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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力金刚掌     茅山后裔txt下载     茅山后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黄仙【五】

    架构策划:李蔚然;情节创意/编写撰文:大力金刚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哼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此情此景,这石洞仙似乎并不意外,“黄元礼啊黄元礼,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休怪我石洞仙翻脸无情!”说罢只见石洞仙双手一撑轿柄便窜上了轿顶,双手交叉闭目而立,口中念念有词,随着石洞仙口中念咒,一道道黑光顺着石洞仙的袖筒凌厉而出,直奔四周狼群,起初还目露凶光的狼群瞬时四散奔逃,顷刻间便跑没了影。

    睁开眼睛,石洞仙面带微笑,回头想差遣身后官军继续赶路,但一回头却差点从轿顶上栽下去,只见身后的官军车夫,无一例外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一望无际的车马队此刻还睁着眼的除了自己便只有拉车的马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石洞仙的眼珠瞬时瞪的溜圆,一时间气急败坏却又不知如何发泄。刚才自己用的那招道法叫“驱兽法”,是道家驱散野兽的法术,其原理是利用法咒调遣施法地点旧有的游魂野鬼去吓跑野兽,游魂野鬼这东西人看不见,但野兽的灵性比人高,是可以看到游魂野鬼的,而此时不知为何,原本对人体无害的“驱兽法”虽说成功的驱走了狼群,却把人了放倒了。

    “大师兄别来无恙否?”张洞文的声音来自天空,石洞天抬起头,却并没看见天上有人。“张洞文!你这是习得了什么妖法?竟敢与朝廷作对?”石洞天向着天空一阵暴吼,气急败坏。

    “妖法!?再妖怎比得你欺师灭祖之妖!?”话音未落,一直雀鹰落于轿顶,瞬间幻化为张洞文的身形,“大师兄,我只想问你句实话,师傅,到底是怎么死的!?”

    “果然是你!”见张洞文现身了,石洞仙冷冷一笑,“张洞文,你我宿无冤仇,我给你一个机会收了妖法快些逃命,念在同门多年的份上,我暂且不追究你对抗朝廷之罪,如何?”

    “给我机会?”张洞文冷冷一笑,缓缓抽出了宝剑,“既然大师兄你给我机会,那我不妨也给你一个机会,自刎于此以谢师恩,我可为你超度投胎,否则我打散你三魂七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就凭你?哈哈哈哈……”石洞仙哈哈大笑,伸手也要摸宝剑,就在这时候,只见一团红光破地而出,刷的一声擦过石洞仙的身子停在了二十仗之外。

    “陈洞武!”石洞仙恶狠狠的摸了摸腰间,原本挂在腰间的宝剑此刻早已不见,二十张外,陈洞武拿着石洞仙的宝剑一个劲的挑衅,“姓石的,你个王八羔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记不记得这把剑本来是师傅传给我的,硬是让你给骗了去?”说实话,比起骂街,陈洞武可是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功力,当初和张洞文学说汉话,最先学会的就是骂街。

    “老三,你怎么……!?”见师弟陈洞武竟然也出现了,张洞文简直比石洞仙更吃惊,明明没告诉这小子今天要来找石洞仙算账啊,这小子怎么……

    “你们两个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以为偷了我的剑,我就没辙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石洞仙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啪的一声打开了葫芦嘴,冲着陈洞武一拍葫芦底,还没等陈洞武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连人带剑被吸入了葫芦。

    “追命葫芦……怎么会在你手上……”看到石洞仙手中的葫芦,张洞文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葫芦是当年楚真人在崂山与崂山道掌教左心水左真人共同炼制的宝贝,名曰追命葫芦,但此宝贝练成后一直藏在崂山,被奉为崂山道的镇道之宝,并未随师父带到茅山,不知道为何此宝会出现在石洞仙手上,此宝的特性是收妖而不斩妖,伏魔而不灭魔;碰到搞不定的妖魔鬼怪,便可以用这个葫芦来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宝虽然炼制程序及其复杂繁琐且要耗费大量的修行之力,但容量却相当有限,收那么三四个妖怪基本上就装满了,并不是很实用,所以楚左两位真人只炼制了一个便没再炼制,但因为毕竟是融聚了两位真人毕生修为的至宝,所以自从练成之日起,两位真人就从来没舍得用过。

    “这么说连左真人也……”张洞文恨的牙根痒痒,心说你个石洞天背叛就背叛,祸害自己师门也便罢了,干嘛要去祸害其他教派?人家招你惹你了?

    “哈哈哈哈……”收了陈洞武之后,石洞天仰天大笑,继而把葫芦口对准了张洞文,“跟我作对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同门一场,我也不想为了他浪费这宝贝!这都是他自找的!师弟,念在咱们同门多年,我可以给你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以你我二人的本事,只要肯追随魏公公为国效力,将来必有一番事业!如何?”

    “我呸!”张洞文气的牙根痒痒,挥起一剑分心便刺,随着剑招挥出,只见张洞文的袖筒里同时发出了一阵黄雾,轿子四周瞬间瘴气弥漫。这是黄仙连夜传授的仙法瘴气法,这本是逃跑用的方法,而此刻却被张洞文用在了进攻上,此法可释放瘴气,施毒的同时,还能让对手视线受阻;看着张洞文挥剑刺来,石洞天刚想躲避,却发现四周全是瘴气,视线已然糟糕到低下头看不见自己脚的地步,就算躲都不知道往哪躲合适了。

    “又是妖法,你也给我进来吧!”石洞天把葫芦嘴对着刚才张洞文挥剑的方向,照着葫芦低啪啪了拍了好几下,却并未见到有东西被收进葫芦,似乎张洞文借着瘴气已然换了位置。就在这时,石洞天感觉身后一阵恶风,赶忙躲闪,之感觉宝剑的剑刃顺着衣服擦了过去。

    “道法学不好,跑去学妖法!”石洞仙冷冷一横,伸手从腰间抽出一道符,手指轻弹点燃符咒,继而往空中轻轻一挥,四外瞬时狂风涌起,把瘴气吹了个干净,此刻张洞文已经跳到了轿子下面,正准备再行刺杀,却被一阵风吹散了瘴气晾在了当中。

    “极乐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你自来行!”石洞仙冷冷一哼,举起葫芦对着张洞文啪的一声便拍了下去,就在张洞文一闭眼等着也被宝贝收去的时候,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黄元礼忽然出现,一句话没说便被收进了葫芦之中。

    “原来还有个送死的!”石洞仙气的直喘粗气,举起葫芦又对准了张洞文,说实话,张洞文也不是傻子,石洞仙宝贝在手,已经把师弟和黄员外给收了,自己就算再愤怒,也不能硬碰硬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罢一闭眼,没等石洞仙拍葫芦,扑哧一阵土烟便消失在了轿前。

    “遁地术?用这个就想跑?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么?”石洞仙飞身跳下轿子就想追,但等双脚着了地,看了看这一望无际的粮食车,却又犹豫了,遁地术一遁至少是五十里路,自己追杀张洞文倒是爽了,这一队上万石的粮食怎办?万一有响马出没劫走了粮食,自己可怎么向朝廷交代?“等老子腾出手,要你好看!”思想斗争了一下之后,石洞仙决定先施法唤醒这些被自己的躯兽法弄晕的人,毕竟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杀同门,而是搞粮食啊……

    一阵“稳魂法”唤醒众车夫官军之后,石洞天也是有些筋疲力尽,此时石洞天也想明白了,当初施的驱兽法,无外乎调遣游魂野鬼,但不知这张洞文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让自己把车夫和官军的魂魄都调了出来,以至于整队的人马瞬间昏厥,狼群只不过是幌子,逼自己使出驱兽法才是真正目的。说实话,官军车夫们的魂魄出窍不难,再往回稳可就不好稳了,毕竟人数众多,即便自己修行高深,一下子给这么多人稳魂,难免也是个精疲力尽。一嫁大叔桃花开

    “他娘的,这个王八蛋,等老子腾出手,定要他……”石洞天掀开轿帘刚要上轿,猛然愣在了当场,只见张洞文正端坐在自己的轿子里,于此同时,一把含光四射的宝剑已然刺入了石洞天的胸膛。

    “你……你……你……你……遁地术……你……这是什么……妖法?”右手握着剑刃,石洞天致死都不敢相信,本已遁地到五十里外的张洞文,此刻竟然会出现在轿子里。

    “这不是什么妖法!”张洞文冷冷道,“记得我向你讨教过穿墙术么?我自己学会了!”说罢张洞文一抖手腕抽回了宝剑,另一只手伸进石洞天怀里一把夺过了宝贝追命葫芦,“大师兄,念在同门的份上,我收回刚才的话,不会让你永不超生的!”说罢,张洞文微微一笑,等轿夫反应过来石洞天已死的时候,一只乌黑雀鹰早已飞出了竹林……

    黄府。

    一剑劈开追命葫芦之后,张洞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葫芦里装的除了黄元礼和师弟陈洞武之外,竟然还有师傅楚真人,看来黄元礼看见的石洞天手上绕的凶光并不是楚真人的,倒很可能是崂山左真人的……

    与此同时,竹林。

    正在车队因为侍郎石洞天的死而乱作一团之时,一个军士的发现又让整个队伍炸了营,车上装的粮食,此刻竟然全部变成了黄土,刚才明明是粮食啊……就在一干军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只见滔天洪水自天边而来,看见洪水,军士车夫哪还有心思追求粮食的事?纷纷找地势稍高的山丘逃命去了,看着一个个麻袋沉于洪水之中,军士们也只有骂街的份了……

第一章 情 敌

    “爸,你白天干嘛去了?什么时候回家啊?”张毅城给张国忠打了一天的手机,一直到天黑才打通。

    “我白天有事!”电话中,张国忠似乎很是疲惫,“再有个三五天吧……最多一礼拜回家……”说实话,虽说有骈石这种天然形成的超度圣地,但超度这个苏铁力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以张国忠与老刘头的估算,要完全超度苏铁力以至于令其魂魄投胎从而让艾尔讯快速痊愈,至少要四到七天时间,这还得说是在老天爷赏脸天气给力的前提下,倘若中途刮风下雨耽搁诵经,时间恐怕还得往后拖。

    “爸,我马上就高考了,你可得快点回来啊……”

    “好,我尽量快,你在家好好学习!实在不会就找柳蒙蒙帮你补习补习!”听儿子因为高考的事催自己回家,张国忠还挺高兴,心说孩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终于意识到父母的重要性了,殊不知,张毅城就是怕高考砸锅,和发现“万煞劫”的丰功伟绩功过相抵,才催他赶紧回家的,趁着还没考试才好邀功请赏啊,等考完试分数下来,不挨削就谢天谢地了,哪还好意思表功?

    “柳蒙蒙?”张毅城叹了口气,”算了吧,我自己学吧!”

    “你自己学?你能自己学?”张国忠满嘴的不屑,“怎么了?闹别扭了?怕耽误她学习?”

    “哎,我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这帮老古玩就别跟着瞎搀和了!”张毅城显得有点不耐烦,“行了行了,我先挂了,你赶紧回来吧!”

    “怎么了?打架了?喂?”还没等张国忠继续问,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这倒霉孩子,敢挂我电话了,翅膀硬了是吧……”说实话,对于儿子跟这个准女友的关系,张国忠也很是疑惑,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没听张毅城提柳蒙蒙这三个字了,起初是觉得张毅城可能不愿意耽误柳蒙蒙学习,但此时听这语气,似乎是闹矛盾了啊……

    挂上电话,张毅城长叹一口气,锁上屋门敞开窗户点了支烟,继而叼着烟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煞有介事的感慨起来。说实话,柳蒙蒙是个上进的孩子,对于学习的看法与张毅城有着本质的差异,自从上高中那天起便很少主动联系张毅城,都是张毅城上赶着去找她,一见面总是三句话不离学习,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语言似乎也是越来越少,久而久之,张毅城也有点烦了,自从上高三起,便很少再主动去找柳蒙蒙,心想既然人家姑娘那么爱学习,就别总上赶着去祸害人家了,盼着哪天这柳蒙蒙能良心发现主动来找自己,结果一直盼到快高考,这柳蒙蒙的良心都没发现过。

    其实张毅城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若这柳蒙蒙要真是专心学习,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没人盼着自己对象学习越差越好,但这柳蒙蒙虽说跟张毅城的来往少了,但却与一个叫姜俊的人勾勾搭搭交往的甚是热乎,要说这姜俊是个土行孙或黑风怪一样的矮冬瓜丑八怪也就罢了,偏偏此人品学兼优长的又帅,家里似乎还挺有钱,更是学校不少女生的梦中情人,这让张毅城即便再看得开也难免有些想法。后来因为这事,张毅城还找柳蒙蒙谈过一次,但结果却不是很乐观,柳蒙蒙并不承认自己和姜俊有什么感情上的瓜葛,直言就是学习上的交流,并为此和张毅城大吵一架说张毅城小肚鸡肠,这么一来,张毅城干脆就再也没主动找过柳蒙蒙一次,甚至前不久忽悠张国义给自己置办手机,连号码都没告诉她。

    都说时间能稀释一切,经过了大半年的疏远,张毅城发现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也挺爽,本来都快忘了世界上还有柳蒙蒙这么个人了,可自己这个宝贝儿老爹却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挺高兴的一天,偏偏要以如此伤感的话题落幕,唉……

    正感慨着半截,挂在腰带上的传呼机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一看信息竟然是柳蒙蒙打来的:“柳女士有急事,请速回电。”虽说留言者显然是柳蒙蒙,但后面的回电号码不是柳蒙蒙家的。

    “真他妈的是说曹操曹操到,我说这两天怎么右眼一个劲的跳呢……”掐了烟,张毅城没精打采的拿起电话,刚想拨号却又犹豫了,这电话到底回是不回?回吧,当初两个人闹的不欢而散大有一拍两散的架势,结果人家打个传呼自己就上赶着回电话,也太没气概了吧?但不回吧,信息上说是有急事,她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急事?被社会上的小混混骚扰讹诈了?不能够啊,他老爹是分局副局长,哪个小混混想**想疯了胆敢去敲诈公安局长的闺女?难道是快高考了想让老伯张国义帮忙走后门找好学校?那就更不可能啦,自从上高中那天起,柳蒙蒙的学习成绩就没掉过年级前十名,要知道在市级重点中学能保持这样的成绩,别说是天大南大,就算北大清华也是完爆啊,用得着花钱走后门还要低下高贵的头去求前男友吗?

    “这他娘的……”拿着电话犹豫了半天,张毅城干脆把李二丫喊到了屋里,“妈……!你过来!帮我回个电话!妈……!”

    “帮你回电话?”李二丫一脸的疑惑,平时自己这宝贝儿子打个电话都得把屋门反锁上,跟地下党秘密联络一样,唯恐让自己听见半点谈话内容,眼下怎么主动让自己回电话?“你自己回就完了呗?”

    “哎!让你回你就回!”张毅城不容分说便把电话塞给了李二丫,之后滴滴滴的按起了拨号键,“是柳蒙蒙的电话,你就说我不在家传呼机没带在身上,问问她有什么事!”

    “柳蒙蒙?”这么一说李二丫更纳闷了,“你跟她到底怎么了?”

    “你甭管了!”张毅城用手比划了个“嘘”的姿势,“你就问问她有什么事!一定给我问明白!”

    “喂?蒙蒙啊……啊是我啊……哎呀毅城出去啦,你有什么事等他回来我转告他……哎呀……他去哪我哪知道啊,哦……哦……哎呀,蒙蒙啊,跟阿姨就甭见外了,有什么事跟我说,等他回来我告诉他……哦,那行吧……哎,好,回见……”吧嗒一下,李二丫放下了听筒。

    “什么事?”挂了电话,张毅城赶忙追问。

    “她说等你回来让你给他打电话,就打这个号就行……”李二丫道。

    “我不是说让你问明白吗!”张毅城似乎有点急,“你呀!唉……”

    “她不说我有什么办法啊!”李二丫也有点急,“你也听见了,我问了两次,她就是不说,就说有点事挺着急的,让你回来赶紧给她打电话!”

    “算了算了……你看电视去吧……”张毅城一百个不耐烦。

    “你个倒霉孩子,你又抽烟了吧?”李二丫刚要转身出门忽然感觉不对劲,提鼻子一闻似乎有一股隐隐烟味。“你个倒霉孩子,好毛病不添,怎么净添这些个臭毛病?”

    “哎……我错了错了,以后不抽了……”张毅城也懒得跟李二丫扯皮,不容分说便将李二丫推出了屋,之后锁上门又点上了烟……

    ……

    一秒、两秒……五脊六兽的熬了一个钟头,张毅城才七上八下的再次拿起了电话,说实话,张毅城也挺想回这个电话的,但既然已经撒了谎,说自己出去玩了,总不能隔个三五分钟就回来吧?

    “喂……?”电话里,张毅城故意装出了一种消极的语气,“啥事这么着急啊?”

    “毅城,你能帮个忙吗?”电话里,柳蒙蒙的语气似乎有点怪,字里行间三分愧疚七分请求,似乎还略带着一点隐隐的期待,这种语气跟张毅城那种装出来的满不在乎可完全不一样,明显在说话的时候内心很复杂。

    “额……到底什么事啊?”说实话,听柳蒙蒙的语气,张毅城也是一惊,这么多年以来柳蒙蒙从来没这么低三下四的跟自己说过话,这又是怎么了?

    “有一点……有一点跟我小时候的事……类似的事,我不认识别人,只能找你……”电话中,柳蒙蒙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哦,我晓得了……”一听是神神鬼鬼的事,张毅城来了精神,心说老天总算开眼又给了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就算以后两个人不在一起了,也要让柳蒙蒙带着崇拜的眼神离开,一定得让他知道,即使爷长的不如姜俊那个小白脸帅,学习成绩也不如那个男狐狸精好,但爷能干的事,他干不了!“谁又中标啦,你?”

    “是……姜俊……”柳蒙蒙显然也知道理亏,以至于说名字的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

    “姜……俊……?”说实话,此时的张毅城,谈不上生气,更谈不上羡慕嫉妒恨,只是从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无奈与失落。

    “你能不能帮帮忙……?”见张毅城沉默,柳蒙蒙的语气焦急中透着一丝哀求,“你不是,挺爱拔刀相助的么?”

    “呵呵……”张毅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感觉柳蒙蒙越是这么低三下四,自己就越是受不了,“他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过来?什么时候?哪?”一听”过来”这两个字,张毅城的背后似乎打了一个惊天闷雷,这大半夜的,看这意思这俩人正在一块啊……

    “你要是有时间……现在就行……或者你要是忙……明后天也行……”从语气中不难听出,这个电话打的柳蒙蒙自己也挺不舒服的,甚至说有点语无伦次。

    “地址是哪?我要找不着,就打这个电话?”

    “你现在过来?”柳蒙蒙似乎有点不信。

    “没错!”张毅城冷冷一哼道,“把地址告诉我……”

    说实在的,起初,张毅城还真有点犹豫管不管这事,但后来把心一横,管了!不管是简单还是复杂,哪怕就是走走过场呢,至少要把态度拿出来,自己不求上进天天吃喝玩乐逃课打架,已经被柳蒙蒙瞧不起了,倘若再因为争风吃醋而见死不救,岂不是更被瞧不起?有道是君子坦荡荡,你柳蒙蒙不说我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么?爷就要做一回肚里能撑船的宰相给你看看!不管以后跟不跟你在一起,就算分手,也要分的像个爷们!

第二章 夜书怪笔

    “我爸车钥匙呢?”收拾好家伙,张毅城在客厅一通乱翻,前些日子张国忠把旧车送给了大舅李富贵,自己又添了辆新奥迪,对于这辆新车,张毅城总想找机会开出去跟人显摆显摆,但只要老爹张国忠在家,想开新车是没门的,但眼下正是老虎不在家儿子指挥妈的时代,此时不开,更待何时呢?

    “哎……你爸放的,我哪知道啊……”李二丫放下手中织到一半的毛衣,站起身条件反射般的一起找了起来,“这么晚了,你这是干嘛去呀?你一个人开车能行吗?”说实话,对于张毅城的驾驶技术,李二丫还真是不怎么信任,自从去年暑假学完驾照也没见孩子开过几回,眼下见孩子要开车出去还是开夜车,当妈的自然有点不放心。

    “我去补习功课……”对于李二丫,张毅城向来懒得具体解释自己的行踪,对于张毅城而言,“我去补习功课”的意思基本上就是“我去干什么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去补习功课”。

    “补习功课?你背这个包干嘛啊?”李二丫也不是傻子,孩子平时上学都不背书包,此刻却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帆布包,而且还是以往外出做法时才背的包,包里鼓鼓囊囊装的明显不是书,天底下有这么补习功课的吗?“你说实话,到底是干嘛去?眼看就考试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里看看书啊?”

    “唉呀妈……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呢……?行了行了你别找了,我这找着了……”虽说遥控钥匙没找到,备用钥匙却被张毅城从电视柜的抽屉里翻了出来,“我今天晚上不定几点回来,你自己先睡吧……”

    “你个倒霉孩子,这大晚上的到底是干嘛去啊?不定几点,是几点啊?”李二丫似乎不大放心,“是不是去柳蒙蒙家啊?这么晚了她找你到底什么事啊……?”

    “让你别问别问,你问那么多有意义吗?”张毅城不耐烦道,“还有,以后当着我的面别提柳蒙蒙!”只听咣当一下,张毅城在李二丫的唠叨声中摔门出屋。

    ……

    西康名苑是一处颇显高档的住宅小区,停好车后,张毅城掏出手机拨通了刚才的号码,电话响了两声,接电话的竟然是一个男人,“喂,哪位?”

    “呃?难道打错了?”听着听筒里的粗嗓子男声,张毅城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机的显示屏,号码并未拨错,“请问……柳蒙蒙在吗?”

    “哦,请等一下……”只感觉电话里一阵叽里咕噜,之后听筒里传来了柳蒙蒙的声音,“毅城?”

    “是我!我现在在小区正门口,你出来接我一下吧……”

    “行,你等……”没等柳蒙蒙说完,张毅城便按下了结束键,说实话,此时此刻的张毅城,又有点后悔当初盲目答应柳蒙蒙的请求了,真有什么鬼鬼怪怪倒是好处理,但整件事的大背景却是自己即将要去拯救那个男狐狸精,前女友、自己、男狐狸,这种蹩脚的三方会面,将会是特么的何等尴尬的一件事?

    坐在小区门口的道沿上,张毅城掏出烟大口开抽,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见了柳蒙蒙要说些什么。等会她出来接我,是难得的两个人单独面对面,不是我约他,也不是她约我,而是出于第三方原因,公平会面,是分是合该不该跟她挑明?马上高考了,她想考哪里?是不是已经跟那个男狐狸精约好报考同一所学校了?我要不要也跟她报同一所学校?以他们的成绩,考的肯定是重点大学,我老伯有能力把我也弄过去吗?倘若千辛万苦的把我也弄过去了,人家小两口却好上了,我岂不成了冤大头?但万一我不跟她报一所学校,就等同于认栽了,那个男狐狸也就学习比我好点,长的跟个宫廷男宠似的,说话娘娘腔一脸太监相,身高一米八但瘦的跟风筝一样,败给这号人,岂不是要窝心一辈子?……就在张毅城满心纠结的时候,只听小区里叽叽喳喳传来一阵女生耳语的声音,柳蒙蒙和另外一个女孩子一起走进了张毅城的视线。

    “毅城!”见张毅城正坐在对面的路沿上抽烟,柳蒙蒙赶紧挥手。

    “蒙蒙,别来无恙啊!搬家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张毅城猛嘬了一口烟,之后把烟头狠狠扔在了地上,一只脚死命的捻了两下,之后偷眼斜了斜陪着柳蒙蒙一起出来的女生,感觉似曾相识,应该也跟自己是一个学校的,但不知叫什么,个子比柳蒙蒙高了一截,约么得有个一米七上下,长的不如柳蒙蒙好看但身材却是一等一的棒,且敢穿更敢露,虽说没化妆却穿着超短裙加黑丝袜,倘若不看脸只看身子,绝对想象不到是学生而且还是重点学校的学生,要说人配衣衫马配鞍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假,虽说柳蒙蒙长相要更胜一筹,但此时穿着一身校服,已经完全被身边这个女孩子给比下去了。“日他娘的这个小白脸,金屋里藏了两个娇啊……丫也不怕肾亏……”张毅城心里一个劲的暗骂。

    “谁搬家了啊……?”柳蒙蒙低着头,抬眼看了看张毅城,发现张毅城似乎是在故意看别处。

    “哦?那这是谁家啊?”张毅城抬手指了指小区,说实话,张毅城这也是明知故问。

    “这是我表哥租的房子!”一旁的女生似乎看出了柳蒙蒙的尴尬,干脆把话茬子接了过来,”他家在武清,离城里太远,所以在这租了一套!”

    “这是周韵然,姜俊的表妹……”柳蒙蒙皮笑肉不笑的介绍了一下,又赶忙低下了头。

    “哦,是表妹啊……”张毅城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姜俊还有这么妖娆的一个表妹,

    “幸会幸会,我叫张毅城!”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张毅城啊?”表妹上上下下把张毅城打量了一番,抿了抿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叫周韵然!”

    “传说中的张毅城?”张毅城一皱眉,“什么传说?我有那么神吗?”

    “呃……我们班好多同学都知道你!听说你会看风水,原来是真的啊?”周韵然似乎有点意外。

    “风水?不懂……”张毅城摇头,“蒙蒙,你把我叫过来,不会是让我给姜俊同学看风水吧……?”

    “不是!不是看风水!”柳蒙蒙赶紧摇头,”他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但去医院查,却什么都查不出来……所以我怀疑……怀疑……”

    “怀疑跟你以前一样?”张毅城一皱眉。

    “嗯……”柳蒙蒙点头。

    “表妹,你能不能把你表哥的情况向我介绍一下?”张毅城故意把脸转向了周韵然……

    按周韵然的说法,姜俊是武清1人,在天津市区并没有固定住所,以前也一直是住在学校宿舍,一年前,家里怕宿舍环境复杂不利于孩子学习,便想在外面临时租一套房子供孩子学习,姜俊的母亲也从武清搬到了市区陪读。最早租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但因为房东准备卖房子,所以这姜俊母子便又在一个叫富康园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子,没想到刚搬进去没几天,姜俊便时常在半夜三更起床继而奋笔疾书写东西,32开2的练习本一晚上能写多半本,但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字,满篇全是偏旁部首零散的笔画,没有练习本就在课本上写,第二天早上却又能恢复正常,正常上学正常吃喝正常谈吐,一切都跟正常人一样。

    起初,家里以为是癫痫类的疾病,把爹妈吓的够呛,还特意到医院做过一次全面的癫痫检查,一切正常,但后来此类现象越来越严重,甚至每天都有,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该做的化验都做了,该拍的片子也都拍了,就是没毛病,况且这姜俊家也没有癫痫病史,医生便得出了一个”情感性精神障碍”的结论,认为是孩子平时学习压力太大所致,希望家里能适当为孩子减轻学习负担,否则很有可能发展为精神分裂症。

    说实在的,别说是父母,就连大夫自己,对这个诊断结论也不是100%的信服,但没办法,以现有的医疗水平及诊断方法,只能得出此种结论。后来,姜俊的母亲干脆又带着孩子换租到了这个西康名苑小区,并开始在每天晚上睡觉前没收姜俊的所有学习用品,但姜俊这个晚上写字的毛病并未因此而减轻,没有纸笔干脆就用手指头在写字台上瞎画,一画就是一宿,无奈之下,姜俊的父亲也从武清找过一些有名的先生仙姑,房子也看了人也看了,都说没毛病,一切正常,最后都是建议家长带孩子去医院看病。眼下钱也没少花,半仙也请过了,医院也去过了,连具体原因都没整明白就更别提治病了,眼看着高考近在眼前,这姜俊虽然还没像大夫说的那样发展成精神分裂,但其爹妈的精神却已经快分裂了。

    “他写字的时候……问他话他回答么?”一听姜俊的症状,张毅城也有些不知所以,只感觉听上去不大像是闹撞客或犯了什么仙邪。

    “我没见过……但听我姨说好像不回答……”周韵然摇头。

    “那……白天犯过病么?”张毅城继续问,周韵然继续摇头。

    “晚上犯病的时候,有攻击性么?”张毅城眉头紧皱,“或者说,在他犯病的时候,如果阻止他写字,他会不会掐人、咬人一类的?”

    “哎呀……你想吓死我啊……”周韵然被张毅城问的脸色发白,下意识的贴紧了柳蒙蒙,“我真不知道……你既然来了,就自己看看呗……”

    “也罢!”张毅城一笑,虽然眼珠子一直盯着周韵然,余光却一直在注视柳蒙蒙,只感觉柳蒙蒙在不停的看自己,而自己却不看他,哎呀一股爽意由心而生啊……“还请表妹头前带路!”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贫啊……”周韵然让张毅城盯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拉着柳蒙蒙转头走进了小区……

    注解:

    武武武2武清:原为武清县,现为天津市武清区,位于天津西北部,地处京津两市之间,下辖杨村、徐官屯等29个乡镇街道办事处。32开:长184毫米宽130毫米的纸张尺寸,是一种常见的纸张开本尺寸。

第三章 草草收场

    姜俊家的人不多,除了姜俊本人之外内有两女一男三个大人,张毅城进屋的时候,这一家子人正愁眉苦脸的相互相面。

    “你好你好!”见张毅城进门,姜俊第一个迎了上去,言谈举止并没有半点尴尬的感觉,也不知道是治病心切,还是真不知道张毅城和柳萌萌的关系。

    “这位是……?”沙发上,一个除了脸上皱纹多点,其余地方几乎和姜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中年人忽然发问,看长相应该是姜俊的老爹,听声音似乎就是刚才接电话的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张毅城……”姜俊道,“他是来……是来给我看那个毛病的……额毅城啊,这是我爸……”看来这姜俊还是个自来熟,有生以来跟张毅城说的第二句话,就叫起小名来了。

    “哦……”一听是来治病的,姜俊的老爹赶忙起身,“多谢多谢,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不是说了叫张毅城吗!”姜俊冲着父亲皱了皱眉。

    “呵……叔叔你好……”张毅城象征性的朝姜俊的老爹点了点头,继而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姜俊,除了眼圈发黑之外,面相上似乎没什么意外,眼圈黑但印堂不黑,眼窝不陷颧骨不凸,似乎不像是着了道的,反倒挺像刚从网吧熬过夜的,“额……你这脸色不大好啊,多长时间了?”

    “你指什么多长时间?是脸色还是……”姜俊被问的一愣。

    “怎么不早找我啊?”张毅城转头看了看柳蒙蒙,只见柳蒙蒙抿了抿嘴,并未作答。

    “是不是从你们上次搬家开始的?”张毅城哐当一下把帆布包放在了地上,拿出罗盘在姜俊左右晃了晃,果真没什么问题。

    “这是不是就是罗盘啊……”张毅城托着罗盘左晃右晃的同时,周韵然似乎挺好奇,一个劲的小声向柳蒙蒙请教。

    “人——没事!”张毅城回头看了看柳蒙蒙,故意拉长了“人”字的声调。

    “是啊,其他先生也这么说……”姜俊的老爹一个劲的点头,其他两个大妈的眼珠子也瞪的跟西瓜一样大,似乎是抱了不小的期望。

    “屋子呢……也没事!”确定姜俊身体没事之后,张毅城又拖着罗盘象征性的在屋里转了几圈,之后啪的一声合上了罗盘,“姜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太用功,养养就好……”说罢,张毅城把罗盘装回了背包,拎起背包就要出门。

    “哎?”姜俊几乎傻在了当场,“毅……毅城啊,这就完啦?”

    “额……不算完……”张毅城回过头微微一笑,“最后还有一句忠告,但凡说你有事的,都是骗钱的!”张毅城诡异一笑,拧开屋门扬长而去。

    开门上车,张毅城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却始终没有发动。说实在的,眼前这个情况,着实让张毅城有点心乱如麻,虽说有很多话想当面问柳蒙蒙,但千言万语汇成一个问题就是:大晚上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姜俊家给我打传呼;况且还是在姜俊父母都在场的情况下,难不成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近到互见父母的地步了?我勒个去才几天啊?这见异思迁,也迁的忒快了点吧?起初还隐隐约约的抱有一线希望这柳蒙蒙就是赌气才跟姜俊粘糊的,但看眼下这情况,大姐这是玩真格的啊?我该怎办?就这么算了?妈个巴子的不甘心啊,真败给汤姆克鲁斯或者沙特的某个石油王子,爷也认头,他姜俊算个神马啊……

    就在张毅城纠结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因为心疼功能费1没办来电显示,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喂……?”犹豫了一下,张毅城按下了接听键,首先肯定不是老娘李二丫,因为李二丫知道手机双向收费且拨手机比拨市话要贵,只要张毅城一接电话,两边各收五毛,所以没特殊情况一律是先打传呼。

    “是我……”沉默了约么十来秒钟,电话里传来了柳蒙蒙的声音,“这就是你答应帮我?”

    “我……”虽说张毅城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此时却忽然有点哑火,“他身上和他家,确实没什么东西啊……”

    “你真的变了……”此时柳蒙蒙的语气已没有了前两通电话那种唯唯诺诺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失望与冷漠,“你真的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张毅城了……”

    “我跟你说,没东西是好事,依我看……”还没容张毅城解释,电话听筒已经嘟嘟嘟的响起了忙音,对方已经挂断了。

    “我操……现在这女的怎么都这样啊……?”张毅城真是上吊的心都有,他娘的就是少说了两句客气话,至于吗,罗盘没反应就说明身上没什么东西,这是好事啊,难不成非要得出那个姜俊身上真背了个吊死鬼的结论,你才满意?滴滴滴的从拨打列表里调出了刚才拨过的姜俊家座机的号码,张毅城又把电话打了过去,但得到的答复却是柳蒙蒙和周韵然母女已经离开好一会了,看来刚才柳蒙蒙应该是用周韵然或其母亲的手机打的电话。

    “真他娘的是贪小便宜误大事……”张毅城气的用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盘,都后悔死当初心疼每月十块钱的功能费没办来电显了,三四千的手机都吐血买了,还指望省那点功能费能发财是咋的?

    左思右想,张毅城准备就在小区门口蹲点等着,心想等柳蒙蒙出小区,甭管结局怎样至少得从理论角度解释一下,自己绝对没在技术层面弄虚作假,顶多是态度稍稍傲慢了点而已,结果一等就是四十多分钟,也没见柳蒙蒙出小区,看了看表时间已近午夜,此时往柳蒙蒙家里打电话显然是不靠谱,无奈,张毅城也只得发动了汽车打道回府……

    车刚开到家门口,张毅城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喂……蒙蒙吗?”一看又有电话,张毅城就跟捡了个金元宝一样兴奋。

    “我!周韵然!”电话里,周韵然的语气也跟做贼一样,似乎是躲在被窝里偷偷打的电话,“你跟柳蒙蒙,到底什么关系啊?”

    “我们……额……我们是老同学啊,从小学到高中,老同学……”

    “别骗人了!”周韵然神秘兮兮道,“柳蒙蒙回去的时候哭了一路,你当我傻子啊?”

    “哭?”张毅城一愣,“周……表妹啊,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说!我问她她也不说,劝她她也不听!”周韵然道,“可能是对你有点失望吧?”

    “哎!我就知道得这样……”张毅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说真是他妈的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误会了,“我跟你说,以我的本事看,你表哥身上,以及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真的是干净的很,凭我的本事,看不出有问题!你也看见了,我背了那么一大包的东西,就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但不管是房子还是人,都没问题,你让我解决什么啊?他爸请来的那些能人,不也都说没事吗?难道非让我说他身上背着个鬼,大家才开心?”

    “哎呀吓死了,我警告你哦,大半夜的可不许你吓我!不过你这个人可真傻,就算没事你也得装装样子啊……”周韵然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吃——醋——了!”

    “我……”张毅城真是一头磕死的心都有,“我吃什么醋?我能吃什么醋?我张毅城从生下来到现在,就不知道醋字怎么写!”

    “行了别装了,该装的时候不装……”周韵然道,“我告诉你,柳蒙蒙和我表哥之间,真的只是学习上的关系!没有任何其他关系!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你?”张毅城似乎有点疑惑,“你怎么保证?”

    “告诉你个秘密,千万别告诉别人!”

    “好啊!”张毅城道,”我张毅城向来嘴严!”

    “真的,你要告诉别人,我表哥非杀了我不可!”周韵然越发神秘,“你先保证你不告诉别人!”

    “好,我保证保证,快说快说……”张毅城迫不及待道。

    “其实我表哥,身上有残疾!”周韵然道,“他的左耳朵完全听不见声音,右耳朵是弱听,是小时候打什么针留下的后遗症!别人站在两米以外说话,他就听不见了,他,基本上是半个聋子!”

    “呃?”张毅城差点一头栽在方向盘上把路灯柱子撞了,“有这等事?看不出来啊!”

    “他会读唇!”周韵然道,“这是我家的绝对机密,你可不许说出去哦!我哥的自尊心特别强,他宁肯死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是聋子,其实武清也有很多不错的高中,但他就是想远离那些知道他这个秘密的人,才报考市里的学校的,现在除了他们班主任以外,没人知道他有这毛病!”

    “那他学习还那么好?老师讲课他也是读唇?”张毅城似乎有些疑惑,“英语考听力怎办?”

    “考听力就看他人品啦,座位离喇叭近点,也许能听见,离远了就只能靠瞎蒙啦!用其他科背分呗!”周韵然似乎也有些无奈,“不过也无所谓啊,听力那几分对他来说毛毛雨啦!”

    “我靠,口出狂言啊你,听力那可是30分呢!”对于这个姜俊弱听的事,张毅城也很是惊讶,本来以为就是个男狐狸精,没想到却遭遇了一个男张海迪2……

    “你说,以我哥这样的先天条件,可能和柳蒙蒙有什么别的关系吗?”周韵然道,“所以说你像刚才那样,冷冰冰的,可能真的伤到她啦!”

    “照你这么说……”此时此刻,张毅城内心忽然间升起了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是我误会了?”

    “吃醋就是吃醋,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呸!”见张毅城这边的误会似乎解除了,周韵然似乎挺开心,“对了,你答应我保密的哦,让我表哥知道我把他的事告诉你,我们这兄妹关系就完了!我就是不忍心看柳蒙蒙好心帮忙还被误会,才告诉你的!”

    “表妹你放心,我比江姐还嘴严,不管敌人是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我都不会说的!”张毅城大义凛然的学起了马景涛版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的口吻,“我张毅城指天盟誓,打死我也不说!”

    “哈……哈哈…”周韵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天多谢你跑一趟,我先睡觉啦,拜拜!”

    “唉……等一下先别挂!”张毅城似乎想起了什么,“表妹,你能帮我个忙么?”

    “嗯,你说!”周韵然似乎还挺好说话……

    注解:

    来来电显示功能费:天津市早期手机通信服务中,来电显示功能需缴纳10元/月的功能费才能开通。张海迪:当代著名残疾人作家、翻译家;5岁时因脊髓血管瘤导致高位截瘫,此后自学完成了小学、中学和大学本科的课程并攻读了硕士学位,此外还自学了中医知识以及英语、日语、德语等多门外语,其身残志坚的事迹影响了整整一代人。

第四章 废 阵

    “你表哥之前租的那个康复园的房子,现在还能进去么?”张毅城问道。

    “是富康园!”周韵然纠正道,“能进去!那套房子他家一次性向中介交了好几个月的房租,一直租到高考结束呢,后来搬出来想找中介退钱,中介不退,所以钥匙也一直没交回去。”

    “哦!那就好,你能把钥匙偷出来么?”张毅城的语气似乎是在策划什么阴谋。

    “干嘛偷出来啊,直接要过来不就完了?里面又没什么值钱东西!”周韵然似乎有点不解,“怎么?你还想继续帮我表哥?”

    “嗯!说实话,我现在觉得你表哥挺牛B的,耳聋都没耽误学习,如果因为这怪毛病影响高考,有点可惜……”说实话,虽说对这个姜俊没什么好感,但张毅城却的确有点佩服这个人。

    “你真的这么觉得啊?”周韵然显然也挺兴奋,“但你不是说看不出有问题吗?”

    “说句不好听的,这叫死马当活马医,医院也不是没去过,不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吗,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啊!”张毅城道,“不过你可别报太大希望,现在我也是没头苍蝇一只,撞天婚碰运气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周韵然道,“那你什么时候去?周末?”

    “周末个毛,明天你有时间吗?”张毅城道,“以我的经验,万一真是鬼弄的,可是不宜拖延啊!”

    “明天?你不上课啦?”周韵然似乎有点吃惊。

    “上课?”张毅城一声冷笑,“老师一看见我的脸,就情绪不好,情绪不好,课就讲不好,课讲不好我就听不好,古人云宁缺毋滥,听不好还不如不听,所以我就不去了……”

    “哈哈哈……你这人真贫……”周韵然笑道,“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也不上课?”张毅城疑惑道,“你不是害怕吗?”

    “我……我就是想看看……”看来这周韵然似乎也是属于那种既胆小又好奇的类型,“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没事,随便看,我就是怕耽误你学习啊,你们那个学习不能跟我比啊……”张毅城道。

    “其实……其实我不准备在中国上大学啦!”周韵然道,“我高考完了就去补英语,可能明年就出国留学了!我大姨在美国,那边都已经给我安排好了!”

    “哦,准海外侨胞啊……”张毅城呵呵一笑,心说怪不得这丫头这么敢穿,敢情是未出国先接轨……“那好,明天上午十点,我在你表哥家小区门口等你!对了!你不是说你表哥写过好多本的偏旁部首吗?”

    “对呀,也给你偷出来?”周韵然还挺善解人意。

    “对!拿给我看看!”张毅城道,“千万别让你哥知道!”

    “你这人,明明是帮他,为什么偷偷摸摸的啊?”周韵然不解。

    “唉,表妹啊,男人之间的事,你就别琢磨那么明白了……”说实话,虽说张毅城此刻想帮忙,却不愿意那姜俊知道自己帮忙,并非是高风亮节做好事不留名,而是实在不想太尴尬,刚才当着人家的面带答不理的,现在却莫名其妙的上赶着去帮忙,让人家怎么想?“我给你保密你也得给我保密啊!这事千万别让你哥知道!”

    “嗯……行吧!”犹豫了一下,周韵然还是答应了保密,“那我先睡啦,你也早点睡吧,拜拜!”

    ……

    次日,上午。

    随着一声嘹亮的口哨,一直鸽子大小的“鹞子”落在了张毅城的手里,说是鹞子,但实际上却是甘肃那只倒插门的野生猎隼“棒子”和张毅城养的鹞子“枣花”杂交生下来的新品种,是“棒子”和“枣花”两口子众多子女中体型和成色最优秀的一只,出于对篮球的喜爱,张毅城甚至打破了诸如铁锁、枣花这类恶搞性质的命名习惯,给这只杂交鹞子起了个时髦的名字叫“科比”。此鸟一直被张毅城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而单独训练,此时也算是第一次实战演习吧,按张毅城的经验,这东西对阴阳以及磁场变化的敏感程度要远高于罗盘这些人造工具。

    “哇,你还会养这个啊!”起初,周韵然还不明白为什么张毅城总是把脑袋探出车窗吹口哨,在张毅城的指引下,才发现一只深棕色的鸟一直在跟着出租车飞,“太帅啦!”

    “帅吧!家里还有一大窝呢,送你一只?”被周韵然这么一捧,张毅城显得洋洋得意。

    “不要!我不会养!万一养死多难受啊!”虽说羡慕,但周韵然自己似乎没信心饲养这类猛禽,“唉,你天天穿校服啊?”见张毅城竟然穿着校服,周韵然似乎有点奇怪,按传统的观念,像张毅城这类调皮捣蛋的问题学生应该很讨厌穿校服才对,可这张毅城昨天晚上穿的就是校服,第二天穿的还是校服,而且是一身新换的校服,显然家里校服不止一身。

    “恩,家里困难,买不起别的衣服……”说实话,虽说一般的问题少年甚至学习正常的学生都讨厌穿校服,但张毅城却是个例外,一年四季校服不离身,说实在的,这重点学校的校服可是好学生的名片,虽说真实成绩不咋地,但只要穿着校服,即便是走在大街上,也能让张毅城有一种天之骄子的优越感。

    “净骗人,家里穷还给你买车!”周韵然翻着白眼道。

    “唉,被你识破了……”张毅城佯装感慨,“其实,学校和课堂是我心灵的归宿,我必须时刻穿着校服,提醒自己要爱学校爱老师爱同学!即使在高考的考场,我也要穿着校服,让四周那些不认识的人洞悉我重点中学高材生的身份,让他们都来抄我的答案,为我深爱着的、咱们学校的同学们,做出我应有的贡献,为他们减少竞争者!”

    “哈哈哈……你是说,你准备穿着咱们学校的校服参加高考,然后故意让周围人抄你的答案?”周韵然笑的都快岔气了,“你这人太坏啦!”说实话,作为重点中学,老师和学校方面早就开始三令五申,禁止学生穿校服参加中考、高考之类的大型考试,穿着市重点中学的校服去考试,肯定会成为四周其他学校学生的抄袭对象。而张毅城的想法却正相反,在张毅城看来,一辈子最爽的事莫过于以自己的成绩,穿着重点中学的校服去考试,你们来抄吧,咱们来比比谁的分更低……

    这个所谓的富康园小区,似乎是早期开发的商品房小区,根本就没有什么物业管理,到处是小区居民乱堆乱放的废旧物品,绿化也差得很,不管是小区环境还是楼宇新旧程度都和姜俊新搬家的西康名苑相差甚远。

    “耶?这地方,怎么这么破?”下了车,张毅城似乎有点不解,“看昨天的房子,你表哥家应该不穷啊?”

    “这个房子是中介公司给介绍的,估计花言巧语把我姨妈忽悠住了,据说还没看房就先交了二百块钱押金,后来我姨妈也看不上这,又看了几处别的房子还不如这呢,想换中介,但中介不退押金,加上房子特便宜,我姨妈觉得租房子又不是常住,就将就着租了……”周韵然似乎还挺了解内情,“哎,对了,这个给你!”说着半截,周韵然从书包里掏出了基本练习本塞给了张毅城。

    “我勒个去,猛一看还以为你哥是学日语的呢……”翻开练习本,张毅城也是一愣,只见本子满篇都是密密麻麻的偏旁部首,虽说密度比较大,但种类并不多,就那几个偏旁部首翻来覆去的重复,翻过一页,跟上一页差不多,再翻一页,还是那几个偏旁来回的重复,“他一天写一篇?”

    “不是,一晚上要写好多篇,这样的本还有几本,但写的排列顺序都差不多,所以我就拿了其中一本。”周韵然满怀期望,“你能看懂吗?”

    “我要能看懂这个,那估计比你哥病的还重……”张毅城把练习本塞进包里,继而把罗盘掏了出来,从楼道里便开始左晃右晃的看。

    “你怀疑是楼道里也有鬼?”看张毅城拿着罗盘在楼道里晃,周韵然似乎不敢进楼门了,“可不许你吓我啊……”

    “我放弃学业大公无私,可不是为了来吓你的……”啪的一下合上罗盘,张毅城一把把周韵然拽进了楼道,“快去开门!”

    “哎呀你拉我干嘛啊!”周韵然皱着眉头撇了张毅城一眼,嘟嘟囔囔的上楼,“告诉你,我要是也传染上那种毛病,跟你没完!”

    姜俊租的房子就在三楼,户型是典型的八十年代末“大居室小客厅”的旧式设计,屋里家具表面微微有一层浮土,也许是因为楼层高不接地的缘故,虽说已经有近两个月没人住了,但屋里却没有丝毫的霉味或其他怪味。

    “怪了……”托着罗盘把屋里的各个角落都转了一遍,张毅城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伸手拉开了大衣柜和写字台的柜门,只见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床铺底下也没放任何东西,阳台上也是一马平川。

    “什么怪了?你发现可疑的地方了?”见张毅城皱眉头,一直站在门外边没敢往屋里进的周韵然也紧张起来。

    “我说怪了,就是因为没有可疑的地方!”说罢张毅城走到窗户边,一把推开了窗户伸出了胳膊,一声口哨过后,一只大鹞子扑拉扑拉的落到了张毅城胳膊上。

    “哇塞!太乖了!”周韵然羡慕的眼珠子都快流出来了,“我家住楼房,能养这个吗?”

    “如果阳台没封,养一只应该问题不大,多养没戏……”张毅城把鹞子拖到了屋子正中间猛的一扬手,只见这鹞子普拉普拉飞了几下直接落地,东走走西走走甚是清闲,丝毫不见紧张,在张毅城的训练下,一旦嗅到不靠谱的东西,这鹞子脖子乃至全身的羽毛都会竖起来,状态变化是相当明显的,而此刻却一声不吭的散起了步,显然这房子里没有什么带阴气的东西,就算有,倘若阴气小到了连鹞子都感觉不到,也不会对人产生伤害。

    “他在干吗啊?”周韵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鹞子,不知道这怪鸟有什么特异功能,但盯了半天似乎也看不出这鸟有什么另类的地方,在屋里逛来逛去似乎跟广场上的鸽子也差不多。

    “去吧!回家吧!”张毅城从地上捧起鹞子走到窗户边,两手一托放飞了鹞子,继而伸手关上了窗户,“这间屋子比他现在住的还干净,你也看见了,我都动用生物武器了,还是没什么结果!”拍了拍手上的土,张毅城掏出烟叼在了嘴里,斜眼看了看周韵然,“行啦,进来吧!死不了!”

    “你那个鸟,怎么放走了啊……”周韵然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我还想摸摸呢……”

    “想摸它简单,我家有的是……”吧嗒一按打火机,张毅城点着了香烟,“怎么样?送你一只?我养的鹞子那可是稀有品种,是猎隼与鹞子杂交的后代,绝对是神兽!鹞子也叫雀鹰,体型比猎隼小不少,书上说这两种猛禽在自然界杂交的几率只有几千分之一,他爸爸是一只这么大的纯野生猎隼!”张毅城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

    “哎……哎呀不养了不养了,就快出国了,就算也能养成这么听话,总不能让他跟着飞机飞到美国吧!”周韵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放弃了。

    “这间屋是你哥的房间吧?”张毅城吹了吹写字台上的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写字台上。

    “对啊!”周韵然点头。

    “你哥喜欢开party?”仰起头,张毅城猛然间看到了房顶上一盏土得掉渣的吊灯,足有一尺半见方的镀金色金属底座上,斜着装了两根日光灯管,灯管周围则遍布了一堆花花绿绿的有机玻璃吊坠,两灯管中间的缝隙还伸出了一个铁架子,上面挂了一串细细的镀金色铁环,跟金丝大环刀似的,铁环上还有一些塑料丝线串着一堆塑料珍珠与四周的有机玻璃吊坠相连,此外金属底座的四个角还各有一个彩色灯泡,不知道是想营造什么效果。说实话,张毅城在农村也没少住,觉得李村那几个舅舅就够土的了,这盏吊灯绝对属于连那几个舅舅都看不上的货色,总而言之是要多土有多土,惊世骇俗的土,无以复加的土,“唉表妹,你快把这灯打开我看看有什么震撼效果!”

    “这个灯……我记得是坏的……”周韵然走到墙边伸手咔哒咔哒的按了半天开关,灯果然没反应,“还真是坏的……”

    “坏的?”张毅城一皱眉,按理说日光灯管如果烧了或用的时间比较长的话,两端应该是黑的,但这两根日光灯管通体洁白成色尚新,锃光瓦亮的似乎根本没怎么用过,怎么可能是坏的呢?难道……想着半截,张毅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表妹,快帮我把这个写字台搬过来!”说着半截,张毅城搬着写字台一较劲,只听吱呀一声,写字台往吊灯下面挪了一大截。

    “你……怀疑灯底下有鬼?”周韵然可不傻,一看张毅城似乎想打吊灯的注意,赶忙后退了好几步。

    “唉,你这人怎么草木皆兵呢?”张毅城干脆一个人把写字台挪到了吊灯下面,站在写字台上面掏出瑞士军刀开始拆吊灯,理论上讲,金属隔阴阳,如果这个吊灯的底盘是纯金属的,那么托盘下面如果藏着什么猫腻的话,非但罗盘测不出来,就算是鹞子也会感觉不到。

    约么有十分钟的功夫,整个吊灯连带着灯管被张毅城从房顶上卸了下来,只见吊灯背面根本就没连着电线,整个吊灯只是被螺丝固定在房顶而已,这种灯怎么可能点亮?

    “乖乖……这是他娘的……是什么?”用军刀刮了几下墙皮,一个比巴掌稍大一点的复杂图案进入了张毅城的视线,说是图案,其实更像是雕刻,八个类似于钉子眼的深坑均匀的环状排布在一个约么两厘米深的凹槽周围,钉子眼跟凹槽之间各有一个浅槽相连,浅槽周围则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刻痕,似乎三三两两还有一些奇怪符号,因为刻的比较粗糙也看不太清,整个图案乍一看有点像大号的毒蜘蛛,钉子眼和中间浅槽里应该是镶嵌过什么东西,但此刻已经不在了。

    “啊!”周韵然干脆尖叫一声用手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手指缝里偷偷看,“这是什么啊!?”

    “鬼知道这他妈的是什么!”说实话,长这么大,张毅城的古书阵法也没少学,却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就是这个东西害我表哥得怪病?”周韵然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写字台底下,“这是不是什么邪门符咒啊……”

    “不像符咒!”张毅城用刀尖刮了刮中心的浅槽,似乎还有干硬的万能胶,“应该像是什么阵法,但这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在了,这是个废阵……”说罢,张毅城跳下写字台又把罗盘掏了出来,不出所料仍旧是一切正常……

    “阵法?”周韵然眼珠瞪的跟橘子一样,似乎对阵法二字完全没有概念,“那是什么东西啊?古代打仗的阵法?”

第五章 姜俊的误会

    “道术里的阵法,跟诸葛亮排兵布阵那个阵法,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说的阵,是法阵,做法时用的!”张毅城问道,“你哥住在这的时候,有没有外人来过?”

    “应该没有吧!”周韵然道,“他也没在这住多久!”

    “那就怪了……”张毅城又用军刀刮了刮周围的墙皮,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你回去问问你姨妈,他们在这住的时候有没有过外人进屋,尤其是动过这个吊灯的……”跳下写字台,张毅城把姜俊半夜乱写的练习本掏了出来,用军刀上的圆珠笔在本子背面把房顶的废阵大体描了下来。

    “我哥的病,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啊?”周韵然盯着房顶一个劲的看。

    “不好说……”张毅城摇摇头道,“如果你哥搬进来之前就已经这样了,那应该跟这个阵也无关,这东西就算是个阵,也是个废阵,什么效果都没有!你看见中间那块凹进去的地方了么?道术把那个称为‘阵眼’,是整个法阵的能量中枢,应该有什么邪门物件,这个阵才会生效,那个地方空了,这个阵就没什么效果了,跟掉了块墙皮没什么区别,不会对人产生任何影响!”

    “哦……”周韵然听了个半懂不懂,干脆掏出了手机,“我现在就问!”

    一同电话过后,周韵然得到了一个让人吃惊的答案:这个吊灯确实被拆下来过,只不过是姜俊自己拆的……

    按姜俊母亲的说法,搬进来后,姜俊发现屋里的灯是坏的,就出去买了两个灯管,结果换上灯管后还是不亮,便把整个吊灯拆了下来,结果发现里面根本就没连电线,因为没有修电线的工具,便又原封不动的装了回去,后来没几天便患上了晚上写字的毛病,就搬出来了,前后时间不长,且家里绝对没来过外人,更没人再动过这个灯。

    “灯是你哥自己拆的!?”张毅城一愣,“快联系你哥!问问他把灯拆下来的时候,这东西是不是就是这样!”张毅城指了指房顶上的废阵,”问问他动没动上面的东西,一定要问明白,让他一定实话实说,如果里面有东西被他取出来了,赶紧拿来给我看!”本来,张毅城并不想让姜俊知道自己在背地里帮忙的事,但眼下看来不让他知道是不行了。

    “哦……”一看张毅城似乎很紧张,周韵然也不敢怠慢,但等掏出手机又傻了,“我怎么联系他?”

    “他没手机?”张毅城一皱眉。

    “没有。”周韵然摇头,“他听都听不见,要手机有什么用啊?”

    “传呼呢?”

    周韵然继续摇头。

    “哎呀真是比雷锋还简朴……”张毅城也没辙了,心说你学习这么好,怎么能连个传呼机都没有呢?自己要是能考年级前十,别说是手机,想要架飞机也不是没可能啊……”算了,走吧,去学校找他!”张毅城把拆下来的吊灯直接靠在了墙角,又把写字台搬回了原位。

    “找他?”周韵然一愣,“那他岂不是知道你在帮他了?”

    “知道就知道呗……”张毅城佯装满不在乎道,“想当年,雷锋叔叔做好事也不留名,现在咱不是也都知道了么?纸里包不住火啊……”

    “呸!臭美,还雷锋呢!”周韵然扑哧一笑,“那我就不给你保密啦,不过我告诉你的事,你要保密啊!”

    “知道!”看了看屋里到处一马平川似乎不可能再藏什么其他猫腻了,张毅城背起包便走出了屋门。

    “你等我锁好门再走啊!别把我一个人扔这!”周韵然手忙脚乱的锁门,似乎还是心有余悸……

    两人到学校的时候正是中午,见张毅城既然和周韵然一起来找自己,姜俊也是很意外,这个张毅城昨天晚上还冷如冰寒如雪的,怎么忽然这么热心了,为什么还跟自己的表妹在一块,难道……?

    “姜桑,昨天晚上,我心情不大好,所以有些失礼,希望你能原谅我……”张毅城用手拍了拍姜俊的肩膀,说话时佯装感慨故意低下了头,结果等了五六秒都不见姜俊回答,等抬起头,发现姜俊正面带尴尬的看着自己,似乎听见了说话,却没听清内容。

    “我说,昨天我有些失礼,希望你别往心里去!”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毅城故意把声音压的很低,但却保持着正常的口型。

    “哦!没事!你能出手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虽说声音小到连张毅城自己都快听不见了,但姜俊似乎“听”清了,看来周韵然的话果然不假,此人确实是个半聋,且真的会读唇。

    “你那间屋子的吊灯,你拆过?”张毅城把姜俊拉到了一边。

    “是啊!”姜俊点头,“后来发现里边根本就没接电线,我手头上又没有修电线的工具,就原样装回去了。”

    “你见没见过这个?”张毅城从包里拿出了姜俊晚上乱画用的练习本,翻开背面给姜俊看了看自己描下来的废阵。

    “这个你也看了啊……”接过自己犯病时瞎画的练习本,姜俊显得有点尴尬,“这个……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你动过没有?”张毅城一皱眉,“姜桑,你一定要跟我实话实说,这很重要!”

    “我真的没动这个东西!”看着本子上描画的废阵,姜俊也是很奇怪,“我以为那是装修时留下的痕迹,当时我一直在注意电线!”

    “那就怪了……”张毅城把练习本又拿了回来,自己一个劲的嘟囔,既然他没动过,那么这个阵在他拆灯之前就已经是废阵了,废阵怎么会害他晚上写字呢?莫非不是这个阵的事?屋里还有其他猫腻?“你看见这个的时候,身体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么?例如打冷战耳鸣一类的?”

    “耳鸣……?”一听耳鸣俩字,姜俊的表情瞬间就是一僵,与此同时张毅城也意识到说错话了,他那副耳朵能鸣的起来么……“好像有过一下头晕,不过我不知道是因为看见这个,还是因为低血糖……”

    “头晕……?”张毅城一愣,按茅山术的记载,如果真是个有效的伤人阵法,中招的反应往往是打冷战或耳鸣,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头晕的……

    “哎?毅城,你眼光不错啊……”姜俊用手指捅了捅张毅城,继而又用眼瞟了瞟站在不远处的周韵然,“我表妹怎么样?”

    “额?”张毅城被姜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什么怎么样?”

    “我表妹啊,我表妹怎么样?”看来这姜俊虽说表面上一脸的仁义道德,但骨子里确也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别装了,用不用我帮你撮合撮合?”

    “呀……你误会了!”张毅城真是想找一杯工业酒精一饮而尽,心说这个姜俊看来还是病的不够重啊,还有心思琢磨这种事,“我去你上一个住处找线索,她就是负责拿钥匙给我开门而已!”

    “行了,别装了……”姜俊一脸的坏笑,把胸脯子拍的啪啪响,“毅城你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

    “什么事包你身上了?”张毅城都快哭了,这世界上,男女之间,难道就真的不能存在点纯洁的朋友关系么?此刻张毅城算是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误会柳蒙蒙了。

    “当然是给你撮合啊!”姜俊一脸的欣欣然。

    “我们真是普通朋友,昨天晚上之前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张毅城急忙辩解,但还不敢声音太大。

    “原来你们以前不认识啊?那你进度够快啊!”张毅城的话,姜俊似乎只听明白了一半,恰恰是最重要的前半句没听清。

    “哎呀i服了you……”张毅城真是剖腹的心都有,心说自己真是高估了姜俊的读唇水平了,去他妈的回头让周韵然自己去解释吧……

    ……

    “你跟我哥在那贼眉鼠眼的说什么呢?”离开学校后,周韵然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唉!你哥误会我了!”张毅城一脸的无奈,“你哥以为我在泡你!”

    “啊?”周韵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那……那你怎么说啊?”一嫁大叔桃花开

    “我说咱们是普通朋友啊!”张毅城一摊手道,“但他好像没听清,唉……不说这个了,回头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哦……”周韵然低下头,似乎有点失望,“那个什么法阵的事,你搞清楚没有啊?”

    “没有……”张毅城摇头,“你哥好像没动过这个东西,也就是说,在他拆灯的时候,下面的阵就已经是个废阵了!唉!可惜我爸跟我大爷都不在天津,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那……你下一步准备怎办啊?”也不知道是因为张毅城没高清楚法阵,还是因为没承认泡她,周韵然说话忽然变得有气无力,语气甚至比张毅城还沮丧。

    “我也不知道,我家有不少古书,先查查看吧……如果能知道那是个什么阵就好了……”张毅城两眼望天道,“额,还有种可能,就是……”

    “你饿了吧?我请你吃麦当劳吧!”周韵然忽然打断了张毅城的话。

    “好啊,麦当劳我的最爱啊,我要两个腿堡一杯可乐加大……”张毅城也是一愣,自己正说到关键的地方,怎么这周韵然好像忽然间对这事就漠不关心了呢?

第六章 接二连三

    吃完饭,张毅城带着周韵然找了家五金店,把工具买齐之后,转头又杀回了康复园小区,几乎拆下了房顶和墙上所有能拆的东西,却没再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等到张毅城把所有的插座开关都装回去,已经到了下班点。

    “行了,走吧!”把厕所的最后一个开关装回原位后,张毅城伸手捶了捶腰。

    “嗯……”周韵然点了点头,“你去哪?回家?”

    “对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张毅城点头,“怎么?你晚上还有别的安排?”

    “没……没有……”周韵然摇头,“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张毅城一愣。

    “你能不能陪我回去啊?”周韵然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哎……表妹,现在是下班点啊……太阳比中午都亮,外面都是人,有什么可害怕的?”说这半截,张毅城干脆走到窗户边往外看了看,小区里人确实是不少,“要不这样,我打车先到你家把你放下,我再坐车回家?”

    “好吧!”见张毅城答应送自己回家了,周韵然还挺高兴,“不过这次你要等我锁好门再下楼!”

    ……

    到了楼下,正好有辆出租车下客,张毅城还挺美,结果刚要招手却被周韵然拦住了,说小区里不好走,出租车进来容易出去难,非要拉着张毅城走一条所谓的“近路”,结果两人走了20多分钟才来到一条正在施工的土路上,别说是出租车,连自行车都看不见,整条路上暴土扬长,除了施工的大铲车就只有拉水泥的搅拌车了。

    “我说表妹啊,你到底认识不认识啊?”张毅城都快累死了,身上的背包里连法器带新买的工具少说三十斤,下午又干了一大堆的电工活,哪还有力气走路?

    “我也不知道这里修路啊……”周韵然也是一脸的委屈,“要不这样吧,你陪我走回家吧,我家离着挺近的,扔块石头就能扔到……”

    “行吧……”张毅城也无奈了,只能陪着周韵然走了起来,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个钟头,站在小区门口,张毅城下巴差点掉地上,原来这个周韵然竟然和自己前不久新认的那个所谓的“二伯”欧金阳住在同一个小区——红港花园,这世界真是忒他娘的小了,要说像红港花园这种豪华社区可不是一般人家住得起的,看来这周韵然家底也挺厚啊……

    “我家到啦!在我家吃晚饭吧!”楼道门口,周韵然掏出磁卡刷开了楼门。

    “不了不了……我妈一个人在家,我必须回去……”

    “嗯……哪好吧,今天谢谢你啦!”周韵然抿着嘴,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你帮我表哥,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这个人最不愿意欠别人人情,这样吧,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要求都可以!”

    “哦?有这等好事?”张毅城呵呵一笑,“真的什么都可以?”

    “嗯!”周韵然点头。

    “你把那个扔石头的人给我找来我想认识认识……”

    “你这个人……”周韵然一撅嘴,“不理你了!”

    “别,别不理我……”张毅城一拉周韵然的袖子,“开玩笑开玩笑。”

    见张毅城拉自己袖子,周韵然并未挣脱,反倒是眨着眼睛看着张毅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哎,你呀,让你姨妈去那家中介公司打听打听,在他们之前,还有谁住过这套房子……”见周韵然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张毅城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走出小区,张毅城又等了二十分钟才打到一辆车,结果刚一上车,手机便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难道又是周韵然……?”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说实在的,张毅城也不是傻子,眼下那个周韵然没准就是看上自己了,那个姜俊还扬言要从中撮合,卧槽不会真歪打正着了吧?

    “喂?毅城啊?怎么这么半天才接啊?”战战兢兢的按下接听键,张毅城的一颗心暂时算是放下了,打电话的是老伯张国义。

    “毅城,干嘛呐?”电话里,张国义的声音小的要命,周围乱七八糟的似乎是饭店大堂或自由市场一类的环境。

    “我刚放学,正往家赶呢!”

    “刚放学?这都几点啦?”张国义似乎有些不信“你妈做饭了没有?”

    “不知道……”张毅城没精打采道。

    “哎?毅城,你怎么有气无力的?病了?”

    “没事!”说实话,干了一下午的电工活,再背着30多斤的包走上一个半钟头,能有精神才怪。

    “毅城啊,最近学习忙不忙啊?”

    “老伯,我还一个半月高考,你说忙不忙?”张毅城也无语了,你张国义多多少少也是个教育工作者,高考前一个来月问考生学习忙不忙,就算学习不好,也不至于问得这么直白吧?

    “哎呀毅城,老伯这有个急事……特别的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对于张国义而言,询问学习也就是一种礼节而已,礼节过后,不管你忙还是不忙,我都得找你帮忙。

    “我说老伯,你让我缓两天成不?”张毅城都快疯了。

    “这不都缓了一个多礼拜了吗?”张国义还挺有理,“怎么?你小子吃饱了不认大铁勺是不是?刚给你买完手机就不认识你老伯了?”

    “老伯,我跟你说句实话,我现在手头上已经有业务了……”张毅城也明白,自己学习什么样,张国义最清楚,学习这种借口谁都能骗唯独骗不了张国义,所以只能实话实说。

    “有业务?你能有什么业务?”

    “我这也有个同学碰见了点邪门事,求我帮忙呢,咱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把?”张毅城无奈道。

    “同学?你个小兔崽子……怎么不知道哪头炕热呢?”张国义的流氓脾气向来是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这世界上除了亲哥哥张国忠以外向来是谁都不吝,三句话不合立即翻脸,甚至跟张毅城也不例外,“你跟我亲,还是跟你那帮同学亲?”

    “啊行吧行吧……”张毅城后悔的肠子都清了,要不说实话可能还好点,看来一说实话想往后拖两天反而没戏了,眼下自己马上高考,还指望这个手眼通天的老伯出面给自己擦屁股呢,此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我在红港花园呢,你过来接我吧……”

    “红港花园?”张国义一愣,“你跑那干嘛去了……?”

    ……

    好在也没开多远,下了车往回走了没两步,张毅城便又回到了红港花园的正门,给李二丫打了个电话之后,便蹲在小区门口开始等。也就十几分钟,张国义便开车赶了过来,看来打电话时张国义就在附近。

    “毅城啊,你怎么跑这来了?”张国义似乎有点不解,“对了,前几天欧金阳还想让我把你介绍给他们家闺女当对象呢,你小子不会是已经自己搞上了吧?”

    “老伯啊,你是想逼我吊死在你面前以证清白是吧?”张毅城都快哭了,心说当年窦娥那点冤枉跟爷我今天的遭遇比起来算个屁啊……“那个碰上邪门事的同学的表妹就住这个小区,我送她回家……”

    “哦?”张国义一脸的坏笑,“我知道了,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热心呢,连你老伯我的事都往外推,还他娘的跟我讲起先来后到了……你小子是想借机勾搭人家表妹吧?跟柳东升他闺女闹崩啦?”

    “老伯你把车开快点,我跳车自杀先……”张毅城都快死了,妈巴子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行了别贫了,毅城啊,这回你可一定得帮帮你老伯,你老伯这后半辈子可就指望你了!”说着半截,张国义忽然认真起来,“这次帮的人可不一般,你知道他老丈人是谁么?”

    “谁呀?”张毅城也是一愣,心说能让张国义如此紧张的人,看来不是一般人物。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认识,反正你就给我记住,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张国义似乎已经跟那边立下军令状了。

    “那我要万一失败了呢?”张毅城双手捂脸生不如死。

    “那我就去找你爸跟你大爷!”张国义一脸的大义凛然。

    “那你直接找他们不就完了吗?干嘛非得把我卷进来啊……?”张毅城真是死的心都有,有这么个宝贝儿老伯绝对是躺着都中枪……

第七章 磨刀病

    七拐八拐的,张国义把车开到了一个城郊结合部的别墅区。单看住的地方,此次事件的当事人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

    按张国义的话说,此次事件的当事人叫冯向京,是张国义近期通过欧金阳的关系刚刚联系上的哥们,特殊时期前跟张国义在一个学校,曾经还拜过把子,虽说后来下乡到了农村断了联系,关系也疏远了不少,但毕竟名义上还是把兄弟。

    下乡时,这冯向京在农村娶了个媳妇叫王云霞,王云霞的父亲原本是市里的干部,特殊时期刚开始便被打成了叛徒,带着全家老小下放到了农村,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所以虽说这王云霞长得还不赖,却没人愿意娶,结果被冯向京捡了便宜。后来特殊时期结束,王云霞的老爹不但平了反复了职,且平步青云越爬越高,而这冯向京自己似乎也是个有经济头脑的人,自改革开放之初便开始下海经商,除去老丈人那层官场上的关系不说,单单其自己少说也有几千万的身家。

    在张国义的记忆中,此人从小便对刀剑这类的冷兵器尤为喜好,碍于当时条件有限,也没捞到过什么像样的家伙,最好的所谓藏品,就是一把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军刺1,带到学校显摆还被保卫科没收了。经商发家之后,这冯向京仗着自己攒了点家底,便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大肆搜罗名刀名剑,不但中外通吃,而且一郑千金绝不心疼,此次出事,便怀疑是前不久从沧州高价收来的一把日本刀不干净。

    日本刀是从沧州收来的,拿到家没多久,这冯向京便多了“半夜磨刀”这么个毛病,且龇牙咧嘴的能吓死个活人,虽说症状上跟梦游差不多,但家里人用尽了各种手段就是叫不醒,泼凉水也试过、放鞭炮也试过、甚至还用绳子捆过,都不管用,尤其用绳子捆的时候,这冯向京把胳膊都挣破了,且挣开绳子就直奔磨刀石,不管身上还是身边曾经发生过什么或正在发生什么,只要一到半夜,就一门心思——磨刀,最要命的,就是第二天早晨起来这人没事人一样,甚至不知道自己半夜干过什么。

    这期间,家里人曾想过不少办法,包括请和尚老道开坛做法、请大师来看,更是不惜在外地租了套房子把日本刀放到外地,都没什么用,其间各大医院也看过,结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老丈杆子给出了个主意,就是白天睡觉晚上醒着,要说这招还真挺管用,刀是不磨了,但一个大活人也不能一天到晚按美国的时差生活啊,日子还过不过了?生意还干不干了?以至于这冯向京曾经放出过话,谁要能把自己半夜磨刀这个毛病给看好了,不但日本刀赠送,额外还加送市区一套三居室商品房外带五十万块钱的酬金。

    “磨刀?”听张国义这么一说,张毅城心里一动,心说不会这么巧吧?这毛病怎么跟那个姜俊那么像呢?虽说一个是写字一个是磨刀两者的症状不一样,但其他的细节都差不多啊,都是叫不醒,都是早上起来对晚上的事没记忆,都是去医院看不出毛病,同样也都是找能人看不出问题……“老伯,你确定他是因为收了刀才出的事?不是因为什么搬家之类的事?”

    “搬家?没听说……”张国义摇头,“他自己说是因为刀,具体你得问他……”

    “有意思……”张毅城呵呵一笑,心说这次这个事,不会他娘的又和上次万煞劫的事一样凑巧吧,莫非自己这个宝贝老伯也像《白眉大侠》里的房书安2一样,是个传说中的”福将”,每次自己或者老爹张国忠抓瞎的时候,都能通过他找到线索?

    车停在冯向京家门口时已经十点多了,开门的就是冯向京本人,看来那个传说中的被捡便宜的美女媳妇已经睡了。在张国义嘴里,冯向京是个粗人,一没文化二没品位,标准的暴发户一个。但在张毅城看来,此人文质彬彬和颜悦色,虽说从言谈举止里的确有那么点农民企业家的乡土味,但大体而言气质还算说得过去,相比之下老伯张国义似乎离暴发户的标准更近一点。

    “老三啊!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大侄子!欧金阳家那个事,就是他给摆平的!”落座后,张国义第一件事便是大义凌然的拿张毅城在欧金阳家的表现说事,看来欧家这段素材不定被这张国义在外面吹过多少回了,“你可别看他年纪小,就你请的那些个什么大师半仙的,跟他比那差的可真不是一点半点!”

    “哦……”冯向京一个劲的打量张毅城,不住的点头,“不知道这位小英雄……怎么称呼?”

    “叫大侄子就行!还小英雄!哪个朝代的称呼啊……?”张国义呵呵一笑,“毅城,快叫三伯!”

    “三伯!”张毅城站起身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心说照这种认亲戚的速度发展下去,没准三年之内亲戚数量就能超过李村那三个舅舅,“我叫张毅城,叫我毅城就行了!”

    “毅城啊,我这个事,不知道你听没听你伯伯提过……”此时冯向京似乎刚起床不久,一边说话一边打哈欠,“你三伯我现在都快被折腾成神经病了,家里也不像个过日子的,你看你有没有办法给看看?能看好的话……”说着半截,冯向京忽然站起了身子,拉着张毅城就进了里屋,“你看,这些你随便挑!”

    随着冯向京伸手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一个只能用夸张两个字来形容的刀具收藏室差点闪瞎了张毅城的狗眼;说实在的,之前听张国义云山雾罩的白话说冯向京家里收集了不少名刀名剑,自己并没什么具体概念,在自己的想象中,无非是摆几把像样的家伙在案头,其余的都放盒子里装箱入柜而已,毕竟都是值钱家伙,摆在外面一来落土招灰,二来也不利于防盗。而眼下冯向京这个收藏室,却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整个收藏室有如一个对外开放的冷兵器博物馆,四面墙上布满了颇为专业的带玻璃罩的托架,每个玻璃罩的上方更是安装了专业射灯,所有刀剑一律是近距离曝光展览,且玻璃罩中的刀剑大部分是没有刀剑鞘的西洋货,不但长短不一造型各异,在制作工艺上更是精雕细琢巧夺天工,如此一屋子的裸刀裸剑,在配上舞台及的射灯效果,随便哪个男人恐怕都会有一种瞬间的大脑充血的感觉。

    “三伯,您这收藏,不赖啊……”张毅城缓步走进收藏室,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两只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好了。

    “嘿嘿,马马虎虎吧……”听张毅城这么一夸,冯向京立即就是一脸的春风得意,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害上磨刀的毛病的。

    “三伯,你那把日本刀呢?”张毅城掏出罗盘在屋里溜达了一圈,顺便把屋里的藏品大致看了一遍,似乎都是西洋刀剑,虽说刚进屋时乍一看比较耀眼,但仔细一看却几乎都是现代工业产品,虽说都是名刀,却没有一把能入张毅城的“法眼”,见识过巨阙七星一类的真家伙,哪里还看得上这些量产货?

    “我这就给你拿!”说着,冯向京走到一个矮柜子跟前,拉开柜门取出了一个木质长匣。打开木匣,只见一把雕装古朴的东阳弯刀斜躺其中,从刀的外形而言,与传统的日本刀有很大的不一样,首先是没有“护手盘”,整把刀从头到尾一样的齐,如果不看刀柄与刀鞘之间的缝隙,甚至分不出那边是柄那边是鞘;其次是刀的宽度比传统日本刀也要窄,不管是中国刀剑还是日本刀,鞘都应该是扁的,而此刀的刀鞘与刀柄的材质完全一样,且接近圆柱体,也就是说刀鞘的截面基本上是圆形,如果不是刀刃有弧度,甚至看不出是一把刀。

    拔刀出鞘,张毅城也是一愣,这把刀长度大概在七八十厘米左右,虽说刀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刀刃却仍旧寒光四射宛若新铸,金属给人的感觉与周围那些现代西洋刀剑完全不同,寒光闪烁的刃口布满了形状各异的金属纹理,用手指轻轻弹触,感觉声音异常清脆,单凭声音就能断定不是一般物件,另外在靠近刀柄的地方还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除了一些圆咕溜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图案之外,还刻着几个日本字,张毅城不懂日语,只认识其中一个类似于繁体汉字“鸟”字的铭文,虽说自己对日本刀的历史不是很了解,但从刀柄的新旧程度判断,此刀的历史没有一千年也得有个六七百年,而刀鞘虽说材质与颜色与刀柄相同,但成色却要新上很多,显然是近代后配上去的。

    “三伯,这把刀,好像没磨过啊……”摸了摸刀的刃口,张毅城仔细看了半天,丝毫没有磨过的迹象。

    “当然没磨过了,这是古刀,摆着看的,我磨它干嘛?”冯向京一愣。

    “那您前不久磨刀……”

    “哦!那事说来话长!我磨的刀,是我自己打的!”按冯向京的话说,自己之前疯狂迷恋刀具,甚至也想玩票自己铸一把刀,过一把欧冶子3的瘾,为此还自己建过一个小高炉,买过一批铸刀造剑用的土设备,结果不铸不知道,一铸吓一跳,虽说自己一直严格按照所谓的”传统工艺”一丝不苟的铸造锻打,但打出来的却仍然是一把说刀不刀说剑不剑的垃圾。一看铸刀这件事并不好玩,冯向京干脆放弃努力转而化悲愤为力量,重新回归到了高价收现货的老路,但这把已经打出来的四不像,虽说没什么用,但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便一直没扔。前不久自己磨来磨去的刀,就是之前自己打的那把四不像作品。

    “哦……”张毅城点了点头,开始问其他的,“三伯,您买这把刀的时候,卖刀的人有没有说这把刀的来历?”

    “说了!说这是他家祖传的!”冯向京道。

    “祖传?”张毅城一笑,”这刀您从日本收的?”

    “不是啊,从沧州收的!”冯向京一愣,“怎么你伯伯没告诉你?”

    “这是把日本刀啊,怎么祖传到沧州去了?”张毅城呵呵一笑,把刀拿在手里耍了两下,还不错,分量还挺顺手,“难道他祖上是日本人?”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冯向京摇头,”可能是古代的时候,日本人送给他祖宗的吧?”

    按冯向京的回忆,卖刀的人叫王亚东,是自己一个客户的朋友,此人前不久炒股票赔的血本无归,准备卖房子还债,自己是赔客户过去看房子的,结果房子没卖成,倒被自己把人家祖传的刀给收过来了。自从害上这个磨刀病之后,冯向京也找过王亚东,想详细打听一下这刀的来历,但得到的答复与以前一样,祖传,具体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这王亚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祖宗怎么没碰上这么大方的日本人呢……”张毅城也乐了,看来这个冯向京还挺好糊弄的,中国人祖传了一把日本刀,本来就是解释不通的事,人家卖刀的自己都含糊其辞,你老人家倒替人家编起来了……

    “二伯,您近期搬过家么?”张毅城问道。

    “没有……”冯向京摇头,“现在这房子已经住了好几年了……”

    “那就怪了……”眉头紧皱,“不应该啊……”

    “嗯?”听张毅城这么一说,冯向京两只眼睛顿时一亮,“大侄子,你说什么?”

    “我说不应该啊!”张毅城掂了掂手里的日本刀,“三伯,我跟你说,这把日本刀,跟您其他的藏品可不一样,以我的经验,这是把宝刀,都能当法器用!刀剑本就辟邪4,屋子里摆一把工艺品刀就能镇宅了,您这一屋子开了刃的真刀真枪,加上这把能当法器的宝刀,妖魔鬼怪躲都来不及,就更别提兴风作浪了……”

    “对!对!我请过一位香港大师也这么说!”听张毅城这么一说,冯向京的眼珠子顿时瞪圆了,“少年有为!真是少年有为!”

    “三伯您过奖了……”张毅城也懵了,心说怎么又扯出来个香港大师啊,刀剑辟邪这种事是常识,这怎么就成了少年有为了?

    “对了,我听说日本人都爱自杀,是不是古代有日本人用这把刀自杀过,所以把鬼带过来了?”张国义也开始瞎猜。

    “哎呀老伯,我都说了,这刀是法器!小鬼小怪躲都来不及,就好比警察和小偷,你见过一天到晚追着警察跑的小偷吗?”张毅城皱眉道,“依我看,这把刀,没问题!”

    “是啊!香港大师也这么说!”冯向京一个劲的点头,“少年有为!”

    “三伯……我……”张毅城都快哭了,心说这把刀要真有问题就好了,没问题才是大问题呢……

    “大侄子,古人云,宝剑赠英雄!今儿咱爷俩头回见面,三伯也没什么可送你的,你不说这把刀是宝刀吗?送你了!”冯向京把胸脯子拍的啪啪响。

    “还不快谢谢三伯!”张国义也跟着起哄架央。

    “这……”说实话,张毅城还真是挺喜欢这把日本刀,但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啊,按人家冯向京之前的承诺,这刀可是要治好病之后才送的,眼下自己对磨刀这种没谱的怪毛病,完全无从入手,啥都没干呢就先拿人家东西,日后要是解决不了人家的问题,别说跟张国义这边没法交代,自己脸上也挂不住啊……

    注解:

    军军刺:即刺刀,又称枪刺,是装于单兵长管枪械(如步枪、突击步枪)前端的刺杀冷兵器。房书安:单田芳小说《白眉大侠》中的人物,每每遭遇危机总能逢凶化吉因祸得福,是单田芳老师小说作品中塑造最为成功的”福将”型人物之一,详见百度知道:房书安。欧冶子:春秋末期到战国初期越国人。中国古代铸剑鼻祖,历史上第一个发现铜和铁性能差异的铸冶匠人,并铸出了中国第一把铁剑:“龙渊”,开创了中国冷兵器之先河。刀剑的辟邪原理:传统的风水学认为,凡事有棱角的东西,就会产生”煞气”,棱角越锋利,煞气越强,而刀、剑、斧、弓箭这类兵器的“刃口”可谓是比桌角墙角这类的棱角更锋利百倍,煞气自然也要大上很多;而茅山术则认为,煞气、阳气都是震慑怨孽的重要元素,历代道门高人之所以都以名刀利剑作为兵器兼法器,也是基于这个原理。有介于此,在民间,宝刀宝剑向来都是镇宅驱邪的上品,但也仅限于没开过刃的“工艺刀剑”或桃木剑、开山斧等工艺法器,真正开过刃甚至杀过生的兵器是不适于做镇宅之用的,此类兵器煞气过强,虽说驱镇效果更好,但过强的煞气也会对人的健康产生不利影响。

第八章 签刺心阳

    拿着罗盘把冯向京家的房子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果真跟预想的一样,屁事没有,无奈,张毅城只得决定当晚留在冯家,倒要看看这个冯向京如何磨刀,说实在的,能否治好病先不讲,既然收了人家东西,至少要体现一点工作量吧?而冯向京白天已经睡了一天了,一听张毅城想见识自己磨刀,干脆吃了三片安眠药才勉强又睡了过去。

    坐在冯家的客厅,张毅城也试着开了一次慧眼,对于开慧眼这种事,张毅城并不是很擅长,加上平时也懒得练,水平甚至还不如老刘头,幸亏半夜三更环境比较安静才得以成功,在慧眼中,此刀刃煞堪比巨阙七星,绝对是一等一的硬货,且在青灰色的强烈“刃煞”之中还夹杂着一丝黑漆漆的“杀生煞”,顾名思义,“杀生煞”是由生物死亡时的怨气转化而成的煞气,往往只有杀过活物的兵器才会有“杀生煞”,也就是说,这把日本刀肯定杀过生且很有可能杀的是人。

    “我说老伯,还没给人家办事,就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不大合适吧?”睁开眼,张毅城越发觉得心虚,抛开刀本身的收藏价值不谈,光看煞气的话绝对是把价值连城的宝刀,“老伯,你们这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啊……”

    “给你你就拿着!实在不行……”张国义似乎也有点郁闷,一本正经的刚要说大道理,只见张毅城猛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做出了个“嘘”的姿势,“老伯,别说话!你听什么声音?”

    “是……磨刀!”屏住呼吸,张国义似乎也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沙沙的金属摩擦声,声音不大且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他娘的踏雪无痕啊这小子……”说实话,张国义也惊了,眼下两个大活人就坐在屋里,与出门的走廊只相隔一道墙,竟然没听见有人出屋。

    “老伯,你跟在我后面,尽量憋气!”张毅城掏出罗盘,把日本刀夹在腋下蹑手蹑脚的出了屋,说实话,眼下还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怨孽上身所致,还是身上带个家伙比较有安全感。

    虽说之前早有耳闻,但张国义也没见过这传说中的磨刀到底是怎么磨,跟着张毅城走到院子里之后,张国义也有点腿软,只见这冯向京穿着睡衣席地而坐,虽说手头上在磨刀,但上半身却直挺挺的纹丝不动,手里的刀虽说磨的锃光瓦亮,但刀下面却没有磨刀石,干脆就是在步道的花岗岩地砖上磨,两只胳膊机器人一样缓慢的前后摇摆,从时有时无的声音上分析,刀与石板之间似乎也没吃着多大的力道,至多也就是有个磨刀的动作,甚至说有时胳膊在动却没有摩擦的声音,说明刀是半悬空的。隐隐的月光中,之间这冯向京手中的刀从尺寸上判断似乎是乡下劈柴用的柴刀,轮廓上看倒像是民工盖房用的瓦刀,看来这冯向京当初确实是想打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结果一不留神就给打成生产工具了。

    “毅城!这是闹撞客吧?”张国义用手指捅了捅张毅城,把声音压到了极低。

    “不是!”张毅城回过头,一脸的困苦相,低头看了看罗盘,没有任何反应,除非是罗盘坏了,否则绝对不是撞客。

    “不是?”张国义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指捅了捅冯向京的后背,但没有任何反应。

    “老伯!别动手啊!”见张国义竟然冒然动手,张毅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没事!”张国义道,“他家里人用凉水泼他都泼不醒!”见用手捅没反应,张国义的胆也壮了不少,看来家人的话不假,确实是弄不醒。

    “真他娘的怪啊……”张毅城干脆收起了罗盘转悠到了冯向京的正面,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想看看冯向京的“眼相”,所谓看“眼相”,是一种通过瞳孔变化来诊断怨孽冲身状态的诊断方式,也是茅山派独创的绝技,张毅城虽说略懂一二,但大体上还只是局限在看书记图的理论阶段,并未实际操作过,此刻见罗盘全无反应,也只能碰碰运气看看眼相了,没想到刚转悠到冯向京面前,冯向京手上磨刀的动作却忽然停了。

    “呃?这是什么情况?”张毅城也是一愣,就在犹豫的一刹那,只见冯向京猛地站起身抡起手中的刀照着张毅城劈头盖脸就是一招“力劈华山”,吓得张毅城差点虚脱,闭着眼猛的向后一躲,感觉凉飕飕的刀刃贴着自己鼻子尖划了过去,这一刀要是真劈在脑袋上,绝对是不死也落个重残,“我操!怎么还有这段子?”

    “老三!”说实话,冯向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张国义也吓了一大跳,本能的上前一把抱住了冯向京。

    “老伯,快闪开!”此时张毅城也蒙了,躲过一招之后本能的拽出了胳肢窝里夹着的日本刀。

    见日本刀出鞘,冯向京更来劲了,手舞足蹈的似乎是想挣脱张国义的胳膊跟张毅城拼命,只见张国义嗨呀一较力,干脆把冯向京抱了个双脚离地。

    “这……”见冯向京被张国义抱的双脚离地,张毅城也蒙了,眼下看症状,这冯向京像极了闹撞客或被恶鬼怨孽冲身,但若真是被冲身了,应该力大无穷才对啊,听说自己姥爷以前也闹过撞客,七八个壮劳力都按不住,这冯向京怎么被张国义一个人就给抱住了?

    就在这时,只听屋门一响,冯向京的媳妇王云霞开门出屋,似乎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看见眼前这一幕干脆就僵在了当场。

    “弟妹!有绳子吗?”张国义似乎也快坚持不住了,脖子上青筋暴露,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第一句话就是要绳子。

    “有有……”虽然嘴上说有,但这王云霞的腿肚子早就朝前了,哪里还迈得动步?

    “不用绳子!”张毅城把日本刀又插回了刀鞘,当着三婶的面跟三伯动刀,这岂不是会造成误会?

    “三婶,有针吗?”张毅城跃起一步绕到了张国义身后。

    “什……什么针?”

    “大头针、缝衣服的针,什么针都行!”张毅城道。

    “哦……”王云霞也顾不得问张毅城是谁了,两手扶墙跌跌撞撞的进了屋,没过几秒钟便返了回来,把一个塑料盒子递给了张毅城,“这……这个行吗?”

    “额?够快的啊?”接过所谓的“针”,张毅城也无语了,这哪里是什么针啊,怪不得速度这么快,手里这盒子是他娘的一个牙签盒……

    “凑合用吧……”张毅城打开盒盖抽出一根牙签,一闪身又绕到了冯向京的正面,找准了七脉中的“心阳”脉猛的一戳,好在冯向京身上没穿厚衣服,唯一一件睡衣也就是一层薄棉布,牙签当时就见了血,只听冯向京哇呀一叫,瞬间便老实了许多,手里的刀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七脉”是人体阳气循环必经的七个穴位,同时也是人体之中最为敏感的七个穴位,不论用什么材质的针状物体刺入七脉,不但会产生巨大的疼痛,更会扰乱人体内的阳气循环,尤其是“惠顶”和“足阳”这一头一尾两脉,倘若不会闭气功一类的内家功夫,随意用金属刺入这两脉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此时张毅城用牙签刺入的是冯向京的“心阳”脉,是七脉之中排行正中间的穴位,刺激此脉,对人体阴阳循环产生的干扰也最大,以张毅城的判断,此时冯向京所犯的毛病并不像是怨孽作祟,倒更像是诸如精神分裂一类的身体主观发生的问题,若想让其恢复理智,像泼凉水或放鞭炮这类的外界刺激可能作用不大,只有刺激七脉,从身体内部下手,让冯向京体内的阴阳循环产生波动,才有可能将其唤醒。

    “老三?”见怀里的冯向京忽然不挣扎了,张国义心里也是一惊,心说这哥们不会他娘的让张毅城一牙签给戳死了吧?

    “呃……?”冯向京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被张国义抱着,“我怎么了?怎么了?”

    “我操老三,你这是想害死我们爷俩啊!”见冯向京说话了,张国义赶忙松手,“弟妹,他以前也用刀砍人吗?怎么提前也不说一声?”

    “唉……?醒了!醒了!”听见冯向京说话,愣在一旁的王云霞恍然大悟,根本就没理会张国忠的问话,“老冯!你再说句话?”

    “啊?我醒了?”冯向京似乎也挺奇怪,两只手浑身上下的摸了摸自己,似乎不是做梦,继而又看了看正在一旁喘粗气的张毅城,啪的一巴掌便拍在了张毅城的肩膀上,“大侄子!少年有为!”

    “三伯,我只是把你弄醒而已!这和治病是两码事!”张毅城也服了,大叔你还会点别的形容词不?

    “弄醒,弄醒已经不简单啦!”冯向京显然已经很满足了,仿佛把自己弄醒已经是迈出了通向痊愈的革命性一步,“那位香港大师,也想把我弄醒,但他还真就弄不醒!”

    “看见了吧?你大侄子怎么样?”一看冯向京夸张毅城,张国义赶紧乘胜追吹,干脆把刚才危险的一幕忘了个一干二净,“老三,我说的没错吧?什么香港大师台湾大师的那全是扯淡,真正的大师在这呐……”

    “对!对!”王云霞跟着一个劲的点头,“既然醒了,没准就好了吧?”

    “可能性不大……”张毅城道,“我感觉没这么简单……三伯,你可以观察一下,看看明天晚上还磨不磨……另外,您给沧州那个卖刀的打声招呼!”

    “打招呼?”冯向京一愣,“你要过去?”

    “嗯!”张毅城点头,掂了掂手里的日本刀,“这把刀很可能杀过人,但说不好是古代杀过还是现代杀过,想治病,就必须弄清这刀的来历,我看八成不是好来的……”

    “行!明后天找个时间,我带你过去!”冯向京道。

    “不用!”张毅城一摆手,“他已经跟您说过这刀是祖传的了,如果您在场,他肯定不会改口!”

    “沧……又是沧州?”张国义一愣……

第九章 实 话

    “毅城啊,你说他这毛病,是不是梦游啊?”回家路上,对于冯向京的症状,张国义也很是怀疑,对于张国义而言,当初柳蒙蒙犯病时那股子蛮力依旧是历历在目,如果真是鬼怪上身,一个小女孩尚且三个成年人都按不住,此时又怎么可能凭自己一个人就把冯向京抱住?

    “肯定不是!”张毅城斩钉截铁道,“梦游一叫就醒,哪有说梦游还得用牙签刺七脉的?”

    ……

    回到家时,天边已经发白,张毅城连脸都没戏,一头便扎在了**上,感觉没睡多久,便又被手机铃给吵醒了。

    “喂……哪位?”撕心裂肺的睁开眼,张毅城一百万个没好气。

    “懒虫!”电话里传来的果然是周韵然的声音,“我是监工!”

    “哎哟我的姑奶奶……”张毅城真是死的心都有,抬头看了看表,刚七点半,比原定起**时间早了足足三个小时,“我支持你当监工,但咱别当周扒皮行不行?”

    “呸,你才是周扒皮呢!”周韵然道,“你家住哪啊?我去给你送早点吧?”

    “我家住东海小蓬莱,你赶紧过来吧……”张毅城闭着眼从**头摸到了烟和打火机,迷迷糊糊的把烟点上了。

    “你当你是菩萨啊?”周韵然扑哧一笑,“今天你有什么行动计划啊?”

    “今天……今天……?”张毅城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我又接了一单业务,你哥的事暂时推后往后推吧?“今天……我准备在家研究……”

    “那我去跟你一块研究吧!”看来这周韵然是铁了心要找上门了。

    “唉……不对不对……”张毅城赶忙改口,“我找到了一个线索,但远在外地,我准备去外地……”

    “你怎么老骗人啊?”周韵然似乎有点不高兴,“你要是不想让我打扰,就直说,我消失就行了,干嘛总编谎话骗我啊?”

    “我……哎呀……”张毅城也疯了,心说这新时代的三八红旗手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难伺候呢?“我真去外地!昨天晚上临时决定的!”

    “你去哪啊?”周韵然怯怯问道,“你真不去上课啦?”

    “现在一上课就是自习,去也没什么意义……”张毅城抽了口烟道。

    “那你去哪啊?”周韵然仍旧咬住不放。

    “沧州!”张毅城无奈,只得实话实说。

    “我……能跟你去吗?”

    “表妹,不是我不带你去,你表哥已经误会了,咱俩天天混在一块,风言风语风吹沙啊!”

    “没事,我今天晚上就去找他解释……”周韵然倒是不在乎,“实在不行,我去找柳蒙蒙解释,行了吧?”

    “哎!别!”张毅城一听要找柳蒙蒙,立马精神了,“别告诉他我在给姜俊帮忙,千万别!”

    “为什么?”周韵然一愣,“哦……我明白了,你不好意思了……那我偏要去找!”

    “算我怕你了……”张毅城也无奈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而已……”周韵然似乎挺委屈的,“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其实……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啦!”周韵然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开心,”其实我开玩笑的,不会真跟你去的!”

    “哦,你等我消息吧……”虽说自己不愿意让周韵然跟着,但周韵然这一说不去,也不知怎么的,张毅城竟然也有点失落。

    ……

    对于这个冯向京的事,张国义似乎已经上心到了不惜代价不计成本的地步,跟当初给欧金阳办事时那种推三阻四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刚八点一过,张毅城便听见门口有发动机的声音,开门一看果然是张国义。李二丫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国义会开车来接张毅城,看着儿子稀里糊涂的上了张国义的车还挺高兴,干脆连去哪干什么都没问。

    有地址有门牌有电话,叔侄俩很快便找到了那位玩股票赔掉了老本的衰哥王亚东,当然,之前冯向东也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不过并没透露张国义和张毅城的真实意图,向王亚东介绍张国义的借口也只是”兄弟也想弄一把一样的真家伙”而已。

    当着王亚东的面,张国义佯装自己也酷爱日本刀,想让王亚东帮忙再搞一把并表示愿意出高价,按张毅城的设想,如果这刀真不是好来的,既然王亚东能搞一把,自然也能搞到第二把,但没想到这王亚东还就是不上套,一口咬定这刀就是祖传的,自己搞不来。按王亚东的说法,自己的爷爷当年是游击队的,这把刀的来历是爷爷矫勇善战,从日本兵的手里缴获的。

    说实话,倘若只对于张国义而言,这种初级的谎言没准就骗过去了,但若想用这种臆想出来的瞎话骗张毅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虽说试卷上考的历史,张毅城会的不多,但那些试卷上不考的历史,张毅城可着实是知道不少,尤其是抗战时期的历史,在老爹张国忠的影响下,对于这段时期的历史尤其是一些冷门的地方战史,张毅城可以说是没少恶补,按张毅城的了解,日本军人确实有佩刀的习惯,但并不是人人佩刀,武士刀这种东西在日本军队尤其是陆军而言是不可能单兵装备人手一把的,佩刀的军人大都是军官,且至少是佐官(校级军官)军衔。被张毅城指出破绽之后,王亚东声称口误,说其实是他爷爷从一名日本军官手里缴获的,但对于军官姓字名谁却说不出来。

    在这世界上,有一个普遍真理:说谎的人,如果第一句谎言被识破了,就要编造更多的谎言去圆;对于那些兵荒马乱的古代正史,张毅城并不太熟悉,而这王亚东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把谎话编都到了张毅城最为熟悉的那一小段冷门野史里,以张毅城对河北地区抗战史的了解,当初沧州地区最有名的抗战英雄是**支队老大马本斋,指挥的最富传奇色彩的康庄战斗,前后一共歼灭了50来个敌人还都是伪军,这就已经名垂青史了,你爷爷又不姓马,哪来那么多日本军官让你收缴武士刀?

    见王亚东不上套,张国义干脆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饭局。

    酒桌上,张国义把多年来苦心修炼的劝酒套词的本事可以说是发挥到了极致,一人一斤“铁狮子①”下肚之后,干脆又拿出三千块钱现金塞给了王亚东。要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话一点不假,这位玩股票赔到卖房的王衰男,似乎实在是难以抗拒这红彤彤的印着主席头像的革命货币,借着酒劲干脆就把实情说了,这把日本刀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宗的“祖传”,而是盗墓盗来的。

    王亚东所谓盗墓,并不是类似扛着洛阳铲偷偷打盗洞那种鸡鸣狗盗式的盗墓,而是明火执仗的公开挖坟。按王亚东的话说,其父王实奎在特殊时期时曾经担任过本地造反派的高层领导,当时在沧州郊区有个“林善人坟地”,是解放前大财主林啸曾一家的祖坟,因为年久,一些老一点的坟冢早就找不到坟头了,唯独林啸曾的儿子林学义的坟冢建的格外恢弘,这也正好成了造反派破四旧的对象,当时林啸曾家族可是沧州革命的首要打倒目标,一些激进份子便提议挖了林学义的坟,但因为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坚决反对,所以便没人真敢动手去挖。此时沧州有个**叫胡万全,外号胡乱窜,借着造反派闹事的机会便带着人偷着把坟挖了,后来人武部门②接到民兵对胡万全私自挖坟的举报,并反映给了市革委会,革委会便准备以“脱离组织擅自行动”的罪名批斗胡万全,胡万全一害怕,便想用这把武士刀贿赂当时的造反派领导也就是王亚东的父亲王实奎以求免罪,这把刀,就是胡万全从林学义的坟里挖出来的。据说这胡万全也没挖出什么值钱东西,这把刀就算最值钱的了。

    “武士刀,是从林学义的坟里挖出来的?”听王亚东这么一说,张毅城就更纳闷了,“那个林学义是什么来头?”

    “小兄弟,这我可就不清楚了……”王亚东喝的满脸通红,“不过我听说他林家是武术世家,我们沧州是武术之乡,自古以来就是出武术家的地方,他林家发迹,据说也是因为祖上功夫好,但这林学义具体什么情况,我真不知道……”

    ————————

    注解:

    ①铁狮子:即沧州本地产“铁石子”牌白酒,酒精度为50度左右的烈性白酒。

    ②人人武部门:即人民武装部,是中央在县、乡和大中型厂矿、大专院校设立的军事工作部门,1954年改称兵役局。1958年,又改称人民武装部。1961年起,在公社、大中型厂矿、大专院校也设立人民武装部,编配专职地方武装干部。

第十章 无奈之败

    开车把王亚东送回家之后,张毅城第一时间给前不久刚被自己治好的郭明忠打了个电话,眼下自己在沧州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若想打听这个所谓的林学义,便只能指望这个人了。

    接到救命恩人的电话,郭明忠自然是客气的不得了,虽说其本人并没听说过林学义这么个人,但却向张毅城推荐了一个人:沧州本地的民俗学家刘宝昌,按郭明忠的话说,刘宝昌曾经写过一本关于民俗方面的书籍,其间为了了解民间阴亲习俗,还专程拜访过自己好几次,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据说此人也是个武术家,应该对武术圈子那些冷门野史比较了解。

    按着郭明忠提供的地址和电话,叔侄俩很快便找到了这个刘宝昌的住处。听说是郭明忠的朋友,刘宝昌很是热情的将二人让到了屋里,从刘宝昌的口中,张毅城得知,林学义在沧州的武术圈里属于一个富有争议的人物,此人功夫盖世技压群雄,在当时的武术圈子里属于台柱级的人物,但却在与日本军官的比武中一败涂地,丢了沧州人乃至中国人的脸,最后不知所终,有传言是羞愧自尽了,也有传言此人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直至终老,总而言之此人死的即不光彩也不壮烈。

    当然,既然是所谓的争议人物,自然有褒有贬,除了认为林学义给中国人丢脸继而大泼脏水的人之外,还有一部分林学义生前的朋友门生以及了解林学义为人的人,更相信林学义战败后自尽,以死谢天下,虽然败于日本军官但却敢于挑战,虽败犹荣。

    很多人都有这种思维,只要你干的这件事是对的,且不管最后成功与否,只要死了,不管怎么死的都会有人歌颂,例如邓世昌,一没打赢海战二没撞沉吉野,但是死了,死了就是英雄,认为这是中国人的气节体现。林学义也是一样,只不过因为没脸见祖宗所以尸首并未埋进祖坟而已。至于张毅城提到的被胡万全盗挖的那个墓,实际上并不是林学义的真身墓葬,而是认为林学义虽败犹荣的那帮铁杆粉丝及其弟子徒孙们捐资为其在祖坟区内修缮的衣冠冢。特殊时期那阵子刘宝昌也参与过不少运动,也知道林学义坟冢被盗挖的事,但却并未听说坟中有林学义的尸骨,胡万全也只是盗走了些随葬器物而已……

    1937年九月,因装备差距过于悬殊,国军第40军39师庞炳勋部、第49军105师刘多荃部在沧县姚官屯防御战中失利,日寇矶谷廉介所率的第10师团趁机占领了沧县,据说当时林学义的独子林晓源在当地爱国人士的组织下加入了一个叫”抗战义勇团”的准军事组织,主要工作是协助国军后勤部队为前线士兵输送给养物资,战斗打响后,林晓源被流弹击中死于非命,导致林学义痛不欲生,欲与日本人拼命,后来在父亲林啸曾的劝阻下,林学义并没有采取极端手段,而是效仿日本习俗,正式向第10师团的司令长官矶谷廉介下了一封决战书。

    为造声势,战书由锣鼓队敲锣打鼓舞着狮子送到了日军设在沧县的临时指挥部,这种非暴力的高调挑衅,让矶谷廉介一时间也没了脾气,以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而言,如若有外族人下战书且如此高调,倘若不接,便会被视为不敢接,非但影响个人声誉,更是有损“大日本皇军”的“威名”,然而在战争年代,矶谷廉介作为师团最高指挥官自然不会傻到单枪匹马去跟一个敌对国的民间武术家决斗,但又不能丢了大日本皇军的颜面,作为权衡之计,矶谷廉介便以“支那平民无资格与大日本皇军高级指挥官决斗”为理由,并派出了一个号称是其徒弟的日本军官前往应战,而林学义败就败在了这个所谓的徒弟手里。

    “说是比武,但实际上也没怎么比……”刘宝昌讲的绘声绘色,仿佛亲历一般,“林学义主动提出比试刀法,因为他压根就是奔着要日本人的命去的,刀砍比较痛快,要是比拳脚,很难一招毙敌,那个日本军官很痛快的答应了比刀的事,十几招吧……最多也就十几招,林学义的刀就被削成了两截,就败了。”

    “林学义的刀被削成两截!”听到这里,张毅城心中猛得一惊,“那个日本军官用的是什么刀?”

    “当然是人家自己的刀!”刘宝昌皱眉道,“其实林学义也挺冤的,单纯论功夫,那日本鬼子肯定不是对手,但谁都没想到他会败在兵器上!”

    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正式决斗,不可能像小孩子过家家那样,不可能允许“我鞋没穿好你先停停别打,等我穿鞋;或者说你丫耍赖,这把不算,有本事再来一把”等等诸如此类的托词,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败了就是败了,没有第二次机会。日本军官削断林学义的刀后,日本刀稳稳的停在了林学义的肩膀上,离脖子也就几厘米远,之后日本军官收刀入鞘,大笑着扬长而去。理论上讲,不管用多好的刀砍多烂的刀,砍断一把刀都需要很大的力量,而日本军官的刀竟然能稳稳的停在林学义的肩膀上而未伤项颈,说明日本人挥刀的力量很是精准,目的就是砍刀而不是砍人,也就是说从战斗一开始,日本人的目的就是砍断林学义的刀。日本人不杀林学义,可能是因为心存仁念,但也可能是一种蓄意的侮辱。在那个年代,不管是中国还是日本,在习武的人看来,如此兴师动众的宣战却遭遇如此惊天动地的惨败,苟活,绝对是比战败更耻辱的事。

    听着刘宝昌的分析,张毅城的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自己压根没提刀的事,只想打听打听林学义这个人,没想到倒问出与刀有关的线索来了。

    “小伙子,刚才有个事忘了告诉你!刚才你提到过胡万全盗挖林学义墓葬的事,忘了告诉你,胡万全盗走的随葬品中有一把日本刀,据说就是那个日本人用的刀!”

    “嗯……!”张毅城听的津津有味,说实话,早在刘宝昌提到林学义的刀被日本人砍断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你知道那把刀是怎么跑到林学义的衣冠冢里去的么?”刘宝昌面带神秘。

    1945年8月14日,日本裕仁天皇通过广播发表《终战诏书》,15日,日本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无条件投降,9月9日,侵华日军最高指挥官冈村宁次在南京向国民党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呈交投降书,与此同时,驻扎在中国各个占领区的日军开始陆续向当地中国军队投降,瞬间由占侵略者变成了战俘。

    曾经在沧县姚官屯防御战中浴血奋战的国第49军105师此时已驻扎在江苏武进,日本投降后,105师626团参谋长徐长宁作为中方代表接受了武进当地日军部队第三师团步兵第36联队的缴械投降,在集中清点战利品的时候,徐长宁惊奇的发现了一把日本刀,与当年砍断林学义佩刀的那把日本刀无论从造型、尺寸、还是刀鞘的颜色、新旧成色上都有着惊人的相似,细一打听,方得知这个所谓的步兵第36联队虽说番号上隶属第三师团,但却是由当年打过沧县的第十师团第39联队改编而来,也许是无巧不成书,也许是历史的小玩笑,当年在沧县打的不可开交的两只部队竟然以另一种方式重逢在了武进,只不过双方的角色此时已经发生了180度的大逆转。

    通过进一步询问,徐长宁得知,此刀的主人,就是联队指挥官节骨洞三中佐,此人是日本江户时代著名武士节骨正的后人,也是日本古剑术流派节骨风吹流的八代目传人,在接到投降命令后便切腹自尽了,当初在沧州与林学义比武的,也正是此人。

    说来也巧,当年49军驻扎沧县的时候,林学义曾经登门拜访过626团团长顾惠权,当时恰逢徐长宁在场,林学义想让儿子参军入伍为国效力,希望儿子借此得到锻炼,但碍于儿子年纪太小只有十六岁(那时的年龄基本上是指虚岁,虚岁十六岁的话,周岁则只有十五岁),便想私下请求顾惠权先给儿子安排一个后方差事,最后被顾惠权婉拒了,理由是蒋委员长有曰:“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此刻大敌当前,年纪小,并不能成为干后方的理由。会面的结果虽说并不愉快,但却让徐长宁对林学义这个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后来林学义挑战矶谷廉介的事迹也让徐长宁深感触动,以至于着便装亲临比武现场,虽说最终林学义因刀不如人而遭惨败,但徐长宁也明白林学义是输在刀上,虽然战败,但作为一介平民却敢于挑战日本高级军官,至少勇气可嘉,也算是虽败犹荣。从始至终,徐长宁都是站在“挺林”立场之上的人。

    “您是说,这把刀,是徐长宁放到林学义衣冠冢里的?”张毅城一皱眉。

    “不完全是……”刘宝昌道,“抗战结束后,徐长宁特地派人将此刀送到了沧州,林学义堂弟林学礼的手上。将此刀放入衣冠冢的,应该是林学礼。”

第十一章 纸头坊

    “原来是这样……”张毅城虽说表面上大彻大悟,但内心的纠结却丝毫没有减少,以眼下的情况看,刀的渊源虽然折腾清楚了,但线索却似乎离冯向京的磨刀病越来越远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调查冯向京的磨刀病,而并非是研究那把日本刀啊……

    “也难怪日本就巴掌大个国家,能侵略咱们八年,难怪堂堂一个大国,连个沧县都保不住!”刘宝昌貌似也是个愤青,“想当年,铸刀的技术,是从咱们中国传到日本的,结果真到比刀的时候,人家的刀砍咱们,就跟砍烧火棍子一样!我告诉你,就四个字:不思进取!就像现在这个社会!眼瞅着都21世纪了,还天天念叨四大发明,一百年前就念叨四大发明,到了现在还是四大发明,这么多年,人家都发明多少东西了?这就是不思进取!”说到这,这刘宝昌的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不发明也便罢了,好东西还不知道爱惜,这么多年,有用的玩意没看见有谁去发明,祖宗上留下来的好东西你看看还剩下什么了?现在这社会上,有几个会拿毛笔的?三字经、弟子规,放在过去那都是托儿所的课本,现在的大学教授,有几个会背的……?”

    只见这刘宝昌越说越激动,把个张毅城说的浑身直打冷战,心说这大爷可真够能上纲上线的,自己本来就是来打听林学义的,此刻眼看着就要发展成政治课了,妈的什么三字经弟子规那堆东西自己也不会,放任这老爷子继续愤青下去,不会把自己也卷进去吧?“刘前辈,别着急,别着急,一切都会好的,现在有这个趋势……”发现形势不对,张毅城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刘前辈,按您的说法,林学义家里有钱有势,又是武林高手,他的佩刀应该是好刀啊,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说实话,张毅城问这个问题,也不是完全为了转移话题,因为张毅城自己也确实有些纳闷,中国传统的单刀,尺寸都比较宽大,而日本刀的雏形是唐代传入日本的中国苗刀,所谓苗刀并不是苗族人用的刀,而是因为刀的形状类似秧苗而得名。苗刀的设计初衷并不是纯粹的砍杀,而是集“刺”、“挑”、“砍”为一体的综合形近战兵器,此类刀刀身细长,分量也比较轻,本身并不适合纯粹的砍杀,从物理学角度分析,中国单刀质量更大也就是说更重,日本刀要轻一些,日本刀砍断中国刀,无外乎是细刀砍断宽刀、轻刀砍断重刀,本就是一件有悖常理的事,两把刀的质量究竟要有多大差距,才会差的如此悬殊?

    “这个事……一言难尽……!”说到这,刘宝昌长叹一口气,“林学义要真是用自己的刀,没准不会败,那把豆腐渣刀,并不是林学义自己的刀!”

    “哦?”张毅城一愣,“难不成是找人借的?”

    “错!”刘宝昌摇头,“那是本地有名的刀剑坊专程为林学义打的刀!”

    按刘宝昌的话说,本来,林学义在决战书上约定的比武时间就在三天之后,可日本那边虽说答应派人应战,却总是借口战事繁忙一拖再拖,到了真正比武那天,距离林学义战书上约定的时间已经足足过一个多月。

    在当时,沧州最有名的刀剑坊叫“纸头坊”,咋一听倒像是个卖马粪纸的,相传前清时期,满洲八旗老爷们最为追捧的京城铸剑师傅杨传良为避战祸从京城来到沧州开设此店,取这个怪名的用意原本有二,一来在本店的刀剑之下,敌人的头颅就如同草纸一样不堪一击;二来只有死人出殡陪葬时才糊纸人,也寓意用这里的刀剑去打架,敌人就得糊好纸人准备后事。

    抗战初期,杨传良已经不在人世,因长子杨云兴早逝,传承纸头坊手艺的任务便落到了二儿子杨云旺身上,但杨云旺却没有儿子,只能把手艺传给已逝大哥的儿子杨钊。

    林学义挑战日本军官的事轰动沧州城,也让杨云旺热血沸腾的不行,立志要为林学义打造一把好刀以供比武之用,但打造好刀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就在老百姓都盼着日本人早日应战的时候,全沧州唯一盼着日本人能拖就拖的便是杨云旺,好在当时杨云旺手里已经有了一把比较靠谱的半成品,本来是应河间一位大款的高价订单精心打造的,已经打了一半,杨云旺便准备把这把刀精心打好以赠林学义比武之用,大款的订单那就到时候再说了。

    就在战书下给日本人的第七天前后,矶谷廉介终于给出了明确的应战时间,就在一个月之后,这个消息让杨云旺更是心急如焚,不惜带着侄子杨钊和一干学徒伙计三班倒彻夜打造,终于在第二十七八天头上将刀铸毕,学着林学义下战书的样子,杨云旺也找了一个锣鼓队,敲锣打鼓的把刀送到了林家,看着本地的刀剑大师如此高调的赠刀,林学义也不好意思不收,继林学义锣鼓下战书之后,杨云旺锣鼓赠宝刀再一次成为沧州城家喻户晓的佳话。要说挑战日本人让林学义出了大风头,那风头第二大的人就是杨云旺了,用现代的眼光看,这人应该也挺会借势炒作的。不过俗话说的好,爬得越高,摔的越惨,林学义比武战败,反而是第二丢人,最丢人的反倒成了杨云旺。毕竟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林学义的失败完全是因为刀不如人。

    “一个月就把刀打好了?这也太大*跃进了吧?”张毅城呵呵一笑,“古代那些大师铸刀造剑,哪把刀剑不得铸个十年八年的?”

    “古代那是古代!十年八年也都是传说,谁给他数着了?”刘宝昌呵呵一笑,“古代的生产力水平,能跟民国比么?一个月虽说的确是快了点,但铸一把能用的刀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尤其还是集中他纸头坊的所有人马,歇人不歇炉的那么打,刀的质量再差,哪怕换成草台班子唱戏使的花刀,也没那么容易齐根断啊,换做旁人,想把刀打成这么脆都难!我也不晓得这杨云旺到底是哪副药吃错了,能打出这么一把破刀来……”

    林学义战败之后,整个沧州武术圈一片哗然,一些愤怒的年轻人在第一时间便砸了纸头坊的牌匾。在过去,被人摘牌砸匾这可是做生意死忌中的死忌,杨云旺气得大口吐血,当天晚上就一命呜呼了,而杨钊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没多久便成了疯癫,纸头坊几十年的名号瞬间灰飞烟灭,房顶的烟囱再也没冒过烟。按刘宝昌的话说,精神失常之后,杨钊彻夜磨刀,最后活活累死在了炉子旁边。

    “磨……磨刀!?”刘宝昌最后提到的“磨刀”,差点导致张毅城也大口吐血,瞪大了眼珠子,磕巴了大半天才把磨刀两个字蹦出来。

    “是啊……是磨刀……小伙子,你怎么了?”看见张毅城忽然间目光呆散,刘宝昌下意识的用手在张毅城眼前晃了晃。

    “没……没事……”张毅城定了定神,把脑袋凑近了刘宝昌,“刘前辈,我想问您个问题……您,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么?”

    “鬼?……小伙子,我是研究民俗的。”刘宝昌先是一皱眉,而后又是诡异一笑,没说信,但也没说不信。

    “是这样的……”张毅城把冯向京买日本刀之后半夜磨刀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实,我是受冯向京的委托,来调查这件事的,怕您不信所以事先没跟您细说,希望您别见怪……”

    “我早就看出来你小子不是单为打听林学义的事!”刘宝昌呵呵一笑,“这些事你要是早告诉我,咱爷俩根本就不用费那么多唾沫……”

    “您别见怪,别见怪……”看着刘宝昌笑呵呵的似乎还有存货,张毅城知道事情有门,赶紧赔上笑脸,“实不相瞒,我家是个道术世家,本来,冯向京以为自己是撞邪了,想找我做法驱邪,但以我的本事看,冯向京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这才来沧州追查日本刀的渊源,听您这么一说,冯向京磨刀的毛病,似乎与那个杨钊的死有些瓜葛……”

    “你?懂做法?”,刘宝昌眨着眼把张毅城重新打量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大相信,“你师父是谁?”

    “我爸跟我大爷教的,然后我自学了一点……”张毅城道。

    “敢问,你父亲,师从何人?”

    “通天观马淳一真人!”张毅城道。

    “哦!我说呢!”刘宝昌呵呵一笑,“你父亲是不是有个师兄叫刘凤岩?”

    “呃?”听刘宝昌这么一说,张毅城的眼珠子都瞪直了,心说这世界不会真他娘的这么小吧?“刘前辈,刘凤岩就是我大爷,怎么您认识他?”

    “哈哈哈哈……”刘宝昌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墙上挂的一副书法作品,虽说字体是草书,以张毅城的学问还真看不出来写的什么内容,但一大串的落款里明显有刘凤岩三个字……

第十二章 犹昨症

    “走!跟我去见个人!”,刘宝昌起身直奔鞋架换上了皮鞋,“你这些个事,他一个人就能给你一勺儿烩了!”

    郊区农村的一个院子里,张毅城见到了一个长相十分怪异的老人,一张螳螂般细小的脸颊上镶着一个山楂般鲜红耀眼的酒糟鼻子,两只眼睛像绿豆一样一眨一眨的,扮麦当劳叔叔简直就不用化妆。在刘宝昌的介绍下,张毅城得知,此人叫杨庆胜,是个老中医,杨钊养子杨力挽的养子,是杨力挽在1945年也就是日本投降那年收养的孩子,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让张毅城心花怒放的是,此人不但知道杨家的家事,还懂中医会算命会看风水,眼下冯向京这个事找这个人,绝对就是一站式的解决方案。

    “杨爷爷,他磨刀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叫不醒,还用刀砍我,最后还是我用一根牙签刺他的心阳脉把他弄醒的!”说明来意之后,张毅城把冯向京的症状以及自己挨砍的事完完整整的向杨庆生叙述了一遍。

    “弄不醒?”听完张毅城的叙述后,杨庆胜眯缝着小绿豆眼琢磨了半天,“犹昨症!”杨庆胜皱着眉摇了摇头,“原来真有这种怪病!”。

    “犹昨症?”张毅城一皱眉,“请杨爷爷指教!”

    “小伙子,你知道古尹这个人么?”杨庆胜眨着小眼瞅了瞅张毅城。

    “耳熟……”张毅城皱着眉头一通想,“好像是……发明罗盘的?”。

    “还算有点见识……”杨庆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按杨庆胜的说法,“犹昨症”是一种古老的病症,最早关于“犹昨症”的记载,可以追溯到东汉时期。

    早在两周时期,人们对魂魄的投胎、冲身等现象的认知还只是停留在萌芽阶段,因为当时还没有“怨气”这个概念,人们往往将魂魄作祟、冲身、不能投胎这些现象的原因归结于死者对墓葬地点与陪葬品的不满,才会在死后兴风作浪。这也直接导致了该时期陪葬、殉葬之风的盛行。

    自先秦伊始,“怨气”概念诞生,这对于阴阳术数而言无异于一次历史性的大跨越,据一本名为《卦衍略》的卦书记载,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对“怨气”进行系统研究,并将研究成果实际应用于各类祭祀与法事的人叫古尹,在古尹看来,“行愿之气,卒不宁焉”,意思就是说对愿望的执着,让人死都不得安宁,“行愿之气”也便成了“怨气”这个词最早的起源。

    早在战国时期,中国人便发明了司南,而古尹则几乎与此同时发现了磁石对于阴阳变化的微弱反应,并根据这种微弱反应,在司南的基础之上制成了中国最早的罗盘,名曰“司庚”。

    在“司庚”的帮助下,古尹最先向人们揭示了怨气与投胎之间的神秘联系:即死法、年龄、性别不同的人,死后的怨气也会不同,太大的怨气不但令魂魄无法投胎,更容易兴风作浪引发祸患,而一旦某个魂魄的怨气降低到一定程度,则可以顺利投胎;这个发现一举推翻了之前“死者对墓葬或陪葬品不满意所以才会兴风作浪”的说法,同时也对日后祭祀与法事的发展方向产生了积极的指导作用,人们开始把注意力由墓葬与陪葬转移到祭祀仪式与法事本身,在当时,虽说相对简单经济的超度法事尚未发明,但那些奢华庞大的祭祀仪式或法事,同样能够凭借复杂冗长的流程与铺张奢侈的祭品达到消弱死者怨气的目的。只不过碍于成本局限,此种不计工本的散怨方式只能是达官贵人的专利,普通老百姓是无论如何也折腾不起的。

    大汉光和二年(公元179年),随着造纸术的发明与普及,五斗米道本竹治①道官许石远利用造价低廉的纸发明了一种简单经济且行之有效的散怨方式,即传说中的“草度”(造纸的主要原料为稻草),其基本原理是利用纸人、纸物代替真人真物进行祭祀,之后再加以道法化解怨气,一下子便把祭祀仪式的成本降到了寻常百姓的接受范围之内,在后世的发展中,纸人纸物开始被符咒、扎偶②等法器所取代,“草度”的成本被进一步降低,而“草度”这一词汇也逐渐演化成了如今的“超度”。

    在发明“草度”的同时,一种罕见的怪病也引起了许石远的注意,最典型的病例便数本竹治所在的僰道县县尉吕固因为买了一匹马而染病,只要一到半夜便站在门口鬼哭狼嚎,扰得四邻不安,且“唤之不醒,阻之无方”。

    起初,许石远也认为这是冲犯了某些恶鬼畜生所致,但以常规的方式,许石远却看不出吕固身上有什么东西,无奈之际,许石远干脆放弃了传统的道术方案而改由先天六十四卦推衍吕固的前世,结果却得到了一个“善乐通律、卒于惊蹄”的结果,意思就是说此人前世“很可能从事与乐律有关的行当、其死亡很可能与奔波驰骋的惊马有关”,以此卦相结合一些古籍文献,许石远大胆推测吕固的前世乃是秦国著名乐师薛谭③。

    在文献记载中,薛谭在应诏入宫为秦景公歌乐的途中坠马而死,得知“一代名嗓”薛谭坠马身亡的消息,秦景公也是大为哀叹,虽说其死因是自己坠马,但毕竟也是“工伤”,遂下令厚葬,既然是厚葬,其中自然也包括规模庞大的祭祀法事,虽然当时古尹已经提出了“怨气”的概念,且祭祀方式已经有所改变,但碍于法术的发展程度有限,祭祀法事虽说庞大奢华,但散怨作用却远不如许石远发明的“草度”,从而导致薛谭的怨气并没有完全散尽。

    在研究吕固病例的过程中,许石远通过对其他魂魄的观察发现,任何一个可以正常投胎的魂魄,都不是100%的没有怨气,正所谓金无足赤,再先进的冶炼技术也不可能练出纯度是100%的黄金,魂魄也一样,再庞大的法事也不可能让魂魄完全没有怨气,之所以能投胎,只是怨气小到了一定程度不至于影响投胎而已,而吕固的症状,便很有可能是因为前世魂魄怨气过大,而祭祀仪式的散怨效果又相对有限,从而导致其怨气恰巧散到了能投胎与不能投胎的临界点,虽说顺利投胎了,但胎气里带的怨气却容易引发一些匪夷所思的看似“怨胎④”的症状。

    在许石远看来,如果“吕固前世是薛谭”这个推测成立,那么吕固的症状便应归于前世的残留怨气所致,而按照古籍的记载,薛谭坠亡马下,最大的怨气很可能来源于没能为秦景公歌唱所产生的哀婉之气,按着这种推断,许石远干脆用纸与生符伪造了一个秦景公的假身,让吕固在半夜犯病的时候对着这个假身嚷嚷,结果果然是“身到病除”,由此,许石远干脆又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推论:不但吕固是薛谭转世,甚至他新买的马都是当初摔死他的那匹马的转世,不过因为马没有生辰八字也没法用先天六十四卦推衍,这个推论也便无从验证了。

    在当时,类似于吕固的病例并不多见,更没有行之有效的治疗手段,甚至连个病名都没有。经历过吕固的病例之后,许石远干脆对此类症状进行了相对深入的研究,并得出了“怨介”的结论,所谓的“怨根”,指的就是触发前世残留怨气的一种介质,虽说在没有“草度”的年代,那些像吕固一样怨气没散干净的魂魄比比皆是,但却不是每个都会显现出症状,之所以吕固会犯病,原因是买马,这其中,马的角色便是吕固犯病的“怨根”。最后,许石远还为此类症状起了个笼统的名字叫“犹昨症”,正所谓“愿若犹昨,须以昨解。”意思就是说如果怨气是前世带来的,便要针对前世的渊源进行破解,这里的“昨”并不是指“昨天”,而是“昨世”。

    “并不是每匹马都是‘怨根’,吕固身为县丞,家里自然不只一匹马,之所以新买的马匹能成为‘怨根’,很可能是这匹马与其前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杨庆胜道,“而事实很有可能与许石远推断的一样,那匹马,就是摔死吕固的前世薛谭的那匹马转世!”

    “您的意思是,冯向京和那吕固一样是害了‘犹昨症’,而那把日本刀,就是冯向京的‘怨根’?”张毅城问道。

    “以现在的情况看,便是如此!”杨庆胜道,”此症全因机缘巧合,自古罕见,许石远的处理手段是先天六十四卦结合史书古籍加以推断,我可不会先天卦,也没有古书,我能给他冯向京确诊,就是因为那段孽债就是我老杨家的家事!”按杨庆胜的看法,冯向京跟汉朝的吕固一样,也是因为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遭遇了“怨根”从而触发了“犹昨症”,而冯向京本人,有99%的可能性就是自己养父的养父杨钊的“转世灵童”。

    ———————

    注解:

    ①本本竹治:地处犍为郡僰道县(今四川宜宾附近),五斗米道所建立的24治区之一,各治区设立道官祭酒,以教化道民。

    ②扎偶:即附有符咒的草编人偶。

    ③薛谭:古代传说中的人物,战国时秦国著名乐师,相传是乐律大家秦青的徒弟。

    ④怨胎:即魂魄带着怨气投胎。此类胎儿往往一出生就是怪胎或疯癫。道术认为,魂魄怨气过大往往不能投胎,但在一些人为干预或特定的自然情况下,有怨气的魂魄也存在投胎的可能性,此类非正常投胎,便容易投下“怨胎”。

第十三章 断 刀

    “如果真是那样,冯向京的症状如何解决?”,张毅城冷不丁想起了冯向京挥刀砍自己的举动,心说难不成我是那个跟林学义比武的日本鬼子转世?我勒个去不会那么背吧?”您知不知道当时杨前辈磨刀,究竟是想砍谁?”“来,跟我来!”杨庆胜并未回答张毅城的问题,而是拉着张毅城进了里屋,继而打开了一个大躺柜,一通翻箱倒柜之后,只见杨庆胜从躺柜最底层拿出了一个红布包,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半截断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当初被日本刀砍断的那把。“小伙子,你来看!”杨庆胜指着断刀的茬口,“这茬口很糙,不是被砍断的,而是它自己断的!是小鬼子的刀砍上去之后,被震断的!”“哦?”张毅城走上前,用手摸了摸茬口,确实麻麻扎扎的,“怎么会脆到这种地步?都快赶上裁纸刀了?”以张毅城所掌握的知识而言,在战国时期,冶铁与锻造技术曾经十分发达,但因为一些传统观念的桎梏导致这些高超的技艺渐渐失传,到了宋元时期,大部分民间匠人便只剩下打菜刀的手艺了,宋元后期的民间工艺打出来的刀剑,鲜有精品问世,尤其是对兵器刀锋刃口的处理工艺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倒退,一把刀在战场上砍不了几下便会因为卷刃甚至断裂而失去杀伤力,以至于后来干脆出现了“锤”、“锏”这类完全靠重量砸人的近战兵器,砍不死你,爷砸死你。不过话虽如此,一些较为高超的冶炼及锻造工艺在民间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零星传承的,纸头坊的创始人杨传良号称是被八旗老爷们追捧过的匠人,追了半天就这水平?“我爹一直在怀疑一个人!”放下断刀,杨庆胜长出一口气,“老爷子、我爷爷,都是远近闻名的刀匠,不可能是这种水平,况且之前用的也是上等的刀坯,即使赶工也不可能赶成这样!当时老爷子曾怀疑有人在刀上动了手脚,但根本就没来得及查证,铺子就让人给砸了!后来我爹曾经也想调查这个事,但当时兵荒马乱的根本就没法查。”按杨庆胜的回忆,自己的养父杨力挽是杨钊捡来的养子,之后跟随杨钊在纸头坊做起了学徒,出事那年十六岁。当时沧州有个挺有名的老道姓周,外号小周公,可以说是全沧州唯一一个不看好这场比武的人,比武前,杨力挽曾经找这个周道长算过一卦,结果算出一个‘水火相湮’的结果,卦象主灰飞烟灭,也有赴汤蹈火的意思,是大凶中的大凶。得出这么个结果,杨力挽肯定是不服气,便跟周老道打赌,要真输了就拜周老道为师,结果没想到还真就输了。纸头坊被砸之后,杨云旺气死,杨钊疯癫累死,杨力挽走投无路之际想起曾经跟周老道打过赌,就真的拜师出家当了老道,直到解放后闹运动的时候才被迫还俗。入道之后,杨力挽也曾为养父杨钊做过超度法事,说实在的,杨力挽入道,是地地道道的半路出家,从铁匠到道士,也算是历史性的大跨界,道术水平二五眼也在所难免,由他主持超度杨钊,怨气散不干净也情有可原,按杨庆胜的猜测,这也是冯向京“犹昨症”的病因所在——前世由一位二把刀老道主持超度而散怨不净。出事前几年,纸头坊曾经收了个伙计叫陈兵,挺懒散那么个人,杨云旺念其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所以纵使此人很懒,也并没将其赶出纸头坊,赶工为林学义打刀的时候,这个陈兵一反常态忽然变得很积极,让杨云旺还挺高兴,认为这个陈兵人虽然懒点,但却也懂得民族大义,当时为了赶工,大伙是三班倒地拼命干活,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所有人才一起去厨房吃饭顺便听老爷子训训话鼓鼓劲,炉子边上也只有这个时候没人,但这陈兵每次总是第一个吃完饭抢着去拉风箱,然而有一次杨力挽却亲眼看见这陈兵往淬刀①用的水里放了什么东西,但因为当时累的昏天黑地,也没多想,以为是老爷子让放的,直到后来出事,杨力挽才想起这些事,不过此时店已被砸人也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况且别人也不会信。纸头坊关张之后,伙计学徒们各奔出路,因为在本地名声臭了没法混了,除了杨力挽随周老道出家以外,大部分人都去外地谋生了,让杨力挽没想到的是,自己出家后不久,沧州城里忽然间蹦出了一个陈三爷,还是伪军治安团的小头目,彻头彻尾的汉奸,有幸见到这个陈三爷之后,杨力挽气的差点把肝喷出来,这他妈的是哪门子陈三爷啊,这他妈的就是当年店里的懒蛋陈兵啊!陈兵啊陈兵,你的名字叫陈兵想必是你爹妈希望你当兵报国,结果你小子倒好,当兵不假,却当了个汉奸兵!气愤之余,杨力挽不禁想到了陈兵往淬刀的水里加料的事,便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所有一切就是这个陈兵搞的鬼!这小子肯定是早就被日本人买通了,不定往淬刀的水里加了什么破坏性的化学原料,日本鬼子之所以要把比武的日期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推,为的就是留时间给纸头坊打这把不合格的刀!怪不得那个比武的鬼子不砍人专砍刀,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一个里应外合投敌叛国的大阴谋!“后来这个陈兵,被支队抓住,让马爷(指马本斋)亲手枪毙了,也算为沧州除了一害,为纸头坊,为我爷爷和老爷子他们的在天之灵出了口恶气……”杨庆胜摇头道,“小伙子,你不是说他自己也架过炉子打过刀吗?”张毅城点头。“让他将此断刀熔为铁汁再铸宝刀!”杨庆胜把断刀用红布包好递给了张毅城,“林学义,不是败给了日本人,而是败给了中国的畜生!杨家的名声,也不是毁在刀上,而是毁在有眼无珠收留了陈兵这个小人,毁在这小子的一颗黑心上!”此时此刻,就连刘宝昌也是面露惊愕,但杨庆胜却显得如释重负,只是对刘本昌无奈的耸了耸肩,言外之意:别埋怨我为什么以前没向你透露过这些事,原因很简单,你丫根本没问过我……“把这个熔掉,再打把刀?”接过断刀,张毅城也是一阵头大,心说那个冯向京就算是杨钊转世,磨刀的毛病是带过来了,铸刀的本事可没带过来啊,还“再铸宝刀”呢,他铸出来那玩意能称之为“刀”吗?“还有,宝刀铸毕,让他砍断一把东洋刀,其症自愈!在他晚上磨刀的时候,拿出日本刀,他自然会砍!”杨庆胜道。“您是说,让他用铸好的宝刀,在晚上犯病的时候砍日本刀!?”张毅城瞪大了眼珠子,猛然间想起了自己挨砍的事,看来这冯向京砍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腋下夹着的那把日本刀,看来自己并不是小鬼子转世,挨砍只不过是因为胳肢窝夹了把日本刀而已,唉,一颗心可算是放下了……“杨先生!”正在这时候,刘宝昌忽然开口,“就算那冯向京是杨钊转世,但未必有杨钊的手艺啊,当初那日本刀十有八九是宝刀,让一个业余铁匠铸刀去砍宝刀,未免有些牵强吧?倘若宝刀没砍断,他自己新铸的刀却又断了,岂不是会加重病情?”说实话,刘宝昌的话虽说听起来像是抬杠,却也是张毅城最关心的事,好不容易捞了把宝刀,却又要当道具去让冯向京砍,自己撕心裂肺的熬夜起早还差点被砍死,折腾了半天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哈……刘老弟,我可没说必须是当初那把日本刀!”杨庆胜笑道,“许石远也只是用纸糊了一个秦景公的假身而已,只要是普通的日本刀就可以!怨气不是电脑,记不得那么清楚,只要是日本刀,消散怨气即可!况且,当初日本人往咱们的刀上动手脚,你们不会往日本刀上也动点手脚?”“原来这么简单!”张毅城长出一口气,宝刀算是保住了……——————注解:①淬刀:即刀剑的“淬火”工艺,是铸造刀剑的过程中极其关键的一道工序。刀剑经过数十万次反复锻打成型后,需要将锻打成型的刀剑置于炉火中高温煅烧,之后迅速将宝剑置于冷水之中,使剑身快速冷却,这一工序便是“淬火”,可大大增加钢的表面硬度,根据铸造所用金属原料与淬火之水的水质差异,煅烧所需的炉温与淬火所需的水温也略有不同。一旦淬火工序出现偏差,宝剑即成废品,之前完成的包括数十万次锻打在内的所有工作亦将付诸东流,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第十四章 卯 术

    “对了,杨爷爷,我有个同学症状跟冯向京类似,但不是半夜磨刀,而是写字,罗盘测不出东西,房子也没什么异常,您能不能顺便帮忙看看?”说着半截,张毅城猛然间想起了姜俊的事,干脆把姜俊乱写乱画的练习本拿了出来。“这是啥玩意?”接过练习本,杨庆胜眉头紧皱,脑袋摇的想拨浪鼓,“你那个同学,具体啥症状……?”“就是写字啊……”张毅城道,“就是半夜三更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写字,叫也叫不醒,这个本上的东西就是他写的。”“这个!这个也是他写的!?”杨庆胜,大概翻了一下练习本,忽然在本子背面看见了张毅城描画的废阵,眉毛顿时就竖了起来。“这个是我画的,我在他染病那间房子的屋顶上发现的,据他讲,他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好像是有点头晕……”见杨庆胜表情顺变,张毅城也开始紧张,“我怀疑这是个阵,但用盘子测不出什么不对劲,好像是个废阵!刚才听您说‘犹昨症’需要一个‘怨根’才能触发症状,我怀疑这东西就是他犯病的怨根!”“那玩意有多大?”杨庆胜眨着小眼异常认真。“还不如我的手大……”张毅城伸出手晃了晃,“另外,这个阵下面装了一个大吊灯,那房子的原房主,好像故意想用吊灯把这个玩意挡上!”张毅城伸手指了指废阵中间的黑疙瘩,“中间这个团黑的,是个凹下去的槽,里面还有些干了的万能胶,貌似里面镶过东西。”“那就没错了……是不是怨根,不好说,但依我看,这东西本身,应该是个‘卯阵’!”杨庆胜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告诉你那个同学,赶紧搬家!”“他已经搬家啦……”张毅城一愣,心说这个杨庆胜到底她娘的啥来头啊?怎么什么都知道?按理说他养父杨力挽还是个二把刀老道,怎么本事传到他这辈,变成这么NB了?“杨爷爷,什么是‘卯阵’?”“‘卯阵’,是施‘卯术’所用的阵法,而‘卯术’为上古六术之一,应该早就失传了……”杨庆胜皱眉道,“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没绝户……”按杨庆胜的说法,在道术一统五行之前,民间实际上是处在一个各类巫法异术百家争鸣的局面之中,这些巫法异术在当时统称为”五行六术”,其中的”六术”又称”上古六术”,分别是指“占”、“相”、“卯”、“卦”、“蛊”、“禳”六类自夏商时期便已产生并具备一定影响力的早期巫术。这其中,卯术原本是一种专注于护身、驱邪的法术,卯师最擅长于“附灵于器,以祛疾邪”,说白了就是个做护身符的,乍一听挺阳光那么个职业,但却在王莽改制时期被朝廷严令废止了,这也是六术中第一种也是唯一一种被官方明令禁止的巫术。后来绿林军攻入长安推翻了王莽政权,在这一时期,借着天下大乱的机会,尚未“死透”的卯术也曾短暂复兴过一阵,时至魏晋时期,天下政局趋于稳定,这一巫术便再一次遭遇了朝廷的禁令,自此之后,正史之中便再也没见过有关卯术的记载。关于此术被禁止的原因,江湖上众说纷纭,但按卦术圈子里的传说,便是此术能“养煞”。“煞”字,在道术中有很多含义,最通常的一种含义便是形容宝器兵刃所带的锋芒之气,当然,在有些教派中,一些厉害的“角色”也被称之为“煞”,在正一道中就有“十厉若真、十真若煞”的说法,字面意思是说十个恶鬼的能力可以抵得上一个(修成)真身(的恶鬼),十个(修成)真身(的恶鬼)才能抵得上一个“恶煞”,足以见得,什么东西要是厉害的不得不以“煞”字称谓了,将是多么难缠。民间俗语中的“凶神恶煞”一词也便起源于此。“煞……怎么养?”张毅城一愣,似乎有些不信,要说养鬼,那不是什么新鲜事,中原道术与泰国都有养鬼的法术,其中泰国有古曼、派烫①等等,茅山派则有“五鬼术”,按茅山派的理论讲,鬼可以养,因为鬼可以超度且有智商,只要养的不是恶鬼,你供养它,给它点好处,把它放出来它能帮你办事,实在安抚不住了,超度一下也能解决问题,甚至说老刘头曾经三番五次在危机关头使用的“夙印”也可归为养鬼术的一种。但煞就不一样了,因为恶煞普遍没智商且已经不大可能被超度了,体力猛加没智商,就连最基本的抓捕都成问题,即便本事大“活捉”了一个,你供养他,给他好处,把它放出来,它第一个把你搞死,这种东西怎么养?养起来除了自虐还能做什么?“天晓得他怎么养……”杨庆胜神色凝重道,“不过……如果你这个同学害的真是‘犹昨症’,且这个‘卯阵’真是他害病的‘怨根’的话……那只能证明一点……”“证明什么?”张毅城一愣。“此人前世养过煞!”杨庆胜眨着小绿豆眼一本正经道,“卯术早已销声匿迹多年,这‘卯阵’最多是印于古籍之上,以文字叙之,我也只是对照着古书上的描述与你画的这东西对号入座,真正的‘卯阵’谁都没见过,能让这东西把‘犹昨症’勾出来,只能证明他前世摆弄过这东西,而且很有可能……是死在了这种邪阵之上而余怨未消!”“啊……!?”听杨庆胜这么一说,张毅城差点把苦胆喷出来,心想搞定冯向京的犹昨症倒是简单的很,弄把日本刀让他砍砍就OK了,倘若这姜俊前世要真是因为摆弄“卯阵”养煞,不小心走火把自己搞死了,难不成要重新让他再养一次恶煞?这不是开国际玩笑么?……因为张国义喝了不少酒,回天津时张毅城自然成了司机,一路上张国义坐在副驾位睡的东倒西歪,而张毅城虽说是头天晚上熬夜看磨刀,第二天一早又被周韵然早早的叫醒,此刻却没有丝毫的困意,姜俊的事到底还管不管?要不管的话,一来柳蒙蒙那边没准就误会到底了,二来周韵然那边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要是管吧,怎么管?按杨庆胜的猜测,姜俊前世死于卯阵养煞,虽说只是猜测,但目前看来似乎是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这犹昨症虽说名字一样,但病因却是千奇百怪,这‘卯阵’虽说疑似是姜俊犯犹昨症的“怨根”,但谁知道这孙子上辈子到底跟‘卯阵’发生过什么渊源呢?——————注解:①古曼、派烫:泰国比较流行的养鬼术,其中古曼多以童鬼为主,而派烫的意思是小偷,其本领是将供奉者身边小人的财运偷来,转移到供奉者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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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后裔介绍:
这是一本描述中国传统秘术—茅山道术的小说,故事说的是张国忠、张毅城父子运用茅山道术踏足天下的故事,从驱鬼镇邪到探秘寻奇无所不及,民间冤案、千古谜团将被一一揭开,他们的足迹甚至遍及亚欧异域,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信仰,中国最厉害的茅山道术,是否能一展全长?
书中没有刀光剑影的打斗,没有飞檐走壁的神功,这不是一部虚张声势的视觉大片,而是一本真正的玄幻小说,他将带你领略博大精深的茅山道术,将带你在异域神迹破解谜团,真正的思想盛宴,将从这里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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