里念咒啊?”

    “还能在哪?”葛格一皱眉。

    “就这啊!”老刘头一摊手,“那女的啥时候放出来?”

    “您的意思是……把她绑过来?”葛格一皱眉。

    “绑啥?我让她哭着喊着求我带她过来!”老刘头嘿嘿一笑,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你们啥时放人?”

    “明天下午……”葛格叹了口气,“您有把握?”

    “把握不敢说,但我觉着应该能行……”老刘头翻着白眼一个劲的琢磨,“公安局在哪?离这远不?”

    ……

    普文并不是个大地方,从公安局到张国忠等人住的宾馆,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第二天下午,老刘头准时来到了公安局门口,来回溜达了不到十分钟,一个衣着甚是入时的中年女人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看面相应该不到四十岁,按着葛格所描述的外貌特征,此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王爱芸。

    “姑娘,大难将至啊……”老刘头背后猛然一句,把王爱芸吓的一激灵。

    “神经病……”王爱芸回头看了一眼,转而继续往前走,且越走越快,一边走一边看表。

    “愧对亲夫,恶鬼索命……”老刘头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姑娘,你有难啊……”

    “你……”听老刘头这么一说,王爱芸忽然站住了脚,回头一直盯着老刘头,“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啥不重要……”老刘头一笑,“关键在于,你干过啥!”

    “关你屁事!”王爱芸斜眼盯着老刘头,听口音貌似不是本地人,转头似乎想走,迈了半天腿却原地没动,“你是谁?胡说八道什么?”

    “有难不自知,小劫也大灾!”为了装蒜,老刘头干脆把秦戈的金丝边老花镜也用上了,扎一看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姑娘,我想知道,你丈夫是不是刚刚故去?”

    “关你什么事?”听老刘头这么一问,王爱芸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虽说言语间还是那几句,但态度却软了不少。

    “我是来旅游的,好心帮你,你要愿意听我就多说两句……”老刘头叹了口气挽了挽袖子,“你没有牢狱之灾,进公安局算不得大难,你的大难,在公安局外边!”

    “这话怎么说?”王爱芸的态度似乎有些疑惑。

    “这要问你!”老刘头伸手指了指王爱芸,“好好想想你丈夫是怎么死的?死了以后又怎么样了?他泉下不宁,恶魂不散,你还想有好日子过?”

    “这……”刘爱芸的眼珠子当即就瞪大了,“你怎么知道的?”

    “哼哼……”老刘头上前一步,用手指了指王爱芸的眉头,“说句不该说的,这个地方叫‘鸳鸯夼*’,鸳鸯夼中藏黑气,即丧夫之象,黑气聚而不散,不是谋害亲夫,便是水性杨花,以致你丈夫泉下不安,恶鬼索命!”

    “你……!”王爱芸似乎想发作,但眼珠转了转,干脆从小包里拿出了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起来,越照表情越惊悚,似乎完全把老刘头说自己“水性杨花”的事忘了。

    “三天……”老刘头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因果报应见分晓,好好想想三天之后是啥日子吧……”说罢,老刘头伸手开始截出租车。

    说实话,此时在公安局楼上偷窥的葛格,手心都攥出汗来了,正所谓死马当活马医,既然在公安局里审不出这个王爱芸的实话,又不能把跳大神的招到局里,也只能让老刘头上场骗一个试试了,总不能真玩绑架吧?不过这年头老百姓的防骗意识有所提高,这种神神鬼鬼的骗术也就老头老太太爱上当,想用这种托词忽悠中青年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万一这个王爱芸不上套,就永远都别想抓住制毒的幕后老大了。而所谓的“三天”,也是老刘头根据苏铁力的死亡日期推算出来的日子,正是苏铁力“五七*”还魂的时间,如果这个王爱芸是汉族人的话,应该清楚“五七”对于死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你等等……”一听三天,王爱芸似乎也有点发懵,皱着眉头一个劲的冥思苦想,继而浑身上下猛的一抖,“先生!老先生!您等等!”

    “嗯?”老刘头此时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听王爱芸一喊,假模假式的一回头,“干啥?”

    “老先生……”王爱芸抿着嘴凑到了老刘头跟前,“这个……我刚才说话有点那个,您别在意啊,您能不能帮帮我?”

    “帮你什么?”老刘头一皱眉。

    “帮我破解啊?”王爱芸一脸的苦大仇深。

    “你作奸犯科,我若替你破解,天道难容……你好自为之吧……”老刘头假模假式的摇头,又要上车。

    “哎……哎……老先生……这个,您拿着……”王爱芸拉住老刘头,干脆把钱包拿了出来,数了五百块钱硬塞到了老刘头手里,“我可没干过对不起他的事!他生前肯定对我有误会!您发发善心,帮我化解了吧……”

    “没干过对不起他的事?”老刘头捻了捻手里的钞票,又塞回给了王爱芸,“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你这个事,放在全国,能替你化解的人不超过十个,可惜我不是其中之一……”

    “哎呀老先生!”一看老刘头把钱又塞回给了自己,王爱芸的表情一下子懵了,手忙脚乱的又从钱包里拿出五百,跟先头那五百一并塞了过去,“老先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因为……我……我……”

    “你怎么了……?”老刘头一愣。

    “我……我……”王爱芸愁眉苦脸的抿了抿嘴,下意识的用手捂了捂肚子。

    老刘头也不是傻子,一看这王爱芸用手捂肚子,一把便捏住了王爱芸的手腕子,只感觉脉象潺潺,似乎是有了身孕。“这孩子……是谁的……?”说实话,眼下这一切是老刘头万万没有想到的,本想欲擒故纵把这女的忽悠走就ok了,谁能想到这女的竟然还是个孕妇?

    “您……您真是神仙……”看老刘头好像会号脉,王爱芸多少有些惊讶,干脆岔开了关于孩子父亲是谁的话题,“老先生,您就当可怜可怜这孩子吧……”

    “既然这样……跟我来吧……”老刘头叹了口气,王爱芸立即喜笑颜开的上了出租车。

    看着王爱芸上车,葛格终于松了一口气,心说真他娘的服了这个老瘦猴了,如此刀枪不入的“女强人”都能让他忽悠走,丫不会原本就是吃这口饭的吧……?

    注解*:

    *夼:读音为“kuang”,洼地之意。面相中用以形容因表情而形成的皮肤凹陷。

    五七:人死之后的第五个七天,传说在这天,死去的人会回家最后看一眼亲人,并非“头七”还魂。

第二十章 歪打正着

    “咱们去哪?”车子刚开动,王爱芸似乎又有点犹豫。

    “我说过,我是来旅游的,当然是去宾馆啊!”老刘头道,“我一个同修也在,这方面他可能有办法……!”

    “啊……”,王爱芸点了点头,“我还以为那个刘瘸子骗我……”

    “刘瘸子是谁……?”老刘头没精打采,说实在的,自己完全没想到王爱芸是个孕妇,甚至有点后悔揽这摊子事,虽说此人很可能是个毒贩子,但若因此被判刑甚至被枪毙的话,肚子里的孩子招谁了?老刘头没孩子,一沾孩子的事往往是恻隐之心大起,此时倒真有心把实际情况告诉这个王爱芸,什么恶鬼索命啊面藏黑气啊,全他娘是瞎编的啊,你老公的魂魄他娘的老子在坟前招了一身汗都没招来,怎么可能回来索你的命?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戏了……

    “那个人……是我老家一个半仙,腿有毛病,干不了活,家里穷的要死,据说有一次他在地里救了一个黄仙,当天晚上黄仙就给他托梦了,说没什么可报答的,只能给他一双慧眼,让他下辈子靠那双慧眼糊口,从那天起,那人就变得神神叨叨的,说自己啥都能看见,啥都能看透,说啥啥准,那人没上过学,文盲一个,自从让黄仙托梦以后,啥字都认得啥字都会写,张嘴就能作诗,说话都一套一套的……”王爱芸一本正经道,“前几天我回了趟老家,正好碰上他,他跟我说我着上煞星了,让我好自为之,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又去他家找他,结果他谁也不见,再之后就被警察弄到这来了……”

    “黄仙?”老刘头一愣,猛的回过了头,又仔细看了看这个王爱芸的额头,虽说刚才那些什么面呈黑气一类的话都是编的,但听这个王爱芸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歪打正着了,“姑娘,你把你的粉给我擦下去点!”

    “粉!?”王爱芸一楞,“您刚才不是……”

    “刚才我看的是‘眉宇’,现在我要看你的‘印堂’!”说实在的,这个王爱芸脸上的粉擦的比墙皮都厚,眼睛要没有x光功能还真看不出来印堂到底啥颜色,刚才所谓的面藏黑气基本上都是编的……

    王爱芸用手绢好歹把额头的粉擦了擦,老刘头仔细看了看,感觉这王爱芸的“印堂”似乎没什么特别,貌似那个被黄仙授了慧眼的刘瘸子,给人相面的角度跟传统的相术并不是一回事。

    “你看什么看!?有你屁事!”老刘头正看这,忽听这王爱芸嗷的一嗓子,刚才柔柔弱弱的语气瞬间全无,把个老刘头吓得一激灵,原来出租司机听这俩人说话好像也有点好奇,一边开车一边从反光镜偷偷往后看,结果被王爱芸给发现了……

    宾馆的一切早已经安排好了,见老刘头准时将王爱芸带了回来,众人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放下了,发现老刘头垂头丧气,张国忠不禁感叹,心说这老狐狸精真是太能演戏了,这一脸的苦大仇深装的跟真的似的……

    “老李,这姑娘有难,你给瞧瞧吧……”老刘头垂头丧气的看了李东一眼,继而找了把椅子架起二郎腿便点了根烟,两眼直视窗外一言不发。

    “哦……这个我最擅长啊……”李东可是一点都不会演戏,刚才虽然已经排练了半天了,但此刻这台词说的仍旧是磕磕巴巴,言辞生涩的不得了。

    “你过来……!”老刘头一把拽过李东,把嘴贴近了李东的耳朵,“这女的有身孕!你那个祝由术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有身孕?”李东一愣,“刚才张掌教没告诉我还有这个情况啊?这也是安排好的么?”

    “安排个屁!”老刘头眉头紧皱,“她真有身孕,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大概怀了多久?”一看老刘头似乎挺认真,李东也紧张起来了,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王爱芸的肚子。

    “脉象上不超过两个月!”老刘头道。

    “哦,那没有关系的……”李东点了点头,“超过八个月是不可以的,但一两个月绝对没有问题!”

    “两位先生……”王爱芸赶忙又从包里翻出了千八百块钱,“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去取!”看着老半仙和这位满嘴黄板牙的矮子嘀嘀咕咕,刘爱云还以为是想要钱。

    “哦……我们不要钱……”这句台词李东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张国忠交代过,给钱一定不能要,万一让这个王爱芸误会成江湖骗子,一切可都前功尽弃了,“来,姑娘,你坐到这里……”李东一把把王爱芸按到了屋子正中的一把椅子上,“你的情况刘道长已经跟我说了,我来帮你处理……”说罢把事先画好了的符贴到了四周的墙上。

    随着李东哼哼叽叽的跳来唱去,王爱芸的眼神很快便迷离了,没多大功夫,李东便又开始了干呕咳痰般的问询,但让大伙意想不到的是,李东的表情越问越怪,到最后干脆把张国忠和葛格联合列出的“问题表”揣进了口袋,自作主张的结束了法事。

    “哦……”随着李东扬手啪的一拍脑袋,王爱芸逐渐恢复了意识,只觉得天旋地转,从自己坐上椅子开始直到睁开眼睛,似乎是一段记忆的真空,感觉好像过了一些时间,但在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大师,我……没事了……?”王爱芸摸了摸大腿,有真实的触感,似乎不是在做梦,“刚才到底怎么了?”

    “没事!”李东皮笑肉不笑道,“你已经没事了,可以走了!”

    “哎……几位大师,让我怎么谢你们……”王爱芸脸上立即就是一阵喜悦,从写字台上取过手包便又要掏钱,说实话,刚才的奇异感受让王爱芸也不得不相信,眼前这帮人的确有点不一般。

    “我们不要钱……”李东还是那句话,“你听着,我要你马上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这句话一出,就连老刘头也是一愣,不晓得这个李东到底问出什么来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后面那句“越远越好”肯定不是台词。

    “越远越好……?”王爱芸一愣,“那是多远?”

    “去没人知道你的地方!”李东看了看王爱芸,“你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麻烦很快就会找上你!”

    “哦……!”王爱芸惊恐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出屋。

    “回来!”李东猛的一声,吓的王爱芸一哆嗦。

    “把这个拿回去!”说罢,李东把刚才王爱芸硬塞给自己的钱缓缓递了过去,“记住,从现在开始,绝对不要再见那个宋拥军,否则麻烦会跟你到天涯海角!”

    “我……什么时候……”当李东嘴里说出“宋拥军”三个字的一刹那,王爱芸的表情顺时一变却欲言又止,之后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宾馆。

    “你……你疯了?”看着王爱芸出了屋,老刘头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宋拥军是谁?”

    “不是我疯了……是咱们估计错了!”李东一撇嘴,“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也不能怂恿她远走高飞啊!”老刘头急的直跺脚,就在这时候张国忠从外面推门进了屋,“怎么回事?那女的怎么走的那么着急?跟她说什么了?”

    “她确实是无辜的……”李东道,“从某些方面说,她是个受害者!”

    “受害者?”老刘头的眼珠一个劲的转,“怎么说?被强迫贩毒?”

    “不是贩毒……”李东叹了口气,“比那个更麻烦……张掌教,你现在马上联系葛警官,让他立即过来这里!”

    “哦……”张国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拿出手机便拨通了葛格的电话……

    按李东的话说,起初,自己确实是按张国忠和葛格列出的那个问题列表在盘问王爱芸的魂魄,其中大部分问题无外乎制度贩毒和关于苏铁力尸体去向的问题,但王爱芸的魂魄却是一问三不知,魂魄是不会撒谎的,不知道就真是不知道,最后为了打探苏铁力的线索,李东干脆开始问关于苏铁力的问题,但这一问可问出了一系列八卦新闻。

    按王爱芸“魂魄”的话说,在夫妻生活方面这个苏铁力简直就是个“极品”,本身就有些阳痿早泄的问题,外加吸毒,一切毛病便加了个“更”字,这王爱芸一天到晚纯粹就是守活寡,久而久之,在思茅便和一个叫孙宇的人有了私情。起初,二人还是地下来往,但纸里始终是包不住火的,没多久,两个人搞破鞋的事便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并不可避免的传到了苏铁力耳朵里。虽说毒品能让人变得毫无尊严,但在婚姻这方面苏铁力的自尊心还是比较强的,此时顶着如此巨大的一顶绿帽子,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在思茅也呆不下去了,于是便想举家迁去普文,这期间王爱芸也想干脆破罐破摔,离婚跟孙宇去过日子,但没想到一提及婚事,孙宇却又软了,一个劲强调自己家庭还算和睦、孩子也刚上学、家里老人有心脏病等等客观理由总而言之就是没法离婚,一看这架势,王爱芸也只能跟着苏铁力搬到了普文。

    对于一个阳痿早泄加吸毒的男人而言,想让老婆不出轨,除非举家搬到南极,苏铁力显然也看透了这点,搬到普文以后便开始集中精力戒毒治病,到最后病虽然没怎么治好,但却把毒给戒了,性生活方面比以前强了点,但也没强到哪去,久而久之,这王爱芸便又和镇上一个叫宋拥军的人好上了。跟思茅的那个孙宇不一样,这宋拥军本就是个单身汉,不存在离婚等等的一系列麻烦事,经济方面,这个宋拥军在普文与人合伙经营一个地下赌场,好像还在非法代理香港的六合彩,自从认识了宋拥军,王爱芸就从来没为钱发过愁,有介于此,王爱芸便决定甩了苏铁力和宋拥军结婚,而就在这时候,突如其来的身孕却打乱了王爱芸的计划。

    “魂魄能说的这么细……?”老刘头听的还挺起劲,就跟听说书似的。

    “只是大概意思啦,我稍稍加工了一下……”李东道。

    “这个孩子是谁的?”秦戈忍不住也问了起来。

    “关键就在这里……”李东道,“她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苏铁力戒毒之后对自己很有信心,坚决认为孩子就是自己的,而宋拥军认为苏铁力是个瘾君子假太监,根本不可能让王爱芸怀孕,所以也认为孩子是自己的!为这个事宋拥军还曾经威胁过王爱芸,说苏铁力要是再不离婚就叫他好看!之后不久苏铁力挂掉了!”

    “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候,葛格推门进屋,满脸通红,“她怎么去火车站了?你们跟她说什么了?”

    “葛警官!稍安勿躁!”李东满脸堆笑似乎并不着急,“以我的判断,整件事情确实和王爱芸没有任何关系!”

    “你?你的判断!?”葛格似乎有些失控,“你那些东西怎么可能判断!那都是迷信!现在她去了火车站,万一出了省就没法监控了!我怎么和上边交代!?”

    “迷信?”李东一笑似乎并不生气,“既然是迷信,为什么还要让我来试?是不是我说她有罪,就不是迷信了?”

    “这……”葛格一时语塞,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脑袋摆来摆去就跟得了多动症一样,“那现在怎办?”

    “我们找你来,就是有线索!”李东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葛格对面,把王爱芸的的三角恋爱史又和葛格讲了一遍,“宋拥军认为王爱芸怀了自己的孩子,逼王爱芸离婚,并且威胁说要教训苏铁力!之后不久苏铁力就被杀了,苏铁力死的时候,王爱芸曾经对警察隐瞒这条线索,因为苏铁力已经死了,她害怕宋拥军也会被抓。”

    “这……这和毒品有什么关系!?”葛格满脸的莫名其妙,“现在最关键的是毒品!毒品!毒品!那一箱子毒品究竟哪来的!?”

    “这可是命案!”李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压火,“在香港,毒品案就算再大,也大不过人命!”

    “这不是香港!”葛格道,“命案是他们普文的事,我来的目的是调查毒品案!现在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上了火车,让我怎么交代!”

    “ok……!”秦戈一摆手,“葛警官,请你冷静,我相信李警官的判断是没有错的,他在香港干了二十多年警察,从来没在这方面出过差错!王爱芸应该跟毒品没什么关系!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身上纠缠,恐怕会给真正的毒贩制造机会!”

    “这……”听秦戈这么一说,葛格也是一愣。

    “葛警官,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咱们应该从长计议……”秦戈背着手在屋里溜达起来,“我虽然不是警察,但我觉得你们忽略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说实在的,秦戈一出面,葛格立即安静了许多,说不出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这个老头子能给人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你说在审问王爱芸的时候,曾经同时走访过四个抬棺材的人……”秦戈慢条斯理道,“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去看看这些抬棺材的人里,是不是已经有人失踪了……”

    “这……”听秦戈说完,葛格恍然大悟,赶忙掏出手机一通拨号,“哎呀!秦先生,你怎么不早说!!”

    “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刚刚才知道王爱芸是清白的……”秦戈冷冷一笑,“我用来思考的时间,你却在和李警官吵架!”

    “哎呀坏了大事了……喂……老王吗?没错是我!现在你赶快带人把那四个抬棺材的人监控起来!一有外逃迹象马上给我按住!什么……你说哪几个抬棺材的!就他们家那几个邻居啊!”

    “哎呀!笨呐笨呐……”挂上电话,葛格一个劲的锤脑袋,“哎呀,李警官,我一时冲动,刚才有冒犯的地方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得赶紧走,今天谢谢几位,过两天一定请大家喝酒!”

    “没事没事……”李东一笑,“别光顾着毒品,那个宋拥军,你们最好也审一审!”

    “一定的一定的!人命关天么……”和李东握了握手,葛格匆忙告辞……

    “现在咱们怎办?”看着葛格开门出屋,张国忠嘬了嘬牙花子,费了半天劲,一切似乎又归零了。

    “当然是等他们去抓抬棺材的人咯!”李东一笑,“秦教授果然是深藏不露啊,竟然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人之常情罢了……”秦戈一笑,“一具尸体而已,应该不会扔很远,对了张掌教,我记得当年咱们去巴山的时候,你凭借山岭的地势就能看出哪里藏了东西,现在能不能也凭借地势看看尸体藏在哪呢?刘先生招不到魂魄,恐怕是某些特殊的地势挡住了阴气流动吧?”说实在的,自从认识张国忠老刘头之后,秦戈也没少研究道术,对阴阳五行方面的了解至少在理论上已经具备准专业级的水平了。

    “这个……有点难……”张国忠摇了摇头,“这里的山和巴山太不一样了,目测很难看出端倪,除非用罗盘找,但那就是大海捞针了……”

    “嗯……”秦戈点了点头,“从他们找到王爱芸到现在,两天不到,他们走访那些抬棺材的,一天都不到!我相信就算已经打草惊蛇,这条蛇也不会跑远……”

    “就算跑远都无所谓……!”李东接茬道,“大陆公安的办事能力我是有耳闻的,只要他们想抓,就没有抓不到的人……”

第二十一章 命疾

    果不其然,半天时间不到,张国忠就接到了李东的电话,说人已经在昆明火车站落网,正在押送回普文的途中,此人叫孙德胜,就是给苏铁力抬棺材的人之一,曾是苏铁力在普文房产的原房主,在普文经营一家涂料作坊,目前警察已经对其经营的涂料作坊进行了搜查,果然从地窖里发现了大量的制毒工具与原料,目前普文这边准备在当晚就安排审讯,关于苏铁力尸体的下落最晚明天就能有结果。

    “李警官,让你说中了……”放下电话,张国忠对李东点了点头……“在昆明火车站被抓住的,从发出通缉令到抓住,一共用了七个小时……”

    “有很多的香港通缉犯,宁肯偷渡去巴西都不肯来大陆……”李东撇了撇嘴,“大陆公安在案情上偶尔会犯糊涂,但抓人的功夫绝对是世界一流的……”

    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说实话,这一晚上众人倒是都睡了个好觉,按张国忠的预计,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两到三天就能回家了,然而这意外还真就出了,第二天下午,葛格终于打来了电话:

    孙德胜对制毒贩毒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因为制作冰*毒时会产生大量难闻的气味,所以曾有附近邻居曾到街道反映情况,街道干部将制毒的气味误认为是制作涂料的气味,便责令孙德胜的涂料作坊停产,并派人到孙德胜的经营地点做工作,而孙德胜做贼心虚,害怕自己制作毒品的事因此暴露,便意图将已经制作成成品的毒品转移藏匿,正发愁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时,王爱芸找上门来请求其帮忙去给苏铁力抬棺材,这孙德利便盯上了苏铁力的棺材,偷偷把苏铁力的尸体转移后,先后分三次将毒品转移到了棺材中。

    按孙德胜的交代,苏铁力的尸体就埋在距离其墓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洼中,然而民警并未在此发现苏铁力的尸体,到最后甚至动用了警犬,却仍然一无所获。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挂上电话,张国忠不由得感叹这个艾尔讯真是个世纪大倒霉蛋,真是点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怪政府啊,同样是万煞劫,张毅城那边那个,一个高中生外加张国义这个二百五就给搞定了,而这边精英云集,茅山术、祝由术、外加大特务秦戈悉数登场,忙活了大半天却几乎是原地踏步毫无进展,“如果尸首真的就在坟周围,是不可能招不到魂的,就算有聚阴池,如此近的距离都能把魂魄‘拔’出来!”

    抱着“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心态,张国忠一干人等在此来到了坟地,葛格因为还要留在局里审那个孙德胜,便安排了手下一个便衣留在坟地现场为张国忠“导游”,在此人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孙德利供述的埋尸的小山洼,只见一片野草的中间,确实有动过土的痕迹,似乎还是刚挖的。

    “孙德胜说就把尸体埋在了这!”留守的便衣道,“他说埋的很浅,但我们却没挖到尸体,后来动用了警犬,也是一无所获……”

    “这个地方……”留守的便衣告辞后,老刘头掏出了罗盘四处转了转,一边转一边摇头,“这地方正常得很,不可能束得住魂魄,咱们招魂的那天尸体可能早就不在了!”

    “这他娘的……!”张国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个劲的喘粗气,“一个死人他妈的怎么还这么不老实呢?谁他妈吃饱了撑的,把个死人挪来挪去的真他娘的有病!”

    “国忠,你别着急!”老刘头的眼珠一个劲的溜溜乱转,“天无绝人之路,我有办法!”

    “啥办法?继续招?”张国忠一皱眉。

    “不是……”老刘头摇了摇头,“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轻松就能把那个王爱芸骗过来么?”张国忠摇头。

    “因为在我之前,已经有人吓唬过她了,说她着了煞星!”老刘头道,“但当时她半信半疑,后来我又说她大难临头,跟那个人说的话不谋而合,她才开始害怕!”

    “谁还吓唬过她?”张国忠一愣。

    “她老家的一个瘸子!”老刘头道,“据说因为对黄仙有恩,让黄仙授了一双慧眼!”

    “黄仙?慧眼?”张国忠一皱眉,“师兄,那玩意有准么?”

    “应该有准!”老刘头撇着嘴点了点头,“旧社会有过这种事!远的不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孙少爷给咱讲过的故事?湖北恩施常家营的那只九尾狸猫?”

    “那你的意思是……让那个授慧眼的帮咱们找苏铁力?”张国忠的头瞬间就大了,前两天听葛格说,这女的貌似是福建人,难不成有得转移阵地?

    “没错!”老刘头呵呵一笑,张国忠彻底崩溃……

    从公安局的网络查出王爱芸的家庭住址,对于葛格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给葛格打电话告辞的时候,众人得知,在审讯孙德胜的同时,普文警方同时也突击搜查了宋拥军的住处,虽说宋拥军本人已不知去向,但警察却在其住处搜出了一些残余的火药、钢珠等物品,明显就是灌火枪用的,虽说没找到火枪,但结合此人失踪的事实基本可以肯定其作案嫌疑了。

    “那个宋拥军已经跑了,不过公安局倒是从他家搜出了火药和钢珠,都是灌火枪用的弹药……”挂上电话,张国忠冲李东一笑。

    “呵呵……还是那句话,若他们真的想抓,就没有抓不到的人……”李东一笑,“现在怕就怕那个王姓美女没听咱们的话,仍然和那个人混在一起……”

    “李警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老刘头道,“昨天你让那个王爱芸别跟宋拥军在一起,是为什么?”

    “这个……很难用语言形容……”李东道,“记不记得我说够,祝由术这门学问,最早是用做给人治病的?”

    众人点头。

    “古代……不,不只是古代,现代也有这种情况,当一个家庭增添了一个新成员之后,不管是生孩子还是娶新媳妇,家人之中便会有人出现一些状况,或者死去,或者莫名生病,道术或命理学中,把这个称为命相相克!”

    “嗯,大部分相克是直接克死,克病的情况不常见……”老刘头点了点头。

    “祝由术之中,叫这种情况为‘命疾’,意思就是身边有人与之命相相克!”李东道,“只要感受魂魄对于身边每个人的态度,就能确定‘命疾’的根源到底是谁,到底与谁相克!”

    “感受魂魄的态度?”张国忠似乎有些不能理解,“魂魄还有态度?”

    “当然!”李东一笑,“别说是魂魄,就算昆虫也有!科学上叫‘条件反射’!老鼠天生怕猫,兔子天生就怕老鹰,这都是‘条件反射’!魂魄不同于活人,他们可不会演戏!喜欢谁、恨谁、怕谁,一切都感受得到!这里所说的喜欢和怕,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和怕,而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所以我说很难用语言形容!中医里面,有一种说法叫‘望闻问切’,不过那是对人,我所说的这个‘感受’就如同那个‘望闻问切’一样,只不过是对魂!这个在祝由术里有一个非常古怪的名字,我父亲告诉过我,但时间太久我也忘记了,只能用‘感受’这个词!”

    “你‘感受’到王爱芸和那个宋拥军合不来?”老刘头也挺新鲜,看来祝由术这门学问在李东这大有与时俱进的势头啊,“感受”这么肉麻的词儿都拽出来了……

    “不只是合不来那么简单!”李东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但王爱芸的魂魄对宋拥军这个人的反应太不正常,祝由术我耍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那绝对不是好兆头!”

    “魂魄既然那么不正常,人难道没有察觉?”对于李东的所谓“感受”,秦戈似乎也不大理解。

    “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察觉的……”李东道,“就好比癌症啦!早期的时候人是不会有察觉的,等人察觉的时候可就晚了!”

    “师兄,那个瘸子所指的王爱芸着的‘邪道’,会不会就是那个宋拥军?”张国忠一皱眉。

    “嘿嘿,鬼知道,等见了面问他本人……”老刘头伸了伸懒腰,“这地方空气真是他娘的不错,比天津强太多了,等这事过去我得回来多住几天……”

第二十二章 封卦

    三天后,福建省柘荣县下坝村。

    按着葛格所提供的地址,王爱芸的身份证登记住址就在这个下坝村。从村子的规模与村中建筑看,这个村似乎并不富裕,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破破烂烂的小平房,充其量百十口人的规模,零星几幢两三层的小楼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刚一下车,张国忠不禁一愣,只见四五辆黑色小轿车车正排着队慢慢悠悠的从村里往外开,前两辆看的比较清楚,是奔驰,后几辆虽说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车,但看上去都挺高档的,都说人不可貌相,看来“村”一样不可貌相啊,这个破村打远处看,无论如何也不像住着能开得起奔驰的人啊,谁知道人家一组就是一个车队。

    进了村,几人毫不费力的找到了那个刘瘸子的家,就是几间毫不起眼的破平房,但这几间平房门口停的车可不像房子那么不起眼,清一色都是进口的高级轿车,此时这刘瘸子家里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大门紧闭,门口围了不少人,有探头探脑从门缝往院里偷窥的,有坐在门口唉声叹气的,有三两成**头接耳的,甚至还有哭爹喊娘朝着屋子磕头的。

    “大哥,劳驾……”张国忠拍了拍一个正在“愁闷烟”的西服男,“大哥,劳驾问一下,这是刘半仙的家么?”

    “你们也是来算命的?”只见这位西服男眉头紧皱,一脸的国仇家恨。

    “啊,是啊……”张国忠一脸的堆笑,“请问……是不是得排队啊?”

    “他老人家封卦了!”西服男摇了摇头,继续抽闷烟。

    “啊?”张国忠也是一愣,“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西服男一摊手,“我们都在这等着呢……前不久也有一次,也是说封卦,据说有人在外头等了一天一宿,他就又开始算了,我觉着,他老人家是在考验咱们心诚不心诚!”

    “封卦?”张国忠一愣,心说这都哪对哪啊,一个算命的又不是菩萨佛爷,人家花钱找你算命,你规规矩矩收钱就是了,管他心诚不心诚呢?难不成让人家给你塑尊像天天摆家里上供,你才给人家算卦?

    “这位先生,请问,他什么时候封卦的?”李东似乎也感觉有点蹊跷。

    “昨天……”西服男指了指旁边一辆凯迪拉克,“那个人都等了一天一宿了,有几个等不了的刚走,也都是等了一宿的。”看来进村时看见的那一队高级车并不是本村的隐蔽型大款,而是“心不够诚”的算命者。

    “那……咱们也等等吧……”张国忠叹了口气,心说他妈的这是倒了哪门子霉了,找死的死的不在,找活的活的封卦,都商量好了是不是?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眼看天色擦黑,这期间又有几个实在等不了的也撤了,当然也有来了听说封卦之后直接就打道回府的,总之门外等待的人群和高级轿车是越来越少,就连最开始那个“心很诚”的西服男也没能“心诚”到最后,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门外除了张国忠、老刘头、李东和秦戈外,只剩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男孩,看年纪也就十来岁,坐在一块石头上一直看着刘瘸子家的房子发呆。

    “小伙子,饿不饿?”张国忠递了一块面包给小男孩,其实早在中午的时候,这个小男孩便引起了张国忠的注意,来找这个刘瘸子算命的大都是大款,一个个衣着光鲜油头粉面,三两成群叽叽喳喳个没完,唯独这个小男孩,不但穿的破破烂烂的一副叫花子像,更是沉默寡言目不斜视,整整一天就是直勾勾的盯着刘瘸子家的房子发呆,似乎有什么心事,白天的时候,张国忠和老刘头都曾想找这个小男孩说说话问问实情,但却都没问出一句话来,任凭你怎么问这孩子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看了看张国忠手里的面包,小男孩的喉结明显动了一下,看来是饿坏了。

    “吃吧!”张国忠把面包硬塞进了孩子的手里。

    “这里有水……!”秦戈出乎预料的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小男孩。

    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戈,小男孩接过了矿泉水,狼吞虎咽的吃起了面包。

    “慢点吃!还有!还有!”张国忠干脆把包里的面包都拿了出来。

    “你也是来算卦的?”张国忠坐到了小男孩旁边,说实话,这孩子穿的虽破,但长的虎头虎脑着实惹人喜爱,“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虎子!”小男孩点了点头,敌意似乎小了很多。

    “你爸爸妈妈知道不知道你在这里?”说实在的,这孩子在这蹲点,至少蹲了一天了,这要是换成张毅城,这个年纪一天不回家下落不明,自己得急成什么样?

    一听“爸爸妈妈”这四个字,虎子眉头一皱,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模棱两可的摇了摇头。

    “你想算什么?”张国忠一笑,心说这些大款们来算卦,无非是为做买卖发愁,为了挣钱在这等个一天一宿倒也有情可原,你个小娃娃能有什么愁事让你也如此“心诚”?

    “我……我想找我爸!”这虎子可算是说话了,“他再不给我交学费,学校就把我轰出来了!”

    “找你爸?”张国忠一愣。

    “嗯……!”虎子叹了口气,“我爸说出去借钱好给我交学费,走了一个礼拜了!我都两天没吃饭了!”

    “走了一个礼拜了?”张国忠一愣,“你妈呢?”

    “我没妈!”虎子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

    “你报警没有?”

    “嗯!”虎子点头,“他们让我回家等着……”

    “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起刘瘸子来了,想问问他,我爸哪去了……”虎子吃的直打嗝。

    “你是……本村人?”张国忠似乎听出了点门道,那些外地来算命求卦的人,包括那个西服男在内,对这个刘瘸子都敬称为“刘半仙”,张嘴闭嘴老人家长老人家短甚是尊敬,这个虎子既然直呼“刘瘸子”这个外号,想必就是本村人。

    “嗯!”虎子点头,伸手指了指西边,“我家就在那边!”

    “我去问问那个刘瘸子,看看能不能破例给你算一卦……”张国忠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径直走到门前啪啪的拍起了门。

    “国忠!”老刘头赶忙上前阻拦,“这不好吧?”有道是一个圈儿有一个圈儿的规矩,算命的也一样,人家要是说封卦,肯定就有封卦的理由,就算刀架脖子上,这卦该封还是得封,这就是算命先生圈儿里的行规,来硬的只能是适得其反,换做别的行业也是一样,人家关门停业了,你非砸门逼着人家卖你东西,这不成强买强卖了么?

    “他就是借了个畜生的道行!哪有那么多规矩啊?”说实在的,张国忠自己也有点等烦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家孩子他爸找不着了,在外头等了一天了,我就不信他再算一卦能死了!”

    “国忠!”老刘头把张国忠拽了回来,“你这个人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不知道动脑子好好想想呢?今天白天那伙子人你也都看见了,一个个溜光水滑都是开着高级车来的,都他娘是财神爷,他要真是还能算,能把财神爷往外推吗?”

    “那怎办?”张国忠也瘪了,“莫非就在这等一宿?”

    “等一宿就等一宿!”老刘头一本正经,“我告诉你,越是借畜生道行出来算命的,脾气越大……”

    就在张国忠和老刘头在门口扯来扯去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院门竟然开了。张国忠和老刘头同时一愣,只见院门里探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谁啊?闹什么闹?能不能让人清静会儿?”

    “刘……刘半仙?”老刘头一抱拳,“刘仙长别来无恙否?”

    “你是谁啊?”刘瘸子干脆把两扇门都敞了开,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老头,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大,但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刘仙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老刘头一个劲的故弄玄虚,“此处讲话不便,能否进宅一叙?”

    “我认识你?”刘瘸子依旧是一脸的疑惑,并没有让几个人进门的意思。

    “刘叔!”就在这时候,虎子猛然一句,“帮我找找我爸吧!”

    “虎子?”刘瘸子也是一愣,“你怎么跑这来了?”

    “刘叔!”虎子站起身走到了刘瘸子跟前,哇的一声竟然哭开了,“我爸没了……!”

    “啊?”刘瘸子一愣,“咋啦?别哭,慢慢说!”

    “学校要交学费,我们家没钱,我爸说出去借钱,就再也没回来!”虎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他再不回来,学校就把我开除了……”

    “别着急,我这有钱……”看来这刘瘸子倒还挺好,手忙脚乱便开始掏兜,发现身上没带钱之后转过身便要进屋。

    “刘老先生!”张国忠也服了,人家孩子来找你又不是借钱来的,人家是找你帮忙找爹啊,“刘老先生!您能不能破例给虎子开一卦,算算他父亲的去向啊?”

    “啊!”听张国忠这么一喊,刘瘸子恍然大悟,皱着眉四外看了看,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虎子啊,今天你刘叔恐怕帮不了你了……”说罢刘瘸子抬头看了看张国忠,一个劲的摆手,“你们也回去吧,我打今天开始就不算卦啦!回去吧……回吧……”

    “刘先生!”张国忠从包里掏出一打子少说一万块钱现金,“您破一次例,绝不让您白忙活!”

    “不是钱的事!”刘瘸子摇了摇头,“你们回吧!回去吧!”

    “刘先生!”秦戈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我们是从美国赶来的,有人命在旦夕,急需您的帮助!”

    “唉……你们这群人!”刘瘸子叹了口气,“进来!让你们死心!”

    “死心?”张国忠一脸的茫然……

    刘瘸子家里的陈设十分简单,正对着门的一间房似乎是客厅,屋里只摆了一张方桌和两把凳子,近二十平米的面积却只有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瓦的灯泡照明,整个屋子暗的跟地窖一样。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仙跟我告辞!”坐在凳子上,刘瘸子一个劲的唉声叹气,“说在下坝呆不了啦!得搬家,早晨一觉醒来,啥都没啦!”说罢刘瘸子指了指墙上贴的黄历,“一个字也不认识啦!啥也看不出来啦!又跟以前一样啦!大仙……走了!”

    “走了……?”老刘头听罢一愣,“他就没说别的?为什么走?你干没干什么犯忌讳的事?”

    “不知道!”刘瘸子摇头,“我哪知道啥事犯忌讳啊?大仙让我行善,我就行善,修桥修路,进村那条柏油路就是我刘瘸子出钱修的,十几万块钱,这些年挣的钱一分没留啊!早知道这样,无论如何也得留点棺材本啊……”

    “那个大仙跟了您多少年?”张国忠问道。

    “有十年了吧……”刘瘸子唉声叹气道,“那年冬天,我去地里捡柴火,看见一只大黄鼬卧在地里,我过去一吧啦,好像还没死,腿上有伤,我心说多少也是个活物,也算跟我这个老瘸子有缘吧,就捡回来了,省吃俭用买鱼喂它,后来忽然就没了,那天晚上,我梦见大仙告诉我,说要报答我这个救命之恩,授我一双慧眼,让我下辈子靠这双慧眼糊口,我早晨睁眼,发现我认字了,啥字都认识,看谁一眼,他以后怎么样就会在我脑袋里演一遍,就跟演

    电影一样,从那开始,我就吃上这碗饭啦,唉……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看来这回真是要散伙喽……”

    “我听说您前不久也封过卦?”张国忠忽然想起了白天那个“心很诚”的西服男曾经透露过一个消息,这刘瘸子前不久似乎也封过卦。

    “是……!”刘瘸子点了点头,“前几天跟现在一样,也是一睁眼就啥也不会了,字也不认识了,啥也看不出来了,但大仙没给我托梦,我也不知道是为啥,后来莫名其妙的就又好了,没想到好了没几天就又这样了……”

    “前几天?”张国忠一愣,“具体多久?您想想您干过什么没有?”

    “就……有一个多礼拜吧……我一个瘸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干啥?”刘瘸子眉头紧皱,“哎……等等……好像出过门……干啥去了呢……哎呀我这个记性……”刘瘸子一个劲的回忆,却死活也回忆不起来,“那几天感觉脑袋里是白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一个多礼拜之前?”老刘头忽然想起了当初王爱芸和自己说的话,说自己回村碰上刘瘸子了,“你碰上过王爱芸没有?”

    “王爱芸?”刘瘸子一皱眉,又是一阵冥思苦想,“我真想不起来了!”

    “我来……”这时李东忽然站起了身子,又把祝由术那一套家伙拿出来了,“老人家,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前几天做过什么,这不光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能攒够棺材本哦!”

    “你这是干啥?”看着李东往家里墙上贴符,刘瘸子不禁一愣,“你们是干啥的?”

    “这个问题等一下再跟你解释……”李东哼哼唧唧便开始围着刘瘸子绕圈,没绕两圈刘瘸子的白眼便翻了起来,一通叽叽咕咕之后,李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刘道长,不是他记性差……他那天干了什么,连他的魂魄都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恶斗

    “他魂魄都不知道?”老刘头也是一愣,“那……你问问他,见没见过王爱芸?什么时候见的?”

    “问的就是这个!”李东道,“他说没见过!”

    “怪了?”老刘头一皱眉,心说他娘的莫非被那个王爱芸忽悠了?不对啊,王爱芸没必要用这种事来忽悠自己啊……

    “师兄,你说会不会是……”张国忠皱了皱眉,“那天出去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他本人出去的,而是被大仙‘觅’着出去的?所以他自己的魂魄都会不知道?”

    “哎?对呀!”老刘头恍然大悟,人被畜生‘觅’的时候,与被恶鬼冲身是一样的,自己不会有任何记忆,醒了之后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国忠,我怀疑,那个王爱芸又回来了!现在就在下坝!而且不是她一个人!没准他把那个宋拥军也带回来了!”

    “啊?”张国忠一愣,“为什么?”

    “当初那个王爱芸说碰上过刘瘸子,知道身上沾了煞星之后,又想去找刘瘸子算卦,结果刘瘸子那天不算!”老刘头道,“你想想,他为啥不算?不是他不算,而是大仙不让他算!把慧眼给收了!就像今天一样!”

    按老刘头的猜测,王爱芸身上沾染的“煞星”应该和宋拥军有关,或者说煞星就是宋拥军本人,李东给王爱芸施祝由术的结果也能证明这一点,就是王爱芸的魂魄对宋拥军“感觉”很“特别”,大仙之所以‘觅’着刘瘸子的身子去与王爱芸会面,其目的很可能就是确认一下,发现王爱芸沾染的煞星果然厉害之后干脆就收了刘瘸子的慧眼,不想让刘瘸子与此事有瓜葛,后来王爱芸又让警察抓去了普文,大仙才把慧眼又还给了刘瘸子,眼下这刘瘸子的慧眼貌似又被收了,而且收的还挺彻底,都托梦了,解释应该只有一个,就是王爱芸又回普文了,而且很可能宋拥军也在,否则这个大仙不至于走得如此彻底!

    “宋拥军在普文?”张国忠一愣,“那咱们要不要报警?”

    “现在先别报警,我就是那么一猜……”老刘头道,“等会我去他家看看,要是有人我就手打电话报警……”

    就在这时候,刘瘸子也醒过来了,看了看墙上的符,皱着眉琢磨了半天,“我说几位,你们几个好像比我厉害啊,干嘛找我?”

    “有的事情你比我们擅长咯……”李东一笑,“我们想帮你把大仙找回来,这样对咱们都有好处的啦!”

    “哎!”听李东这么一说,刘瘸子当即就是一阵激动,“几位,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刘老弟,王爱芸你认识吧?”老刘头一笑,“她最近回来过没有?”

    “这个……没注意!”刘瘸子摇了摇头,“我不大出门啊,每天村口孙大眼儿给我送饭,这个得等明天他来了问他!”

    “她好像没回来过……她家白天一直都锁门,晚上也是黑灯……”一旁的虎子忽然搭腔,“前几天还看见罗娘出去买东西,现在看不见了,好像出远门了。”

    “罗娘是谁?”张国忠一愣。

    “是她妈妈!”虎子道,“她家可有钱了,罗娘以前经常去李叔家玩牌,现在也不去了。”

    “李叔是谁?”张国忠越发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爸以前也经常去李叔家玩牌,好多人都去,自打我爸去玩牌那天起,我家就没钱了……”虎子一抿嘴。

    “李常根,在家里设的赌窝……”刘瘸子叹了口气,“外村都过来耍,他娘的,也没人管……”

    “小伙子,你知道王爱芸家住哪不?”老刘头一笑。虎子点头。

    “带我去一趟,你甭担心学费的事,我给你出!”老刘头摸了摸虎子的脑袋,虽说学费有着落了,但虎子似乎并不怎么高兴,看来这孩子心理惦记的还是父亲的下落。

    “哎,师兄,要不我陪你去吧!”张国忠似乎有点不放心,“万一那个宋拥军有枪……”

    “哎!他又不认识我!”老刘头一撇嘴,“行啦行啦,我一个人去,有情况就给你们打电话,没情况就直接溜达回来……”

    老刘头的脾气,张国忠可是最知道的,此时执意要一个人去,便也只能由着他,要说老刘头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佞,满脑子的不服老,认为自己还远远不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地步,而且越是老就越不愿意让别人帮,这事要放在十年前,师兄弟齐上阵是很正常的事,但最近这老刘头也不知道怎么的,对这种事特别敏感,就算张国忠想帮其拎行李都会被拒绝,要说英雄垂暮这种无奈,想必只有到了岁数才能有所感悟吧。

    传说中的王爱芸家,位置就在村子正中心,左右邻居都是矮瓦房,唯独这个王爱芸家盖起了三层小楼,外墙的瓷砖锃明瓦亮,一看就是新盖的,看来这个宋拥军在王爱芸身上确实没少花钱,但光是盖这么个小楼,没几万块钱也下不来。

    “真没人!”看了看门上的锁头,似乎已经有一阵子没动过了,虎子一摊手。

    “她家天天锁门?”老刘头眼贴门缝一个劲的偷窥,只见院里楼上一律漆黑一片,丝毫不像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虎子,你先回去,跟他们说我在观察观察,等会就回去,让他们别担心……”看着虎子一溜小跑没影了,老刘头往后退了两步一助跑蹭的一下蹿上了墙头,翻身便跳进了院子。

    要说这王爱芸家的院子,跟刘瘸子家那个破院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不但面积大的出奇,而且还铺了青砖,在院子一侧有一个巨大的花池子,少说也得有三米乘两米的尺寸。看来这王爱芸自从傍上宋拥军这么个大款之后,着实是没少往家里倒腾,从周围人家观察,这下坝村并不富裕,这种铺青石盖小楼的排场,应该算是冒全村之大不韪了。

    在院里溜达了一圈,老刘头来到花池子边上,发现花池子明显刚被人翻过土,花池子边上还放着一把铁锹。“莫非……莫非那个苏铁力的尸首在这?”掏出打火机,老刘头仔细看了看花池子面上的浮土,发现被翻动过的痕迹大概占了整个花池子面积的80%,面积比平时家里的双人席梦思垫子还要大一圈。

    “这他娘的……”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动静,老刘头干脆拿起铁锹开挖,刚挖没几锹便感觉挖到了东西,用手摸了摸软鼓囊囊的,貌似还真是个人,“莫非苏铁力的尸首被这个宋拥军秘密转移到福建了?莫非跟争风吃醋有关?真他娘的真是个变态……”老刘头骂骂咧咧的举起锹刚要继续挖,忽然感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捅在了自己腰眼上。

    “别动!”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老刘头吓出一身冷汗,要说岁月不饶人这话一点不假,老了就是老了,放在十年前,以老刘头的听力,十米外有人放个屁都能听见,但最近几年不论是体力还是听力都呈几何幅度下降,加之此刻注意力都集中在花池子里,后面有人悄悄靠近竟全然不知。

    “敢动一下老子毙了你!”身后的声音沙哑而凶狠,一听这话,老刘头暗道倒霉,看这意思身后这位八成就是传说中的宋拥军了,顶着自己腰眼的没准就是曾经杀死过苏铁力用的自制火枪啊……

    “兄弟!有话好说!要钱我给你,别动真格的!”老刘头一动不敢动,要说火枪跟警察用的五四手枪可是绝对不一样,不是说躲开枪管就能躲开子弹,这东西一开火绝对是天女散花铺天盖地,上百颗钢珠或铁砂粒以30度角辐射杀伤,20米以内绝对是打哪废哪,一旦中弹可就成笊篱了,几百个钢珠钉进肉里动手术都摘不干净,就算死不了也得落个重残疾。

    “下来!”身后这位似乎根本就没打算找老刘头要钱,“快!”

    “好好……”老刘头慢慢腾腾的下了花池子,刚要继续谈判,忽然感觉一个硬家伙咣叽一下砸在了自己脖子上,继而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刘瘸子家。

    老刘头走后不久,几人便和刘瘸子打听起了王爱芸,按刘瘸子的话说,王爱芸的成长史基本上就是一部可以改编成电影的血泪史,这王爱芸的父亲外号叫王二斤,听名字就知道是个酒鬼,每天晚上不喝到分不清男女厕所,就不算喝酒,每次王二斤喝完酒,爱好只有一个,就是打媳妇打孩子,王家每天晚上鬼哭狼嚎那都是出了名的,后来这个王二斤因为喝多了酒半夜打媳妇扰民,和邻居刘大眼发生了口角,酒醉之下干脆一刀把刘大眼捅死了,之后被警察抓走了,那段时间,这王爱芸一天到晚喜形于色,就跟刚结婚的小媳妇一样。

    但好景不长,刘大眼虽然死了,但其有个弟弟却是远近闻名的小混混,声称要把王家杀的片甲不留,有一天王家院里还真被扔了汽油瓶子,险些引起火灾,自此之后,王爱芸的母亲便带着王爱芸离开了下坝。后来过了没几年,刘大眼的弟弟因为抢劫杀人也被抓走了,王爱芸的母亲才又回了下坝,不过王爱芸却没跟回来,也不知道在外面干啥买卖,不过村里人都疯传人家在外头赚大钱了,包括王家新盖的小楼也印证了这些传言。

    刚讲到这,虎子从外面推门进屋,说老刘头要在外边观察观察,等会回来,让大家别担心,但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张国忠本想打个电话问问,但等把手机拿出来也傻了,一点信号都没有,按刘瘸子的说法,下坝村只有一小半地方能打大哥大,村口应该有信号,但到了自己家这块就没信号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张国忠有些坐不住了,“秦先生,你和李警官在这盯着吧……”张国忠翻出手电,把匕首揣在靴筒里就要出门。

    “张掌教!我和你一起去!让阿东留在这里!”秦戈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军用折刀揣在了兜里。

    “秦教授你放心!”李东一笑,“你们大概多久回来?”

    “这……”秦戈低头想了一下,“这样吧,我们以十五分钟为限,十五分钟之后如果我们没回来,你就报警!”

    “我给你们带路!”虎子自告奋勇,带着张国忠和秦戈一路小跑便来到了王爱芸家门口。

    “我怀疑他可能是进院了……”月光下,张国忠一眼就看见了墙上的泥脚印,明显是刚刚踩的,用手摸了摸水迹都还没干,“秦先生,我进去看看……”张国忠往后退了两步,一助跑蹭的一下便上了墙头……

    ……

    “他娘的这个王八操的,就不知道尊老爱幼么……”老刘头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只感觉嘴上似乎被贴了好几层的胶布,想喊却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双手双脚也被捆了个结实,不知道这个宋拥军是不是生产线包装工出身,捆人的本事简直比旧社会的衙役还专业,手指头想动一动都费劲。

    “他娘的……,哪天落在我手里,看老子剥了你的皮……”见挣脱无望,老刘头便想看看周围有什么家伙能派上用场,还别说,月光下,屋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这让老刘头不觉燃起了一丝希望,只要是个带尖带刃的东西能把手上的绳子弄开,他娘的让你个小兔崽子把火枪蘸酱吃了!

    倚着墙,老刘头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蹦的跳到了屋角,只见发光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利器,而是一块戴在胳膊上的手表,仔细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跟自己一样被绑的结结实实,嘴上的也贴了胶布,“他娘的,这到底咋回事……?”不用想,老刘头也知道这是王爱芸,问题是这女的应该挺招那个宋拥军稀罕啊,怎么眼下也成受害者了?

    “唔……”老刘头卯足了劲用鼻子发声想叫醒王爱芸,继而又用底盖一个劲的顶,但这个王爱芸就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不会已经死了吧?”老刘头蹲下背过身想用手指头试探一下王爱芸的鼻息,就在这时候,屋门咣当一声就被踹开了,一个黑影杀猪般冲进了屋里,不容分说扬起一脚便把老刘头踢翻在地。

    “唔……”老刘头两眼一翻差点再次休克,要说这脚踢的可是够狠的,换成一般老人基本上就交代了。

    “你来干嘛!?谁让你来的?”还是刚才那个沙哑的声音,只不过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急躁。

    “唔……唔……”老刘头倒是想说话,无奈嘴上有胶布,想说也说不出来……

    “不说!?我让你不说!我让你不说!”见老刘头不说话光呜呜,这位不容分说咣咣又是两脚,老刘头心里这个骂啊,他娘的问我话,倒是把嘴上的胶布给我撕了啊……

    “买得起这玩意,应该不是来偷东西的吧?”踢人这位从怀里掏出了老刘头的手机,“说!你是不是公安局的?”

    “唔……”老刘头可不想再挨踹了,干脆一咬牙坐了起来,一个劲的摇头,心说你他娘的一双狗眼真是长到屁股蛋子上了,公安局有这么大岁数的警察吗?

    “不承认!?”看老刘头摇头,这位扬起腿照着老刘头胸口咣咣又是两脚,“妈了个B的不是公安局的你来这干嘛?我让你不承认!我让你不承认……!”

    要说这老刘头虽说没被踢死,但离气死也不远了,挨过几脚之后无奈又开始拼命点头,这一点头不要紧,迎面又开始挨踢,“还真是公安局的?我操!我操!我让你公安局!我让你破案!我告诉你,我就是宋拥军,来抓我呀!抓呀!”看来这位还真就是传说中的宋拥军。

    老刘头都快郁闷死了,心说他娘的完蛋,碰上个纯神经病,当年窦娥是怎么死的,自己今儿个就得怎么死,只不过人家窦娥被冤枉成杀人犯,也算是死得其所,眼下自己因为被冤枉成公安局的而被踢死,这他娘的简直就是比窦娥还冤啊……

    就在这时候,只听院里氆氇一声,似乎是有人翻墙,老刘头和宋拥军同时一愣,“哦,看来你还有战友啊?”宋拥军呵呵一声冷笑,从腰里把火枪抽了出来,转身就要出屋……

    “他娘的给我回来……!”虽说挨了踢,但老刘头的意识清醒的很,这个时间翻墙进院除了张国忠就没别人了,自己这把年纪死就死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神经病拿着火枪去找张国忠啊!想到这,老刘头心一横,后背着地伸直了腿,卯足了劲一转身子,两条腿奔着宋拥军的脚脖子便扫了过去,宋拥军完全没想到老刘头能有这举动,转身刚要出门,猛然间感觉脚脖子被什么东西一扫,噗通一声便摔了个四仰八叉,脑袋直接砸在了水泥地上。

    “他娘的……老子就算不是公安局的,今天也当一把公安局……!”要说老刘头毕竟是老刘头,一看第一招得手了,高抬双腿照着宋拥军的脖子便砸了下去,只见这宋拥军手脚一抽便再没动静了。

    “就这两下子还他娘的煞星……?”老刘头咬着牙曾墙站了起来,一蹦一跳的出了屋,等到了屋门旁边又傻眼了,防盗门似乎已经被反锁了,想开锁就得回去搜宋拥军的身,然而自己两只手都被捆结实了,拿啥搜身……

第二十四章 圈套

    进了院,张国忠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花池子上插着的铁锹,走到跟前定睛一看差点喊出来,只见花池子边上有一个长条状的浅坑,尺寸刚好够放一个人,就在这个浅坑中,一只人手赫然从土里伸到了外面,似乎这个浅坑“隔壁”还埋了别的死尸。

    “我操他妈的,看来这个王爱芸还真把宋拥军勾搭过来了……”张国忠蹑手蹑脚的潜到了窗户底下,刚想往里偷窥,只听哗啦一声玻璃忽然碎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往窗户外探了一下很快又缩回去了。

    “谁!!”张国忠抽出匕首往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看,砸玻璃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老刘头的脑袋,“师兄!”

    “唔……”只见老刘头脑袋卡在了防盗栏杆中间,满脑袋都是血。

    “师兄!坚持住……!!”张国忠伸手一把揭开了老刘头嘴上的胶布,双手抓住了栏杆想把栏杆拉弯。“先别着急!”老刘头可算是能说话了,一转身把两只胳膊从窗口伸了出来,“把绳子给我解开……!”

    这时候,秦戈也翻进了院子,一看这一幕也傻了,赶忙帮着张国忠去拽窗户上的栏杆。“他娘的……”解开脚上的绳子,老刘头可算是来精神了,也顾不得浑身疼了气势汹汹的就想进屋报仇,等到屋里一看又傻了,只见窗户和防盗栏杆全部大敞四开,刚才还躺在地上的宋拥军早已不知去向,原来这屋里的防盗栏杆是活的。“国忠!不用进来了!从后边跑了,快追!”

    “好!”张国忠也顾不得拽栏杆了,抽出匕首转身就要翻墙出院。

    “别追!别追!”老刘头忽然又变了卦,“那王八操的有枪!别追他!你们去房后窗户底下等着,那个王爱芸在这呢!先把她弄出去!”

    “好!”张国忠秦戈翻墙出院又绕到了房后,只见老刘头已经把一个人顺到窗户上了,“人还活着!”老刘头一较劲,把王爱芸抱上了窗户,“脉象很弱!可能是吓着了!”

    “慢点慢点……”张国忠从老刘头手里接过了王爱芸,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黑旮旯里冷不丁传来一嗓子吼,吓得张国忠浑身一激灵。

    “都不许动!”随着声音由远而近,房后不远处一瘸一拐的闪出一个人,“你们几个妈了个B的根本就不是公安局的……!”

    “宋拥军!这他娘的可是你媳妇!”老刘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她肚子里有你的骨肉!你想清楚!”

    “放屁!”宋拥军举着枪在五米外停了下来,情绪似乎激动的很,“你们一个都别想跑!都给我进屋!快!”

    “宋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张国忠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你要离开的话随时可以,我们不是警察,更不会追你!你要钱我们给你!”

    “进去!”宋拥军始终站在五米外,根本就不理张国忠,“他娘的我数三声!一……二……”

    无奈,老刘头把昏迷不醒的王爱芸又抱回了屋子,紧接着张国忠和秦戈也都从窗户翻进了屋,宋拥军则举着枪缓缓的靠近窗户,“告诉你们,别耍花招!手抱脑袋!”宋拥军单手举枪走到窗户边上,刚要上窗户也进屋,忽然发现屋里似乎只站着两个人,“那个人呢!?还有一个!出来!”窗户边上,宋拥军嘶哑着嗓子声嘶力竭道,“再不出来开枪了!”

    就在宋拥军站在窗户跟底下叫嚣的时候,一盆凉水冷不丁从天而降,把个宋拥军浇了个透心凉,“啊……!!”宋拥军显然被吓的不轻,下意识冲着屋里一扣扳机,手中的火枪发出咔嚓一声,似乎并未开火,要说这自制火枪就这点不好:一旦着了水保准哑火。“啊……”一看火枪哑火了,宋拥军转过头撒丫子就跑,“站住!”距离窗户最近的张国忠抽出匕首翻窗户便追了出去,秦戈紧随其后也追出了窗户。

    “他娘的别都走啊……”下到一楼,老刘头也傻眼了,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王爱芸,老刘头猛的想起了院里那个神秘的花池子,“他娘的外边埋的是不是苏铁力?”想罢老刘头干脆跳窗户又绕到了前院,一看花池子里新挖出来的浅坑不禁也是一阵后怕,这个坑明显就是自己被凿晕了的时候宋拥军新挖的,尺寸刚好够埋自己,要不是张国忠及时赶到,自己没准已经躺里边了。

    “这是苏铁力?”蹲下身子,老刘头也注意到了浅坑里似乎有一只人手从土里露了出来,抓住“人手”用力往外一拽,老刘头不禁一愣,这只死人手虽说没像王爱芸那样涂着指甲油,从手掌大小看明明就是女人的手,“莫非王爱芸他娘已经挂了?”

    ……

    说起跑步,这可是曾经是张国忠的强项,特殊时期前后两腿各挂五公斤沙袋,跑个二十几公里都不用歇脚,但此时的身体状况比起特殊时期那会可是差远了去了,加之宋拥军比自己年轻十几岁,赛起跑来还真不是对手,刚出窗户的时候还能看见宋拥军的背影,没追多远就把人追丢了,秦戈就更不用说了,还没张国忠跑的快,没追几步竟然连张国忠都看不见了,无奈只能摸着黑开始往回走,感觉自己明明是原路返回,可走来走去竟然看见庄稼地了,“奇怪……”秦戈看了看四周,绝对不是来时的路,试着喊了喊张国忠的名字也毫无回应,就在这时候,只听庄稼地里一阵草响,一只狼狗大小的黄鼬嗖的一下蹿到了秦戈跟前,腾的一下前爪离地竟然站了起来,冲着秦戈“咕咕”的叫了几声,之后蹭的一下往村子方向蹿了出去,边跑边回头,似乎在提醒秦戈“跟上”。

    再说宋拥军,慌不择路的一阵狂跑之后,抬头一看也傻了,因为对村里的路也不是很熟,加上做贼心虚,跑来跑去竟然又绕回到了王爱芸家,不过绕回来归绕回来,身后的追兵却已经被甩没影了,一看王爱芸家窗户开着,这宋拥军上了窗台便翻进了屋子,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王爱芸。

    “臭婊子,敢出卖我……”宋拥军恶狠狠的盯着王爱芸,抬起腿铆了半天劲却没忍心踢。

    就在这时候,一个发着冷白色光芒的军用手电嗖的一声从窗户飞进了屋,不偏不倚正砸在了宋拥军的后脑勺上,要说这军用手电的分量比普通的民用手电可重了不止一个量级,砸人的威力绝不次于板砖,“啊……!”宋拥军只觉得眼冒金星,第一反应撒腿就跑,“住手!”秦戈手撑窗台翻身进屋,飞起一脚正踢在宋拥军小肚子上,只见这宋拥军连吭都没吭,有如泄了气的皮球般顺间瘫软在地,“自作自受!”要说秦戈捆人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单膝顶住宋拥军的后背,解下皮带直接把宋拥军的手脚反身捆在了一块,因为害怕皮带捆的不结实,干脆掏出折刀把墙上的窗帘绳也割了下来,里三层外三层把宋拥军捆了个结实,跟个木乃伊差不多。

    直到这时候,秦戈才想起了旁边人事不省的王爱芸,便回身想将其弄醒,但这一回身,秦戈的下巴差点砸到脚面上,只见身后躺在地上抽搐外加吐白沫的并不是王爱芸,而是刚才还被自己用手电袭击的宋拥军,再回过头看让自己绑成了木乃伊的“宋拥军”,秦戈彻底崩溃了,这哪里是宋拥军啊,明明就是刚才还人事不省的王爱芸……

    这时候老刘头也听见动静了,放下手里的铁锨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窗口,往屋里一看,站着的是秦戈,地上黑呼呼躺着两个人,也是一阵纳闷,他娘的不是追出去了么?怎么还在屋里?不过此时老刘头已经没心思琢磨其中细节了,“秦爷!快报警!快!他娘的这是个疯子,院里还埋着好几个人!”就这么会功夫,老刘头竟然从花池子里挖出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其中女尸似乎死了有一阵子了,而男尸似乎刚死时间不长。

    “刘先生!这里没有信号……”此时的秦戈屁都凉了,也懒得管那个宋拥军了,解开了王爱芸身上绑着的腰带和窗帘绳便把王爱芸抱到了旁边的写字台上,把着手腕子一号脉,只感觉脉若游丝,比濒死的病人强不了多少……

    就在这时,张国忠也气喘吁吁的回到了窗户底下,一进屋就愣在了当场,只见刚才还跑的比兔子都快的宋拥军此刻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哆里哆嗦的吐白沫,凭张国忠的经验,人要是出现这种症状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什么生化武器袭击过,二就是刚刚被畜生或恶鬼冲过身。

    “秦先生!这……?”

    “张掌教……”秦戈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话发颤,“刚才……”

    “怎么了?”张国忠走到写字台前,看了看人事不省的王爱芸,似乎和刚才没什么区别。

    “张掌教!刚才我在村里迷了路,是一只大黄鼬把我带回来的……”秦戈把刚才看见黄鼬以及自己误踢王爱芸的经过说一遍,“我看得清清楚楚,踢的明明就是宋拥军!但现在受伤的确是王爱芸!”

    “黄鼬!?”张国忠恍然大悟,用手一捏王爱芸的手腕子,怀孕的“滑脉”脉象早已踪影皆无,“咱们中了那个黄鼠狼子的圈套了!那个煞星,根本不是宋拥军,而是王爱芸肚子里的孩子!你刚才那一脚,把她踢流产了!”

    “可是……为什么?”秦戈皱着眉也号了号王爱芸的脉搏,从脉象上看,流产似乎已成定局,别说是孕妇,自己刚才那一脚就算踢在正常人身上,少说也是个内出血,“为什么这一切要让我来完成!?”

    “不知道……!”张国忠眉头紧皱,伸出胳膊看了看表,已经十五分钟多了,估计李东已经报过警了。

    差不多又过了十几分钟,警车和救护车同期而至,刺耳的警笛也引出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按村民的辨认,王爱芸家花池子里埋的两个死人分别是王爱芸的母亲罗燕芬与下坝村民张云刚,其中张云刚就是虎子的父亲。

    事情的原委是显而易见的,按李东的分析,自从在普文杀死苏铁力之后,做贼心虚的宋拥军跟随王爱芸到了老家福建并藏匿在下坝王爱芸家中,前不久王爱芸被警方带走了解情况,警察的出现加大了宋拥军的心理压力,很可能就是这种草木皆兵的心理压力,导致其精神崩溃,自王爱芸返回下坝时起便狐疑其已经出卖了自己,从而残忍的杀死了王爱芸的母亲罗燕芬并想将王爱芸也一并杀死,只不过碍于二人一直以来的不正当关系而尚未动手,期间张云刚为给儿子筹集学费,曾想铤而走险潜入王爱芸家行窃,怎想也被宋拥军杀害。

    让张国忠意想不到的是,面对父亲的遗体,虎子并没表现出想象中的声嘶力竭,只是默默的站在不远处抿着嘴一动不动,任凭眼泪从眼眶里唰唰的往外流,却始终没哭出声来。

    “小伙子……”办案民警低下身子摸了摸虎子的脑袋,“你知道你妈妈在哪吗?”

    虎子摇头。

    “那你有亲戚吗?”虎子继续摇头。

    “民警同志……”正在警察问虎子话的时候,老刘头拍了拍民警的肩膀,“我想跟你打听一下,我要收养这个孩子的话,得办啥手续……?”

第二十五章 义仙

    作为当事人,张国忠、老刘头和秦戈被带回公安局询问,等解释清楚情况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从公安局出来后,三人雇了辆出租车又杀回了下坝,一进村便直杀刘瘸子家,只见刘瘸子家院外,高级轿车和“心诚”的求卦者又聚了一大片,但这刘瘸子家大门紧闭,似乎仍旧没有开卦。

    “这是怎么回事?”张国忠一愣,伸手一推门竟然没上闩。

    “哎?兄弟,咱得讲究先来后到啊……”看张国忠要推门进院,旁边一个看报纸的大肚男赶忙上前说理。

    就在张国忠跟这位大肚男扯皮的时候,李东从里面拉开了院门,“张掌教,你们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啊?大事?什么大事?”张国忠一愣,赶忙推门进院。

    “黄仙!”李东压低了声音,“黄仙死掉了啦!”

    “死……死了!?”张国忠下巴差点砸到脚面上,推门进屋,只见一只狼狗大小的超大号黄鼬直挺挺的躺在桌子上,一旁的刘瘸子哼哼唧唧的哭的眼圈都红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国忠一脑袋的莫名其妙,理论上讲,如果王爱芸身上那个孩子真是什么煞星降世的话,此刻煞星已除,这黄仙应该把慧眼还给刘瘸子才对,怎么好端端的竟然挂了?

    “怪我……怪我……都怪我啊……”刘瘸子泣不成声,就跟哭亲爹差不多,“是我对不起他啊……”

    “刘老先生,别着急!慢慢说!”张国忠用手摸了摸桌子上的黄鼬,感觉身体还是温的,但却已经没有呼吸了,似乎刚死不久。

    “昨天,你们都走了,他也走了……”刘瘸子指了指李东,“我实在困得不行就打了个盹,结果梦见大仙又回来了,说尘缘已尽,来向我告辞,让我保重!”刘瘸子泣不成声道,“我梦见他就坐在这,说下坝来了煞星,降世以前就得死五个人,降世以后又得死五个人,后五个人里就包括我!一听这话我吓得不轻,问他咋办,他说不用怕,他说他虽然斗不过那个煞星,但损了一百五十年的修行,请佐辅星君*下凡降那个煞星,让我放心,之后我就醒了,之后……之后……”说到这,刘瘸子更是哽咽,“之后我开门一看,大仙就躺在门外边,我赶紧把他抱进了屋里,当时还有气,结果没过多久,就……就……”

    “佐辅星君?”别说是张国忠,就连秦戈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我醒了之后,发现手里攥着这个……”刘瘸子边哭边从口袋里拿了张纸条出来递给了张国忠,“写的啥我也不认识,估计是大仙留给我的……”

    接过纸条,张国忠也是一愣,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竟然写满了殄文……

    天光浩瀚丙寅年,

    三世劫数惹尘缘。

    观得天下情冷暖,

    羡煞不能入人寰。

    行轻术浅无以报,

    百年修为化能贤。

    泄尽天机馈恩伯,

    十载寿尽生亦难。

    煞星降时无以对,

    幸得佐辅星临凡。

    逆天改命唤星宿,

    一命陨来一命还。

    招魂不至尸不在,

    建文归处藏机玄。

    只愿天道周复始,

    生得来世在人间。

    “真乃千古难寻的义仙……”看过纸上的殄文,张国忠不禁感慨……

    按这首诗的内容,刘瘸子救这只黄仙应该在农历丙寅年也就是1986年前后,身为一个修仙的畜生,这个黄仙所遭遇的并不是意外伤残,而是命中注定的劫数。而刘瘸子的救助,让这黄仙感受到了人的慈悲,并对“人间”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为了报答刘瘸子的恩惠,这黄仙不惜以损耗修为的代价授了刘瘸子一双慧眼,众所周知,泄露天机是要折寿的,所泄露的天机不同,折寿的程度也不一样,如果是泄露“国运”级别的天机,甚至有当场暴毙的可能,专业的算命先生一来大都有一个“窥名”也就是算命时所使用的假名,以此减低泄天机对自身寿命的损耗,二来都能拐弯抹角的忽悠,不能说的事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含糊而过了,而刘瘸子并不是专业的算命先生,更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十年来一直是以自己的本名给人算卦从来没有过什么“窥名”、“假名”,只要别人给钱,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律是全盘托出、天机泄尽,这笔账最后都是要算到授其慧眼的黄仙头上的,这也直接导致了这黄仙在短短十年之中耗尽了几乎上百年的修为,寿命也是折损殆尽,然而这并不是黄仙暴毙于刘瘸子家的直接原因。

    按诗中的描述,刘瘸子长达十年的“口无遮拦”,几乎已经耗尽了黄仙所有修为,所以当黄仙得知煞星降世,将要威胁到刘瘸子也就是自己“恩伯”的生命时,已经没有足够的修为来化解这场劫难了,无奈之下,只能穷尽自己仅存的修为引来了“佐辅星君”除了煞星,这件事本身虽为善举,但阻止星宿下凡这种行为却更改了天意,犯下逆天重忌,这才是导致黄仙暴毙的直接原因。

    有道是“阎王要你三更死,焉能留你到五更?”何为天意?这就是天意,想要完全推翻是不可能的,即便黄仙耗尽修为唤来了“佐辅星君”阻止了煞星降世,但也只是对“天意”的一种变相更改,诗中“一命陨来一命还”这句也印证了张国忠的猜想,黄仙用自己的命换了刘瘸子的命。掐指一算,从王爱芸怀上肚子里的孩子开始,已死或注定要死的人一共是四个:苏铁力、王爱芸的母亲罗艳芬、虎子的父亲张云刚以及王爱芸的老相好宋拥军(身背三条人命,“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肯定是没跑的),加上这个黄仙的死,不多不少,正好五命,虽说煞星降世后的那五条人命没有应验,但降世之前这五条命却一个没少全部应验了。

    在诗的最后,黄仙似乎还提到了苏铁力尸体的线索,只不过一句“建文归处藏机玄”几乎和没说一样,全诗结尾处,黄仙更是表露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愿望,“只愿天道周复始,生得来世在人间”,虽说这黄仙在常人看来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仙”,但其却想在来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听完张国忠的解释,刘瘸子一头趴在桌上哭的更伤心了,“大仙呐,这些事你咋不早告诉我啊……我一个老瘸子,无依无靠,这些年全靠你养活啊,我有愧啊,我对不起你啊,是你对我有恩啊……你就是个人啊,就是我老刘家一口人啊……”

    “张掌教……”秦戈拍了拍张国忠肩膀,“你觉得,他来世能投胎为人么?”

    “哎……?”张国忠一愣,万万想不到这种问题会从秦戈嘴里说出来。

    “是啊……张……张大哥……”听秦戈这么一问,刘瘸子也抬起了头,满眼期待的望向张国忠,虽说不知道眼前这几个人到底什么来头更不知道如何称呼吧,但既然能看懂大仙留的纸条,想必也不是简单人物。

    “应该……应该会吧……”看着刘瘸子殷切的眼神,张国忠也只能撒谎。说句实话,刘瘸子头十年泄露天机这些事都是小事,换做是人的话,单凭最后逆天改命引“佐辅星君”阻止煞星降世这件事,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虽说对于畜生投胎的事张国忠也没怎么深入研究过,但结果想必不会差太多,即便是修仙的畜生也不会有例外,而这黄仙既然是“仙”,对这些事想必也应该心中有数,至于“生的来世在人间”这种憧憬,至多也就算是一个美好愿望罢了。

    “张掌教!我想请问一件事!”见张国忠点头,秦戈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些许放送,“动物,能不能超度?”

    “这……”别说是张国忠,就连老刘头也是一愣,在自己印象里,秦戈是个冷酷的人,虽说算不上是铁石心肠,但不爱管闲事却是真的,“秦爷,超度畜生,在我道门从未有过先例,但我刘凤岩愿意试试!”老刘头拍了拍秦戈肩膀,倒不像是开玩笑。

    刘瘸子家院中,香雾缭绕法号齐诵,道门史上第一次为畜生所设的超度法事由老刘头亲自操刀,一时间门外等卦的人纷纷从门缝窥探,甚至还有好奇者爬上了墙头,但见一老者身着道袍木剑飞舞,仙风道骨煞是威严,老者近前的方桌上摆满了香炉祭品,张张符箓贴于四方迎风飘摆,这让那些从来没见过正宗超度法事的人也着实是开了一回眼界,唯一让四周这些看客闹不明白的,就是方桌前的长凳上躺着的那只大号黄鼬究竟是干嘛的?莫非是祭品?

    超度法事上,刘瘸子含着眼泪,凝视着这只曾让自己凭着一张嘴丰衣足食十余载、并在生命最后一刻豁出仅有的修为替自己化解大难的黄鼬,作为一个人,他悲哀的眼神诉说了什么?后悔?感恩?亦或是,惭愧?

    有道是“受人点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这本是由人类提出的至理名言,然而茫茫人世几千年,真正能做到这点的,又能有多少呢?他只是一只黄鼬,没有名字,更没有值得炫耀或同情的过去与未来,人类将所有这样的动物统称为——黄鼬,他因百年的修行有了人的灵性,他学习人的思维、人的语言、人的情感,并最终以人的方式走完了生命最后一步,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拼命学习人、模仿人、羡慕人的同时,他的心,早已经超越了一个真正的人!

    注解*:

    左辅星:北斗之助星,在数为善,入命为人温文儒雅,博学多能,心性宽容,乐於助人。

第二十六章 建文谜踪

    “佐辅上仙,以往老夫总叫你特务,还望上仙切莫见怪啊……”从刘瘸子家出来后,老刘头对秦戈除了特务以外又多了个称呼:上仙。

    “我不是什么佐辅星君!”秦戈阴着脸面无表情。

    “秦先生!如果那个黄仙说你是佐辅星君下界,便不会有假!”张国忠倒不像是开玩笑,“其实在你我周围,有很多人都大有来头,但他们都很平凡,也许一辈子都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作为,但不能否认他们确确实实就是星宿下界!”按张国忠的分析,王爱芸肚子上挨的那一脚,如果换个凡夫俗子去踢,恐怕当场就折寿暴毙了,况且老天爷也不会安排谁去踢那逆天的一脚,就算踢了,王爱芸也未必会流产,之所以那个黄仙拐弯抹角的引着秦戈去踢,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黄仙知道秦戈是星宿下凡,有金身护体,这一脚只有秦戈去踢才真正有效。

    “张掌教,我想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探讨我的前生背景!”秦戈脸一沉,皱着眉若有所思,“那个黄仙留的诗好像说苏铁力的尸体与朱允炆的去向有关?”

    “应该是吧……”自从当年从李村发现了那个赵乐的“降墓”之后,张国忠也着实恶补过一阵明史,对“建文”这两个字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明惠宗也就是建文帝朱允炆,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嫡次孙,明朝的第二个皇帝,在位仅四年,相传其即位后实行“建文新政”,出台了“宽刑罚”、“励耕织”、“轻徭税”等一系列宽松政策,也算是个体惜民生的好皇帝,只不过因为“削藩撤王”的激进做法逼急了藩王中势力最大的燕王也就是后世的明成祖朱棣,从而被朱棣兴兵赶下了台。相传当年燕王朱棣在取得“靖难之役”的胜利后率兵攻入应天府,明惠宗也就是建文帝朱允炆下令火烧皇宫并从此下落不明,关于朱允炆的去向问题,曾一度被列为“中国历史七大迷案*”之首,“建文”这两个字黄仙不说还好,这一说反倒是把简单的事搞复杂了。

    “朱允炆……”秦戈喃喃自语,“张掌教,你说这个朱允炆,会不会也是什么星宿下凡?”虽说嘴上不愿意听,但自从“被动”的得知自己貌似是什么“佐辅星君”之后,这秦戈或多或少的也对星宿这种东西感上了兴趣。

    “或许是吧……”张国忠点了点头,理论上讲,古代那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尤其是帝王将相,往往都不是省油的灯,按传说来讲不是这个下凡就是那个下凡,就连盗墓贼的老祖宗、因率领搬家公司大举盗掘太宗李世民昭陵而名扬天下的温韬同志,据传说都是“匪星”下凡,就更别提那些正面人物了,若按此理,朱允炆也不应该是简单人物,尤其在正史的记载中,朱允炆本来有的是机会可以轻而易举的铲平朱棣,之所以到后来一败涂地,直接原因就是其一纸“我要活的叔父”的圣旨,让朱棣每每遭遇危难皆能化险为夷,这种“愚慈愚悲”的做法在史学家看来简直就是“妇人之仁”的绝对典型,但若以传统宗教的眼光看,却又是另一番解释。

    “上仙,惠宗朱允炆之去向,乃我中华一大迷案,碰上这种事,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老刘头眯缝着眼一个劲的煽风点火,说实话,虽说嘴上一个劲的找乐子,但老刘头的心理却着实是郁闷,忙活了大半天,基本上全是学雷锋,别人的事一件件办的都挺利索,自己的事却越整越迷糊,眼下竟然跟朱允炆的去向挂上边了,当年秦戈家祖孙三代,传着辈的找那个和氏璧传国玺,前后几十年的捕风捉影才摸着点边,最后还让戴金双捡了个大便宜,这次这个课题来头恐怕比和氏璧也不小,难不成也要把任务传到张毅城那辈?就算将来张毅城长出息了,不用再传给儿子自己就能找到这个朱允炆的下落,难不成让艾尔讯在床上躺着等他找?

    “我的确有些兴趣……”秦戈一笑,“我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搜集足够的资料!”

    “资料?啥资料?”老刘头一愣。

    “关于朱允炆的资料!”秦戈道,“正史对朱允炆的记载,到朱棣率兵攻入南京之后就没有了,但各种各样的野史却不计其数,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搜集这些资料!当年我寻找和氏璧,也是这么做的!”

    “秦上仙,实不相瞒,查资料这种事,我和国忠都没啥经验,你得教教我们,咋个查法?从哪入手?”老刘头低头想了想,“还有,后世关于这个朱允炆的野史旁枝多如牛毛,应当如何筛选?”

    “关于民间的野史,由我负责好了……”秦戈倒还挺大度,一下子就揽了个大头,“你和张掌教负责查宗教界的野史就可以!佛门和道门!”

    “佛门和道门?”张国忠眉头一皱,“秦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教门撰述不同于正史,只有那些宗师大德才会列为记载,佛道两教的野史传的基本上也都是一些在当世而言比较有争议有影响的事,朱棣攻入南京之后,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以朝廷之力四处寻找朱允炆的下落,他朱允炆就算再笨,也不会傻到去做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故意吸引朱棣的注意吧?”说实话,关于朱允炆出家的可能性,张国忠却也想过,以古代人的多愁善感,被人戴顶绿帽子丢了媳妇都有可能出家,就更别提是丢掉江山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宗教界的野史向来都只与本专业有关,从来不会涉及政治,朱允炆如果是以出家的方式逃避朱棣追杀的话,想必更会隐姓埋名,这种人若成为佛道门第,怎么可能有野史传至后世?

    “话是这么说……但我有一种感觉,朱允炆即使去做和尚,也不会只做‘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和尚!因为他骨子里流着不平凡的血!”秦戈一笑,面向车外若有所思,“考古这东西,有的时候只能全凭感觉,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参考可言……有的时候,我不得不相信所谓的缘分,如果你与要找的东西有缘,那么你的感觉就会引导你从成千上万的线索中找到正确的一条,即使那条线索可能并不显眼……”

    “凭感觉?”老刘头嘿嘿一笑,“上仙……你的意思莫非是……瞎蒙?我这么理解对不?”

    “就算是吧……”秦戈把头转了过来,“我建议咱们兵分三路,李东负责与葛格保持联络,随时打探公安方面的消息,我立即动身去搜集民间关于朱允炆的消息,张掌教,你和刘先生负责走访道门以及佛门的祖庭名刹,搜集一切关于大明永乐开元之后直到朱棣驾崩的史料传说!”

    “好!一切全凭上仙做主!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老刘头头一仰靠在了椅子上,干脆用京剧腔唱起了流行歌曲……

    三天后,天津。

    回家休整了两天后,张国忠马不停蹄便出发去了北京,准备按当年为云凌子平反时的拜访路线“再走长征路”,重新拜会白云观、复真观、乾元观等道门祖庭,而刺探佛门野史的任务便交给了老刘头,书法协会有不少居士与老刘头交往甚密,而这些善男信女在佛学圈子里的关系往往也是盘根错节里勾外连,在打听佛门秘史这方面,老刘头还是颇有些先天优势的。

    在白云观,张国忠并未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当然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北京在明朝那阵子从始至终可都是朱棣的大本营,在南京把侄子朱允炆轰下台后,朱棣干脆就把大明朝的国都也迁到了北京,这朱允炆就算再失意,也不会精神崩溃到跑到朱棣眼皮子底下出家的地步吧?拜访白云观未果之后,张国忠干脆从北京直接飞到湖北,一猛子又扎到了五当山。

    说来也巧,刚一进山还没怎么往上爬,张国忠一眼便看见上次来访时接待自己的晨光道长,正在楼梯上跟一个游客扯皮,要说在旅游区,尤其是道门或佛门圣地,看见老道或和尚与游客搭讪扯皮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其大部分目的无外乎想挣一点零花钱而已,当然也不排除有些真正的高人真心想替有缘人解灾化难,然而,不管是出于何种缘由,在当今这个信任危机的年代,都不乏被怀疑误会的尴尬,此时这个晨光道长似乎也是被游客误会了,只见一个穿着花格子衫的中年妇女伸手指着晨光长老,嘴里骂骂咧咧没完没了,也不知道操的是何处方言,骂了半天张国忠竟然一句都没听清,而晨光长老虽说也是满脸的不服,却始终没还嘴,妇女旁边还有一个长的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一个劲的劝架,看架势这人似乎和骂街的妇女认识,但关系不好确定,说是母子吧,看面相年龄差距似乎还没那么大,说是兄妹吧,年龄差距似乎又似乎大了点。

    说实在的,要说晨光道长骗钱,张国忠是打死也不信的,这晨光道长虽说不是主持,但在复真观的地位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七老八十的大老爷子,在观里德高望重说一不二,修为不修为的放一边,就冲这个岁数,这个身份,有必要跑到山底下骗钱吗?

    “晨光道长!”张国忠挤出人群想为晨光道长解围,“找您半天了,原来在这啊……,晨星长老找您过去商量点事……”

    “嗯?”一听晨星道长,晨光道长的眉头立即就是一皱,转头看了看张国忠,似乎有些面善,但一时有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哎……晨光道长,这边……”张国忠拉着晨光道长快步挤出了人群,只见后面那个大妈骂骂咧咧的仍旧不依不饶,张国忠只得回头给这位奶奶陪好话,这一回头,正好和旁边劝架的年轻人来了个面对面,只见这哥们眉宇之间黑气团聚,稍微懂点面相知识的人就能看出不对劲,不是要遭灾就是要得病,说实在的,以张国忠的性格,即便对方是陌生人,出于职业道德没准也会忍不住提醒一下,想必这晨光道长也是因为一时间专业精神大爆发才招来这通骂的,说实话,关于是否出于善道提醒一下这位小兄弟,张国忠也斗争了半天,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人家晨光道长穿着道袍还被骂呢,你个穿t恤戴墨镜的倘若再提这个事,的不被认为是托儿才怪……

    “唉……真是的……”晨光道长似乎对那位骂自己的大妈还有点“恋恋不舍”,一个劲的回头,连声叹气,“真是好良言难劝短命鬼……随他吧……随他吧!”

    “道长!晨光道长!”把骂街的大妈劝走之后,张国忠快步追上了晨光道长,“是我!茅山马淳一的徒弟!您还记得吗?前几年曾为云凌子前辈的事拜访过复真观,是您接待的我!”

    “前两年?”陈光道长皱着眉头好一通回忆,“哦!想起来了!是你啊!对了,小伙子,云凌子的事你不用操心啦,我收到一封信,已经有人把这事办了!”

    “啊……给您寄信的人就是我啊!”张国忠差点当场晕倒,心说要不是因为艾尔讯这事再来一趟,自己还真成无名英雄了,“我叫张国忠!茅山掌教,您忘了?”

    “啊!敢情你就是张掌教啊……”甭看就过了三四年时间,这晨光道长的思维显然是迟钝了许多,“怎么?又有啥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张国忠叹了口气,找了个阴凉地把来意大概说了一遍,听的晨光道长也是头大如斗。

    “小伙子,你说你要找朱允炆的下落?”晨光道长听了半天,似乎就听明白一个朱允炆。

    “是啊,朱允炆失踪是在明朝的永乐初年,而这一段时间也是武当*最活跃的时期,所以我想再来向您打听一下,关于贵派有没有一些秘史传说与此人有关?”

    注解*:

    中国历史七大迷案:分别是“朱允炆去向之谜”、“徐福东渡之谜”、“赵匡胤暴毙之谜”、“老子出关之谜”、“西施生死之谜”、“李自成去向之谜”、“杨贵妃生死之谜”。

    武当:由道学宗师张三丰始创始于元末的道教门派,张三丰亲自执掌武当的时期,也就是自明朝开元直至永乐十五年(公元1417年),被公认为武当教史上最活跃的时期,风头甚至超越了名传百年的少林寺,在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中,干脆连朱元璋的皇帝位子都武当派第三代弟子张无忌因“爱江山更爱美人”而让贤的。

第二十七章 八贼冢

    “这个嘛……”晨光道长两眼望天好一阵思索,“传说倒是有,但我也不知道哪个与他相关啊……你想打听哪方面的传说?”

    “最好是明朝永乐开元之后的事……,您知道多少最好全告诉我!”

    “永乐年的话……那最有名的传说就是八仙镇妖!”晨光道长手捻须髯道,“想我武当泱泱百年,可叹传世之事不多啊,那些闲书杂籍在六几年那会都烧啦!”按晨光道长的回忆,复真观在特殊时期时期曾数次遭到过洗劫,虽说当时的主持罗思莲罗道长,曾在特殊时期之初秘密组织过一次藏经,但藏的基本上真的都是“经”,类似于神话故事、传说撰记这类的休闲类书籍基本上都被红卫兵抄走烧了,对于这一点,张国忠当然明白,所谓的特殊时期,就是一场砸烂一切的全民大动员,除了外星天体和毛主席语录之外,几乎一切超过五十年历史的东西都统称为“四旧*”,甚至连老年间的桌椅板凳都成了有可能滋生资产阶级封建思想的道具,一律要拉出去烧掉,可燃物就烧,不可燃就砸了,即不可燃又砸不动的例如老建筑老城墙,就糊满革命标语至少也得在视觉上革命化,在这种大背景下,武当山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重灾区,这种遍地是“四旧”的地方对于红卫兵而言简直就是天堂啊,没把这个晨光老道也抬出去烧了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说起这故事,也有些年头了,当年听我师父讲的,但那些后生们可没有张掌教你这么有耐心……我倒有心讲给他们,却没有一个有心思听的……”按晨光道长的话说,尤其是到了改革开放之后,年轻后生们已经很少对这些真不真假不假的传说野史感兴趣了,自己纵有一肚子的故事,却不知道跟谁说,“说是八仙,传世可查的只有七仙!至于另一仙是谁,也是我武当一大迷踪!今天你说起那个朱允炆,倒是让我想起了这个事!”

    严格意义上讲,武当派的教义更侧重于丹鼎,但教义归教义,个人的修为更多还是要看个人的悟性与偏好。武当祖师爷张三丰本就是个博采众派之长的人物,其弟子徒孙中也不乏符箓大家,包括后世与茅山马思甲真人联手摆精忠阵,捐躯于宜昌江畔的沈芳卓真人,以及因破“炼尸窑”而名噪南北的云凌子,都是武当门第中精通符箓阵局的杰出代表,这些人对符箓派法脉的修研,其实并不在一些符箓派系宗师级人物之下。

    大明开元之初,张三丰坐下共收有七个嫡传弟子,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张翠山,殷梨亨,莫声谷。在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中,此七人被称为武当七侠,混的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糗,功夫不怎么样还到处惹是生非,最后死的死残的残,除了被揍成高位截瘫的,就是因与邪教人士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而被全人类集体追杀的,总而言之张三丰这七个徒弟基本上就算白收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正史中,此七人虽说都有很高的武学修为,却并不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天天走南闯北打打杀杀,相反的,按张三丰定下的规矩,习武之用只可限于强身健体,绝对不能用于实战杀戮,言外之意跟人打架可以,用板砖对拍那是你的自由,但万万不能用武术伤人,尤其是不能用从我这学去的武术伤人,否则就是破戒,佛教中所讲求的“慈悲”,在道教中被解释为“重生”,就是尊重生灵的意思,道教是所有宗教中唯一认为“活着是件好事”的宗教,崇倡尊重生命,不仅是自己的生命,更包括别人的生命,张三丰既为道学大家,自然也深谙此道,是绝对不允许弟子徒孙主动以武伤人的,所以说在正史中,武当七真也就是小说中所提到的“武当七侠”最大的修为在于参悟道法,而不是嗜武杀戮,就更别提去和邪教人士搞破鞋了。

    按晨光道长的叙述,张三丰本人博采众教之长,除了内丹武学之外,在符箓阵局方面亦有很高的造诣,在张三丰的一生中,完全自创也就是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阵法、局脉共计一百一十八个,这个数字甚至远远超过一些大名鼎鼎的符箓派宗师,以至于后世正一、茅山等符箓教派耳熟能详的阵法例如“追魂阵”、“鸣乐阵”、“坞堤阵”以及在藏地局脉中广有应用的“迁身局”、“百人局”、“入夜局”等等墓局,其实都是张三丰所创。

    在中华道术千百年的发展史中,自创阵法历来都被视为高手的标志,就好比当今的计算机行业一样,会攒电脑会打字的人满街都是,你要是会设计芯片、会编写内核级的程序代码,那才叫真高手,有介于此,一些沽名钓誉的伪宗师假专家也便应运而生,一天到晚以“创阵”为业,净是发明一些成本高效果差,不仅复杂且毫无实用价值的“面子阵局”,甚至说有些阵局一经发明以来几百年都没人用过。

    与这些人不同的是,张三丰发明阵局一来不宣扬,二来不刻意;每个阵局必定有其用意,也就是说,只有碰到既有阵局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张三丰才会费脑子发明新阵局,“八仙镇妖”中所用到的“八仙阵”,便是由此而来。

    相传大明洪武十三年(1380)年,襄阳府出了个有名的贪官,名曰赵金舟,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因为贪得多或贪得久,而是因为自太祖朱元璋发明“剥皮实草”这种反贪新政策实施以来,此人有幸成了湖北第一个享受此特殊待遇的人。

    朱元璋在位的三十年间,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力度最大、态度最坚决的反贪高潮期,相传仅“胡惟庸”一案,因受牵连而遭诛杀连坐的人数竟然超过了三万人,而诸如“空印案”、“郭桓案”这种集团性质的贪污腐败案,连坐被杀的人竟达七八万之多,组建一支集团军都够了,贫寒出身的朱元璋自起事之前便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髓,如今皇权在握,岂不是得好好发泄一下?

    在明朝法典《大明律》之中,对贪官污吏的惩戒措施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之中最为严苛的,但朱元璋却仍嫌不过瘾,干脆亲自编写了法律效力高于《大明律》的《大诰》,其中规定贪污满六十两白银即须斩首,到了后来,这朱元璋干脆觉得光砍头还是太轻,对后来人起不到应有的震慑作用,也便别出心裁的发明了“剥皮实草”这种新潮的反贪方法,具体实施方式就是把贪官拉到每个府、州、县都设有的“皮场庙”剥皮,然后将人皮以稻草、石灰填充后放置于此人生前为官的公堂之上,说白了就是将贪官污吏做成“标本”,以供继任者瞻仰缅怀。

    而襄阳府这个赵金舟,便有幸成为了湖北“剥皮实草”第一人,当赵金舟的“标本”被摆在公堂之上以后,立即引来了大批的老百姓争相瞻仰,说实在的,这个赵金舟生前并没干过什么过分的事,有几件冤案审的也挺漂亮的,在老百姓之间名声还算说得过去,贪污也没贪多少,一千两而已,比起朝中那些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两的贪污案而言,的确连“小巫”都算不上,究其原因,完全是因为朝廷给的俸禄实在是太少了*,堂堂知府大员,当朝正五品,闺女出嫁连点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丢人啊,无奈之下也只能铤而走险小贪一笔,没想到正赶上朱元璋处斩胡惟庸,顺带手严打贪污腐败,也便在风口浪尖上被抓了个现行。

    当爹的因为自己的婚事被人做成了标本放在衙门里展览,当闺女的自然也活不下去了,在赵金舟被押到“皮场庙”剥皮的当天,赵金舟的闺女赵翠儿便在家中悬梁自尽,与其同时自尽的还有一个叫“小芸”的贴身丫鬟,此外,赵金舟的媳妇宋氏因为丈夫贪污而受到了牵连,被判杖责八十,回家后没扛几天也挂了,赵金舟的老母因受不了家破人亡的打击,在儿媳妇挨完板子的当夜便心肌梗死一命呜呼了,此外、赵府的账房、管事受到株连者一共三人,悉数都被处斩,说白了,对于这件案子,就连朱元璋本人也感觉有点过意不去,贪了一千两银子就被灭门了,谋反也不过如此啊,不过没办法,如此坚决的反贪行动,目的就是杀鸡给猴看,谁让你个二百五命苦正好赶上呢。

    一千两白银,八条人命,外加一个标本,这便是赵金舟出名的原因,赵金舟案之后,整个湖北果然呈现出了一派清正廉明的全新气象,不少蠢蠢欲动或是已经有所贪贿的官员一律是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回头是岸的廉政之路,这也算是赵同志当官以来对于社会的最大贡献吧。

    因为家人悉数死尽,又没有亲戚愿意出头为这个被展览的哥们料理后事,赵家一家八口的尸首便被府衙的官差悉数埋在了襄阳城外一处名为“龙虎岗”的乱葬岗,八口薄皮棺材埋一个坑,为了图省事也没立坟头,最后还专门插了个“八贼冢”的木牌以警后人。

    注解*:

    四旧:即“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统称。

    明朝官员的俸禄:大明洪武年间,正五品官,岁禄只有192石,仅相当于唐代同职官员俸禄的20%-30%。朱元璋起事之前曾当过三年的乞丐,比起严苛的作风,其抠门程度在历史上也是出了名的,即便是当朝一品大员,全年的俸禄也仅为1044石,折成现银也就300两左右,仅与清朝乾隆时期“知州”的收入水平相当。

第二十八章 游方道人

    为赵金舟实施“剥皮实草”手术的人是一个叫张孟诚的仵作,因为没有任何实操经验加之缺乏相关的技术资料,导致此次“剥皮实草”并不算成功,首先是稻草与石灰的比例严重失调,过量的石灰令标本表皮脱水严重,导致后背、腹部的缝合处开裂、脱线情况严重,到最后干脆连面部都出现了严重的开裂,放在公堂之上实在是有碍观瞻,恰逢此时衙门又传来消息,说朝廷派来的监察史要亲自瞻仰湖北第一“剥皮实草”照顾对象——赵金舟同志的遗容,这可着实愁坏了张孟诚,平心而论,对于赵金舟的“剥皮实草”手术是失败的,至少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此时的赵金舟俨然已经面目全非了,甚至说除了有个人的轮廓以外,基本上看不出是个人,万一要是监察史大人不满意,自己这饭碗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这张孟诚干脆想出了一个愚蠢至极的“猫盖屎”办法来解决恼人的“开裂”问题,便是往“尸皮”表面淋水,之后再涂以牛油保湿,希望借此暂时缓解“尸皮”的脱水开裂,先把监察史糊弄过去再说。

    “淋水?”听到这,张国忠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茅山术认为,尸身不全乃是导致魂魄怨气加重的主要原因之一,古代砍头斩首,最后肯定是要把罪犯的身首还原再葬,否则就容易闹出祸患,此乃千百年来刽子手行业不成文的规矩,而这朱元璋一不精阴阳二不通道术,只不过是拍脑门子想出“剥皮”这么一招,本就容易滋灾酿祸,恰巧碰上这个吃凉不管酸的仵作还火上浇油往尸身上淋水,赵金舟惨遭横祸尸身不全本就怨气冲天,而水又主阴,以阴化怨,这不是找倒霉么?

    “恩,当时是没事,赵金舟的尸首摆在衙门,一摆就是二十年,衙门本就是聚煞之所,以煞镇怨,故得平安……”晨光道长摇了摇头,“不过不要忘了,衙门本是资政治事的地方,怎么可能总把尸体摆在公堂之上呢?”

    大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太祖朱元璋驾崩,惠宗朱允炆登基并钦定改元年号为“建文”,一个洪武,一个建文,从年号便不难看出,比起太祖朱元璋“乱世用重典”的一刀切策略,朱允炆的执政方针似乎更偏重于“以德服人”。

    果不其然,朱允炆登基后发布的第一道政令,便是将那些摆在衙门中展览的“贪官标本”都找地方弄走,原因是其年少时虽曾随按察使刘影章在民间见过这种源于“剥皮实草”的贪官标本,说实话,实在是太恶心人了,以至于即位后啥都没干呢便先想着撤掉这些标本,建文么,顾名思义就是要建立一个斯文的政府、斯文的朝廷,斯文的朝廷怎么能把这么恶心的东西到处乱放呢?

    在处理赵金舟的“尸皮”时,负责此事的一个推官本是吩咐衙役将其埋回那个“八贼冢”,可是时隔二十多年,加之当初挖“八贼冢”的时候图省事儿也没立坟头,只是立了个木牌子,此时早就寻之不见了,摊上这事的衙役本就嫌晦气,便就地挖了个坑,随随便便把“尸皮”埋在了龙虎岗的外围,结果当天晚上,埋尸皮的三个衙役连带负责赶车的车老板悉数猝死,经仵作验尸,此四人的死因如出一辙皆为心疼病猝发,按现代的说法就是心肌梗死,一时间街头巷尾自然是风言风语四起,说是赵金舟冤魂不散恶鬼索命,当时的知府雷钟礼也曾经请过一帮和尚老道诵经做法,不过说句实话,这种漫无目的的诵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稍懂道法的人就不难看出,以当时的情形而言,最应当采取的措施应该是尽快找到八坟冢的所在地,挖出赵金舟的尸身去与其尸皮合葬,先行超度后再与之亲属并葬,之后再行超度,以“尸找皮”的顺序方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平息恶鬼的怨气从而进一步超度做法,但知府雷钟礼找僧道诵经做法的初衷仅仅是息事宁人稳定民心,至于什么怨气不怨气、恶鬼不恶鬼的,你再能闹也只不过是在龙虎岗闹,关我鸟事?

    当时也曾有过几个做法的道士提醒雷钟礼,光这么念经等同于浪费纳税人的钱,想除根治本必须要寻尸超度,但却被雷钟礼误会为这几个道士想夸大事实多挣钱,还差点因此动刑,其他僧道一见这阵势,便也只好象征性的做完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法事拿钱走人,以至于错过了最佳的超度时期,为后世的祸患埋下了伏笔。

    光阴似箭,四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建文三年(1402年),朱棣率兵攻入应天府,惠宗皇帝朱允炆失踪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大江南北,对于这件事,老百姓听说归听说,感觉上却是麻木的很,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和乡下人家兄弟闹分家打架没什么区别,都是你老朱家的江山,谁当皇帝关我鸟事?一时间除了几个贤臣贞官曾为朱允炆鸣过几声不平,还都被打成现行反革命悉数处置之外,便没再掀起什么波澜。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任新官换一群。这一年,知府雷钟礼告病还乡,新任知府张文庸到任襄阳,有意换掉通判*李光,本来新官上任,提拔亲信、收招旧部这些动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换做旁人,换了也就换了,胳膊毕竟拗不过大腿,但作为李光而言却决不能被换掉,首先,通判是个肥差,油水足的很,其次,在任多年间,由其是自朱允炆继位实行宽松政策、朝廷反贪力度大幅削减之后,这李光连贪污带受贿正经捞了不少,受贿的钱也便罢了,但贪污的银钱早已是冰冻三尺,好几年的聚沙成塔,这个大窟窿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堵上的,一旦自己被换掉,这天大的亏空瞬间便会大白天下,虽说此时的律法比起洪武年已经宽松了不少,但砍两次脑袋基本上也够了,屡次向张文庸献媚未果后,这李光便起了杀心,想趁着张文庸尚未对自己动手之际想办法将其除掉。

    说实在的,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光来说,定一个杀人的目标并不难,关键在于实施,张文庸可是朝廷命官,想雇佣一般的强盗响马去行刺吧,风险实在太大,一旦刺客被抓住把自己咬出来可就是诛九族刨祖坟的罪过,想自己动手下个毒吧,这张文庸却又时时的疏远自己,压根就没有机会,就在这李光一筹莫展的时候,襄阳城忽然出了一起离奇的连环命案,整个案件的前因后果只能以“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命案的发生,让原本只能坐以待毙的李光陡然燃起了希望之火。

    襄阳城内有一个靠贩私盐起家的暴发户叫张聪,倒退十年也是个三顿饭两顿啃玉米棒子的主儿,近几年手头有了俩钱,便寻思着迁祖坟修新墓光宗耀祖,张聪的祖上三代都是贫下中农,以前都葬在龙虎岗,结果等坟迁完没多久,张聪家里便出了命案。

    迁坟之前,这张聪曾纳了一房小妾叫曾善儿,与张聪的原配妻子梁氏素来不和,梁氏有个弟弟叫梁钟宝,是个混混,一天到晚琢磨着报复曾善儿,而就在张聪迁坟之后不久,曾善儿便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屋门口,而就在暴毙的前一天晚上,还曾与张聪行房,这张聪早晨一出门发现小妾死在了门口,吓得差点尿在当场,经仵作验尸,曾善儿系死于锁颈,说白了就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新任知府张文庸是个不信邪的人,压根就没往什么歪门邪道上想,对张聪的家庭关系大略了解了一下便断定是梁氏怂恿其弟杀死了曾善儿,二话不说便将梁氏姐弟押到大堂施以重刑,拷打无果后便暂时打入了大牢,结果刚过了一天,张聪本人也死了,死因与曾善儿大致相仿,这张文庸便又把张聪家的所有家丁佣人一并押到了大堂挨着个的严刑拷打,但打到最后也没打出什么结果。

    就在张聪家的佣人在前堂受审的时候,李光来到了大牢,见到李光,这梁氏可以说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说实话,贩私盐放在历朝历代都是死罪,张聪之所以能大摇大摆的贩卖私盐长达数年,完全是托了这个李光的福,两家人之间那些不干不净的事儿多了去了,而李光则假借帮梁氏伸冤的名义打听到了张聪迁祖坟的事。

    听梁氏一说张聪迁坟的事,李光立即联想到了前几年三个衙役因为埋赵金舟尸皮而惨死的事,对于街头巷尾那些鬼鬼神神的传说,李光向来是将信将疑,但这两件事未免也太古怪了吧?从大牢出来后,李光又拜访了负责验尸的二百五仵作张孟诚,按张孟诚的分析,曾善儿与李光死时颈骨寸断,力道之大可以说是前所未见,行凶者肯定是功夫了得,至少也得练过“鹰爪功”、“铁砂掌”之类的功夫,像梁钟宝这种街头混混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听到这,这李光觉心理便猜的差不多了,纵使张聪有仇家,其小妾曾善儿也不会与那些江湖大侠有什么瓜葛,之所以能让人把颈骨掐断,唯一的解释便是行凶者被鬼神附体,看来那些在襄阳府传了几十年的谣言似乎是真的,赵金舟的冤魂果然没散……

    其实,作为李光而言,但凡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杀张文庸,便绝对不会打这些鬼鬼神神的主意,但眼下确实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眼看着自己就要下台,一旦新任通判审查以前的公文,自己的死期可就到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宝压在这些鬼鬼神神上,倘若真能把鬼神招来天衣无缝的干掉这个张文庸,再上任新知府再替换手下,这一整套流程走下来至少也得一年,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不够堵窟窿,至少也够远走高飞隐姓埋名的。而就在李光因想出办法而沾沾自喜的时候,问题又来了,要怎么弄才能让鬼神去害张文庸呢?难不成去把赵金舟的尸皮挖出来埋到张文庸家院里,别说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赵金舟的标本埋在哪,就算知道,这么干恐怕先死的人也是自己啊。

    说来也巧,就在李光由喜转忧,硬着头皮去张聪家附近勘察线索的时候,一个游方道人的举动引起了李光的注意,此人先是在张聪家左右转了半天,见得铁锁高悬后便一个劲的与邻居打听此户人家的去向,见此情形,李光赶忙上前施礼,并将张聪迁坟之后的遭遇悉数告诉了这个游方道人,听李光说完,老道也是一阵叹气,说此宅妖气弥漫必有恶鬼作祟,本想替其除妖镇鬼挣点辛苦钱的,没想到人都被官府拿了。

    听道士这么一说,李光自然大喜过望,赶忙把老道请到了自己家里并摆了一桌上等酒菜,借着酒劲,李光把前几年由赵金舟的标本所引发的一系列死亡案例全都告诉了老道,并表明了自己此时的处境与自己打算杀张文庸的想法。

    一听要杀人而且还是朝廷命官,这道士也是一阵犹豫,最后这李光一咬牙,干脆吐血开出了纹银三千两的天价酬金,明晃晃的银票摆在桌子上简直就是霞光万道瑞彩千条,要说这个数目在当时而言可绝对是一笔巨款*,新建一个与少林寺同等规模的道观都够了,你丫不是老惦记挣辛苦钱么?我让你一次性把八辈子的辛苦钱都挣出来,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个游方道人哪见过三千两银子?看在银票的份上,这老道半推半就的也就答应了……

    注解*:

    通判:官职名,在知府之下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

    明朝时银子的价值概念:三千两银子在明朝价值几何?网络上流行的核算方式为以古今的米价为换算标准,明永乐年五两银子就可以买到约一吨大米,以现在每吨大米3500块左右的批发价折算,一两银子在明永乐年的价值约为人民币七百元,三千两就是210万人民币,但事实却未必如此,古代没有化肥农药,没有联合收割机更没有袁隆平这类超级水稻专家去发明高产品种,所以那时的大米应该比现在更具含金量,而且现在的米价是归国家调控的,并不能完全体现大米的客观价值,所以说一两银子七百块的“汇率”仅为非常保守的参考对比,其实际价值要远高于这个数字。

第二十九章 寒骨洞

    要说这个游方道士,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明朝那会,道门曾涌现出了四个小有名气的游方散人,圈里称为“江南四小仙”,此时这个游方道士便是四小仙之一,姓王,号齐风子,一贯的行事龌龊贪得无厌,除了道法修为尚可圈点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其他好名声,要说起杀人,这王齐风也不是没干过,只不过被他搞死的那几位也没什么好鸟,属于狗咬狗黑吃黑的事。起初,王齐风也曾经建议李光,说赵金舟的尸皮危险性太大,想搞死张文庸还有别的方法,只不过时间要长一点,大概要两到三个月,但李光可是等不了了,这张文庸再有最多半个月不死,自己这通判的位子八成就保不住了,位子保不住是小事,新通判一上任可就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要说在半个月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搞死一个活蹦乱跳的成年人,以王齐风的水平而言如果不用点特殊道具的话,确实有点困难。何为特殊道具?以当时的情形看,赵金舟的“标本”便是再合适不过的道具,按王齐风的初步分析,且不管当初那几个衙役以及迁坟的张聪因何而死,赵金舟的标本能快速害死人这一特点都是无需置疑的,最关键的步骤,只不过是如何能把赵金舟的尸皮安全的运送到张文庸家周围,到时候再随便弄点什么阵法便水到渠成了。

    想的虽简单,可等王奇风来到龙虎岗之后便傻眼了,以王奇风的本事,找到赵金舟尸皮的葬地以及当初八贼冢的准确位置并不算什么难事,但通过对整个龙虎岗阴阳走势的观察,王奇风吃惊的发现,赵金舟尸皮的葬地与八贼冢的位置,恰巧皆为龙虎岗两个最大的巨阴池的中心,以至于阴怨相汇怨力冲天,两点之间甚至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阴气循环,就好比城市之间的“七关”一样,而龙虎岗其他一些游魂野鬼也被卷入了这个阴气循环之中,不论是搬弄赵金舟的尸皮还是破坏八贼冢,都会破坏这个阴气体系的正常循环,此时一个人所要面对的将不仅仅是赵金舟一家人的怨气,而是整个龙虎岗成千上万的游魂野鬼,如果说当初那个三个衙役的死,是赵金舟一人的怨气所致的话,那么后来张聪迁祖坟而引祸上身,便很有可能是因为触动了这个阴气循环中的某个环节。

    除此之外,破坏这个阴气体系的后果与破坏城镇“七关”的后果是一样的,理论上讲势必会犯“改天篡地”的大忌,就算没被游魂野鬼搞死,折寿甚至当场暴毙也是在所难免。如果要强行搬弄赵金舟的尸皮,倘若放到几年前这个阴气循环尚未成形的时候还勉强可行,但此时生米已成熟饭,再想打尸皮的注意又谈何容易?说实话,王奇风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一看这阵势干脆退回了李光的银票,眼下的情况别说是自己,就算老君下界,想动这赵金舟的尸皮都得掂量掂量。

    再说李光,自从王奇风答应帮忙之后,悬着的心本已经放到肚子里了,可没想到这个死老道竟然出尔反尔退回了银票,情急之下,李光便准备自己实施计划,三千两银子啊,你个臭道士不愿意挣,有的是人挤破脑袋哩!

    当然,对于那几个衙役和张聪的死,李光也是心有余悸的,既然王奇风已经帮忙找到了赵金舟尸皮的位置,这李光干脆花一千两银子雇了两个人,打算趁黑夜把尸皮从地里挖出来,清空尸皮内的稻草与石灰之后秘密埋在张文庸家的院外。七上八下的熬过一夜之后,李光一大早便前往张府想看看效果,结果出门没走多远便被吓了回来,只见襄阳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官军,起初这李光还以为事情败露了,这些兵丁都是来抓自己的,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一夜之间,襄阳府无声无息的死了七十七口人,不仅知府张文庸全家死光,周围的几户不相干的人家也是横遭灭门,而自己雇的那两个人干脆就是暴毙当街,目前衙门已经将这件事当做瘟疫爆发上报了朝廷,而张府周围已经被官军戒严了。

    得知这个消息,李光可以说是又喜又怕,喜是喜在张文庸可算是死了,怕是怕在自己万万没想到这东西有这么大威力,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雇了两个替死鬼,否则暴毙当街的可就是自己了。不过此时可不是总结斗争成果的时候,眼下赵金舟尸皮的威力着实是出乎预料,加上做贼心虚,即便张文庸死了,李光仍旧决定立即离开襄阳远走高飞,就在李光备好了车马准备上路的时候,王奇风又找上了门,张口就要一万两银子的封口费,扬言不给钱就去向官军告密,说实话,眼下襄阳府的事究竟是不是瘟疫,除了李光本人便只有王奇风最清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李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坦言自己不怕告密,偌大一个襄阳府一夜之间死了七十几口人,你去告密说是当任的通判怂恿鬼神作祟杀害知府大人,谁会相信?你个臭道士当初口口声声的答应帮忙,结果一看风险大就缩阳了,等老子自己把事办利索了却又窜出来敲诈勒索,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看李光不上套,王奇风没说什么便又走了,结果事后没过几天,便有人在襄阳城外三十里的野地里发现了李光一家五口的尸体,身上财物细软悉数被洗劫一空,两年后,湖北郧阳府城外一处新建的道观名曰齐风观,香火甚旺,里外七通,规模甚比少林武当,此观的主持便是前两年还得靠上门做法去挣辛苦费的王齐风。

    再说襄阳。

    古代人虽说没有什么现代化的通讯工具,但传播小道消息的速度却比互联网还快,瘟疫爆发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了襄阳全城,大批大批的百姓举家外迁,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朝廷,当时朱棣刚刚搞定侄子朱允炆,朝中臣子不全,各地公文堆积如山,政务更是一团乱麻,哪有心思去管什么瘟疫不瘟疫的,干脆将这事直接甩给了户部侍郎夏元吉,但此时夏元吉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便派人把公文又发回到了户部郎中*、湖广清吏司任重安手里,无奈,任重安也只好挺不情愿的带着几个医官亲自来到了襄阳城。就在公文辗转期间,襄阳府又死了人,虽说规模比起第一天的七十七人大爆发要小许多,却很怪异,据城中官兵反映,这瘟疫着实怪的很,死人基本上都是晚上死,白天屁事没有,有的人白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一到夜里便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瘟疫是不会区分白天黑夜的,几经验尸无果之后,一个叫黄衍德的随行医官觉得事情似乎远远没有瘟疫那么简单,便提醒任忠安应当上武当山请能人来看看,在古代,中医与道术是三分相通的,不少中医甚至对道术也略懂一二,这黄衍德便是其中之一,按黄衍德的认识,世界上尚无一种疾病能在短短一夜之间让人死得无声无息,之所以襄阳府遭此横祸,很可能是惹到了什么厉害的“东西”。

    任重安造访武当山时,恰逢张三丰云游远赴崂山,暂掌山中事物的大徒弟宋远桥并没把襄阳的事当回事,以为民间这些破事好歹弄弄就能解决的,便差小师弟莫声谷随任重安回了襄阳,没想到这莫声谷没过半个月便快马加鞭返回了武当山,见了宋远桥就一句话:襄阳的东西来头大了去了,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东西,指望我一个人,没戏……

    在襄阳,莫声谷没费吹灰之力便在张府的院外找到了埋藏得并不深的赵金舟尸皮,之后又在龙虎岗找到了八贼冢的葬地,至此,襄阳城所谓的“瘟疫”一说便有了确切的解释:实为龙虎岗阴流改道所致,说白了就是龙虎岗之中由赵金舟的尸皮与八贼冢之间形成的阴气,已经因为尸皮的移动而改变了路径,乱葬岗的游魂野魄跟随尸皮被带进了襄阳,襄阳是活人居住的城池,阳气肯定要比龙虎岗强出很多倍,一下子由阴盛到阳足,就算再普通的魂魄也会成恶鬼。按莫声谷的看法,对于襄阳府的事,眼下唯一的办法是从八贼冢中把赵金舟的尸身挖出来,与尸皮并葬先行超度,之后再与其家人合葬再行超度,程序虽与几年前一样,但难度却大了很多,因为时日已久,此时八贼冢的怨气已然是冰冻三尺,若搬弄赵金舟的尸身,后果与搬尸皮是一样的,不但会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冤孽带到襄阳城内,甚至搬运尸身的人也是九死一生,显然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任务了。

    听罢莫声谷的描述,宋远桥一时间也是骑虎难下,本来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复杂,但还不能袖手旁观,堂堂武当名镇四海,就在前不久还把胸脯子拍的啪啪响,结果碰上难缠的事就集体缩阳了,这种事要是传扬出去,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就在这个时候,张三丰云游归来,听说此事后一时间也是拿不出十拿九稳的方案,无奈只能闭关静思,但这次闭关可不是为了思研武学,而是为了发明一种阵法——专门针对八贼冢的阵法……

    “那就是八仙阵?”张国忠问道。

    “嗯!按张师的初衷,此阵分为八个阵脉,由其七个弟子各执一脉于龙虎岗,由张师本人自执一脉于襄阳府,七个弟子先行超度八贼冢中赵金舟的七个家人,而襄阳府的阵脉则暂时引襄阳府‘七关’之阳,震慑赵金舟之皮囊,龙虎岗的七个阵脉是很简单的,而襄阳府这一脉则需改七关动阴阳,轻则折煞阳寿,重则当场暴毙!”晨光道长道,“众弟子虽然反对,但却又没有其他办法,况且张师注意已定实难更改,在后世的典籍中,铲除襄阳府大患,确实有赖于这个八仙阵,但襄阳城中的那一阵脉,也就是更改襄阳七关之人,却并不是张师本人!”

    按晨光道长的说法,让张三丰亲自去更改襄阳七关折寿损命,于情于理都很难让武当门人接受,而事实上亲赴襄阳更改七关的人也并不是张三丰本人,在武当纪事类典籍《武当仙志》中,执掌八仙阵襄阳一脉的道士道号言尚,姓氏不详,后人曾猜测此人的身份应是张三丰晚年的关门弟子,但在武当正史中,却找不到任何关于此人的记载。

    “关于此人,在《武当仙志》之中,一共提到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布‘八仙阵’之前,一次则是在布阵之后!”晨光道长摇头晃脑道,“言尚道人守赵金舟之尸身于‘寒骨洞’,此后便再无记述。”

    虽说八仙阵能暂时解决襄阳府的问题,但却不能解决赵金舟尸身本身的怨气问题,因为时日拖延太久,赵金舟之怨气已然无法超度,但又不能像处理普通冤孽那样一把火烧了完事,因为这赵金舟大怨未度,强行烧其尸身的话,只能使其怨气加重,更不好处理。有介于此,张三丰便决定将赵金舟的尸身放置于一个叫“寒骨洞”的山洞之中,相传此洞大阴若水,其阴气强度是一般的山东或巨阴池所难以比拟的,虽说冤孽有“嗜阴”的特点,但若将大怨之孽置于此洞,洞内过强的阴气无异于降低了冤孽对外界阳气的耐受程度,一旦适应了寒骨洞中的阴气,冤孽主观上便不会踏出洞外一步,日久天长,其怨气亦可渐渐消散,也不乏是一种欲擒故纵的好方法。而负责在寒骨洞看守这个“赵金舟”尸身的,则正是那个言尚道士。

    “寒骨洞?”张国忠一愣,“您知不知道具体位置?”

    “这个就不知道了……”晨光道长摇头,“但应该不会太远,那赵金舟的尸身不宜长途运送,当然是越近越好……”

    “那您说的那本《武当仙志》,能不能借晚辈看一看?”

    “都烧啦!”晨光道长一摊手,“当初藏经的时候,也就藏了那么几箱子,想我武当经卷千万,光是经书祖训就好几百斤,正经经书都藏不过来,怎么可能藏那种书?对了张掌教,你刚才说晨星师兄找我有事,是怎么回事?”

    “我那是现场编的,那个大姐没完没了,我想帮您解围……”

    “哦,我说呢……”晨光道长哈哈大笑……

    郎中:官名,始于战国,正五品官员。

第三十章 一尸两命

    “言尚道士……言尚……”说实在的,当晨光道长第一次提及“言尚道人”这几个字的时候,张国忠便觉得这个人来头不一般,很可能与朱允炆有很密切的关系或者说就是朱允炆本人,在民间野史的传说中,朱允炆逃亡之后曾改姓“让”,以此表达自己被迫“让位”的无奈,古今一些学者大儒甚至直接称其为“让皇帝”,而故事中的“言尚道人”至少在名字上是与这个传说高度吻合的,一个“言”字加一个与“上”谐音的“尚”字,不就是让吗?

    有道是冤家路窄,就在张国忠准备辞别晨光道长,专程去打听关于这个“言尚道人”以及那个神秘的“寒骨洞”的时候,刚才那位和稀泥的年轻人竟然又出现在了不远处,正东张西望的往这边走,刚才跳脚骂街的那位大妈似乎没跟着。“哎!那位道长!”听语气,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没什么敌意。

    “这位同志,我想您刚才可能是有些误会……”一看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张国忠只得又陪起了笑脸。

    “我知道是误会!”年轻人快步凑到了张国忠和晨光道长旁边,做贼似的蹲下身子,“道长,您刚才说的事,有什么化解的方法吗?”

    “厄……这个……”晨光道长一皱眉,“小伙子,这种事不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你先说说怎么回事,我说的那个事,到底有没有?”

    “这个……”听晨光道长这么一说,年轻人立即就是一脸的为难,转头略带尴尬的看了看张国忠,似乎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张国忠的面说。

    “嗯……这位是茅山的张掌教,茅山宗的嫡系正传弟子,小兄弟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晨光道长指了指张国忠,“你的事,他应该比我更有办法!”

    “哦!原来是张掌教啊……幸会幸会,我叫孔飞……”年轻人尴尬一笑,“不瞒您说,确实跟这位道长说的一样,是一尸两命,但我也不想她死啊,也不是我害她,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吧……”

    “什么一尸两命?您这到底是……?”说实在的,张国忠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刚才自己出现的时候,这哥们旁边那位大妈已经和晨光道长打起来了,至于打架之前二人曾说过些什么,自己是一概不知。

    “您看不出来?”听张国忠这么一说,孔飞脸上立即就是一阵的狐疑,“您看我,难道就没什么特别?”

    “你?”张国忠定睛看了看,说实话,相面并不是张国忠的强项,此刻除了能看出这哥们印堂发黑势必要倒大霉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兄弟,你印堂发黑大难将至,但究竟会有什么大难,这要问你自己,并不是什么事都有办法化解的!”

    “厄……其实……”孔飞似乎斗争了一阵,终于开口,“这么说吧,有一个女人,怀孕了,大着肚子死了,这件事呢……多多少少跟我有点关系,您明白了吧?”

    “然后呢?”张国忠点了点头,说实话,张国忠这一辈子,爱好不多,打听花边新闻便是这不多的爱好中尤为重要的一条,此刻碰上这件事,看形势貌似要往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方向发展,这种免费的花边新闻岂能放过?

    “然后就成现在这样啦!”孔飞一脸的苦大仇深,“现在人已经入土了,还专门找人挑的坟地,还请法师念的经,都是我花的钱,还要我怎么样嘛!”

    “念经?”张国忠一愣,“念的什么经?”说实话,按道术的理论,超度不同的死法有不同的经,淹死的病死的烧死的摔死的,各有各的经,倘若碰上个二把刀胡念一气,反而会适得其反。

    “唉呀,这都是先生安排的,我哪知道啊,先生说念就念呗,谁能想到会弄成现在这么个烂摊子?”孔飞一个劲的叹气。

    “烂摊子?什么烂摊子?”张国忠继续追问。

    “哎哟张掌教,您就别刨根问底了,反正大概情况也跟您说了,您告诉我怎么办就行了,钱不是问题!”

    “孔兄弟,我知道你有钱,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张国忠微微一笑,“您到法院打过官司吗?”

    “打过啊……”孔飞一脸的狐疑,“这件事跟打官司有啥关系?”

    “想让我告诉你怎做,首先你得先告诉我,你都做过什么!”张国忠道,“现在你就是在打官司,我就是你的律师,想打赢官司,就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字不差的告诉律师,哪怕有犯法的地方都得告诉我,我才能告诉你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这……”孔飞似乎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看晨光道长,只见晨光道长也是一个劲的点头,“张掌教,我的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现在得赶紧回去,我们家那位还等着我呢,这样,您方便留个电话吗?”

    “这……”一说留电话,张国忠有点犹豫,按自己的打算,本来就是想听听八卦新闻,然后嘱咐嘱咐注意事项就结了,毕竟自己也没时间在这学雷锋。

    “张掌教,你就帮帮他吧,我和他着实是有缘,否则今天也不会专程下山来会他……”就在张国忠犹豫的时候,陈光道长忽然开口,说的张国忠也是一楞,“他的事,凭我的身子骨肯定是折腾不起了,今天既然你赶上了,也算是缘分,能不能看我的薄面,帮帮他?要不然这样,关于那个言尚道人和寒骨洞的事,包在我身上,你看如何?”

    张国忠是好面子的人,听陈光道长这么一说,也只能答应,留了电话之后,孔飞千恩万谢匆匆离去,张国忠也便随晨光道长到了复真观,当晚,晨光道长把自己对这个孔飞的看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国忠,原来晨光道长前不久卜得今日有有缘人上山,才下山去会,作为晨光道长本人,事先也不知道此人会是孔飞,不过既然卦中有缘,想必这孔飞或者前世、或者今生肯定与晨光道长本人或武当山有着密切的渊源,所以才会出面相助。

    以武当的相术分析,晨光道长认为这孔飞像是命犯“孡鬼*”,沾了一尸两命之怨,虽不至惨遭飞来横祸,但若不及时解决,倘若放任这“孡怨之气”在其身上长年累月的淤积,时日不多必有性命之危;但究这“孡鬼”因何而来、如何化解,就真得问问孔飞本人到底怎么回事,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就在晚饭后不久,张国忠便接到了孔飞的电话,两人相约第二天在十堰会面。

    第二天,张国忠坐最早的班车到了十堰,人民中路一间小饭馆内,孔飞似乎已经等了半天了。

    “张掌教,这件事说来话长……”饭桌前,孔飞给张国忠倒上酒,继而将一个纸包塞到了张国忠手里,不用想也知道是钱,看厚度应该有四五万,“这点小意思,您别嫌少!”

    “这个您拿回去……”张国忠一把推回了钱,“我和晨光道长是朋友,我给他帮忙,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哎呀张掌教,您……”见张国忠不要钱,孔飞也是一脸的为难,干脆从手包里又拿出了两打约么两万块钱现金,与纸包一起又塞到了张国忠手里,看来是误会张国忠了,以为张国忠嫌钱少,“哎呀张掌教,您就当是善款,印经用,怎么样?”

    “您误会了……”张国忠一笑,“真用不着给钱,您告诉我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看看应该怎么帮您!”

    “这……”孔飞一脸的狐疑,“张大师,实话实说,我现在能凑的只有这些了,要不这样,这些算是定金,您开个价,等事成之后我在给您补上!”

    “孔兄弟,你真误会了,我真不要钱!晨光道长说您与武当有缘,所以才会下山寻你,他委托我来帮你,我是不会收您的钱的!”张国忠也崩溃了,这社会到底是怎么了?这人和人之间怎么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呢?

    “既然这样,那我先谢谢您了,希望您也代我谢谢那位道长,改天一定登门拜谢!”一看张国忠似乎真的不要钱,孔飞也是一脸的如释重负,“唉,人这一辈子啊,真是他妈的一步错步步错……!”

    按孔飞的话说,自己人生的第一大噩梦,就是那个比自己大十四岁的妻子,也就是昨天和晨光道长跳脚骂街的大妈,此人名叫武洁,是一家连锁超市的老板娘,两人是在酒吧认识的。

    要说这孔飞的来头也不小,其父曾经是正局级的干部,从小过的就是吃喝不愁日子,在父亲的安排下,中专毕业之后,孔飞顺利的进入了一家事业单位上班,短短两年时间便混上了正科级的位子,本来还算是挺有前途,但没想到就在自己上班的第三年,老爹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了,这导致孔飞的仕途之路也受到了影响,刚刚提的科级没过多久便被单位找借口给撤了,一气之下,这孔飞干脆辞了工作,从家里拿了点钱开始做服装生意,但说实在的,做生意尤其是服装生意,要的是勤奋与眼力,对于这两点,孔飞是一样也不具备的,没多久便把家里仅存的十几万块钱赔了个精光,就在这时候,交往三年之久的女朋友也向孔飞提出了分手,事业和爱情的双重失意,让这孔飞开始整日借酒浇愁过起了破罐子破摔的日子。

    五年前,孔飞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酒吧喝酒时认识了武洁,那时的武洁还没发福,打扮打扮也还算是风韵犹存,借着酒劲,孔飞和武洁眉来眼去便勾搭上了,两人交往期间,这武洁对孔飞的照顾简直就是无微不至,出手也极为大方,有一次孔飞过生日,这武洁竟然买了一辆奥迪小轿车送给孔飞当礼物,感动之余,这孔飞也只好“以身相许”以作报答了。对于二人的婚事,孔飞的家里自然是强烈反对的,尤其是孔飞的父亲,虽说已经下马了,但毕竟也是正局级出身,在十堰大小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老孔家三代单传一根独苗要跟一个大其十四五岁的“阿姨”结婚,当时就气住院了,即便如此,孔飞还是义无反顾的跟武洁领了结婚证。

    “也怪我当时年轻,一辆破车就找不着北了,还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直到结了婚,我才发现不对劲,那娘们儿简直就是个疯子啊!”孔飞一皱眉,“她离过婚,结婚以前我倒是听她说过,但她很少跟我提起她的前夫,起初我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后来我被她折磨的不行了,才开始跟外人打听她前夫的事,这才知道,她前夫是离家出走的!消失了五六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时我甚至怀疑……”

    “怀疑什么?”张国忠一皱眉。

    “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已经被她弄死了……”孔飞摇了摇头,“那个女人是疯子,精神不正常,好的时候对我无微不至,但只要一言不合,就动刀砍我!”

    “啊?”张国忠一口酒差点喷到桌子上,“她?砍你?真砍?”

    “嗯!”孔飞点了点头,“我要是拿着菜刀,顶多是比划两下而已,她要是拿着菜刀,真敢砍!你看,这就是她用刀砍的,缝了三十多针!”说罢,孔飞干脆解开了扣子,只见一条大伤疤像蜈蚣一样趴在孔飞的前胸,从胸脯一直蔓延到肚脐眼。

    “那你还不跟她离婚?”张国忠一愣,都砍成这样了,还有必要在一起过日子吗?

    “唉!张大师你有所不知啊……”孔飞摇头,“跟她结婚,就是找了个狗皮膏药,那个女的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认识她之后我才知道她和**上的人也有来往,她的占有欲太强了,平时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我甚至怀疑他的前夫,就是因为想跟她离婚所以……”说罢,孔飞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况且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跟她结婚,我和家里也闹翻了,现在我一无所有,没钱,没房,没工作,如果现在跟她离婚,我怎办?”

    “所以,你就有了婚外情?”张国忠微微一笑,听的孔飞浑身一哆嗦,“张大师,您真是神仙啊!您是……算出来的!?”

    “这……我猜的!”张国忠一笑,“怀孕死的,是你的情人?”

    “嘘!”听张国忠这么一说,孔飞赶忙做了个“嘘”的手势,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死的!但我觉得有蹊跷!”

    “这话怎么说?”张国忠一皱眉,“你怀疑武洁?”

    “不!不可能是她!”孔飞道,“这件事她应该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先死的肯定是我!”

    和武洁结婚后,孔飞在武洁的公司当起了主管财务的副总经理,专门管账,这说明武洁对这个孔飞还是很信任的,但信任并不代表感情,结婚两年之后,孔飞结识了一个叫刘倩的银行出纳,和自己一样,这刘倩虽然已婚,却也是个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同命相连的悲惨经历让二人很快确立了暖昧关系,因为两人都是有家室的人,且家里那口子都是凶神恶煞,所以二人在秘密交往的同时十分注重保密工作,以至于平时连个电话都没打过,秘密幽会一直是孔飞借着到银行办业务的机会,偷偷写小纸条夹在单据里递给刘倩约定幽会地点,搞的就如同解放战争时期特务接头一样,为了和刘倩秘密约会,这孔飞甚至偷偷租下了自己爹妈家隔壁的一套房子,隔三差五便以回家看父母的名义在这套房子里与刘倩幽会,对于孔飞三天两头的“探亲”,武洁也曾有过怀疑,曾偷偷跟踪过几次,结果发现孔飞确实进了自己家的楼栋且一呆就是半天,也便信了。

    “她丈夫以前是开台球厅的,后来不干了,天天和人家赌钱,晚上玩,白天睡,刘倩这个工作,休息日不固定,只要她不是六日休息,我们就去我租的房子!”说到这,只见这孔飞满脸的唏嘘,似乎对这段风流日子很是留恋。

    “刘倩既然有丈夫,为什么办丧事要你掏钱?”听到这,张国忠似乎有点纳闷,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再混蛋的丈夫,替媳妇收尸的事总得管吧?总不能放任自己媳妇在太平间躺着不闻不问吧?

    “这件事,蹊跷就蹊跷在这!”孔飞一抿嘴,“她和她丈夫,前后脚淹死在同一个地方!”

    “怎么说?”张国忠一楞,“谁前谁后?”

    “她丈夫赌钱有时不在市里,赌大的,上了万的,基本都去李家湾一带!”

    刘倩的丈夫叫李国立,据孔飞所知,刘倩是个孤儿,当初嫁给李国立的时候一没工作二没钱,结婚买房等等一系列的钱都是李国立家出的,这也直接导致了刘倩在老李家基本上没什么地位,就算受了欺负也没人帮忙出头,最开始,李国立的爹妈还能时不时劝劝儿子帮刘倩说两句好话,但后来二老病故,这李国立便更是拿刘倩不当人了。当初李国立的父亲生前在一家银行上班,临退休前行里有一个招工的名额,正好这刘倩是学财会专业的,便借着机会把儿媳妇安排到了银行上班,这下李国立更有理了,以至于后来这刘倩每月挣的钱除了自己留点车费饭费之外,其余都要交给李国立,而李国立处理钱的唯一途径就是赌博。

    说起赌博,这李国立也不是傻赌,而是串通了几个老赌棍三天两头的插圈设套出老千骗凯子,真碰上大头的,一晚上骗个几万十几万也很正常,赌局大小不同,聚赌的地方也会有所变化,一旦钓到现金过万的大头,为了安全起见,赌局肯定得设在郊区,也就是传说中的李家湾,在市区聚赌,一旦被街坊四邻举报被公安局端了,蹲监狱是小事,桌上这成千上万的现金,可就都支援国家建设了。

    “李国立去李家湾,至少要两天不回家,本来我能和刘倩呆一天的,但偏赶上她家有一个什么住房手续必须当天办,而且要李国立的身份证原件,李国立的身份证一直是带在身上的,所以刘倩只能请假去李家湾找李国立,结果……”孔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直到法医验尸,我才知道刘倩已经怀孕了,连孩子究竟是谁的都不知道……”

    注解*:

    命犯“孡鬼”:通常情况下,道术之中所谓的“命犯”某某事物,并不是说那东西冲了受害者的身子,或某某东西附在其身上或周围,而是受害者沾染了某些不改沾染的气息或犯了某些忌讳。“孡”读音“tai”,同“胎”。

第三十一章 养鱼池

    按孔飞的话说,李家湾就在娘娘山底下,镇子边上新修了个养鱼池,最深的地方也就一米多点,根本就淹不死人,可刘倩却偏偏淹死在了那里,尸体是几个在池子边上玩的小孩发现的,结果等民警到达现场之后,又在池子里找到了李国立的尸体且身上携带有大量现金,后来经过法医尸检,李国立体表无任何伤痕,体内也没有发现毒素,肺部有大量积水,与刘倩一样,基本可以断定是溺水身亡,之后,民警又对养鱼池周边进行了一番勘察,并没发现池子周边有打斗或挣扎的痕迹,结合李国立身上的现金,便排除了以谋财害命为动机的他杀可能。

    与此同时,派出所还传唤了之前攒局聚赌的村民王久亮,据王久亮交代,李国立死的那天曾经说要回十堰去办什么住房手续,后来在众人的怂恿下便也没回去,但傍晚擦黑的时候说是肚子疼要上厕所,结果就再也没回来,当时王久亮还亲自出去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后来大伙都以为他回十堰办手续去了,也就没再找,而其妻子刘倩则从头到尾都没到过王久亮家,按王久亮交代的李国立失踪时间结合刘倩从单位请假的时间推算,刘倩溺水的时间应该先于李国立,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刘倩到了李家湾啥都没干就先李国立一步直接淹死在养鱼池里了。事后,办案民警确实在养鱼池附近发现了一处较为“新鲜”的大便,且周围并没发现手纸,从大便旁边的脚印深度与尺寸判断,确实就是李国立留下的,据此,民警推测,王久亮应该没有说谎,事实的真相有可能是李国立因为出门着急而没有带厕纸,所以便想到养鱼池边洗屁股,结果不慎落水,因突然呛水导致休克,从而溺水身亡,乍一看也勉强成立,但推测毕竟只是推测,况且这种说法虽说能解释李国立的死因,却解释不了刘倩为何也在池中溺亡,难不成两口子都没带纸?

    “现在这件事传的神乎其神,因为找不到其他的目击证人,公安局也只能暂时把这件案子定性为失足溺水,但是张大师,那养鱼池的水才到我腰深,连小孩都淹不死,大人怎么可能在那么浅的池子里淹死呢?而且是两口子一块淹死?”孔飞边摇头边叹气,“前不久有一阵子,我总是做恶梦,梦见刘倩抱着一个死孩子来找我,开始我还以为是一直做贼心虚自己平时总瞎想的原因,后来一连几天都在做这个梦,到银行一问才知道这件事,我一个朋友是警察,我打电话托他打听细节,才知道,刘倩死时已经怀孕了,很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否则她肯定会告诉我!”

    “对了,您给刘倩办丧事,曾经请过先生?”张国忠猛然间想起了昨天在武当山,这个孔飞曾经提过请先生的事。

    “哎,那个人啊……”孔飞一阵苦笑,“实话说,要不是因为那个人,我也不至于非去武当山烧香求仙!”

    “这话怎么说?”张国忠一愣,“被他骗了?”

    “不是!”孔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那个人,死了!”

    “死了?”张国忠多少有点吃惊,“因为这个事死的?”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事,反正前不久还好好的,这件事之后没多久,再打电话就打不通了,最后他家里人接电话,说人已经不在了,当时我就觉得邪,没想到这种邪门事会摊到自己头上!而且不光他一个人,这件事算上刘倩和他老头子在内,前前后后一共死了四个人了,而且另外两个人多多少少都和这件事有点关系,我真的不知道会不会轮到我头上!”

    “算他们两口子死了四个人?”一听这话,张国忠眉头也皱了起来,隐约感觉事情似乎比预料的要复杂,“还有谁?”

    “李国立的一个牌友!好像叫陈力杰。”孔飞道,“李国立出事儿那天,他也在李家湾的赌局,牌桌上欠了李国立两万块钱,后来李国立死了,欠的钱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就算了,就在前两天,他也死了!”,孔飞的表情愈发神秘,“那个人早就有心脏病,还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这次又是心脏病,送医院没抢救过来!如果没有他欠钱那档子事,这事也没什么,但后来我听说,那一桌子人,就他一个人欠李国立的钱,结果就他一个人死了……”

    “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个人感觉,关于这个人的死,巧合的可能性大些……”对于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陈力杰,张国忠一时也很难判断到底和李国立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只能暂时安慰一下这个孔飞,“从你的面相看只不过是沾了晦气,大不了走走霉运,死是肯定死不了的!”

    “要真能死,倒也痛快……”一听张国忠提到“死”字,孔飞嘴一抿,眼圈似乎有些发红,“有的时候,我倒恨不得死了得了,现在我过这日子和死人也差不多,不过我觉得对不起家里,对不起爸妈,我爸从一个电工做起,一直熬到局长,清廉了一辈子,临退休弄了个晚节不保,其实他这都是为了我,为了他退休之后,我能娶个漂亮媳妇,能过体面的日子,可是我呢,找了武洁这么个老妖精,气的我爸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如果再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我真觉得对不起他们老两口……”说到这,孔飞似乎有点说不下去了,“哎,张大师,不好意思,说的有点多了……”

    就连张国忠都有点不大相信,这孔飞看外表似乎挺油滑的一个人,眼下第一次跟自己见面,竟然就能吐出这些“心声”。

    “我说过,你死不了的!”张国忠拍了拍孔飞的肩膀,“走,咱们先去看看那个养鱼池,之后你再带我去刘倩和她丈夫的坟地看看!”

    “这个……”一听要去养鱼池和坟地,孔飞立即就是一脸的愁苦,“张大师,不瞒您说,我真是去不了啊,我这次是以办业务的名义出来的,回去太晚,跟那个老巫婆不好交代啊……要不这样,我找一个朋友带您去,咱们保持电话联系!”说话间,孔飞掏出了手机,

    不出半个小时,只见一辆朱红色桑塔纳停在了饭店门口,一个瘦高个男人晃晃悠悠的进了屋,经孔飞介绍,此人叫杨舟,是自己上中专时的拜把子兄弟,是除了自己爹妈之外,唯一知道自己和刘倩那点子风流事的外人,包括后来为刘倩办后事,孔飞也是暗地里委托这个杨舟出面办的,象征性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孔飞匆匆告辞,杨舟则带着张国忠驱车直奔李家湾的那个养鱼池。

    李家湾是一个典型的半山地小镇,站在养鱼池的边上能看见远处一个半高不高的小山峰,按杨舟的介绍,那个小山峰是娘娘山,养鱼池里的水就是从那里引过来的。

    站在池子旁边,张国忠仔细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只见这养鱼池的规模比当初想象的要小许多,大概有个一两千平米的样子,池子旁边有一条土路,顺着路不远处是一片稀稀拉拉的瓦房,可能是因为前不久出事的缘故,养鱼池的四周竖起了不少禁止下水的警示标牌,水边看池子的窝棚此时也已是人去“棚”空,在养鱼池的外围并没有什么影响阴阳的特殊的地势,虽说养鱼池本身聚阴,但池子边上的土路是有一些坡度直通镇外公路的,在茅山道术的风水理论中,“道路”具有良好的通阴导阳的作用,养鱼池边上略带斜坡的土路虽说不怎么宽,但已经足够泄掉池中所聚的阴气了,所以说这个养鱼池虽说置于半山之中,但单纯从风水角度上讲绝对不会形成聚阴之所,更不会藏污纳垢,因为此处的阴阳是活的,就如同水池水沟的道理,只有死水才容易滋生细菌,活水并不存在这类问题。

    “这池子里以前淹死过人么?”拿着罗盘,张国忠绕着养鱼池边走边问。

    “据我所知,刘倩她们两口子应该是头一份!”杨舟皱跟在张国忠身后皱眉道,“张大师,说实话,这个池子最深的地方,也就到我腰,连我家里养的金丝熊都淹不死,谁能想到能一下子就淹死两口大活人?现在这事在当地传的神乎其神的,说什么池子里有鬼,这两口子都是让小鬼拽下去当替身的!”

    “这个池子不可能有鬼……”收起罗盘,张国忠重新目测了一下土路与养鱼池的间隙,“对了,杨老弟,你说这水是从娘娘山那边引过来的,怎么个引法?”

    “这个……应该是挖沟吧,这我就不知道了。”

    “挖沟?”张国忠看了看四周,根本就不像挖过沟的,说实话,张国忠也是在农村混了大半辈子的人,引水这种事放在农村,通常是用抽水机解决而不是挖沟,因为挖沟引水可不简简单单是挖条沟那么简单,沟底和四周都要砌石料做防渗,否则水引不到地方就得在沟里渗没了,一般情况下,至少是乡镇一级的引水灌溉工程才会专门挖沟,否则单就一条水沟的成本就够挖两三个养鱼池的,但如果这养鱼池里的水真如自己所想,是用抽水机抽过来的,管道岂不是要弄几公里长?想到这,张国忠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娘娘山,“莫非有什么深井?”

第三十二章 签文

    就在这时候,一辆农用三轮车冒着一股黑烟由远而近,开车的是个小老头,车上还坐着个年轻人,看穿戴挺时髦的,像是城里人。

    “这位大哥!”张国忠伸手拦车,“跟您打听个事!”

    “啥?”开车的小老头一个劲的打量张国忠。

    “您知不知道这池子里的水是哪来的?”张国忠满脸堆笑的递上一根烟。

    “这个啊?从那边引过来的!”小老头指了指不远处娘娘山的方向。

    “是,我知道是从那边引过来的,您知道是怎么引的么?是挖沟引的还是用抽水机抽的?”

    “你问这个干吗?”小老头一片腿从农用三轮上跳了下来,掏出打火机点上了烟,一双小绿豆眼一个劲的打量张国忠。

    “哦!这是我们请来的先生!就为了前些日子淹死人那档子事!”杨舟赶忙上前搭讪,把嘴凑在小老头耳根子底下一通嘀咕。

    “哦!张半仙啊!”听杨舟嘀咕完,小老头的表情简直就是180度大转弯,“我姓李,叫我李老二就行!这个池子的水一半是抽水机抽的,一半是挖沟引的,但沟不是现代人挖的,从古就有!”

    “从古就有?”张国忠一皱眉,“您能不能说详细点?”

    “这个……我不我带您去看看吧…”李老二琢磨了一阵,干脆决定亲自带着张国忠和杨舟去挖沟现场勘查,“三水,你把车先开回去,我带张半仙去百丈池看看!”

    深一脚浅一脚走了约么七八分钟,李老二带着张国忠和杨舟来到了一个小水池边上,“就是这!”李老二抹了把汗,指了指小水池,“这就是‘百丈池’!养鱼池的水就是从这用抽水机抽过去的!”

    “这里?”张国忠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水潭,只见这水潭约么有五米见方,潭水幽黑幽黑的也不知道有多深,水潭的四壁都是青石砌的,确实不像是现代人修的,但看四周青石沿的风化程度,似乎也不是太久远,至多有两三百年的样子。

    “这个池子里的水,能抽满整个养鱼池?”张国忠一皱眉,把手放进了池水里,只感觉冰凉刺骨。

    “要说这个池子,怪的很!”李老二一皱眉,“谁也不知道啥时候修的,谁也不知道修它到底是为啥,曾经有人用麻绳拴上石头想试试深浅,结果放了六十多米的绳子才探着底!打我记事起,大人们就不让我们靠近这边,这个池子离我们村最近,但那阵子村里人宁肯去一里地以外挑水,都不来这挑水,我也不知道到底为啥。八几年那会村里有个叫张胜利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弄了台抽水机,想把这池子里的水抽干,结果抽水机抽了三天三夜,这池子里的水竟然一点都没见下!那时候大伙都说这池子里肯定有暗道,和其他水脉连着,后来村里有几个年轻的想弄养鱼池,就琢磨着从这里抽水,结果水刚抽过去还没等把鱼养出来,就先把人淹死了……”

    “暗道?”张国忠打开罗盘,绕着池子走了一圈,发现百丈池正对着娘娘山方向的中心线一带,阴阳果然有些许异常,如果池底真的有所谓链接其他水脉的“暗道”的话,应该就在下边。“莫非是……‘泄煞’?”看着罗盘的变化,张国忠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个百丈池中的水以及这个所谓的“暗道”,阴气明显高于刚才那个养鱼池。

    茅山术认为,凡是墓边有死水,皆为大阴之象,破解的办法则是挖一条水渠或水道,将水引到阴阳可以循环流动的地方,因为水既主阴,又是阴气循环的良好载体,将死水引到阴阳可以循环流动的地方,既有助于释放死水中淤积的阴气,又有助于释放墓主因阴气淤积所激发的怨气,在茅山术中,这种挖渠引阴的方法称为“泄煞”。

    “泄煞”的规模与墓边死水面积的大小与墓葬的规模呈正比,以一般老百姓坟头的规模计算,坟边若有一亩以内的死水,那么挖半尺宽的小沟就够了,沟的长度至多一到两米,即可起到良好的“泄煞”作用,而眼下这个“百丈池”如果真是“泄煞”的产物,那“泄”的又是多大规模的“煞”呢?

    皱着眉头,张国忠端着罗盘顺着所谓的“暗渠”一口气走出去一两百米,直到无路可走,地面上虽然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了,但按罗盘所示,地下的“暗渠”似乎仍然在向前延伸,大有不到娘娘山不罢休的态势。

    “张半仙?”李老二跟在张国忠身后,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了起来,“您,看出什么门道了?”

    “这条暗渠应该就在咱们脚底下!”张国忠道,“如果我估计的没错,这暗渠应该通着娘娘山中的某处地下水脉!”

    “您的意思是说,养鱼池里淹死人,跟水有关?”李老二贼眉鼠眼道。

    “现在还不好说……”张国忠深深吸了口气,“如果知道这个水道究竟通到哪,或许能弄明白。”

    “张半仙,您知不知道这百丈池,究竟是干啥用的?”李老二继续追问,看来这话在嘴边憋了半天了。

    “我怀疑是泄墓煞用的!”张国忠道,“李大爷,您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古代墓葬?”

    “泄墓煞是啥意思?”李老二两只小绿豆眼瞪的溜圆,“古代墓葬……这个……这我可真没听说过!”

    “您知道从哪能上娘娘山么?”张国忠指了指不远处的娘娘山,继续问道。

    “上山得从那边绕啊,这边没路!”李老二用手指了指刚才来的方向,“张大师,要不这样,我开车拉你过去,咋样?”

    “不必了,我们有车,您告诉我们路就可以了……”面对这李老二的热情,张国忠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们那个车?”李老二嘿嘿一笑,似乎对扬舟的桑塔纳很是不屑一顾,“你们那个车上不去!走那边的路,就得我这个车!”

    ……

    坐在李老二的农用三轮上,张国忠倒是找回了几分当年在巴山坐牛车的感觉,脚底下的山路的确也不是桑塔纳这类的轿车能开得了的,颠簸了约么半个钟头,车子七绕八绕停在了山脚下一处稍显平坦的空地上,“只能到这了!”李老二嘿嘿一笑,满脸的褶子。

    “谢谢您!”张国忠翻身下车,看了看上山的路,比自己想想的要平坦很多。

    “啥谢不谢的,您这也是给村里办事!我就在这看车,等你们!”

    “太谢谢您了!”张国忠握住了李老二的手,“萍水相逢,真不知道怎么谢您!”

    “哎……”握着张国忠的手,李老二堆笑的脸忽然一僵,“张半仙啊,我有个私事想托您帮帮忙,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啊?”

    “啊?”张国忠的表情也是一僵,心中暗道不好,但此时此刻刚做完人家的车,也不好推脱,“您尽管说……”

    “您可千万别误会!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要不来这娘娘山,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事!”李老二此时也是一脸的过意不去,“我侄子,有一回上娘娘山玩,把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带家里去了,您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能不能给瞧瞧啊?”

    “不干净的东西?”张国忠一愣,“啥不干净的东西?”

    “说这话,得有小一年了吧……”李老二挤了挤绿豆眼,一个劲的叹气……“我也说不好究竟跟娘娘山有没有关系,村里的娃子们也总上山玩,啥事没有,唯独他……”

    李老二有个弟弟叫李震,娶媳妇娶的是姨表妹,结婚以后十几年一直没孩子,起初还挺着急,到处求医问药,家里存的钱全折腾进去了不说,还借了一屁股债,但后来城里来了个计划生育宣传队,专门针对近亲结婚的问题找李震两口子以及同村其他几对近亲结婚的夫妇谈过话,说近亲结婚生孩子容易出问题,且举了一大堆的例子,搞的李震也有点害怕了,生出个傻子呆子还好点,万一是个缺胳膊少腿的,连干活都干不了啊。

    就在李震夫妇决定放弃生孩子计划,准备花钱买一个孩子的时候,这李震的媳妇竟然怀上了,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两口子曾经走后门塞红包找县里医院的大夫做了一次B超,竟然还是个男孩,且在B超中显示这孩子至少在外观轮廓上还是正常的,没有明显的肢体缺陷,这么一来李震又犹豫了,要说打了吧,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盼儿子都快盼疯了,况且看B超的状况还算是不错,至少不是缺胳膊少腿的;要着吧,计划生育宣传队的话却始终言犹在耳,那一张张奇形怪状的畸形儿图片也是历历在目,眼看着媳妇肚子一点点的变大,李震终于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就是去武当山求签,希望让“神仙”来决定这个孩子的命运。

    说句实话,这种签其实很难求,不管是佛教还是道教,都是反对打胎的,按宗教层面的解释,孩子是好是坏都是因果循环,不是说能靠打胎躲过去的,所以严格来讲,不论求签的结果如何,解签者都会建议留住孩子。李震也不例外,虽说求了个下签,但在解签道士的劝说下还是决定留下孩子,按解签道士的话说,孩子的先天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后天可能会有一些不测,但具体有什么问题则要看生辰八字,所以孩子出生后理应上山再求一签。

    六个月后,孩子踩着医院的预产期准时降生,要说这孩子也挺争气,不但出生及其顺利,没让李震的媳妇遭一丝的罪,而且不论生理还是外观都很健康,不聋不哑不畸形,甚至可以说长的还挺帅,这下可把李震夫妇给乐坏了,干脆把当初解签道士关于再求一签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

    光阴似箭,一晃七八年的功夫,孩子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当地农村孩子普遍入学较晚,八岁入学属于正常年龄),然而就在学校开学的前几天,孩子却出了事。

    那天一大早,孩子就跟着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出去玩了,家里也没怎么在意,农村么,孩子都比较早熟,七八岁的年纪已经算是半大小伙子了,况且还有几个年纪大的跟着,理论上是出不了什么事的,结果没想到,这孩子白天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等晚上回来忽然变得木讷异常,就跟丢了魂似的,就是那天当天,孩子前脚出门,李震出去买烟回家一开门就看见门口挂着一把血淋淋的人头,吓得这李震当场就吐白沫了,事后跟家里人说这事,家里人都说是他看错了,屋门口挂了个斗笠,斗笠下面还挂了个小笸箩,乍一看确实有点像人脑袋,可能是天黑看花眼了,但这李震却一口咬定自己看见的就是人头,因为错觉也就是第一眼的事,再看第二眼绝不会继续看错,而自己当时第一反应也是看错了,定了定神仔细又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是个人头,才吓晕过去的,否则自己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让一个在门口挂了好几年的破笸箩吓到吐白沫?

    后来家里也曾追问孩子那天去哪了都干了些什么,但这孩子就是不说,一口咬定一直跟村里其他孩子在一块,就是上娘娘山玩了会,而其他孩子也都这么说,结果没想到,就在第二天晚上,李震的媳妇晚上起夜,一睁眼发现窗户外头有个人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吓得嗷一嗓子就晕过去了,李震被媳妇惊醒后也看见了窗外站着的人,惊吓之余仔细看了看,发现站在外边的竟然就是自己的儿子,气的打开窗户伸出胳膊就是一耳光,没想到这孩子挨了耳光以后竟然也是如梦方醒,说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

    自从那阵子起,这就不大正常,总是有事没事就念念叨叨的,搞的这李震一天到晚焦头烂额,比李老二小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竟然比李老二还老。

    就这么折腾了好几个月,不少人说这李震家里应该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劝李震找个先生看看,这时李震才想起当年解签道士让自己再求一签的叮嘱,赶忙带着儿子上武当山又求了一签,结果是“身畏壬癸心惧水,宜居山下莫登高”。

    此时解签的道士已经不是当年叮嘱李震的那位道士了,当年的签文李震自己也不记得,解签的道士也只能就签说签:按签文所述,北方是“壬葵水”,“身畏壬癸心惧水”说明这孩子的克星在北边,而“宜居山下莫登高”就很好理解了,就是说孩子这辈子最好常居山下,少去高的地方,方可确保安康。这一来李震彻底傻了,孩子当时去的是娘娘山,而这娘娘山就在自家北边,既是北边又是山,两样不靠谱的东西都占全了,能不出事吗?

    “事后家里也请过先生,都说没事,啥也没有,但他们说归说,孩子眼睁睁的就不正常啊!”李老二眉头紧皱,两只绿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国忠,“张半仙,张神仙,我李老二也就是死马当活马治了,不管有没有,劳您驾给看一眼,成不?”

    “您侄子的生辰八字,您知道吗?”听着李老二神乎其神的白话了半天侄子上娘娘山的事,张国忠反倒觉得整件事的疑点并不在娘娘山,而是李震带着儿子从武当山求到的签,要说求签倒是不难,但解签可绝对是一门大学问,道门对于求签这种事素有“三分求七分解”的说法,可见解签的重要性,在张国忠看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签文,其隐含意义要远大于字面含义,甚至说与字面意义完全就是两回事或干脆截然相反都有可能,而眼下武当山的道士显然没能洞悉签文的深层含义,而只是“就签说签”的把签文翻译了一下而已。

    “哎……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我兄弟知道,您要是有时间,等您从山上下来,咱们直接去他家!晚上我李老二做东!”看张国忠似乎是答应了,李老二显然是轻松了不少。

    娘娘山上,张国忠并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娘娘山跟当年山东的双塔山倒有几分相似,山虽不大,但也没小到靠罗盘就能找到目标。可能是由于山上岩层较厚的缘故,罗盘对通着“百丈池”的所谓“暗道”似乎完全失去了反应,转悠了一圈无果后,张国忠干脆拉着杨舟和李老二一起去了李震家。

    李老二所谓的那个侄子叫李帅,按张国忠的审美看确实也挺帅,虎头虎脑的样子倒是颇有张毅城年幼时的神韵,只不过这孩子此刻眼神稍显木纳,鼻涕都流到嘴里了也不知道擦,乍一看邋哩吧遢的。

    “这孩子以前可不这样……”李震似乎是看出了张国忠的想法,“以前机灵着呢,唉!这事都怪我,要是早想着去求签问卦,就是死也不能让他上山啊……”

    “小伙子,几岁啦?”张国忠摸了摸李帅的头,另一只手看了看罗盘,一切正常。

    “八岁!”李帅抬眼看了看张国忠,“大爷你几岁了?”

    “我……”这句话问得张国忠哭笑不得,说实在的,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喊自己“大爷”,心里多少有点郁闷。

    “去!没大没小!有你这么问长辈的吗!?”李震似乎倒是懂点礼数,“问长辈,得问多大年纪!”

    “大爷,你多大年纪了?”这李帅还挺听话,听老爹一教马上就学会了。

    “我……四十八岁!”张国忠差点哭出来,这爷俩一唱一和倒是很和谐,但问题是自己有那么老吗?

    “哟?张半仙,你……都四十八啦?”张国忠这么一说,坐在一边的李老二立即就是一脸的惊诧,“那你挺面嫩啊!我刚才还跟兄弟媳妇夸你年轻有为哩,闹半天你就比我小三岁!”

    听李老二这么一说,张国忠真是死了的心都有,大爷长大爷短的喊了一路,闹了半天这个“李大爷”就比自己大三岁,农村人都喜欢算“虚岁”,要论周岁这“李大爷”没准比自己大不了三岁,随后自己还落了个“面嫩”……

    “这孩子身上没什么问题……我还是看看这房子吧……”话聊到这份上,张国忠只得岔开话题。

    “哎!好!好!请您瞧的就是房子!”李震和李老二屁颠屁颠的跟在张国忠身后出了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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