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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然飘过     医行大唐txt下载     医行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4 坚壁

    鲜血弥漫,整个战场现在就是人间地狱。

    血在流淌,勇士的心在沸腾,战争的机器在不停转动......

    两翼的血肉搏杀在继续,汇聚在地上的鲜血已经形成为紫色的泥泞,子午堡的士兵没有一人退缩。数倍的敌军没有摧毁他们的作战勇气,前面的人倒下就会有人挺身而上,没有人犹豫。将近半个时辰了,袁兴谋发现,完全压倒性的优势情况下,自己手下士兵竟然没有在两翼的阵线取得任何突破。

    尽管毕忠骑在马上,但他看不到战斗的全局。传令兵的不停回报让他知道,局势已岌岌可危,过长的战线让两翼的士兵很薄弱,也造成损失极其惨重。

    “命令,向本阵靠拢!”

    中路虽暂时无忧,可敌军优势巨大,这样战斗下去两翼必败,毕忠做出了一个无奈,也是正确的选择。

    毕忠身后的战鼓声突然变换了节奏,这是聚拢军队的命令,两端在拼命搏杀的士兵开始缓缓向中路靠拢。

    聚拢军队也是没办法,毕忠知道放弃阻击聚拢军队的后果,自己的军队必定会被拥有优势兵力的敌军围攻。但毕忠别无选择,两翼的军队损失已经达到三成,这种损失换作其他军队恐怕早已经崩溃。但毕忠相信大将军左睿,相信自己手下士兵,他相信最后的胜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援军已经在路上。

    站在城头的袁兴谋露出了一丝笑容,面前这支军队足够强悍,但依旧无法改变处于劣势的局面,胜利已经在向他招手。

    “骑兵出动!”这是最后的有生力量,袁兴谋本来不想让自己的骑兵过早出动。骑兵不适合这种绞杀,需要飞驰的空间,现在的时机正好,局部的胜利将给骑兵带来空间,袁兴谋要尽快取得胜利。

    毕忠两翼的军队和中路军会合在一起,随之很快组成一个方阵,而袁兴谋的军队迅速跟上,围攻之势已成。

    长时间的作战让双方都进入了短暂的调整,袁兴谋的骑兵这时候也开始踏着飞桥出城。毕忠手下长弓手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已不可能阻止对方的骑兵出城,更加不利的局面出现了。

    鼓声再一次响起,袁兴谋的进攻将再一次开始。

    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围攻开始了。而在这同时,袁兴谋发现自己的骑兵根本派不上用场。毕忠的军队结成的是一个刺猬阵,外围全是身穿厚甲的长枪手,用珍贵的骑兵冲击简直就是造孽。刺猬阵一般弓箭根本无济于事,而阵中的弓手这时候已经开始恢复了一些体力,袁兴谋不敢再耽搁时间了。

    鼓声急促,最猛烈的进攻开始。

    近身搏杀就是拼的意志力和勇敢,一刀一枪的厮杀就是以命换命,战阵的厮杀使得双方士兵都在锐减。

    现在是敌军的三倍,袁兴谋迷茫了。

    想象中的败退成为了妄想,神策军的血脉复苏,这些子午关神策军的强悍超乎了袁兴谋想象。面对这种局面,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畏惧。羽箭仍旧在升起,长枪依旧在刺出...被围住的阵列巍然不动,战旗依旧,鼓声依旧,生命不止,战斗不休......

    没有一名士兵退避意味着要战斗到最后,这完全是一个怎么打也打不散的坚壁,根本就是必死不休的一种战斗。袁兴谋知道了什么是钢铁意志,但他不明白,左睿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士兵?大唐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军队?在袁兴谋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只有在书上有这种记载,可是书上不等于现实。现在,他真实的看到了这样的存在。

    优势已经确立,可就是能够全歼这些士兵有什么用?袁兴谋清楚意识到左睿还有几万士兵,只要左睿其余那些士兵有这些士兵的一半意志力和勇敢,朱玫的军队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哪怕正在进攻兴元的王行瑜回来,袁兴谋也不认为有胜的机会,恐怕就是加上李昌符也是一种必败的结局。

    最强的军队已经拿了出来,这次作战胜败的结果其实一样,己方最后的失败已经成为必然。“将军!将军!不好了,敌军的援兵来了!”

    血肉搏杀在继续,而顺着城墙跑过来的士兵彻底击碎了袁兴谋的信心,因为他也隐隐听到了大队骑兵铁蹄践踏大地的声音。

    左睿的骑兵有多强袁兴谋不知道,因为没有交手他就直接撤进了城内。但他也清楚,有这样的步卒,左睿的骑兵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自己不是对手。袁兴谋左右为难起来,撤兵意味着这次作战的失败。袁兴谋有可能因此完全失去朱玫的信任,而不撤兵的后果更严重,这些出城的士兵恐怕要遭到毁灭性的屠杀。

    “让骑兵先回城!”想了又想,理智战胜了一切,袁兴谋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鸣金收兵!”

    响彻天地的战鼓声中,云宽自北而来,他一马当先,他头顶红色的盔缨高高飘扬。

    无往不利的作战让云宽格外昂奋,能够纵横驰骋在京师四周把朱玫打的屁滚尿流真的很爽,这让云宽彻底看透了朱玫的虚弱,也让云宽信心十足。

    铁蹄震撼着大地,骑兵的强悍表露无疑,整个骑兵队伍都踩着同一种节奏,这种节奏让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正在厮杀的战场就在眼前,云宽举起手中的马槊:“全速!”就在云宽的骑兵即将到达的同时,战鼓声还在响着,但声音小了很多。因为袁兴谋已经下了收兵令,只剩下城外的神策军还在敲打着自己的战鼓在鼓舞士气。

    袁兴谋的骑兵回归的很快,但步卒却没那么容易。

    正面的飞桥上与桥的内侧到处是士兵的尸体,这些尸体阻挡了步卒回城的道路。骑兵的速度快,可以在两翼的任何方向回城,但步卒必须躲开正面。云宽的的骑兵就要到了,在两翼退回长安城需要时间,而时间就是他们生死。

    袁兴谋的指挥出现了错误,他没有让军队有组织的撤离,没有让一部分士兵殿后作为掩护。毕忠不是作战经验特别丰富的将领,但他不缺乏指挥能力,敌军撤退的机会他焉能放过,复仇和胜利的机会就在眼前。

    也就在瞬间,铁蹄翻飞,云宽的骑兵以席卷一切的强大气势加入战团,骑兵追上了正在撤退的敌军。

    敌人就在眼前,云宽伸出自己的马槊。

    借助战马的力量,马槊轻松刺入一名士兵的身体。

    这时,云宽身后的骑兵们做出了同样的举动,长矛轻轻伸出就已经足够,强大的惯性会让长矛轻松撕碎敌人的铠甲。

    不是每个人都把生死看的很轻,无数人的死伤,喷薄的鲜血,加上长时间的作战、敌人围城,让朱玫手下士兵们很紧张,这种紧张情绪在鸣金后得到放松。而现在,不可能再紧张起来,放松和无纪律带来的后果无疑就是死亡。

    袁兴谋的军队作战力不弱,但他们和子午堡军队的最大区别是在纪律性和组织性。五千骑兵强大的力量与威压顷刻间碾碎了它面前的一切,袁兴谋北端回城的军队刹那间崩溃了......

165 不一样的围城

    长安城内。

    朱玫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小小子午关的军队堵在了长安城内。左睿是谁?仅仅是刚刚听说过,可子午关哪里来的如此强军?朱玫想到过李克用,也想到过王重荣,当然也曾想到过朱全忠,这几位强藩都可能击败自己。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憋屈的败在左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手中。“侍中,左睿曾经是张造的手下,他的父亲名叫左盱,曾是张造的牙将。现在左睿自成一军,他的军队称作天成军,左睿的官职是京畿制置使,校检太尉,冠军大将军,华州刺史兼潼关防御使。”

    朱玫的掌书记姓袁,这位掌书记曾任兵部主事,对左睿父子有所了解。至于现在,左睿自己在到处宣扬自己的官职,并收拢京师之外的百姓收买人心,这位袁书记岂能不知道。

    “左睿哪里来这么多军队?张造手下才有多少人?据我所知,他的两万余军队加上辅兵也不过四万,大部分已经溃散,左睿的士兵是哪里来的?还如此之强!”朱玫对这位掌书记的回答不满意,他恶狠狠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谁知道哪里来的?这位袁书记怎么会知道,只是,话不敢这样说。他回答的磕磕绊绊:“侍中,子午关是八个都的士兵,加上辅军应该是...两万有余...看现在的样子,左睿应该是四万士兵,其它士兵...可能是姚开的军队,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

    “不对!”刚刚撤回来的袁兴谋立即反对:“姚开在兴元,他的骑兵几乎全部去了兴元,那些步卒已经溃散,我收拢的溃兵中就有他手下不少人。”

    “不是姚开的人,是哪里来的?”朱玫没好气的瞪着袁兴谋。

    “末将...也不知道,左睿的士兵太强了,绝对不是姚开的手下可以相比,绝不是姚开的人......”

    “左睿的骑兵有多少?”朱玫厉声问道。

    袁兴谋低着头想了想:“回侍中,以末将看,左睿的标配骑兵应该近万才合理。”

    “近万的精骑?”朱玫不相信。

    唐军骑兵比例非常高,秦汉以来,唐马最盛,总的步骑达到夸张的三比一,在强盛期,哪怕是步卒都会配备战马用来提高机动速度。现在是王朝的衰败期,达不到以前的恐怖程度,也就是说,按照左睿的骑兵配置,他总兵力实际上应该在四万以上。

    一万精骑需要多少装备?左睿怎么养的起?整个神策军能有一万多真正的骑兵就不错了。

    袁兴谋开始解释:“侍中,与末将交战的骑兵绝对不下五千,左睿身边总要骑兵守护,其它营中也必定有骑兵,所以末将以为左睿的骑兵应该近万。不然,属下也不会败成这样。”

    被五万左右的强军困在京师,还有一万精骑?朱玫知道袁兴谋开不会说谎,他立刻头大起来。

    “侍中,要不我们趁左睿立足未稳突围,回到邠州,或者会合王将军都可以。”作为掌书记的袁鄞这时候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不能撤出长安,撤回去就会前功尽弃!”袁鄞不了解朱玫的想法,因为朱玫有他自己的目的。

    长安已经成为了死地,袁鄞突然意识到朱玫的野心并没有因为受挫而改变,他的执着让袁鄞直冒冷汗,因为袁鄞知道他要干什么。

    ......陈墨很忙碌,袁兴谋在通化门和延兴门外的攻击给左睿的士兵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尤其是通化门之战,毕忠手下损失几乎过半。伤兵太多了,身边只有一个对手术一知半懂的太医署学生,这让陈墨整天赤红着眼睛。

    好在还有军中医官帮忙,三天时间,累的精疲力竭,陈墨终于把需要的手术做完了。

    就在这同时,对长安城的基本围困已经完成。陈墨提议的强大的宣传作用开始起到作用,逃离家园的百姓开始陆续有人回到京师附近,回到京师的百姓没有别的依靠,因为他们没有粮食可吃,只能依附这些朝廷的军队。

    长安城内没有什么动静,可左睿的压力却越来越大,因为知道了会被善待,回来的百姓越来越多。粮食的消耗让左睿肉疼的睡觉都不安稳。不过也有好处,好在他收获了民心,百姓现在对这些大兵完全信任,并主动开始力所能及的给他帮些忙。

    长安城外的壕沟在扩展,不停的扩展,依照这个速度,不用十天,整个壕沟就会把长城彻底包围。

    陈墨再一次陷入忙碌,因为灾民的回归带来了一个严重问题。

    前段时间流行的瘟疫还没有结束,这些灾民带来了瘟疫。很要命,尤其是粮食短缺的时刻,军队给灾民都是限量的补给,仅仅混个半饱而已。营养不良会造成抵抗力严重下降,这也让瘟疫有了蔓延的势头。

    陈墨带着大量的药材,但这种腹泻却随着季节日趋严重。

    痢症的流行和季节有关,陈墨需要扛过去。一个封闭性的疫区就这样被建立起来,同时,一批批药品被运送过来,陈墨开始了自己备受煎熬的一段时间。隔离区很耗费精神,也耗费人力物力,让统筹全局的陈墨有累死的感觉。

    天生就是劳累的命,煎熬中,左睿跑了过来。他现在终于明白,陈墨不但要兵围长安,还有候机拿下的意思。

    “粮食供应有些吃紧了,好在秋收之际也要到了,这瘟疫什时候能结束?”左睿对陈墨现在佩服的五体投地,拥有一个这样的全能型妹夫真是好福气。

    陈墨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左睿现在知道了百姓的好处,很多事百姓比士兵更有用。比如马上要开始的秋收,再比如,这种围城方式。左睿关心起百姓的瘟疫问题,最大原因是整个长安城正是被百姓围了起来。这种人多势众的围困比军队还要有效,俗话说的好,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城中的人想跑一个都很难,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百姓的眼睛。

    不一样的围城很有效,陈墨有些得意:“瘟疫随着气候变冷就会过去,我说过有办法围住朱玫就有办法。朱玫想跑现在也跑不掉,就看我们是不是有办法可以让长安城的城门早日打开。”

    陈墨很骄傲,他的骄傲左睿很认同,但左睿也有他的坚持:“围住可以,攻城我可不干,那种损失无法承受!”

    “若是不攻城,长安城是不会轻易打开的,城内的粮食恐怕能维持一年,我们就这样一直围下去?何况,王行瑜得到消息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战还是不战。”

    陈墨的说法太奇怪了,左睿一时间无法理解:“为什么不战?王行瑜的兵力与我们相当,但他要承受长途奔袭。另外,韩叔已经答应出兵,这收复长安城取朱玫首级的第一功一定要归我们。”

    韩建很聪明,这是一种聪明的屈服,左睿围困长安意味着掌控了局势,同时,也意味着左睿张开大嘴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韩建近年来以稳著称,他不会看不到大局的改变。正是王重荣和李克用的倒戈,加上左睿的名声鹊起造成了这种屈服。

    一战就确定了信心,左睿以前的过度谨慎就源于高估了敌人的强大,他想不到自己能够做到现在这样。而这正是陈墨希望看到的改变:“兄长认为王行瑜一定是来解救朱玫?”

    “不解救朱玫王行瑜来干什么?难道来配合我们拿下长安不成?”左睿可不相信王行瑜会背叛朱玫。

    “兄长了解王行瑜吗?”

    左睿立刻回答:“王行瑜自从军就是追随朱玫,此人骁勇善战,是朱玫最信任的手下将领第一人。”

    “若是朱玫穷途末路,静难军节度使归谁?”

    “二弟是说...”左睿醒悟过来:“王行瑜想做邠宁节度使,他要倒戈。”

    “朝廷已经昭告天下,谁取了朱玫的首级谁就做邠宁节度使。就是我们不围住京师,王行瑜也会回来为自己努力,不过...现在谁做邠宁节度使还说不准。”“华州刺史太小了,是不是?”左睿笑了。

    “朱玫想突围已经不可能,我们可以耗时间,耗死朱玫也行。但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王行瑜。如果王行瑜来了,我们是放他进城,还是......”

    陈墨微笑以对:“王行瑜回来还需要很长时间,我们需要的是做好准备。”

    “好吧!听你的!”左睿信得过陈墨,他明白了陈墨的意思。

    事情还没这么简单,陈墨开始提醒左睿:“我们也要做好其他准备,形势有利,但万一王重荣和李克用来摘桃子怎么办?”

    左睿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王重荣和李克用若真的出兵,还真没有办法,他的力量不足以对抗这两个强藩的联手。不要说李克用,就是王重荣恐怕他也不好对付,这需要严加防范。

    陈墨早有了预案:“多派出斥候,观察动向,若两人出兵我们立刻派使者和他们联络。怎么说现在和他们也是友军,一同拿下京师也未尝不可。这两个人我们暂时拼不过,但也不能把到手的功劳白白送出去,谨慎就好。”

    左睿点点头,陈墨分析的很对,若真的发生那种情况,这个办法属于折中,自己做邠宁节度使的希望仍旧很大。因为各方面的力量肯定不愿意王重荣和李克用继续增加地盘变得更强大,朝廷也更不愿意看到,因此左睿的机会仍旧最大。

    “大将军!”

    这时候,一名牙兵跑了过来。

    “何事?”

    “启禀大将军和陈书记,淑妃来了!”

    淑妃只能有一个,左睿和陈墨同时吃了一惊。

166 好消息

    孟淑妃真的来了,不但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全副仪仗。

    子午堡的主事者现在是监军使大太监景从安,景从安太老了,他实际上什么都不管。左睿留在子午堡真正的理事者是他的父亲左盱,左盱的心脏问题现在不大,正值用人之际,经验老道的左盱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可左盱能力再强,他也不能左右孟淑妃,孟淑妃的决定很坚决,她要来长安城给左睿提高人气和鼓舞士气,左盱根本无法强行阻拦。唯一能做的就是派人保护,然后赶紧通知左睿迎接。

    这件事有些出乎意料,但沿途都是自己的人,没什么危险,左睿赶紧派人去迎接。

    孟淑妃一直身体欠佳,也很少出门或者与别人走动。可局势改观,让孟淑妃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左睿需要支持,皇帝还在千里之外,这个责任属于她,而且义不容辞。

    “我来安排吧!”

    迎接孟淑妃的事情陈墨拿手,这件事归他安排。

    子午堡距离京师很近,不到午时,孟淑妃的车驾出现在视野。

    彪悍的骑兵在旷野中来回飞驰,陈墨开始指挥:“听我的口令,声音越大越好!”

    车架的速度不快,可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远,坐在车内的孟淑妃很奇怪,按照正常规程,这时候左睿和陈墨应该已经迎了上来。但陈墨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孟淑妃也不介意,继续闷声前进。

    陈墨骑在马上,身边除了左睿和几名将领外,还有很多人。

    车驾的距离很近了,陈墨已经能够看到骑在马上的田焕,他果断一挥手:“开始!”

    随着陈墨的挥手,喧嚣的锣鼓声刹那响起。这个声音很大,巨大的噪音刺激的左睿想掩住耳朵,但很可惜,孟淑妃这时候恰恰掀起了自己车驾的车帘,左睿根本不敢失礼,只能规规矩矩继续忍受。

    “淑妃安...”

    一个更大的声音掩盖了锣鼓声,这个声音此起彼伏,响彻长空。

    孟淑妃眼前的士兵不多,最多的是漫野的百姓。这些百姓在欢呼雀跃,并不齐整的欢呼与喊叫声一直在延续,并久久回荡在长安城外......

    孟淑妃是一个喜静的人,但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平静下去。

    起身,一旁跟随的耿秀赶紧过来搀扶。

    这是一段激动人心的徒步过程,百姓们看到越来越近的孟淑妃开始咆哮。从来没有一个皇族享受过这种欢呼,哪怕是皇帝,这种山呼海啸让孟淑妃泪如雨下。

    长安,我回来了!

    数万百姓依然在狂呼,左睿和陈墨下马,随后迎了上去。

    这是一次不一样的回归,喧嚣声太大了,恭恭敬敬上前的陈墨和左睿说什么,孟淑妃根本听不清。反正知道两人是来欢迎自己,数万百姓也在欢迎自己,这已经足够。

    数万百姓的欢迎不是作伪,孟淑妃在这些人的脸上可以看出来。陈墨和左睿也不可能强迫这么多百姓来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得不偿失,逼迫数万人干这样的事情无异于进行一场大战,毫无必要。

    这个欢迎仪式胜过了一切正规仪式,弥足珍贵。百姓代表着人心,代表着左睿和陈墨根基上的胜利。

    左睿和陈墨的欢迎仪式声势浩大,人多势众。孟淑妃的阵容也不寒酸,当百姓的欢呼声刚刚有些弱下去,一群小丫头呼啦就扑了上来。

    想不到孟淑妃竟然把她们也带来过来,这让左睿和陈墨哭笑不得。

    不但这些女孩,随后的人也不能怠慢,那些逃到子午堡避难的官员回来了。这种时刻正需要他们,管理百姓是他们的基本工作,现在的时机再好不过。

    百姓们的欢呼转变为簇拥,庞大的人流紧紧跟随着孟淑妃为首的人缓步向长安逼近。

    “还要辛苦淑妃,请淑妃上车环城一周。”这个打击敌人的机会陈墨怎么会放过,孟淑妃不就是来壮士气的吗,那就给城内的人看看什么叫做无可抵挡之势。

    “不,不用上车了!我要徒步环城,让朱玫看看我们大唐的人心向背,让他知道什么是百姓的力量!”

    孟淑妃明白陈墨的意思,她很愉快的接受了陈墨的建议。孟淑妃不同意乘车,因为身后的百姓人流也要徒步环城一周,她不想给百姓留下自己高高在上的印象。现在需要亲民,需要获得人心,一个皇帝的第一妃子无疑在百姓心中很重要,这也是孟淑妃此行的目的,她怎么会脱离百姓。

    又深又宽的壕沟就是屏障,这个距离哪怕是用弩都不会有威胁,左睿很放心。耀武扬威,借助孟淑妃这个标志性人物环城一游扰乱城内的人心,这也是左睿希望的一种方式。瓦解人心,让人人心惶惶无疑会带来一些效果,对早日拿下长安有好处。

    漫野的人流在城外滚动,长安城的百姓看不到,但士兵可以看到。作战失败,被这样紧紧围困,朱玫的手下士兵肯定会有想法,而孟淑妃到来的消息也不可能瞒得过城内的百姓,这就是陈墨需要的效果。

    朱玫当然有压力,这个压力压得他寝食难安。因为,在孟淑妃环城一游的当晚,就有百姓偷偷买通守城的士兵溜出了城。有一个就会有两个,也会有很多。形势急转直下,朱玫果断的开始严查。砍掉自己士兵的脑袋让人很不舒服,杀掉想要逃出城的百姓朱玫也没办法,只能这样。

    陈墨的攻势可不仅仅是环城游行,他还有自己的强大舆论攻势。随着城外不断射进劝降信,城内的盘查越来越严,那些敢于和士兵进行“交流”的百姓无一例外被朱玫下令砍下脑袋。朱玫这个人其实很会笼络人,起码进入后对京师内的百姓和官员没有过激的举动。现在完全变了,也让本来军民相处和谐的局面彻底被打破。

    失去民心意味着失败的前奏,陈墨的攻势不断在继续......

    瘟疫随着季节已经缓解,秋收马上就要开始,陈墨这个掌书记激情洋溢。除了仍旧不停的向城**劝降信,他整天组织百姓在城外嚣叫,就是为了瓦解城内士兵的防守信心。

    孟淑妃不是一个激情洋溢的人,但这一段时间她却斗志昂扬,每过几天她就会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效果不错,兴师动众,带领几万人环城巡视一圈很有意义。

    也就在长安城人心惶惶的同时,一个对左睿非常有利的消息传来,华州刺史韩建亲自率领一万五千士兵来援,距离骊山还有十里。

167 压力下的疯狂

    左睿击败朱玫兵围长安的事情已经陆续传到各地,附近的各个势力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作为近在咫尺的华州刺史,韩建怎么会不知道,而且知道的很详细。

    左睿的崛起出乎很多人的预料,包括韩建。一个拥有三万兵力的刺史已经很强,但远远不足以做到左睿这样。左睿的信件对韩建很客气,晚辈的姿态十足。可事情绝不像表面这样简单,左睿的客气对韩建的压力太大,因为左睿现在的官职是朝廷任命的华州刺史。至于那个大将军的名号更是一种讯号,左睿简在帝心,田令孜失势,韩建必须去邓州上任。

    势必人强,韩建和左家的关系一直不错。这次不能因为华州的事情撕破脸,韩建需要左睿这样一个强大的盟友,因此他这次必须出兵。

    韩建率兵的到来加剧了对长安的骚扰程度,让本来就风声鹤唳的京师内更加人心大乱。朱玫的强势手腕已经不足以震慑住那些有了想法的人,不但是百姓想要逃出这个牢笼,朱玫的手下士兵也开始有人趁机溜下城头。

    疯狂的人总是会表现出他疯狂的一面,当感觉自己就要穷途末路时,疯狂会得到最真实的体现。朱玫继续着自己的血腥手段,同时,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传出。

    朱玫立襄王李煴为帝,改元建贞,遥尊光启皇帝为太上元皇圣帝。

    “朱玫疯了!”这是得到消息的左睿说的第一句话。

    “穷途末路,天庭这次的第一功跑不掉了,可喜可贺!”

    天庭是左睿的字号,大帐内就三个人,现在韩建和左睿、陈墨相处的不错。韩建现在知道自己来对了,朱玫的疯狂举动代表着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而在这次胜利后,凭借功劳,自己完全可以获得一个好的结果,因为左睿将有可能成为邠宁节度使,也许他的华州可以保住,甚至有机会更进一步。这是压力下最后的疯狂,朱玫不敢突围,他的手下大将王行瑜也迟迟不到,朱玫已经丧失了理智。

    “把这个消息传遍天下吧!”陈墨笑了,因为他撬动了历史,并撬的面目全非,更是让朱玫提前立襄王李煴为帝。

    “那就让人去到处宣扬,朱玫...简直不可理喻!”左睿喜欢朱玫这样脑子进水的行为,因为这个消息传遍天下将使朱玫成为天下公敌。

    韩建很认可左睿和陈墨的说法,同时他也提出自己的看法:“朱玫这是作死啊!立了伪帝,下面就要突围了吧?”

    陈墨立刻回应:“韩刺史说得对,周围都在虎视眈眈,突围是一定。恐怕就是在这几天,朱玫不会等庄稼收割完毕再跑,否则他在旷野中逃无可逃。”

    “朱玫在城中现在估计有三万军队,我们很不好防守,主要是没法确定朱玫从哪个门突破,四个方向都有可能,留下朱玫很难啊!”左睿想了想,直摇头。

    韩建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这时候他自然要卖弄一番自己的见解:“东门和南门的可能性最小,就是能够突出去也会遭到围堵。其他两个门方便逃往邠州,最好的的突破点是西门,但西门肯定是防守重点,我看朱玫一定会选择北门。”

    “有道理。”陈墨点点头:“但也要防着朱玫使用金蝉脱壳之计,就像上次一样虚晃一枪。若是我,我会走东侧,只要突破东门就可以向东北迂回,过了渭水贴着保大军地界的边缘去邠州完全没有问题。”

    看来三面都很重要,自己的兵力不是特别充足,左睿有些为难的感叹道:“若是河中与保大军能够出兵就好了,朱玫想跑都跑不掉,可惜......”

    其实左睿希望河中与保大军能够出兵,但同时又不希望,因为他担心朱玫落在李克用和王重荣手中。保大军是邠州的东邻,前身是鄜州节度使,掌握保大军的是东方逵。这个东方逵活的不容易,他的辖区正好夹在两个强藩朱玫和王重荣中间,现在又靠的是李克用和王重荣。保大军北方是定难节度使,定难节度使是党项人李思恭的地盘,李思恭原名拓跋思恭,这个姓氏是皇帝赐姓,而他的实力不弱,曾听从田令孜的命令一同进攻河中。有这三个强藩包围,东方逵完全要看李克用和王重荣的眼色行事。

    “不如我的军队来守东门,天庭以为如何?”来了总要有事干,韩建也无法判断朱玫会选择哪个方向,他干脆主动要求防守东侧。

    “韩叔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现在兵强马壮,守卫东门我自然放心。”陈墨痛快的答应了,同时也没忘了吹捧韩建两句。

    韩建禁不住一阵感慨:“天庭才是兵强马壮,后生可畏啊!眨眼间就拥有了这样一支强军,逼得朱玫要死要活,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落伍了,以后还不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韩叔哪里老了?还是正当年,这么多年东征西讨,有几个人能和韩叔相比!”

    其实韩建真的不算老,五十来岁的年纪在军中正是当打之年,可谓是老谋深算,经验丰富的年龄。韩建哈哈哈一笑:“我家小子韩阔今年二十五了,改日让他来向天庭好好学一学,这强军之道天庭可不要藏私!”

    左睿和韩建的儿子韩阔也是老相识,不过这几年由于分处各地来往少了。这是继续结盟的意思,左睿拱手:“韩叔过誉了,小侄在阿叔面前哪敢班门弄斧?”

    “好了,天庭不要谦虚了!能做到几万人的大将军被陛下如此信任,为叔哪里及的上,我家阿阔以后就归你照顾了!”

    韩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左睿的雄起已经成为现实,成为一镇节度使只是时间问题。依靠老交情,给自己的儿子找这样一个靠山也是一种幸运。

    朱玫很疯狂,这种疯狂带来的同样是疯狂,几乎所有身在长安城内的人都在疯狂的想着脱身之计。

    失败已经是一种必然,而失败的后果谁都清楚。在这个混乱的时代,生命不值钱,哪怕是身份再高的人,当你失去可以依仗的人和势力,生死如风中摇草无异,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沈垣,字务观,进士出身,太学博士,侍中郑从谠的门生。

    这一套简历说明沈垣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能够在四十岁做到太学博士可不简单。太学博士为祭酒之副,掌监学之政,负责经筵,并为皇太子讲经。这样清贵的出身往往是六部侍郎的最佳后备人才,尤其是沈垣具有年龄的巨大优势。

    可惜,当初皇帝逃跑时沈垣知道的消息过晚,没有追到皇帝的脚步就被截了回来。现在的沈垣升官了,担任了国子祭酒,但也成为了一个大唐的逆臣。这个官升的很悲剧,因为沈垣实在不看好脑子有些不够用的朱玫。

    城外的情况谁都知道,城内形势严峻。尽管朱玫的士兵管得很严,但沈垣还是看清了最后的结果,当然也有很多射进来的劝降信,这些劝降信其实不用看就知道内容。

    沈垣其实看重的是“既往不咎”四个字,但沈垣想要“既往不咎”也必须做一些事。比如向城外通传城内的消息,再比如可以逃出去。逃出去可免一死,但努力多年的整个仕途也就完了,十年寒窗为的什么?沈垣怎么会甘心。

    天色渐暗,换了套衣服,把手中的劝降信揣入里藏好,沈垣在两个随从的追随下出了家门。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长安城都处在一种戒严中,尤其是到了晚上,为了防止有人作乱,街头巡逻的士兵更多,几乎一队接着一队的士兵总在街上不停巡视。

    出门就碰上一队巡逻的士兵,这些士兵只是看了看沈垣三人,并没有上前询问。因为,沈垣的两个随从是邠州军官的打扮。

    沈垣的夫人崔氏是人邠州人,而袁兴谋也是邠州人,沈垣身边的两个人正是袁兴谋的手下。论辈分,沈垣的夫人崔氏要给袁兴谋叫表舅,而且是亲表舅,这也是袁兴谋派人保护沈垣一家的原因。

    尽管屡吃败仗,但朱玫也没有重重处罚袁兴谋,因为他手下无人可用。袁兴谋是可以信任的人,这危急时刻,只能让袁兴谋继续留用在关键的位置,领兵守卫在长安城的东侧。

    为了便于指挥,袁兴谋就住在春明门内紧挨着城门的一处宅子中,沈垣径直而入。

    “拜见阿舅!”

    沈垣彬彬有礼,袁兴谋虽然是一个武夫,但他对沈垣一家很不错,所以沈垣始终保着一种感激和恭敬的态度。

    袁兴谋伸手示意:“务观坐,这大晚上怎么来到我这?”

    沈垣再次施礼:“城内...不稳,阿舅偌大年纪还要这样不辞劳苦在军前奋战,内人不放心让我来看看阿舅。”

    “多谢务观的关心,我身体无忧。”袁兴谋笑了笑,他明白沈垣此来是有私密话要说,所以一挥手:“都去吧,我与务观促膝相谈。”

    随从们出屋,沈垣目光有些闪烁的看着袁兴谋,袁兴谋立刻道:“无妨,有什么话务观尽管说,没人敢偷听。”

    “请问阿舅,援军迟迟不到,我们这几日是不是要突围?”既然袁兴谋这样说就应该没问题,沈垣直接就问了起来。

168 来信

    袁兴谋轻轻摇头:“这个问题侍中没有提起过,不过...形势不利,左睿来了援军,想来应该有了这个想法吧。”

    “阿舅认为我们突的出去吗?”沈垣问道。

    袁兴谋想了想:“围城的军队不少,但很分散,那些百姓不足虑,只要集中一点,出其不意,应该困不住我们。”

    沈垣继续问:“请问阿舅,左睿的军队再加上韩建,这些军队有多少马匹?就是能突出去,能跑几个?跑出去之后呢?”

    “回邠州啊!我们还有邠州,王将军手中还有几万军队,只要回到邠州我们仍旧可以东山再起。”

    “若是这样回到邠州,不要说左睿和韩建,李克用和王重荣会放过侍中吗?那是块肥肉啊!李克用和王重荣这两人趁火打劫素来拿手,我可听说朝廷已经给王将军下了密诏,阿舅还是要早作打算。”

    袁兴谋愣了一下道:“务观这消息如何得来?王将军就是得了密诏也不会背叛侍中的,务观不要听信那些谣言。”沈垣摇摇头:“阿舅,据可靠消息,朝廷已经重新收复了兴、凤两州,王将军连吃败仗,已经退回大散岭。陛下的军队已经缓了过来,加上左睿和韩建,还有李克用和王重荣的威胁,此次......”

    此陛下非彼陛下,沈垣当然说的是光启皇帝,袁兴谋明白了,沈垣竟然是来做说客的。

    屋内陷入一阵沉寂,袁兴谋不愿和沈垣翻脸,但背叛朱玫的事情他也不想做,干脆不做回应。

    许久之后,沈垣再次开口:“淑妃和左大将军有文告,所有人既往不咎,领兵将领......”

    “这我知道。”袁兴谋打断了沈垣:“侍中待我不薄,我岂能做忘恩负义之人,务观不要说了。”

    “突围的后果很难预料,阿舅,若王将军真的倒戈......”

    “务观还是不要说了,我不会做那样的事,王将军也不会。”

    袁兴谋的口气依旧很坚决,但沈垣可不这样认为,因为袁兴谋躲闪的眼神出卖了他。

    “阿舅,其实城内很多人都在考虑退路,侍中另立新帝本身就错了!天下人自有天下人的判断,侍中冒这样的天下之大不韪,阿舅认为合适吗?最后的结果......”

    袁兴谋的脸变了颜色,沈垣的话切中了要点。袁兴谋可以不在乎失败,可以不在乎自己被撤职,甚至朱玫让他去死都没有关系,但另立新帝触动了袁兴谋的神经。何况,王行瑜已经接受朝廷密令的消息他也听说了。袁兴谋不考虑自己可以,可朱玫败了后,自己邠州的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务观慎言!”袁兴谋叹了口气:“跟随侍中多年,谁知侍中现在变得听不得忠言逆耳,袁鄞袁书记就是因为这件事被侍中撤了职,还差一点...柳涉与夏侯潭往这两个无知的鼠辈,全是他们......”

    袁兴谋的抱怨说明他动摇了,沈垣赶紧接话:“这说明侍中是看不清局势,阿舅能看的清。朝中奸妄当道,做不得事,不如我这几日就在军中帮帮阿舅,也省的烦心。

    “...也好,务观是能吏,在这里帮我也好......”

    ......

    疯狂在继续,长安城中的朱玫借助襄王李煴这个皇帝大肆分封官员,至于外面得到得不到消息也不管了,先过一把执掌权柄的瘾再说。

    朱玫处在疯狂的权利幻想中,而其他将领、士兵已经看出苗头不对。谁也想逃出这个牢笼,因为有消息说,朱玫准备在撤离京师的时候屠城。谣言不谣言的谁也不知道真假,但这个时代屠城的事情很常见,为了免于被屠戮,很多百姓冒着生命危险再次开始下重金贿赂守城将士。有人被杀,也有人成功,而成功者让正在观望的人开始疯狂......

    越来越多的百姓逃出城,这个后果带来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一些士兵也随百姓溜下城跑了。

    左睿对陈墨是越来越信服了,无论真假消息,到了陈墨手中总能利用一下。想不到陈墨造谣生事的本领如此之强,强的左睿整天笑容满面。壕沟前不断有人爬上来,城内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这也让长安城内更加人心动荡,对左睿越来越有利。

    就在沈垣在东城“帮忙”的第二天,让左睿感觉更疯狂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个看到这封信的人是韩建,韩建立刻亲自把信送到了左睿手中。

    陈墨被喊了过来,看到陈墨,左睿难掩自己的兴奋之色:“二弟看看这封信,我们好像要成功了!”

    信是沈垣写的,这位太学博士陈墨不认识,但信的内容让陈墨也兴奋起来:“若能收了袁兴谋可是大大的好事,不但京师旦夕可下,就是邠州也不再是问题,恭喜兄长!”

    “这可信吗?”左睿总归是有些担心。

    “有什么不可信?”陈墨长长出了一口气:“诈降有什么好处?最多让我们损失一些人手,袁兴谋的家人可是在邠州,他是在害怕王行瑜抢得先手。至于朱玫,必败的结局,人心离散,谁还管他?”

    “那就回信。”

    陈墨肯定的答道:“当然要回信,让沈垣定好时间和地点,最好是黎明前,这样便于我们行动。”

    “既然如此,沈垣说他需要淑妃和我的书面承诺,那就辛苦一下二弟去一下淑妃那里。”

    “这不是问题,淑妃也想早日收复京师,好给陛下一个惊喜。”陈墨再次露出一阵微笑:“袁兴谋这样的老将考虑事情比较细致,此次若是诈降,以后的突围将更难。所以袁兴谋不会是诈降,他对朱玫失望了,因此只能选择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那也要谨慎,这次让毕忠打头阵,毕将军敢打敢拼,万一是诈降他也会从容应对。想不到这次作战毕忠有这样的表现,发现了一名难得的良将!”

    左睿有些得意,朱玫上次的突袭虽然凶猛,但毕忠太给他长脸了。在损失过半的情况,他的手下竟然没溃败,要知道,这个时代死伤两成还不溃败的军队已经属于精兵,何况是这样的战损。

    对于这次的作战,不得不说,毕忠的指挥和御下能力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现在,毕忠再一次升职,已经被左睿任命为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品级仅次于古子锐、云宽和鲍全友三人,完全就是扶摇直上的大将态势。

169 艰难的决定

    表面上,沈垣不受限制,可与城外联络必须通过守城的士兵。沈垣的举动不可能瞒得住袁兴谋,当然,沈垣也不想瞒着袁兴谋,因为没有袁兴谋这件事他办不成。

    袁兴谋没有阻止沈垣的举动,但也没有直接参与。他其实是两手准备,最重要的是在等待朱玫的决定,如果朱玫真的选择这几天突围,袁兴谋还是决定会替朱玫卖上一次命。毕竟是多年的老上司,平日信任有加,对自己不错,袁兴谋不是一个见利忘义不知感恩的人,那种情分终归难以抹开。

    朱玫不仅仅是在给别人加官进爵,他也在做准备,袁兴谋就这样在等待中被朱玫紧急召见。

    命令很简单,也很直接,明日凌晨朱玫在长安城北最西侧的光化门突围。作为屡吃败仗的袁兴谋,他要在东侧的通化门做出一次动作很大的牵制。判断和留言成为了现实,这个决定袁兴谋事先一点准备和消息都没有得到。

    已经不再受到以前那种信任,以前在军事方面总有自己发言权的袁兴谋这次要做一次被舍弃的签军,他被完完全全的抛弃了。更加过分的是,朱玫给袁兴谋派了一名副手,这名姓金的副手以前只是朱玫的一个牙兵,现在成为了监督者。

    袁兴谋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他不在意朱玫让他手下人驱使百姓做这样的事。成大事者要心狠手辣,要双手沾满鲜血,这种情况下牺牲一些百姓袁兴谋认为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被被当做签军,还派人监督让袁兴谋很不舒服。最重要的是,朱玫的军事行动对袁兴谋采取了这种不信任的态度,他没有得到朱玫的尊重,这让袁兴谋的心冷到了极点。

    一个人内心失去信仰和支柱后,他常规表现最初就是迷茫,然后彷徨,再然后...就是做出自己对人生的选择。

    作为监督者,金五成必须完成自己的任务。他清清楚楚看到,做惯了朱玫亲信的袁兴谋面色很不好,而这种最初的表现很正常,换做谁也不愿意做这种事情,成为签军,还要驱使大量百姓去送死。名声很难听,还有生命的没有保障,袁兴谋的失宠让他有些失魂落魄在正常不过。袁兴谋就这样浑浑噩噩,满眼透着迷离在金五成的陪伴下回到东城的营房区。

    这个营区是城内距离城墙最近,被拆掉坊墙的一片坊区。袁兴谋为了更好的防守住东城,在三个城门内都做了这样的改建,并准备好了各种防守方法和器械,他的防守工作不可谓不用心。

    可惜,这一切都白费了,袁兴谋成为一个被抛弃者的悲剧者,还要用生命去掩护那个抛弃他的人。

    巡逻和守卫的将士们看到自己的主将都在行礼,但同时都看得出自己主将有些失落的神情,以往总会还礼的袁兴谋这次没有还礼,在牙兵和金五成等人的陪伴下直接进入他的临时居所。

    “金将军坐,我安排人召集百姓,也做好准备。”进屋后袁兴谋稍稍缓了过来,他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一屁股坐在矮几前敲了敲几面:“来人,让陆九过来。”

    “将军客气了。”金五成一直很尊重袁兴谋,这位被朱玫看重的手下大将现在有些落魄了,但他的余威仍在。

    袁兴谋的眼中透着疲惫,但并没有忘记自己该干什么:“这次牵制作战要好好安排一下,让百姓殿后要做的隐蔽才行。不然,不但起不到作用还会被敌军识破,要做的逼真就要真刀实枪的拼杀,金将军怎么看?”

    “将军对作战比在下熟悉的多,全凭将军吩咐。”金五成的任务是监督,只要袁兴谋做出牵制,能够分散一下城外敌军的兵力就行。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指挥军队的能力,一切还要靠袁兴谋。

    袁兴谋点头:“那就等阿九过来后与金将军商议一下,看看怎么组织百姓,我去巡视一番城头,也顺便让将士做好准备。”

    袁兴谋起身的有些艰难,仿佛在瞬间老了十岁,竟然有些蹒跚的感觉。金五成也明白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袁兴谋显然也要做出最后的努力。

    金五成理解袁兴谋,他起身相送:“那就辛苦将军。”

    陆九是袁兴谋手下最信任的牙将,他并没有让金五成等待太久,在袁兴谋离开不到一刻钟,陆九带着两个手下来了。

    两人很熟悉,进门陆九表现的很亲热,他向前几步凑到金五成近前:“想不到几天未见五成就升了将军,恭喜了!”

    “老九你就别捧我了,我这将军怎么来的你还不......”

    金五成的话没有说完,一只短刃自下而上刺入他的腹部。金五成本能的躲闪了一下,可双方的距离太近了,措不及防之下哪里避得开。短刃齐柄而入,陆九那熟悉的笑容变得无比狰狞,金五成感觉自己的力量在瞬间消失了。心潮与力量终于动了,对生命的狂热让袁兴谋没有了其它选择。

    金五成不明白袁兴谋敲击案几的意思,但袁兴谋的贴身侍卫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失望加上无助、为了生存,为了不让自己的手下去做无谓的牺牲,袁兴谋做出了自己最后的抉择。

    袁兴谋记得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当年意气飞扬的朱玫把他当做自己最信任的身边人,在朱玫的的带领下他与吐蕃人拼死作战,不知杀死过多少异族士兵,也不知多少次在生死间徘徊。随着朱玫的成功,袁兴谋也娶妻生子,随后成为了一名大将。就是这个把自己提携起来的朱玫,让自己生活的更好的主将,他抛弃了自己,变得已经不再认识。袁兴谋不明白,昔日立志忠心报国的朱玫为什么成为这个样子?难道做一个可以左右皇帝的权臣真的那么好?

    “还是阿舅深明大义,朝廷定不会亏待阿舅!”

    沈垣静静的等待和运作终于有了最后的结果,左睿派人给他送来了自己和孟淑妃的亲笔信。而现在,袁兴谋的举动让他欣喜若狂。

    “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城外的左将军填壕吧,速度要快!”袁兴谋情绪很低落,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背叛朱玫虽然实出无奈,但总归是不舒服。

    “那我马上就去,我知道阿舅不愿意这样,但侍中......”沈垣能够理解袁兴谋,因为他当初被朱玫挟持的那种无奈至今还记忆犹新。

    “务观记得告诉左将军,无论我的士兵还是其他士兵请左将军高抬贵手,不要杀那些不抵抗者......”

    袁兴谋声音越来越低,这支军队对他来说太有感情了,此次投降之后,这支军队只剩下王行瑜那些人。而王行瑜能坚持多久,他的后果估计不会比自己更好,昔日的邠州军恐怕将成为昨日黄花,这让袁兴谋悲从心中来。

    ......左睿现在在城北,他正在最东端布置防线,在城北那道环城壕后面,左睿再次构建了一道防线。这道防线还是一道壕沟,壕沟前布置了大量的鹿角,这道壕沟虽然在深度和宽度上不如前面那道壕沟,但距离非常好,正好处在长弓的最佳攻击距离。

    有了这第二条防线,左睿的北侧防线几乎达到了极致,让他很满意。

    “朱玫会选择北侧吗?”

    陈墨就陪在左睿身边,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鹿角,在这鹿角当中还有很多陷阱,陈墨笑着晃了晃头:“我若是朱玫哪个方向也不选,我就选择投降。”

    左睿也笑了:“朱玫就是投降也保不住命,他还有几万士兵,加上王行瑜还有些指望,他才不会束手就擒,难道他就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

    “要不我这样的人就做不了朱玫?这种事情也只有朱玫才会这样疯狂。”

    “东城的事情应该有消息了啊!袁兴谋和沈垣还真沉得住气,真要等到朱玫突围才倒戈不成?那可就晚了!”左睿看着巍峨的长安城,眼中满是期待的神情。

    “应该快了,压力足够,只要袁兴谋内心有了动摇,这是早晚的事情,兄长没看到城内有些失控了吗?逃出城的百姓和士兵越来越多,袁兴谋坚持不住几天了。”

    “启禀大将军,防守东城的韩将军来了,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大将军。”没等左睿回应陈墨,一名传令兵飞一样跑了过来。

    东城的韩将军就是韩建的儿子韩阔,这个小伙子昨天刚刚跑来了京师。

    “好消息来了!”陈墨兴奋起来,他估计一定是袁兴谋来了消息。

    左睿也难掩自己的兴奋:“让韩将军速来见我。”

    不仅是韩阔,左睿和陈墨还看到沈垣,这位风度翩翩的太学博士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普通百姓衣服,配上他的姿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下官见过大将军,这是阿舅的亲笔书信,请大将军赶紧行动,朱玫这个贼子明日一早就要在城北突围了,还要阿舅在城东做出突围的姿态来掩护他。”

    很明确了,朱玫想让袁兴谋做炮灰,这加速了袁兴谋倒戈的决心。

    内容已经知道,左睿并没有直接看那封袁兴谋的亲笔信,而是首先笑着赞扬起来:“袁将军和沈博士心向朝廷,能够协助本将军破了长安城就是奇功一件,陛下回京之日定有封赏!本将军不会忘记今日之事。”

170 倒戈

    长安城外,一个庞大的人流出现。

    孟淑妃这个环城巡视的习惯几天就会出现一次,不过今天好像出现的稍稍有些晚。

    普通唐人的习惯都是两餐,第一餐的时间在午时之前,长安城内的人现在正在等待开饭,或者是在做饭。孟淑妃的习惯让城头的士兵一直很不爽,因现在的形势问题,这种时刻的耀武扬威让他们心情愈加沮丧。

    每经过一个城门前,这支队伍都会停下来,壕沟前和城头有距离,但无法阻挡这些士兵和百姓的热情。他们向城头的呐喊和嘲笑就像射出的利箭,刺激着城头每个人的心。

    孟淑妃从来没有开口说过劝降的话,但她站在了城外的壕沟前,城头的人看不到那逼视的眼神,可这种威压让城头的人根本不敢直视。

    就这样来到通化门前,孟淑妃依旧一言不发,她冷冷的站在壕沟前。

    孟淑妃身后的百姓们再次呼喊起来,城头的士兵们有些习惯了这种举动,叫嚣声越来越大,他们干脆扭过头置之不理。

    这时候,一些“百姓”靠近了最外围的壕沟,他们在瞬间就来到壕沟前,在巨大的喧嚣声中,孟淑妃被这些过于激动的“百姓”淹没了。

    第一道壕沟显然不能满足这些“百姓”的耀武扬威,士气高昂,这些人越过这道相对较窄的壕沟来到更宽也更深的壕沟前。

    也就在这个同时,人群后面的人拿出准备好的铁铲。

    城头的守卫者没有人回头,他们当然也看不到壕沟在被迅速填平......

    飞桥适时地出现了,这些人毫不犹豫的推着体积庞大的飞桥冲向护城河。守城的士兵依旧无动于衷,背着身的看客都懒得做,城外的事情好像与他们无关。

    长安城的护城河很宽,想要搭上对岸需要费些周折。不少人果断脱掉了衣服入水,随后下水游向对岸。飞桥是木制,它长长桥身被放入水中,借助河水的浮力,飞桥升向了对岸。

    在护城河中等待的人都带着绳索,麻利的用绳索绑好飞桥,这些人牵着绳索游上了岸。

    “校尉,后面好像不对!”城头上一名背着身的士兵感觉到了什么,他开始提醒身边的一名小军官。

    “给我闭嘴!”小军官的声音有些恶狠狠:“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服从军令就是,就是敌军进了城你也只管给我背着身,其它的用得到你管吗!”

    士兵不敢说话了,但他仍旧感觉不对,这种感觉让他不停的扭动身体。

    “再乱动我砍了你!”小军官的声音更加严厉起来。

    “校尉,我想去撒尿。”

    “不想死就给我憋着!”小军官是手握住了刀柄。

    这次,士兵再也不敢说话了,因为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这名小军官的手已握住了刀柄。为了不被砍死在城头,他只有乖乖的靠在城垛上欣赏长安城内的景色。

    游过护城河的士兵开始动手,即使是这些强壮的年轻人想要把飞桥拉上岸也要用把子力气,好在人多,第一个飞桥搭好。

    只要城门打开,进入长安城几个飞桥就已经足够。当几座飞桥搭上护城河的对岸,仍旧在不停啸叫的百姓身后出现了士兵的身影,就在这些士兵踏上飞桥的同时,倒戈真实的实现了,长安城厚厚打开了一条缝隙......

    在打开城门的同时,袁兴谋下达了缴械的命令,随后他在自己的屋内开始等待。他不想向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挥动屠刀,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袁兴谋的命令让守卫在城头和附近的士兵明白发生了什么,主将的做法其实符合很多士兵的想法,谁也不想继续这样煎熬下去,能够归顺朝廷其实是最好的结果。

    武器首先被一些反应较快的士兵放弃,随之,越来越多的士兵做出了这个选择。即使有犹豫的人也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可能,军队的战斗力在于集体,当集体

    的力量消失一切都是徒劳的。

    城外的军队鱼贯而入,没有理会等待受降的袁兴谋那些手下,毕忠第一个冲上了城头,一杆左字大旗在城头高高飘扬起来。

    进入城内的士兵们开始接管城防守,不久后,骑兵踏过飞桥进入了长安城。除了城头,长安城内最重要的地点是皇城和宫城,朱玫的军队大部分都守在城门和城头上。现在的皇城与宫城很空虚,云宽的骑兵毫不停留,直奔皇城而去。

    大股的骑兵扬鞭而去,左睿和陈墨出现了。

    “罪官袁兴谋拜见大将军!”

    袁兴谋也适时的出现,他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当骑兵沉重的马蹄声就要过去,袁兴谋知道自己应该出场了。

    左睿翻身下马,立刻冲上前:“袁将军是功臣,也是我大唐一员赫赫有名的大将,怎能行此大礼?”

    “末将识人不明......”

    “将军快快请起!”左睿伸手架住袁兴谋的双臂:“袁将军的手下以后也需要将军带领,不可如此!”

    左睿的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袁兴谋也不矫情,他就势起身:“全凭大将军吩咐!”

    士兵还在顺着通化门而入,很长时间,这个势头仍旧不减,让袁兴谋认识到左睿的兵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充足。这些士兵顺着城墙开始向两侧延伸,左睿的目的很明确,控制住城门和城墙,外面的包围不撤,朱玫想跑都跑不掉。

    “朱玫平日都是在皇城是吗?”左睿扭头看向袁兴谋。

    “是的。”袁兴谋点点头:“平日都在皇城之内。”

    “那就请袁将军整理队伍,让将士们都在右臂绑上一个白巾,请将军协助维持城内治安,让百姓不要出门。”

    “属下遵命!请大将军放心,定不会让城内百姓乱起来。”

    袁兴谋其实最担心左睿让他去进攻皇城,毕竟有旧日的情分,和昔日的战友作战会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朱玫还在那里。现在,左睿无疑很体谅袁兴谋的难处,让他去维持城内秩序是最好的决定。

    也就在左睿给袁兴谋安排任务的同时,骑兵带回消息,冲到皇城前的骑兵碰到了麻烦。

171 危机

    ps:感谢(稻草人)、唐深深、书友131205170250124,绿的深沉几位书友的打赏!

    长安城防守最严格的是外城墙,尽管城内的防守不严,但不拿下一个可以进入的通道也是一个麻烦,因为内城的城墙和外城一样高大,很不好攻下来。

    左睿出动骑兵就是为了争取时间,而通化门正西是一条很宽的夯土大路,骑兵在这条大路上可以畅行无阻。大路正对着内宫和皇城之间的的延喜门,云宽的任务是突击延喜门,以图一举进入皇城和内宫。

    宽大平坦的道路利于飞奔,但也有缺点,过于醒目,防守内城的士兵很快发现了飞驰而来的强大骑兵团。

    城门迅速关闭,几千骑兵被挡在了内城之外。

    “去通知大将军,就说拿下内城需要步兵支援。”

    云宽不会傻傻的用自己的骑兵攻城,何况就是攻城他也没有攻城器械,这个问题只能让左睿来解决了。

    皇城内。

    左睿军进城的消息震惊了朱玫,他想不到追随自己多年的袁兴谋会背叛。其它将领有可能,但袁兴谋怎么可能?袁兴谋是他一手提拔于微末,甚至他的妻子都是自己的亲戚,这也是朱玫放心让袁兴谋做签军的的考虑。

    放弃与被放弃是一种不平衡,朱玫可以抛弃别人,但接受不了袁兴谋的背叛。

    朱玫暴怒,眼前案几上充文雅的用文房四宝很倒霉,立刻七零八落,紧跟着,他抽刀在手,对着眼前的矮几就是一阵狂砍。

    四散飞溅的木屑吓得屋内的人避的远远的,尤其是柳涉与夏侯潭两人,朱玫的暴怒让两人想往外跑,但转过身又不敢跑了,因为朱玫喊住了他们。

    “袁兴谋最可信,赶紧另立新帝提高士气,都是你们两个出的主意......”

    朱玫有一把好刀,这把刀锋利无比,做了瓮中之鳖的朱玫最近神经有些绷得过紧,这个令人绝望的消息让他变得更加疯狂,挥刀就砍向两个向他谏策的无能

    高官。

    喷溅的鲜血让朱玫有些失去了理智,他咒骂背叛自己的袁兴谋,咒骂眼前这两堆给自己出馊主意的碎肉,咒骂左睿,也咒骂弃自己而去的李昌符......

    袁兴谋的倒戈让东城的占领很容易,随着左睿的士兵开始沿城墙向北城收复的时候,激战爆发了。

    敢这样造反追击和重立皇帝,朱玫还是有他的资本。他手下军队有不少敢战之士,也有不少善战的将领,守卫在北城的是朱玫手下大将拓跋释彦。拓跋司彦

    是一名党项人,这位早年被朱玫收复的党项大将一直就是一名骁将,他的勇猛在朱玫这些将领中绝对属于第一,若不是身为党项人和为人变通上的缺陷,拓跋司彦绝对不会在王行瑜之下。

    过于勇猛的人都很执着,这也造就了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妥协与背叛。

    拓跋司彦就是这样的人,当发现敌人入城,拓跋司彦毫不犹豫的开始反击,这让喊杀声立即响彻整个北城。毕忠也是一员勇将,尤其是最近城外的那次作战让毕忠得到了一次升华,他的作战意志有些爆棚的意思,他立刻指挥士兵毫不示弱的冲了上去。

    强强的一次对碰顷刻间爆发。

    一切都是虚的,在相对狭窄的城墙上作战,弓箭根本施展不开,所有的战术都没有作用。这就是一次一刀一枪的拼杀,是意志力和勇敢的展示。

    北城的城墙连着宫城,失陷意味着内城的失守,拓跋司彦拼命防守,而毕忠在亡命进攻。

    攻守之间的对撞,勇士的血染红了这一段城墙,拓跋司彦突然发现自己碰到了真正的对手,进入长安城的士兵比他上一次在城北看到的还要勇猛。更令拓跋司彦悲愤的是,这些普通士兵竟然身穿双层铁甲,相对于自己的士兵,简直亏到了家。砍上敌人一刀根本无效,哪怕是长矛,如果不是用尽全力,根本对这些士兵造不成有效杀伤。

    勇敢来源于内心和外在的强大支撑,毕忠和他的士兵已经完全成长,意志力坚如铁石。士兵们在呐喊,他们用心中的信念在咆哮,人在不停向前推进......

    突然爆发的喊杀声让本来安静的长安城内乱成了一锅粥,左睿和韩建的步卒军队已经沿着城内宽阔的道路扑向城北和城西,其它几个城门不急,现在要包围皇城和宫城。

    田夏骑在马上,他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在马车的后面,还跟着几匹马拉的一辆超级大车,这个超级大车很特别,整个结构就是一个超大号只带顶棚的特殊车辆。表面看着向冲车,但和冲车又有些不同,顶棚很厚,而在顶棚的表面,还蒙着一层厚厚的铁皮。当然,这支队伍没那么简单,还跟着很多很多人和车辆。

    延喜门就在眼前,田夏翻身下马。

    “田参军来了,赶紧把这门炸了!”

    云宽看到田夏就笑了,这位兵曹参军的到来意味着会摧毁他想要摧毁的一切,眼前这个城门对他太简单了。

    田夏一拱手:“见过云将军。”

    “兵贵神速,田参军就别耽搁了,赶紧把门炸开,我还要活捉朱玫呢。”

    “那就把它炸了,云将军让你的人往后撤吧。”田夏眯起眼睛端详着眼前的延喜门,炸开这个木门很容易,田夏向身后一挥手:“棚车和爆破手准备!”

    棚车古来有之,它的名字叫冲车、临冲或对楼。这是一种被装甲起来的攻城塔,即以冲撞的力量破坏城墙或城门的攻城主要兵器。冲车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它楼层则是装载攻城的战斗士兵。冲车利用自身的高度,从车中直接向城**击,也可用来接近城墙,破坏垛墙,直接攻打城墙上的守敌。车中除了装备有各种长兵器,还常常装载强弩、石炮等重武器。

    冲车的设计者陈墨不知道是谁,但不妨碍陈墨在原来的基础上改良。其实...很简单,陈墨就是给这种棚车降低了高度,也改变了用途,这种棚车的顶部加了一层厚厚的铁板。也正是这层铁板,让棚车得到升华,常规战使用的火攻和一般战术基本无效。

    棚车之所以叫棚车就是因为它的顶棚,这种厚重的顶棚就是为了掩护爆破手不受到城墙上敌军的攻击。弓箭绝对这种顶棚无效;由于还有一层厚铁板,用火烧一般情况作用也有限,就是能够把顶棚点燃,爆破手也早已在点燃之前完成任务;这种棚车只有一个缺陷,它惧怕城头的防守者使用重物来砸。

    陈墨当然不会让敌人这样砸坏自己的棚车,因为他还有长弓手。

    就在棚车准备的同时,身后的弓手们开始结阵。

    由于距离的原因,城头只有几具弩弓的射击稍稍有些机会,但仅此而已,当田夏带来的长弓手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射出第一波巨箭,枪林一样落下的羽箭让城头立刻成为人间炼狱。

    棚车开始移动,当它靠近延喜门的时候,身后的长弓手已经射出了四波巨箭。

    车内的士兵开始行动,几个大坛子紧贴着门放在城门前,随后,几根引线编在一起。

    棚车开始后退,留下了火星点点。

    此时的长安皇城内,朱玫已经冷静下来。

    “侍中,不如我们带着陛下顺着宫城越墙出去,不然......”

    牙将的话说得容易,可朱玫更明白,那好像不太现实。他的逃跑会让整个军队崩溃,士兵将完全失控,而且就是逃出城,城外的守军,无数的百姓会放自己走吗?

    失去军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不跑早晚也会被困死在皇城内。朱玫现在恨死了袁兴谋,要不是袁兴谋他明天凌晨的突围希望很大,而现在,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朱玫根本没有想过,他放弃了袁兴谋,袁兴谋凭什么不放弃他?不同的存在有不同的想法,在朱玫的心中,权利就应该掌握,善待了自己的手下,他们就应该给自己卖命,哪怕送死也应该去,被赏识多年的袁兴谋更应该如此。

    “命令将士们严守宫城,我们去内宫会合陛下,看看城北的情况,若是有机会就从城北突出去。”

    危机来临,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收拢军队防守宫城也是拖延时间。何况,以现在的混乱状态,收拢军队并不容易,朱玫要赶紧行动。

    刚刚达到自己人生顶点的建贞皇帝李煴现在躲在大明宫内,他很害怕,不但怕朱玫,他也怕朝廷收复京师后自己的命运。清思殿是穆宗皇帝曾经的寝宫,皇帝李煴现在就躲在清思殿内瑟瑟发抖。

    身边的人不少,内官、侍从宫女很多。可惜没有李煴一个贴心人,跟过来的几个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李煴估计已经被朱玫处理掉了,他完全就是一个毫无发言权的傀儡。

    喊杀声响彻整个长安城,李煴知道朝廷军队进城了,之前他已经隐隐知道了长安被围困的现实。李煴意识到自己就要完了,朱玫不败他还可以苟且的活着,一旦失败,朝廷不会放过他这个朱玫立起来的伪帝,一定会把他枭首示众。另外,他也会被在皇族的族谱上除名,成为一个李氏皇族的败类遗臭万年。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李煴战战兢兢时,一名内侍跑了进来:“陛下,侍中过来了!”

    难道朱玫要逃跑了吗?他是不是在逃跑之前杀掉自己?

    李煴想依照以前的习惯站起身相迎,可惜,他的双腿根本没有力量支撑,还是在身边内侍的帮助之下,李煴才勉勉强强站了起来。

172 入京

    朱玫放弃了皇城,所有的士兵撤到了宫城的城墙之上。朱玫不是来杀李煴,而是来会和李煴准备逃跑,这个挡箭牌他怎么会随随便便杀掉。

    皇城和内宫的城墙虽是一体,但中间还隔着一条宽阔的大路,守军只要防守住西侧的安福门和东侧的延喜门就可以阻挡城墙上的进攻。朱玫做的很正确,这样可以集中兵力进行防御。越来越多的进攻者虽然暂时没有拿下宫城的能力,但形势显然很不妙。因为东侧的丹凤门附近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这说明北侧城墙的争夺战已经很激烈,一旦失去北侧城墙的防御,朱玫连站脚之地也不会再有,后果可想而知。

    宫城的防御面积本就很大,看样子根本防不住多久。安排人进行身后的防御,带着几百牙兵和跌跌撞撞的李煴,朱玫登上宫城的城墙,随后沿着城墙到了紧挨着太极宫的芳林门前。

    气势磅礴的战鼓响彻城外,旌旗在招展,密密麻麻的人正在齐声呐喊。

    这种给自己进攻将士的助威让朱玫和他的手下阵阵揪心,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人多的吓人,朱玫一阵头皮发麻,这个位置没有精兵要突出去绝无可能。

    “去城西看看。”

    心中很乱,但朱玫还是很清楚局面的不利,他可不想死在这里。城西的声响要小上很多,估计城外的人较少,好像还没受到攻击,西侧军队不少,朱玫决定选择西侧。

    朱玫和手下人顺着城墙往西,当拐到西侧城墙的时候,和北城墙的战斗不同,他发现自己城西的士兵已经完全乱了。

    很多士兵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绳索,正在顺着城墙逃往城外,而逃到城外,左睿的人就会在护城河对岸接受他们的投降。这一幕让朱玫的心彻底冷了下来,他清楚意识到,自己军队士兵的人心散了,他已经无法掌控。

    “刘承业呢?让刘承业过来!”朱玫火了,士兵成了这个样子,西城的守将刘承业在干什么?

    朱玫的牙将刚要去寻找刘承业,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这属于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声音,它超出了时代,也颠覆了大部分人的认知。唐代是一个华夏史上神鬼之说最盛行的时代,这是一声远远超过天雷的声音,随着长安城的一次微微震颤,朱玫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意吗?”

    碧空如洗,湛蓝的天空只有丝丝白云像一条条洁白的丝带挂在天空。

    朱玫就是找到刘承业也没用,因为刘承业已经死了,他的手下将领们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做为朱玫最信任的将领之一刘承业不死,谁也别想活,只有牺牲了他,长安西侧的城门才能顺利打开。位于西城的宣威将军陈崮一直都有压力,在他的想象中,没有被攻击的西城有些危险。百姓占据多数,加上收拢的人太多,他手下士兵只有万余人,如果朱玫选择集中兵力在这个位置突破,陈崮并没有充足的信心可以守得住。

    而之后,却完全出乎意料,城内不断有百姓和逃亡的士兵出现在护城河与壕沟边,这让陈崮终于有了些信心。

    一个命令和好消息紧跟着传来,长安东城内的守将倒戈了,左睿给陈崮的命令是让他争取劝降城西城头上的守军,即使不投降也要善待那些逃出来的士兵。

    城内的战斗开始,随着城东和城北的呐喊声,顺着城墙逃出来的士兵越来越多。随着的一声巨响传出,让陈崮的心放了下来。田夏动手了,陈崮知道没有人会是田夏的对手,他的爆破队无坚不摧,长安城的城墙不可能阻挡田夏的脚步,胜利已无悬念。

    一个更大的惊喜紧跟着到来,城门突然间打开。

    “飞桥!搭起飞桥!”

    长时间的压力让城内的人蜂拥而出,这些人出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扔掉了武器,这是胜利的标志,陈崮兴奋的喊了起来

    壕沟第一时间被填平,飞桥推上,在跑出城的降军帮助下,整个西城顷刻沦陷。

    一杆将旗在西城升起,欢呼声响彻在长安城。

    长安城陷入了暂时的混乱,这种混乱是由朱玫的士兵带来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建制。城南和城西差不多,当然也不完全一样,因为没有等手下有动作,朱玫南城的守将张翰就下达命令,打开城门,投降。

    唯一没有失去抵抗的是北城,一直被压制的拓跋司彦没有放弃,他的血性依旧,士兵牢牢占据着兴安门到芳林们的一段城墙。面对被包围的状况,让人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血性和勇敢。

    “交给我吧!”

    成功爆破的田夏上来了,这种血拼没什么意义,徒增伤亡,勇敢与无畏让人敬佩,可敌人终究是敌人,和敬佩无关,田夏决定用手雷解决问题。

    这一段城墙完全被围住了,手雷扔进去就会解决问题,勇敢作战的士兵们接到命令停止了进攻。

    “田参军还是保留一下,由我来吧!”这时候古子锐也到了。

    古子锐和田夏都记得陈墨说过,要保存实力,能不暴露就不暴露手雷的存在,古子锐一句话就让田夏无话可说。

    “那就请古将军动手吧!”尽管不甘心,田夏还是要尊重古子锐,同时陈墨的话肯定有他的道理,既然没必要,田喜就不能暴露手雷的威力。

    “所有人听好了!放下武器!朱玫已经授首,最后的机会,否则一个不留!”

    古子锐掌握着大量长弓手,一阵吊射就能解决问题。尽管这些朱玫的手下给己方带来很大伤亡,但战争就是战争,不能因为对方的强力反击否定这些勇士的勇敢,古子锐希望让左睿得到这些勇士的效忠。

    没有人回应,血战让这些勇敢的士兵血还处在作战的昂奋中。

    “淑妃谕令,大将军令...所有人等,放下武器...”古子锐在等待中继续劝降:“本将军佩服你们的勇敢,但朱玫是一个叛贼,已然伏诛,诸位有是什么理由白白为他送命。本将军是京畿制置使,校检太尉,冠军大将军,华州刺史兼任潼关防御使左大将军手下大将古子锐,本将军用我的名誉保证,放下武器之后绝不妄杀一人,有违此誓,天地可鉴......”

    其实古子锐根本不知道朱玫现在的情况,至于孟淑妃的谕令也纯属编造,不过这个时候必须这样说,能够不再战斗是最好的结果。

173 流星

    四面皆敌,被围的严严实实,拓跋司彦血红的眼睛终于露出悲伤。

    “将军,太尉是不是真的......”太尉是对朱玫的旧称,一旁的一名军官看向拓跋司彦。

    “是不是都一样,估计太尉很难逃出去,让儿郎们...扔掉武器吧!”

    说完,拓跋司彦眼中瞬间失去了神采。

    当沸腾的血冷下去,拓跋司彦不得不为自己这些忠心的手下考虑了,周围的弓手已经虎视眈眈,自己做的已经足够,他怎么忍心让这些随自己多年的将士这样白白送死。

    拓跋司彦放弃了抵抗,这让整个城北陷入一片欢腾之声。

    城西的陈崮也入城了,因为他抓住了皇帝。

    一切还处在混乱中,乱兵在城内到处都是,要彻底清理恐怕一天时间都无法完成,何况朱玫还没找到。被朱玫立为皇帝的襄王李煴穿着一身冕冠被朱玫扔在了城墙上,这也便宜了陈崮,他直接立了一功。无论是不是伪皇帝,但襄王李煴身份特殊,陈崮不敢为难,稳固城门和城墙的同时赶紧通知左睿来处理。

    听说俘获襄王李煴,正在宫城内的左睿看向陈墨:“怎么办?”

    “能怎么办?把襄王安置在皇城内让人看好,另外让淑妃入城安定民心。”陈墨想了想:“朱玫一定混在乱兵中,应该就在陈崮那里,我们去看看。”左睿明白了陈墨的意思,软禁襄王李煴给皇帝陛下处理,作为臣子,皇族内部问题不参与最好。

    “这次捞着了,最少两万人啊!”左睿没有想到拿下长安这样容易,还得到不下两万士兵,他兴奋的无以言表。

    “不仅是人,关键是邠州,这些士兵可都是邠州人!”陈墨边走边得意的咧嘴微笑。

    “现在就去取了邠州?”左睿看向陈墨。

    沉默继续笑,笑的意味深长:“暂时不取邠州,我们去五丈原恭候圣驾。”

    “截击王行瑜?”

    “王行瑜一定会撤兵,这个消息他很快会得到。王行瑜还是很能战,如果敢来京师,就利用五丈原的地利优势给他沉重的一击,若他直接借道凤翔回邠州我们没什么好办法,毕竟京师更重要,只能就势而动了。”

    左睿点头,陈墨说的很对,直接取邠州会有麻烦。因为取邠州就要分兵,京师不能有失,需要重兵把守,这样就会让兵力分散。王行瑜在邠州占据地利人和,他一旦回邠州,就是左睿在他之前取了邠州也会和王行瑜在邠州形成血拼的局面,并不是很有利。

    “如果在五丈原设重兵,然后取邠州怎么样?”左睿想了想问道。

    胜利让左睿已经蜕变,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统帅,这个作战计划陈墨想到过,不过他还是有顾虑:“这样京师就会极度空虚,兄长决定要这样做吗?”

    “我知道二弟的考虑,那些降兵不可靠,不能大量使用,去留都不放心。让韩叔驻守京师估计你也不太放心,五丈原那里还要设重兵,再派大军进入邠州,这的确...很难。”左睿明白陈墨的想法,降兵无法信任,陈墨一直在防着韩建,这个作战计划的确有很大风险。

    陈墨立刻回应:“我还是认为守住五丈原更合适,京师已经收复,王行瑜最近吃的败仗不少。无论朱玫的结果如何,王行瑜必定要回邠州稳固自己的老巢,就是万一朱玫逃回邠州王行瑜也会干掉他。所以五丈原激战的可能性并不大,我们现在取邠州等于两线作战,加上内部问题,还不如等陛下回京后光明正大,集中兵力把邠州拿到手。”

    “陛下一定会把邠州给我?”左睿看向陈墨。

    “当然会给兄长,否则这么多人怎么安置?给了王行瑜还不如给了兄长,陛下和诸位臣公对兄长放心还是对王行瑜更放心?”

    “是这个道理,只是不趁势取下邠州我真的不甘心!”左睿的雄心被激发了,这是一个时代的趋势,强大的只有节度使,他真的想尽快得到邠州。

    “王行瑜也是这个想法!”陈墨微笑的看着左睿。“所以,王行瑜要直接回邠州。”左睿也笑了,他明白了陈墨的想法,现在去邠州等待和王行瑜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没有必要和王行瑜拼命。

    陈墨看向前方的城头,随后仰望天空:“天空很大,外面的世界也很大,最强的支持才会带来更大的空间,看机会,我们急什么?”

    “是的,外面的世界很大,更大的空间在等着我们!”

    陈崮迎来了自己的主帅,襄王李煴就在一间民房中等待自己未知和的命运。

    “请襄王殿下去皇城吧!”左睿不想耽搁时间,这位被挟持的皇族成为了朱玫的弃子,作为他,只能让襄王李煴去等待皇帝最终的判决:“朱玫找到了吗?”

    “末将无能,还没有找到朱玫。”陈崮有些沮丧,因为他在乱兵中找了很久也没找的朱玫。

    “朱玫不在乱兵中就是进入了民居!”陈墨走上前一把拉起陈崮:“这不是陈将军的错,这种乱局谁也不好找到朱玫,我们继续找,他一定逃不掉!”

    “加大力度搜索各个防区,同时严密排查降兵,不能放过朱玫,我需要他的人头。”左睿希望得到的还是朱玫的头颅,一个死掉的朱玫最符合他的利益。

    “属下明白!”陈崮明白左睿的意思,朱玫的人头很重要,只有一个死的朱玫才能够让那些投降的人彻底死心。陈崮领命而去,而这时的长安城已经慢慢安静下来,城外已经升起阵阵炊烟。远远过了午时,这是一个令人兴奋而又迟来的午餐。

    陈墨再一次陷入忙碌中,太多的伤兵需要他动手,好在左睿军中的医官配置的很齐全,加上城中有一些医生可以帮些忙,让受伤的士兵第一时间可以得到诊治。

    就在陈墨的忙碌中,进入长安的军队彻底理清了街头。所有的百姓禁止出门,除了继续搜寻朱玫,身份最尊贵的孟淑妃也被迎进了城。

    没有什么盛大的欢迎仪式,街头整个都是士兵,尽管如此,孟淑妃还是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战胜朱玫和收复长安意味着一次重大的胜利,李克用和王重荣已经表示了臣服皇帝,尽管这本身是一个表面现象。但最终结果比较理想,只要战胜王行瑜,皇帝就可以回来了。左睿已经答应兵出凤翔,孟淑妃很期待。

    孟淑妃进入自己熟悉的宫城,不久后,左睿手下大将陈崮也带来好消息。城西各坊的搜索中,士兵在长寿坊碰到很激烈的抵抗,依照反抗的激烈程度,怀疑朱玫就在那里。

    “让田夏田参军去长寿坊,我等待他的好消息。”

    左睿不想亲自去,他需要的是一个死去的朱玫,田夏正好去完成这个任务,而坊区的严密防守也会不让手雷暴露。

    长寿坊紧挨着西市,这是一个相对复杂的区域。但现在并不复杂,因为整个长安已经实行了军管,街上除了士兵一个百姓皆无,散在各坊区的溃兵想逃也没地方去。

    这个坊区并不是很大,居住在坊内的几乎都是一些商户,陈崮之所以不愿意强攻就是因为这些百姓,为了民心,左睿的军纪极其严格,不许妄杀一人。百姓是无辜的,朱玫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这些无辜者现在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

    田夏到了,这种情况让他也很棘手,干掉里面的溃兵不难,是不是朱玫很重要,但还有重要的问题,里面的百姓怎么办?

    溃兵占据着长寿坊的西侧,这个坊区的西侧等于是门市,房舍很密集,如果爆破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一连片的房屋会倒塌,让田夏直皱眉。

    “还是手雷吧,炸开前面的门,然后用排盾强突。”陈崮提出自己的建议。

    “只能这样了,不能再等!”

    田夏想了想也没起办法,现在耗时间没意义,如果真的是朱玫在里面,有百姓可以胁迫,他不会轻易投降,还不如做一次突袭,那些百姓只能看运气了。

    陈崮转身去安排,田夏也开始仔细观察面前的门面。

    整个坊区里面寂静无声,田夏是面前都是木门,很容易炸开,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百姓没被朱玫当做挡箭牌。

    排盾手拍着整齐的队伍来了,因手雷的抛掷距离有限,整排整排的士兵慢慢向前挺进,后面的掷弹手紧贴着前面的战友。

    坊区的平静突然被打破,门窗中射出零星的箭雨。这种骚扰如隔靴搔痒,根本不能伤人,整齐的排盾没有任何停顿的继续挺近。

    二十余步是最好的距离,排盾手停住了脚步。随后不久,田夏呼喝一声,一颗颗黑乎乎的铁疙瘩像蝗虫样飞了出去。

    手雷落下,爆炸声连绵不绝,木门和墙砖的碎屑横飞,一人两次机会,当掷弹手准转身而去,所有排盾手呐喊一声冲了上去......

    喊杀声再一次在长安城响起,陈崮和田夏默默等待。

    “报将军!朱玫授首,朱玫授首!”仅仅一刻钟之后,一名牙兵兴奋的冲了出来。这世界上总是有一种人妄想爬上天空当一颗耀眼的星星,但最后的结局也只能是一颗闪逝的流星而已,他们的短暂闪光会同漫漫黑夜一起消化在人们脑海中,最后只能成为后山坡一个微不足道的景观和回忆。

    朱玫就是这样的人,他爬上去了,但爬的很勉强。勉强爬得如此之高让他只是一颗快如闪电的流星,仅仅小小的一个闪光,就跌入茫茫的宇宙之中,让他成为世人一个短暂的记忆。

174 我要去商州

    战争的胜利让生活发生很多改变,无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

    胜利者当然最得意,田焕成为了内宫真正的掌管者,但可惜的是,皇帝没在。偌大的内宫人数少得可怜,这也让田焕和耿秀忙得不可开交。很多去子午堡避难的人回归长安,但也仅仅是一个小的补充。无论宫内宫外还是太大了,没有皇帝和百官,这个京师终究不够完整。长安收复的消息短时间无法传到兴元,经过短时间休整,把降军进行了分配,留下陈墨和老将鲍全友留守京师,左睿的军队开赴郿县。

    作为来援的军队,韩建本该回归华州,然后把华州刺史职权交卸给左睿。但左睿没时间去华州,他根本没提这件事,韩建干脆也不提了,反正自己的军队吃饭要吃左睿,还能多捞点功劳,所以直接追随左睿奔向了郿县。

    大军开拔而去,陈墨更加忙碌起来。

    孟淑妃最近也很忙,宫内的大事小情要管,外面的情况虽然不用管,但左睿、陈墨和那些官员总要向他汇报和请示,这让喜欢安静的孟淑妃很不适应。

    “淑妃,陈书记求见。”

    下达谕旨,大军开拔,难得休闲一下,想不到刚刚和一群小丫头摆上棋子休闲一下,陈墨又来了。

    “启禀淑妃,秋收就要结束,农人现在需要秋耕,牲畜缺乏,粮乃国之本,还请淑妃亲临农事鼓励农耕。”

    原来是要自己亲自去田间,孟淑妃对农人的印象非常好,若不是这些普通百姓,长安城不会收复的这样容易。在孟淑妃眼中,穷苦百姓虽然衣衫不整,有些粗鄙,有些邋遢,但粗鄙的很可爱,她不介意和百姓交流。

    “就依陈书记所言,本宫就去田间和农人共同劳作,请陈书记安排即可。”

    陈墨躬身一礼:“淑妃为万民楷模,我大唐有如此贤妃,何愁国家不兴!”

    “好啦!别文绉绉的了,赶紧陪淑妃下盘棋!”小汐和孟淑妃混的太熟了,陈墨这种做派让她受不了,没等孟淑妃作出回应,她就插了进来。

    秋收还没结束,耕种已经开始,陈墨哪有心思下棋。耽搁了秋耕,明年就是灾难,陈墨一本正经:“小汐别添乱,这都是国家大事,岂能儿戏!”

    被抢白了,小丫头一撅嘴:“就你能,你是国家干臣,是田天下第一能吏行不行?”

    “好了!好了!小汐不要说了,大郎都是为了国家,陛下还在兴元,我这个淑妃本应如此。这段时间大郎已经够辛苦了,看不到又黑又瘦了吗,小汐要多多体谅他!”孟淑妃知道陈墨的辛苦,自兴元奔波千里,组织军队和民众兵围京师和作战,这样的能力和功劳已经比一个宰相的负担都要重,陈墨很不容易。

    “淑妃,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不想大郎太辛苦。”小丫头终于想起了陈墨的万般辛苦,立刻蔫了。

    “小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大郎不要在意,你们要知道互相体谅才好。”都是最贴心的人,孟淑妃可不愿这对璧人闹别扭,赶紧劝解。

    陈墨哪里会和小丫头一般见识:“淑妃说得对,小汐就是这脾气,没办法!”

    女人的脸变得快,俗说女人翻脸比翻书快,可小丫头雨转晴转的简直快如同闪电:“我就是不想大郎这样辛劳,没别的意思。”

    “行了,大郎去安排吧,就明日好了!”孟淑妃毕竟是过来人,善解人意,赶紧把陈墨支走。

    “我也去!”

    “我也去!”

    一群小丫头不干落后,这事情不能缺了她们,没等陈墨离开,一个个争相恐后。

    陈墨看着一群靓丽的小美女,除了田喜,他怎么看也不象能干农活的,让他直摇头。

    “都去,都去!”孟淑妃可知道这群小丫头的厉害,不让她们去,这内宫恐怕会翻了天,还不如让她们体会一下农人的辛苦。

    ......

    长安城的秩序完全恢复,虽然繁华不如以前,但平静就好,这就是普通人需要的生活。

    子午村的全村人本来也随大军来了长安城内,随着秩序的恢复,不适应长安生活的村民全部回了子午村,这其中也包括陈墨的父母。自给自足的小农耕时代收获和耕种的时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粮食的产量很低,这里面有粮种问题,也有肥料、灌溉和天气诸多因素。

    陈墨能够做的其实不多,只能是有限的帮助,比如改良一些灌溉问题,同时,他建议农民选择不同地域的麦种进行混合耕种。杂交是一个最佳选择,陈墨估计能够增加小麦和一些作物的产量,至于增产多少却是一个未知。

    战争对民生的伤害很大,加上曾流行一段时间瘟疫,京师附近的人口数量明显下降了不少,这让人均土地急剧增长。对农民来说,土地增加是一件好事,但同时也是负担,在牲畜缺乏的状况下耕种起来更加艰难,现在需要的是官方的鼓励。

    孟淑妃巡视民间的意义就在于这种鼓励,长安的驻军现在有限,帮不上太大忙。士兵也就是在距京师较近的地方帮助农民改良一下水渠,以利于灌溉,耕种还要靠农人自己。

    出行的队伍很庞大,除了众多的保护者是一种必须,但绝不华丽,众人乘坐的都是最普通的马车,穿的都是普通衣服,哪怕是孟淑妃都是如此。

    很多农人都见过这位极度亲民的淑妃,孟淑妃带领百姓和士兵在长安城外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救济灾民,鼓励秋收,兵围长安从来没有缺少过她。农人的尊重绝对出于真心,华夏百姓从来都是勤劳而质朴的存在。给自己尊敬的淑妃送上一束新鲜的蔬菜,几个禽蛋都给人带来无数感动。

    京师的官员很有限,地方完全处在一种自制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乡绅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孟淑妃到民间视察农耕,许诺减免粮赋,她的亲力亲为极大促进了农人的积极性。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尽管不用干什么农活,但同样很辛苦,孟淑妃毫无怨言。好在天气一直不错,不冷不热,孟淑妃一直存在的神经衰弱症状也因此减轻了很多,让陈墨很是欣慰。

    “大郎,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去商州一趟。”

    刚刚回宫,想不到一向喜欢安静的孟淑妃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让陈墨有些纳闷。

175 不知道

    商州距离京师并不远,只有两百里,但身份特殊的孟淑妃这时候去商州可是一件大事。

    “淑妃定是有什么事情,微臣愿闻其详。”

    孟淑妃最近的情绪很好,现在,陈墨发现她已经眼含热泪:“父母及家人都在商州......”

    陈墨想起来了,孟淑妃一家人正是在商州被害,这是要去商州祭奠家人,顺便把遗骨带回来。

    “淑妃节哀,微臣亲自陪淑妃去一趟商州。”

    百事孝为先,这种事不能阻挡,孟淑妃的悲戚感染了陈墨。这位不幸的淑妃很不容易,一家人只剩下她和一个孟盈。之前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她挺了过来,还为这个国家做出了榜样,绝对是一个难得的贤妃。

    “商州刺史穆同派人给本宫带来消息,他准备重新安葬父母及家人,我想......”没说完,孟淑妃的眼泪已哗哗落了下来。

    等孟淑妃情绪稳定下来,陈墨问道:“微臣这就安排,请问淑妃何时起程?”

    “全凭大郎,越快越好吧。”

    “淑妃不要过于悲伤...那就三日后如何?”陈墨躬身施礼。

    告别孟淑妃,陈墨立刻到了皇城。

    商州的情况他要了解,商州刺史穆同这个人他也要了解。京师中没有什么大官,他只能求助于吏部官员了。吏部主事陆伟和陈墨很熟,这位老主事知道的事情多,正好回了京师,陈墨正好求助于他。

    双方客气一番对坐,陈墨立刻就问:“请问陆主事,可了解商州刺史穆同这个人?”

    陈墨官职不高,可他是京师现在真正的掌管者,陆伟很恭敬:“穆同是进士出身,曾任华阴令,后来走田令孜的关系才得到了商州刺史这个位置。至于为人,听闻很是望势,不是什么淳厚之人。”

    明白了,田令孜失势,这个商州刺史穆同想要讨好孟淑妃,这明显是害怕被秋后算账。

    “商州驻军兵力如何?陆主事可否清楚?”陈墨继续问道。

    “商州地处山中,土地贫瘠,山民生活清苦,素来兵事不强。”

    很简单的几句话,陈墨放心了,他接着问道:“请问陆主事,通往商州的道路如何?”

    陆伟不愧是老吏,知道的事情很多,立刻就回答:“山间道路崎岖,通往商州的道路还算是可以,并不象山南西路那么难行。”

    ......

    左睿和韩建的大军已经到了五丈原,一切很平静,没有发现王行瑜和其他节度使的动静,这也让陈墨放了心。鲍全友是一个极其稳重的老将,京师交给他没什么可担心的,陈墨担心的是一群不安分的小丫头。孟淑妃去商州迎家人遗骨,这些小丫头不能去,李三斤等人也不适合,因为他们要看家,也要看住这些不安分的女孩。

    留下自己看家,小汐首先不干了:“我也去商州,否则不放心。”

    一个彪形大汉,身边还随时有众多护卫和军队有什么危险?陈墨一阵好笑:“我不需要保护,这次去商州是陪淑妃祭拜幷迎回家人遗骸,没什么危险。”

    “那也不行,不让我去,你走后我就自己在后面跟着。”小丫头一脸倔强。

    “你跟着只能添乱!”陈墨一脸无奈:“这是什么事情,你跟着淑妃会不高兴的。”

    “淑妃最喜欢我了,再者阿盈也需要一个伴,你也需要人伺候,所以我一定要去。”

    小丫头说的是实话,自跟了陈墨,小汐勤快多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伺候的陈墨更是贴心,这让陈墨一时不好拒绝。

    “这样吧,去可以,但要听话,不听话我立刻让人把你送回来,做得到吗?”陈墨根本不敢抬头,身边还有一个渴望的眼神望眼欲穿的让人心碎,陈墨哪敢再答应?这种事带着几个小姑娘,孟淑妃怎么想?

    “做得到!绝对做得到!”小汐满意了,一脸得意。

    有满意的就有不满意的,陈墨没办法,赶紧岔开话题:“三斤,这家里可就交给你了,记得看好家,千万不能出了问题。”

    “知道了!”李三斤憨厚的答应一声。

    低头,不能再看,再看就不忍心了,陈墨撒腿就跑。

    商州古称商洛,因境内有商山洛水而得名,同时它也是西北与东南的交通要道。

    沿长安向东,经蓝田、越秦岭、穿商洛至河南史称“商山道”。这条“商山道”走出了一条“诗歌之路”,曾经留下了李白、杜甫、白居易、杜牧等等许多诗人的足迹和诗作,绝对是在文学史上熠熠生辉的诗歌之路。

    商洛地形地貌结构复杂,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境内沟壑纵横,河流密布。

    不过还好,陈墨护送孟淑妃的队伍不需要跑到商州城,他们的目的地是商州前面的三里河镇。这段路程总计一百五十里,其中有一半的路程属于平坦大路。进山后,还需要走八十里,而这八十里的道路还是这条要道山路最好走的一段,并不艰难。

    陪同陈墨护送孟淑妃的是王成,王成现在和田六再次升职,而且升的极快,两人已经是游骑将军。左睿的军队还在膨胀,正是这种膨胀造就了这种飞一样的升职。

    三千人的队伍拉开很远,当蜿蜒的长龙到达群山环抱的三岔河镇,已经是五天之后。

    商州刺史穆同一副谦逊之态,早已等待多时,他带着手下官员和百姓迎出了三里河镇足足十里。这位刺史四十余岁,很有风度,身材高大,三缕长髯配上方正的面孔,一身威严的官服,很符合唐代人的审美观。

    就像陆伟所说,这是一个很会看势的人。早不重新安葬,晚不重新安葬,正好是田令孜失势,左睿战胜朱玫收复京师之后,证明他很精明。

    陈墨不太喜欢这样的官员,但现在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大张旗鼓进山是为了孟淑妃把家人的遗骨带走,这些官场滑吏的事情与他无关。

    穆同很会来事,他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必要的礼节后,他立刻准备引路:“淑妃的家人葬在镇东的何家沟,下官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更好的陵园,祭拜之物也已备好,请淑妃移步何家沟。”

    “辛苦穆刺史了!本宫这次准备...把家人的骸骨带归故里。”

    孟淑妃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家人葬在这里,除了祭拜不方便,最重要的是,华夏人都讲究魂归故里,孟淑妃当然要把自己的家人葬回老家。说起家人,孟淑妃一阵悲上心头。

    “请淑妃节哀,下官这就带淑妃前去击祭拜。”穆同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不过,这次的姿态一定要放的十足,讨好了孟淑妃,也能够为将来做一些铺垫。

    已经是暮秋时节,山间显出一些萧瑟,翠绿转变为斑驳的黄绿。

    就在何家沟的一个小山坡下,十几个新近培了土的土坟就是那些曾经鲜活的人最终的归宿。周围的荒草也明显经过了清理,穆同显然是不想让孟淑妃看到这里特别的萧瑟。

    泪水喷涌而出,一个个曾经熟悉和爱的面孔就长眠在这些不起眼的土丘之下,没等下车,孟淑妃已经无法拟制自己的感情。孟盈一直陪在孟淑妃身边,面对这些土丘,两人根本无法前进半步,若不是耿秀和小汐及那些宫女,两人已经瘫软的无法动弹。

    所有的人陷入悲伤之中,这种灭门惨祸除了唏嘘和悲伤谁有什么办法。

    本来就有病在身,悲伤太久对孟淑妃没好处,看看火候差不多,陈墨赶紧向穆同示意。

    贡品和香火迅速摆了上来,条件有限,也没办法换上礼服了,陪同的官员们开始陆续祭拜,随后轮到了本地官员。

    陈墨一直坚持到最后才陪着孟淑妃和孟盈一起上香,两个人已经哭得不成样子,陈墨不帮忙这个程序根本无法进行。收拾遗骨还需要看日子,今天只是一个祭拜过程,上完香,陈墨果断让人把孟淑妃和孟盈送到了位于三里河镇的邸舍中。

    一路奔波很辛苦,安营寨扎,众人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陈墨停不下来,因为他还有任务,这是孟淑妃交给他的任务。孟淑妃不甘心,她想查清当时家人被害的详细情况,是谁动的手。

    当初孟淑妃一家人遇害的邸舍就在三里河镇边,镇子很小,距离不远,陈墨带着人来到邸舍查看。一看眼前的景象,陈墨知道自己白来了。可能是因为那次屠杀,这个邸舍已经完全废弃,一个人没有,蒿草遍地,有些屋子已经倒塌,邸舍不要指望了。

    不甘心的陈墨继续自己的工作,距离不远处的一个民居成为了目标。

    低矮的石墙刚刚及腰,一如子午村,好像山民都喜欢这样的矮墙。一个老汉正在院落中晒着太阳,老人很黑,也很瘦,他沟壑纵横的脸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陈墨知道山民的习惯,他制止了身后要跟上的其他人,在展青陪同下直接进入不设防的院子。

    “老丈安好!”

    “客人坐。”老汉站起身,指向一旁的胡床。

    距离京师不远,语言没有什么障碍,依照山民色习俗,陈墨毫不客气的坐在胡床上,随后笑着问道:“我们是京师人氏,来这里办些事,请问老丈,南侧的旧邸舍在下曾经来过,为什么现在却荒废了。”

    “去年发生了杀人案,被官府封了。”老人回答的很痛快。

    “那请问老丈,知道邸舍以前的主人是谁吗?”

    “不知道。”

    “那再请问老丈,当时的凶杀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陈墨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样问等于无用功息。田令孜当时一定是得到本地官员的帮助才杀掉孟淑妃那些家人,既然走的田令孜的门路,说不定和商州刺史穆同都有关联,百姓肯定被封了口,走正常渠道他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176 打草惊蛇

    陈墨不再问关于凶杀案的事情了,和老者闲聊几句,起身告辞。

    去附近问估计是一样的结果,人生地不熟,想要得到真实的情况很难。陈墨估计邸舍的当事者应该被迁往了它处,附近百姓就是知道一些情况也不敢说,至于处理案子和负责押解的官差与官员也无法指望。因此,这次的调查有些难度。

    回到住处,小汐正在安慰孟淑妃,简短停留,陈墨回到自己的屋子。

    慢慢静下心,陈墨开始回想孟盈当时诉说的情况。当时是一个晚上,孟盈由于是小孩被看管的不严,她正好在院子中,发现不对后躲在柴堆中才躲过此劫。这说明,负责押解的官差事先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放过孟盈不管。邸舍中的人也应该是这样,如果事先知情,这一家人中也不会独独漏下一个孟盈。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杀人者是本地人,还是有人特意前来追杀。像这种全家流放,负责押解的官差很轻松,他们只是监督者,而现在,由于一段时间的战争混乱,想找到那几名官差已经不现实。现在的线索只能是通过官方或者是当地人来获得,陈墨不能指望官方消息,所以这次还是要依靠民间,而且要偷偷地进行。

    时间有限,陈墨必须赶紧行动。

    为了不引人注目,陈墨派出几个人,这几人换过衣服,随后进入附近百姓家进行了解。

    结果不令人满意,直到天黑前几人回来,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但几名士兵也有了新的发现,他们发现有人在暗中偷偷盯梢,这些盯梢的人尽管极其谨慎,但哪里瞒得住这些经验丰富的牙兵。

    商州隶属京道,三里河镇并不大,这里直属商州。能够做到杀人不留后患的,只有当地豪强或者是商州刺史穆同,而穆同的疑点越来越大。

    只要确定盯梢的人是穆同所指使,就可以确定穆同参与了此事。陈墨笑了,也不知道找这个穆同怎么回事,明知道有风险还要邀请孟淑妃过来,看来他这个刺史位置很危险,很有搏一把的意思。

    一夜平静的过去,孟淑妃还要等待,因为拔坟移骨需要在三天之后。

    太阳越过山头,两名便装士兵走出营房,随后进入镇中。

    三里河镇是一个人口不多,但相对比较集中的山中小镇,镇中的民居很不规整,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镇子中到处斜道和山坡。军营就在镇旁的一片斜坡上,距离镇子很近,两名士兵进镇,随后立刻左右分开。

    向右的一名士兵上了一个矮坡,随之在一家民居房后消失。

    也就在士兵在房后刚刚消失不久,一个本地打扮的壮年人也上了矮坡,观察一下四周,他立刻来到那家民居房后的拐角处。

    谨慎的来到墙角处,壮年人慢慢的探出头。眼前是一个狭窄的小路,左侧是木棍竖起的篱笆墙,篱笆墙不算高,还不足一人高,一些已显败落的藤状植物爬满篱笆墙,呈现出季节的痕迹。

    没有那个人的影子,壮年人迈步向前。依旧很谨慎,他的脚步放的很轻,前行几步,发现没有异常,他方加快了脚步。

    也就在壮年人加快脚步的同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左侧的篱笆倒了。篱笆墙倒向了他,出于一种本能,壮年人伸出手臂同时向右躲避了一下。

    躲避的同时,扭头,壮年人赫然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兜头而下......

    汉代的刺史本来是御史台派到地方对一郡的行政进行检查的官职,后来逐渐演变,到唐时已经成为州一级行政区的政府主官。时代不同,官制随时代也是不断变化,到了现在,由于连年战乱,刺史职权进一步扩大,由监察官逐渐变为地方军事行政长官。之后,一些道开始设置节度使,不带节度使者则带都团练使或都防御使。它们虽仍是“使”职,实际上已经成为统领一道军政、民政、财政、司法等大权的行政长官。

    商州刺史穆同就是这样一个统领一道军政、民政、财政、司法等大权的行政长官,陈墨不惧怕穆同掌握的这些,在强大的力量面前,那些东西不堪一击,陈墨不在乎打草惊蛇。

    掌握盯梢者的信息只是第一步,穆同不会无缘无故的派人盯梢,心中无鬼,穆同完全可以坦荡面对陈墨的调查,他的疑点已经非常重。现在陈墨需要的是证据,穆同指使人杀害孟家人的直接或间接证据。

    不到午时的时候,陈墨就拜访了刚刚给孟淑妃问过好,回到自己借宿之地的穆同。

    “淑妃给下官一个谕旨,下官将负责调查淑妃家人遇害的事,淑妃交代的这件事,一定要水落石出,还请穆刺史配合。”

    开门见山,两千多军队在手,陈墨才不怕什么穆同,商州不是节度州,穆同手中最多有一些团练兵。这些团练兵在陈墨带来的这些士兵眼里,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士兵,即使和穆同翻脸,陈墨也有信心秒杀穆同。

    穆同面不改色,很沉稳:“陈书记说的也是下官一直想解决的问题,这次请淑妃来给家人重建陵园是下官考虑很久的事。当年之事下官也是经过了详细调查和处理。杀害淑妃家人的那些人是一股趁机作乱的山贼,证据确凿,有据可查。府衙中就有文档记载,人证物证都在,陈书记可以明察。”当时的情况陈墨不了解,乱匪抢劫邸舍也算正常。可山贼的的最佳目标应该是当地士绅和富户,还有那些途经的商旅。杀这么多人根本不正常,即使是贼人,一般情况都是为了图材,不杀人情节就轻得多,官府如果没有力量,也就不会穷追猛打,但杀这么多人无疑会招致官府的剿杀,根本无法解释。

    “既然如此,那鄙人就在淑妃办完事情后去商州一行,总要给淑妃交代,就麻烦穆刺史。”

    陈墨要的就是穆同这些话,他不怕打草惊蛇,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没有纰漏出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实总会水落石出。尽管穆同的疑点很大,但陈墨还是不希望他参加了此事,因为处理他会很麻烦。

    “那就辛苦陈书记了,下官定会全力配合陈书记的调查。”

    穆同依旧面不改色,想来在他邀请孟淑妃来商州的时候就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事情,也做了充分准备,派人盯梢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不过,他可能没有想到陈墨这个突然出现的实权人物会直接参与进来。

177 最好的突破口

    事情说定了,陈墨告辞。

    穆同彬彬有礼的送出陈墨,回屋,一名文士早已等待在屋内。

    “东翁,这个陈墨可不简单,听说围困京师之策就是出自他之手,还深得的陛下和诸位相公赏识。据耳闻,昔日门下裴侍郎之死就与他有关,如今领有重兵,此人心机敏锐,不可轻忽啊!”穆同刚刚回屋,文士立刻走了上来。

    穆同皱了一下眉,随后道:“事到如今,观军倒台,也无它法,总不能眼睁睁等陛下回来被解职。昔日的实情谁又能理清楚?那些当事者已经不在,他陈墨就是查能查到什么?没有真凭实据,怕他何来?”

    “怕就怕团练副使周弘,他想上位可是已久,就怕他......”

    “周弘能够知道当时的事情吗?我记得当时并没有他的事情,平日我可对他不错!”穆同看向眼前的文士。

    “周弘没有参与,但东翁调动人他岂能不知道,就怕他现在暗中搞鬼...这商州刺史的位置可是...”

    周弘是商州本地豪族,也正是因为这点才得到了一个团练副使的职司,穆同任用他是想利用他好好控制商州。本地豪族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本地豪强是一个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周弘曾担任浔阳令,后来因为判错案子被免职。但豪强就是豪强,周弘在商州名声显赫,人脉不是一般人可比,就是闲赋在家的时候也是门庭若市,他的交往极广,在整个商州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是刺史穆同对他都很忌惮。

    “那就盯紧些,防着周弘背后搞鬼。”万事皆有风险,穆同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周弘这种读过书,担任过地方官的豪强不是什么善类,一旦抓住机会就会谋求上位。

    穆同请孟淑妃过来也是无奈的选择,他想保住自己的官职,但孟淑妃一家人都死在商州,对这件事调查也在意料之中。周弘如果真的借这件事向孟淑妃和陈墨卖好,穆同将很危险,因为正是他配合田令孜干的这件事。

    周弘今年四十五岁,乾符年进士,后来任浔阳令因判案出错被革职,当然这种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活动一下就会无事。只是很可惜,周弘有一点很吃亏,因为他是郑从谠的门生,也正是因郑从谠当时正被宦官压制,周弘才被罢免。

    周弘是郑从谠的门生很多人知道,但还有一个身份谁也没注意到,周弘和杜怀山曾是同年,而且关系不错。

    “世叔请坐,晚辈久仰大名!”

    医术超凡,也因为战胜朱玫拿下京师,现在的陈墨名声极其响亮。不过,这是一个讲究上下尊卑,尊师重道的年代,对于这样一个仅仅八品的团练副使者,名声远播,手握重兵的陈墨仍旧要持晚辈礼,尽管他从来没有听杜怀山说起过周弘。

    大名不大名的不重要,这就是基本的礼节。

    “已经几年未见文翰兄了,文翰兄与家中人可好?”周弘也不客气,坐下就问起了杜怀山的情况。

    “家师一家身体一向康健,有劳世叔挂念。”

    周弘点头,随后改变话题:“时势运也,文翰兄仕途不畅,但有如此高徒,此生何憾!”

    “世叔谬赞小侄了,小侄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掌书记和御医。”

    周弘一脸的笑意:“子涵大才老夫早有耳闻,这次战胜朱玫豪取京师,有大将军在身后,前途自不可限量,老夫恭贺子涵了!”

    “多谢世叔吉言,小侄也就是取巧而已,还不是依仗左大将军雄师之厉,哪里有什么大才!”陈墨躬身一礼。

    “足智多谋,运筹帷幄,难得子涵如此谦逊,文翰兄收的好弟子啊!”周弘忍不住感叹起来。

    周弘不停的夸奖,陈墨能够理解周弘现在贴上来的那种心情。陈墨继续谦虚,不过这些恭维和场面话不是他需要的,他还是最期待后面的对话。作为商州团练副使,周弘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他一定要了解一下。

    “这两日听说子涵在查问淑妃家人被杀的事情,不知可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还没等陈墨往上面说,周弘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陈墨一阵惊喜:“世叔,正是淑妃让我详查此事,淑妃的家人之事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听穆刺史和一些人说,当时是因为匪乱造成的意外,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查一查,总要给淑妃一个交代。”

    周弘面不改色:“官面上是这样,不过,总是淑妃交代的事情,子涵还是应该详细问询一下。我记得那件残事后我的一个手下说,在淑妃家人遇害的前两日,与我同样职司的另一名团练副使宋崇义曾经带一些士兵出了商州城,具体干什么却不得而知。这也许对子涵有用,暗中查一查未尝不可。”

    这可不是也许!

    周弘等于给陈墨指明了道路,让他有了目标。

    陈墨不知道周弘为什么敢这样做?一州的刺史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团练副使惹得起,这位老师的同年不应该是因为交情冒然做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什么依仗或者目的,很耐人寻味!

    “多谢世叔指点,小侄本来想去商州一行,看来暂时还是不要去为好。”

    感谢的话简单,这说明陈墨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周弘微微一笑:“子涵的士兵很强,但还是要注意。几天来镇中和周围到处有人在走动,宋崇义就在军中,这次商州来了两千多团练,其中我带领千人,子涵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小侄承世叔之情,这件事还要等淑妃把家人的骸骨移走之后再行办理。”

    陈墨的意思已经表露出来,暗中调查出结果的可能性很小,他已经做好了万一没结果就动武的准备。而动手的时机必须是在孟淑妃离开三里河镇之后,否则孟淑妃出了问题他根本无法承担。

    事情办完了,周弘也不再耽搁,他起身告辞。

    送走周弘,陈墨立刻吩咐手下去想办法了解一下周弘这个人。穆同参与的可能性很大,但空口无凭,陈墨可不敢百分百信任周弘,如果这是一个有心人借机施展的圈套,他可就溴大了。作为当地名人,周弘的讯息很好打听。当打探消息的士兵回来,陈墨明白了周弘的意图。

    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和商州刺史穆同有关了,周弘没有明说,但陈墨相信他应该知道更多的内幕,只是因为初次见面,对自己也不了解,不敢全盘托出。

    这件事最好的突破口还是在周弘身上,陈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让他充分相信自己。老师远在兴元,事情有些难办了,为了避免引起穆同的怀疑,陈墨又不能频频和周弘接触。

    想了又想,陈墨认为还是让淑妃出面比较稳妥,他立即起身。

    孟淑妃的身体状况再一次变的不太好,完全是由于悲伤过度加剧她的病情。

    “请淑妃不要过于悲伤,下官给淑妃诊诊脉,用上几副汤剂。”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这是情绪剧烈波动所造成,陈墨也只能依照以前的方剂调整用药。

    孟淑妃的身体变得很弱,卧床的她点点头:“那就辛苦大郎,若不是大郎,我这病...还有京师......”

    “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陈墨走上前,搭上孟淑妃的脉搏:“请淑妃平心静气,幸亏这次出行带着药,淑妃服用几副汤剂就会无碍。”

    “我也知道这种病的缘由,可惜...总是无法释怀,大仇未报,现在又来到这里......”

    陈墨没有回应,他理解孟淑妃,换做谁也无法释怀,不要说大仇未报,哪怕是报了仇,终生的遗憾也无法弥补。

    不紧不慢的诊脉完毕,陈墨起身:“请淑妃稍后,下官给淑妃开上几服汤剂。”

    孟淑妃点点头,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陈墨。这位年轻的太医给了她太多的感动,大部分事情到了陈墨手里总有办法解决,他的忠心、稳重、严谨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不得不说陈墨是一个绝对的栋梁之才。

    感同身受,孟淑妃曾经想过,让孟盈嫁给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多好,那注定是孟盈一生的幸福。但孟盈嫁给陈墨显然不合适,孟盈有皇亲国戚的身份,会影响陈墨的仕途,这是孟淑妃不愿看到的。另外,陈墨有他爱的人,小汐外加一个冰儿。随然孟盈和几人关系都不错,可孟淑妃也看出来,以陈墨的为人,孟盈根本不可能插的进去,何况陈墨对孟盈也并没有那种意思。

    很可惜,这个在孟淑妃眼中最优秀的年轻人注定和孟家产生不了那种交集。

    药方写完,陈墨递给一旁的耿秀,随后道:“耿尚宫和田内侍留下,其它人去外面伺候吧!”

    这种情况下人们碰到过很多次了,陈墨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孟淑妃探讨,所以赶紧回避。

    屋内是剩下四个人,田焕和耿秀平静的低头,留下他们是一种信任,同时陈墨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有一个人曾是一县父母,若是能够帮助下官完成一件事,下官准备许他一个州刺史。这件事下官在陛下回京后会禀之陛下和政事堂诸公,若是淑妃有意,下官就带他来拜见一下淑妃。”

    许下一个州刺史可是大事,孟淑妃和陈墨根本做不了主。不过,非常之时就要用非常手段,陈墨现在就等于孟淑妃的一个支柱,既然这样做定有深意。孟淑妃相信以陈墨的稳重不会做无用的事,他一定有他的考虑。

    “那就让他来见见本宫,大郎去安排吧!”孟淑妃很痛快。

178 准备好了原来就是...

    周弘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武人,身材高大,自有他的一种风度。

    孟淑妃的传见是一种恩宠,同时也是一个暗示。陈墨知道周弘想要什么,在孟淑妃嘴里说出,比自己一个人说出来要有力量的多。聪明人之间这些事不用说的太过透彻,周弘明白了陈墨和孟淑妃的意思。孟淑妃需要给家人报仇,一个刺史如果去了,地方总要有人执掌,换上一个临时的代理刺史名言正顺。至于以后,以陈墨和朝中大佬的关系,加上皇帝的看重,再加上孟淑妃,这个刺史很容易转正。

    对权力的追求有时候是一个恶魔,但有时候却是时来运转,周弘焉能放过这样时来运转的机会。

    周弘知道是谁做的,都有谁参与了那次屠杀瞒不过他这个有心人。这也是他当初找陈墨的动机,周弘试探了陈墨一下,而事实证明陈墨象传说中一样聪明和敏锐,他一伸手就把周弘拉进了自己的圈子,而且做得非常漂亮。

    猜测对应了事实,正是田令孜派人给商州刺史穆同下令,让他派人截杀了孟淑妃的家人。被田令孜提拔上来的穆同面对权势滔天的田令孜,他根本没有拒绝的胆量。当然,杀孟家人也要承担一定风险,没有田令孜再给穆同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杀这些皇亲国戚。

    权衡利弊,穆同没有别的选择,杀人成为必然。

    “周弘昨天去了陈墨那里,今天去了淑妃那里。”

    穆同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沉的可怕。

    “以周弘的心机和人脉,这件事瞒不过他,东翁...可要小心了,一旦周弘......”文士一脸的惊恐之色,陈墨太强大了,穆同哪里是对手,再加上一个周弘,穆同几无还手之力。

    “妄我对周弘那么好,竟敢如此不义。”

    穆同的感慨也就是说说而已,他哪里把周弘当做心腹,三里河镇的事情之所以瞒着周弘就是一种最好的说明。作为当地最有影响的人物,穆同怎么会不防着周弘。

    “东翁还是要早作准备,那些人...要回避,不能留下祸患。”

    文士的建议很中肯,想要给穆同定罪就要有证据,穆同需要把那些证据性的人物藏起来。

    穆同一边点头一边思索,陈墨需要证据,但没有证据他就不会动手?当年陈墨杀门下侍郎裴澈的事情沸沸扬扬,穆同可是知道一些情况。虽然没有人敢确定说是陈墨所为,但明眼人都知道是陈墨无疑,陈墨没有留下证据,但他同样没有证据证明是裴澈派人刺杀了他。陈墨就这样动手了,而且一击致命。

    敢于投机谋求上位的人都是狠人,陈墨就是一个这样的人,穆同何尝不是......

    气候在明显在变,翠绿的群山也变了颜色,吹过的风有些冷,给这个世界带来别样的萧瑟。

    此情此景很符合孟淑妃的心境,明天就是移骨的日子,而按照陈墨的说法,孟淑妃回家安葬家人的时候,他会用杀害自己家人那些人的头颅来进行祭奠。

    最大的仇人其实还在剑南,孟淑妃想要报仇需要等待,不过,即将杀掉那些直接杀害自己家人的仇人让她很是期待。

    “那就辛苦大郎再去看看,也为明天做好准备。”山风阴冷,孟淑妃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去看坟地的事情只能托付给陈墨了。

    移骨除了看风水和日子,还有许多事情安排,陈墨一躬身:“淑妃尽管放心,都已准备的差不多,阿盈今天也不要去了,我去就行。”

    孟盈这几天也因为亲人的原因勾起心痛,变得很抑郁,陈墨说的很对,孟淑妃点头:“那就在辛苦一下大郎。”

    陈墨告辞,随后直接带着人就要去镇东。

    没想到刚刚召集些人,小汐却跟了过来:“大郎,我也去吧。”

    看坟地一个小姑娘跟着干什么?可陈墨也知道小汐在孟淑妃和孟盈身边很压抑,这几天也真难为了她。陈墨想了想,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好一些,不然这个快乐的姑娘有向抑郁症发展的迹象。

    “那就一起去吧。”

    三里河这片坟地在镇东,商州刺史穆同和他带来的士兵就驻扎在这一带,驻扎在这里无外是为了保护坟地的意思。此一时彼一时,田令孜的失势让孟淑妃有了翻身的机会,借助这次收复京师的机会,孟淑妃展示了她的作用,大有母仪天下的势头,穆同哪敢怠慢,他只有选择看坟了。

    坟地就是一个荒凉的斜坡,距离镇子并不远,在这个坟地东侧是一条不知名即将干枯的小河。有山有水,有树,风景不错,用来驻扎军队也很合适。

    陈墨的到来第一时间通知了商州刺史穆同,在陈墨距离分坟区还很远的地方,穆同就带着一些手下人迎了上来。

    “下官知道陈书记要来,已经准备好了,陈书记是去下官那里坐坐还是先去看看。”穆同一如既往的谦逊,姿态放得很低。

    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只剩下最后的行动。为了避免刺激到穆同,这两天陈墨变得很低调,也很谨慎,陈墨翻身下马:“还要多谢穆刺史相助,这次事情办妥淑妃会很满意,回头陛下回京,鄙人定会在陛下和诸公面前给穆刺史美言。”

    “有陈书记在,下官就放心了!”穆同拱手为礼。

    “我们先去坟地看看,还是淑妃的事情重要,回头鄙人再和太守叙情。”

    “那陈书记请!”穆同很痛快,他伸手示意。

    堪舆师已经等待在山坡的坟地旁,周围还有一些士兵在巡逻。在穆同的陪同下,陈墨等人进入坟区,随后他开始向堪舆师了解整个拔坟的规程和礼仪。

    这片坟地的北侧不远是一片树林,这名堪舆师很负责,在他眼里山水林木都很重要,所以他不停向陈墨讲解风水和移坟的过程,看来很专业。

    穆同一直没有插言,移坟过程是陈墨的事情,他属于陪同观礼者。在陈墨了解情况的时候,他特意去了树林边查看风水。

    陈墨听得很认真,这种事情他从未经历过,孟淑妃的家事必须认真对待,同时也算是对唐代的风水学和葬仪进行一下了解。

    “警戒!”

    就在这时,陈墨的手下有人发出一声大喊。

    陈墨抬起头,就在前面不远的树林中,赫然有一群手持武器的士兵冲了出来。

    瞬间陈墨就明白了,商州刺史穆同所说的准备好了原来就是对付自己,他竟然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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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行大唐介绍:
外科医生兼妇科医生陈默穿越了,穿越到了璀璨的大唐,可惜,这是一个即将在历史上消失的辉煌时代。 生活和对大唐时代的向往让陈默不可能再沉默下去,既然不再沉默那就依然从医生继续做起。医生除了救人应该也能够拯救这个辉煌的时代,陈默开始周旋在朝臣、军将、宦官和皇族之间,当陈默不再沉默,大唐这幅绚烂的画卷终究会和历史不同...... PS;新书需要大家支持,绝不会太监,这点绝对保证。医行大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行大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行大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