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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墨     莫负寒夏txt下载     莫负寒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章(修)

    林莫臣是数日前回到北京的。之前他还在美国,作为MK投资集团的高级副总裁,处理一些大型投资并购业务。

    这些年过去了,他的确已从风臣集团的业务中隐退。去美国做投资,起初的确是为了帮助风臣更好的转型。后来,就完全是因为兴趣。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而选择MK投资公司去帮忙,一是因为那是老伯特的公司;二也是因为他们的总部,也在纽约。

    纽约很大,也不大。想见的人也许能见到,却不一定能重逢。

    有些人的消息、动向,凭他现在的人脉和实力,是可以清楚掌握的。恰好因为一些理念上的原因,他也打算辞职离开MK回国了。为此老伯特还骂他完全把MK当跳板,投资那套体系学走了,女人也走了,他也就走了。

    对此,林莫臣只是付之一笑。

    但他在北京逗留了这些天,除了偶尔过问风臣集团的事务,再把手里剩下的MK的事处理完,的确没有别的事。

    除了等待。

    某种距离更近的等待与追逐。

    ……

    木寒夏完全没想到,林莫臣会出现在这里。她在柔和的灯光下,望着距离自己只有一米远的这个人,居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今晚宴会上惊鸿一瞥,她已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他早不是当年那个辛苦创业的年轻男子。他已蜕变成真真正正的商界大佬,多少人仰望他的鼻息,谁敢轻易冒犯?她早就知道他登上了福布斯中国排行榜。他过得低调又隐秘。如同其他商界名人。

    这些年,他们也从未相遇过。她只在新闻中得知他的消息,她也不知道他这几年“退休”后去了哪里,她想他身边应该也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了。

    无论如何,他不该就这么出现在她家楼下。仿佛专程来等她。

    木寒夏安静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一点端倪。他为什么要来?

    然而他的面容异常平静,还带着一点清浅的笑意,说:“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安排去接你。”

    木寒夏笑了笑,说:“不敢麻烦林董。”

    林莫臣静默了几秒钟。

    “你叫我什么?”他笑着问。

    木寒夏滞了一下,微笑不变:“林董。”

    他说:“你还是叫我林莫臣吧。”

    木寒夏笑而不语。

    林莫臣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一袭黑色长裙,外面披了件米色大衣。光洁的小腿露在外面。下面是两寸细跟鞋。那张脸真的比记忆中更瘦了一些,眼眸也平静了许多,仿佛沉淀的是这六年的光阴。可那倔强而俏丽的脸,分明是他记忆中鲜活的样子。曾经笑靥常开的她,呆呆乖乖的她,哭泣的她,愤怒的她……都跟眼前这个成熟而美丽的女人,丝丝相扣地重叠在一起。

    他缓缓压下心头的疼痛感,反而淡淡笑了,说:“今年为什么回来了?”

    木寒夏并未注意到,他的措辞中用的“今年”。不是去年,不是明年,不是他已安静等待和守候的这么些年。她只是客气地一笑说:“工作需要。”

    林莫臣点了点头。很好,工作需要。

    他眉宇间笑意更盛,慵懒的神态中带着几分强势和锐利,,像极了今晚宴会里身居上位的模样。他说:“方宜跟风臣的地产业务,算是同行。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交代下去。”

    这许诺若是放在别人面前,只怕金贵无比。可木寒夏只是点头笑道:“多谢。”

    门外夜色静深,门内两人相对而立。一时却已相对无话。

    木寒夏只想道别上楼去。可看他那样安静地立着,黑色大衣垂落,明明与多年前已不是同一个人,却又像是没有半点改变。木寒夏只觉恍然如梦,她客气而真诚地说:“林莫臣,这些年听说风臣发展得很好,我也为你高兴。恭喜你。”

    “是吗?”他答,“你为我高兴?”

    木寒夏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一笑带过,转而问道:

    “你这几年在忙什么?”

    他径直盯着她,忽的一笑:“跟你一样,去了美国,在纽约做一些投资的工作。”

    木寒夏一怔。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愿深想,不甚明了。她像是没听到一样,淡然点头道:“哦,挺好的,这几年实业经济不好,风臣重点发展金融投资,这步棋走得真好。”

    林莫臣静默不语。

    他的女人,那个勇往直前、在商场横冲直撞的女人,现在也变得如此成熟沉静,视商场如棋局。她终于如他预想般的成长,却也已不是当年他轻易就可以掌控住的稚嫩模样。

    他却答到:“一步两步的棋,现在也不是很在意。有些事,我早已看淡了。”

    木寒夏微感意外。

    然而下意识告诉她不必再深聊下去,她低头看了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于是她抬头说道:“今天挺晚了,我上去了。我在北京也没什么朋友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聚。”

    朋友?

    林莫臣笑了笑,答:“好。”

    见他站立不动,木寒夏转身先行离开。

    电梯就在几米远处,厅中很静,只有他们俩在。木寒夏走到电梯口,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忽然就看到林莫臣没有走向门口,而是朝她的方向走来。

    木寒夏的心中突然升起某种强烈的不安的预兆。

    她没有回头看他,也没动。伸手去按电梯。他已走到她的背后。

    手指在半空中就被他抓住了。

    木寒夏看着两人重叠的冰凉的手指。林莫臣已经从背后抱紧了她。

    他怀里清冷的气息,瞬间侵袭至她的发肤。太熟悉,也太陌生。木寒夏全身发冷,一时竟被他惊得乱了方寸。她回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两人的脸只有一寸之遥。刹那间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他的脸突然就覆盖下来,重重地吻住了她。

    木寒夏就像被人用针狠狠扎了一下,全身一颤。她还没来得及防备,他的气息已涌入她的嘴里。于是失守。他的舌攻城略地,吻得很深,带着几分急切,仿佛又带着某种压抑不住的情绪。他的手也牢牢环上了她的腰,清俊的脸低垂着,他闭着眼睛,只让她看到两道轻锁的眉。

    他的另一只手也探上来,扶住她的后脑。木寒夏已被他整个禁锢在怀中深吻着,像从前那样。

    木寒夏一把推开他,可他力气大,虽然松开了手,却依然将她困在自己和墙壁间。木寒夏低吼道:“林莫臣!你这是干什么?”

    他不答反问:“这些年,你就从没想过要回来?”

    木寒夏沉默。

    林莫臣:“回来看看我?”

    他嘴角挂着微微苦涩的笑意,木寒夏从未见过他曾经有过这样的表情。

    某种陈年的酸楚,涌进她的胸腔里。她忍住了然后笑了,伸手挡开他的手臂,说:“林莫臣,你现在说这些,我就不明白了。”

    手臂却又被他拉住,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不明白?”

    木寒夏的心尖居然一颤,她甩开他的手,转身走进电梯里。他没有动。

    电梯门合拢的一刹那,他突然伸手,挡住了它。

    “木寒夏,我等一个人,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放过你?让你就这么独善其身地活下去?”

第76章(修)

    夜色幽深。

    木寒夏靠在躺椅里,她觉得迷茫,觉得被触痛。她是真的没想到,林莫臣会出现,会说那些话。他们明明早已分道扬镳,他也早已功成名就,为什么又来纠缠她?

    他还说不会放过她?他想对她做什么?

    她的身体蜷成一团,一直凝望着窗外。直至,时间变得很晚了。

    美国那边,也应该是早上了。她收拾心情,拿出手机,打了个越洋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一会儿,才辗转到了张梓的手里。

    木寒夏未语先笑,杂乱的心情仿佛也随着电话接通,变得平静。她的嗓音格外温柔:“喂,今天怎么样?感觉舒服点没有?”

    张梓,曾经是她在美国的房东。缘分使然,性情相投,六年的陪伴与相知,现在,他是她最在意的人。

    他答:“我很好。你呢,回国后习惯吗?”

    几颗稀落的星子,在夜空中闪烁。她的嗓音轻轻的:“我一切都好……过几天,他们就会送你来中国。这边的医疗条件也不错。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我去接你。放心,一切有我。”

    ……

    是从六年前那晚,木寒夏生急病,张梓的无私帮助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亲近的。他永远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而她渐渐开朗,善解人意。两人之交淡如水,但****在同一屋檐下,又逐渐亲近。有时候张梓坐在工作间里,摆弄他那些电子设备,木寒夏也会好奇地在边上看。看了一会儿,打着哈欠说好无聊。而张梓只是温和地笑,然后细细地给她解释每一部分的设计原理。于是木寒夏听得更无聊了,又不好意思打断他的热情,好容易找个借口,赶紧开溜。下次张梓见到她,还想继续上次的话题,她就说:哎呦,我想起还有论文没做,回聊回聊。

    张梓又不傻,一来二去,就再也不跟她提自己的专业。可木寒夏瞧见他一人独坐在小黑屋里,又觉落寞,过意不去。她读的是商科,偶尔也跟他提起自己在课程上的问题,没想到张梓居然也能指导她一二。木寒夏这才意识到,学霸就是学霸,更何况是普林斯顿的学霸。这世上,真的存在比普通人,比她聪明很多的人。这个男人在身体上或许是病弱的,在才华上却是令人仰止的。他与林莫臣是完全不同的一种聪明,却同样令她钦佩,两人也相处得更熟络。

    木寒夏承认,起初的靠近,甚至是互相依偎,或许真的是源于那段时间,内心的寂寞和脆弱。而张梓对她是不是这样,她并不去深究。但两人的朝夕相处,六年间积淀下来的深情厚谊,却是真真切切的。

    张梓很快就要回国了。他的病情,与他有关的所有事,才是木寒夏最关心的。他是她的知己。可是当她思及别后重逢的林莫臣,却觉得心中好像缺了一块。六年来他对她的世界秋毫无犯,今晚只一出现,这个名字却好像无比迅速地扩大,蛮不讲理地开始占据她的视野。

    同样的夜色里,林莫臣驾车离开。

    城市的流光,从车前经过。夜色很静,宛如这些年来,成百上千个夜晚,他都是这样,独自驾车回住处。

    可今晚,不同了。

    天上的星,地上的灯,似乎比往日更加清晰地在他眼前闪烁。

    前面,遇到了红灯。

    他慢慢将车停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抚上自己的唇,就这么笑了。

    你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在我以为已经无望的时候,回到我能看到的地方了。

    翌日。

    木寒夏已按下所有心情,专注于工作,带陆樟在巡店。

    巡的是风臣的店。

    她今天穿的是身休闲的衣服,毛衣开衫,搭深色长裙,但也不失端重。陆樟自不必说,穿了条破洞的牛仔裤。所以两人走在风臣的商场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种事,陆樟还是挺喜欢干的。逛街呗,看美女。而且逛的还是竞争对手的店,有点刺激。要是逛自己的商场,美女也比风臣这边少,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一路闲闲散散地跟着木寒夏。她的神态也很淡然,手里还挎着个包,像是真的在逛街。偶尔还在柜台前停下,看看衣服。

    不过事实上……

    经过风臣的一楼大厅时,她淡淡地说:“看看他们的装修风格。”

    陆樟抬头瞄一眼:“水晶灯、弧旋吊顶,简约时尚,名家设计。一句话:高大上。比我爸装修的那傻啦吧唧的欧式风格强多了,钱也没少花。”

    木寒夏莞尔:“方宜装的也没那么差,5年前也引领市场风潮,只是现在有点过时而已。”

    陆樟摇头:“大姐你不必给我爸面子。”

    经过世界顶级名牌旗舰店时,她提醒道:“看看他们招商的对象。”

    陆樟:“闭着眼睛都能数过来,LV、纪梵希、爱马仕……我们也有,但是没他们多。”

    木寒夏点头。

    然后又看了他们的营业员,个个身材高挑,仪态端庄;看了他们负一楼的超市,引进的是国际排名第一的超市;看了他们整座大楼的设计、分布,售后服务、餐饮品牌……

    陆樟虽然转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着。一是这工作的确挺轻松的,以前每每来个老成持重的副总,总是整天拉着他苦口婆心地将战略讲市场,他都快烦死了。二是他也想看看木寒夏到底想干什么。因为越转,看得越全面,就越能感觉出,风臣商城全方位的优秀。木寒夏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不能是专程带他来自取其辱的吧?

    末了,两人回到方宜,她的办公室里。

    相对而坐,陆樟翘起二郎腿。木寒夏泡了杯茶给他,他有些嫌弃地端起尝了一口,倒是没说话,慢慢喝了起来。

    木寒夏问:“对于风臣,你的结论是?”

    陆樟笑了笑,正色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他们整个走的就是高端时尚风格,无论商场设计、品牌引进、人员素质、服务质量……几乎都已是国内顶尖。所以他们的商城,到哪个城市,就会成为地标性建筑,不是没有道理。你说要开一家新店,业绩超过同地段风臣的店?怎么开?别告诉我要砸钱,我爸可砸不过风臣,我们在中国企业的500强排名里可被他们甩了50名。而且我们即使做,也达不到他们那样的整体运营水平。”

    木寒夏点点头:“所以,这就是我们突破的方向。”

    陆樟放下茶杯:“怎么突?”

    木寒夏往椅子里一靠,双手抱胸,慢慢笑了:“对手的弱点,往往隐藏在他最大的优势中。什么都是最好的,高端的,商业化的,这是风臣的优势,却也是我们唯一可以突破的方向。我们要找到一条路,反其道而行之,发起一场侧翼战,为方宜搏出一片新的市场。”

    陆樟的心扑腾一跳。抬头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他发现她跟他在商场上遇到过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有的女人在商场上能成功,是因为她是花瓶,长得漂亮,擅长交际,利用关系得到商业利益;有的女人是典型的女强人,完全没有半点女性的柔美,在陆樟看来简直丧失人性。可木寒夏行事坚定,但又不会采用太强势的手段逼人就范;她总是盈盈笑着,循循善诱,像狐狸那是肯定的。可真的说到正题时,她又十足十像个男人了。瞧这番话说的,侧翼战,搏出市场。

    关键是,陆樟居然还被她说得心跳加速了。

    他端起茶又喝了一大口,掩饰自己被挑起的战斗兴趣。可这女人这儿连茶居然都挺好的,味道淡淡的,还挺香。不像其他老总那里,总是极品银针极品龙井,又浓又苦。

    他兀自沉默着,木寒夏讲完这番话,也在沉思。

    有一点,即使她不去深想,却也是很清楚易见的。那就是她如今在商场的行事风格,是像极了当年的林莫臣的。譬如她也善抓住人心,所谓的“反超风臣”、“寻找对手弱点”,只不过是针对陆樟的性子,故意激他的话。譬如她把他教过的每个道理,都牢记于心。直到现在,她都习惯于在对手的优势中去寻找弱点攻击。

    她的本意,始终是要对方宜的商场进行优化升级,探索出一种新的商业模式。你说会对风臣的业绩形成冲击吗?如果成功了,肯定会有。但这样的改革,其实并不是针对风臣发起的攻击,而是方宜自我的提升和进步。

    对于这次的商业行动,她本来是有把握的。风臣那边会不会做出一些针对性的竞争举措,肯定会有。但她觉得对方不会大动干戈。因为这是无法避免的良性竞争,不是恶性竞争。

    她也从来没想过,林莫臣会知道这件事。常理来说,一个隐退的董事长,是不会知道庞大集团的具体某一块业务中,遇到的一个竞争问题的。

    但现在,不同了。

    林莫臣既然注意到她,甚至完全掌握了她归国后的行踪,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即将在商场上有所举动?

    身为竞争对手,他会怎么做?须知这个男人,在商场上从不会对任何人手软,包括曾经被他视为朋友的她。而现在,他对于木寒夏来说,更像是个陌生的男人,又怎么会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木寒夏收敛心神。有些事情,想不出解答,就暂时放下,只做自己能做的事。她既然已经受陆董事长之托,有所承诺,就得言出必行。只管全心全意,把方宜的业务做好。

    林莫臣突然现身北京,其实引起了风臣集团高层短暂的混乱。

    因为过去几年,除了必须参加的例行会议,他只在集团业务遭遇巨大选择或者冲击时,才会出现。他人在华尔街,接触的是最新的商业资讯和思维模式。有他在关键时刻的决策与帮助,风臣集团这几年才能越走越好,甚至获得逆市增长。

    所以他这次突然出现,大家都猜测——集团不会有什么特别重大的变革吧?

    然而并没有。他这次回来,貌似是真真正正来度假的。并未干涉集团任何业务,似乎真的只是为私事而来。

    孙志现在分管的是所有的房地产业务,这天一早,他听到下属上报的一个消息,略一思忖,决定去董事长办公室找林莫臣。

    空置了很久的董事长办公室,今天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新鲜花草和茶叶的香味。林莫臣与周知溯,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喝茶。

    周知溯也不是外人,孙志走进去,关上门,笑了笑说:“林董,刚报上来个消息,其实也是个小事。听说方宜那边,最近会对商业地产模式进行升级改造。在他们……”他顿了顿:“新来的木寒夏副总和陆樟的带领下,去推进。”

    林莫臣看着他。

    周知溯笑而不语。

    孙志说:“寒夏也是我们的老熟人了。是吧,董事长,我寻思得跟你打个招呼。这事儿也有点难办,下面的人担心他们会对业绩造成冲击,打算采取一些竞争措施来打压他们。”

    林莫臣沉静片刻后说:“他们打压不了木寒夏。她是我当年一手带出来的人,行事风格一直像我。但又有自己的特点,思维灵活狡猾,擅长独辟蹊径。”这回她如果要做,必然是避开风臣的优势和锋芒,寻找到一条新的、适合方宜的商业地产模式。会对风臣业绩造成一定的冲击,但也绝不会动摇我们的根本。不足为惧。我们作为市场领导者,总会有新的市场突围者出现。即使没有木寒夏,也会有别人。我们不可能一直占据最多的蛋糕,不分出去一些。这是良性竞争的市场规律,让你的人不必自乱阵脚。”

    原本以为是个困局,却被林莫臣三言两语解开了。但是他那句平平静静的“她行事风格一直像我”,却听得孙志和周知溯心情都有些微妙。

    “好的。”孙志答,又问,“那随他们自己去?”

    以为林莫臣肯定会说好,因为他既然说了,下面的人打压不了木寒夏,又是良性竞争,自然也不需要他们这个层面过问了。

    结果林莫臣沉默了一会儿,说:“告诉下面的人,不要做任何抵抗。”

    孙志和周知溯对视一眼。

    “她回国的第一仗,为她让路,让她旗开得胜。风臣不做任何抵抗。”林莫臣笑了,“我要有多犯蠢才会去抵抗她。”

第77章(微修)

    斜阳照在窗玻璃上,木寒夏与陆樟相对而坐。

    她姿态平和专注,他翘着二郎腿。

    就在这时,木寒夏的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19打头的号码。这年月,谁都换成18开头的手机号了。

    刹那之间,她已想起这个号码。看一眼陆樟,拿着手机走向阳台,带上门。

    阳光洒满大地,楼下车流如梭。铃声徐徐缓缓在手里响着,她却忽然想起,昨晚那人滚烫而强势的吻。她静默了一会儿,接起:“你好,请问哪位?”

    林莫臣在那头也安静了一瞬,才答:“是我。”

    木寒夏:“有事?”

    “公司的几个老同事,听说你回来了,提议今晚一起吃饭。”他说。

    “我今天要加班到很晚,去不了。替我谢谢他们,有机会我会再回请他们的。”

    “好。”他答,“那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俩也出来吃个饭?”

    木寒夏安静了一下,说:“林莫臣,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却忽然低声笑了:“想见你。”

    木寒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早过了针锋相对的年龄,也说不出争辩和质问的话。他偏偏云淡风轻地来了,令她直至现在还措手不及。

    “我最近……都没有时间。”她答。

    他静默无声。

    “好,注意休息。”他说,“我找机会再约你。”

    电话挂断,木寒夏印象深刻的,不是他最后那句淡然自若的“我再约你”,而是他宛如老友般叮嘱她“注意休息”。

    记忆中,他从没对她说过这样体察入微的话。那时候,他自己都忙得昏天暗地,事事利益至上,她也觉得付出一切去奋斗是理所当然的。他看见了她的辛苦努力,他知晓一切,他爱她。但需要将她外放或者令她卖命时,他也从不迟疑。……

    察觉自己陷入了本已尘封的记忆中,木寒夏刹那回神。下意识竟只想逃避,只想抗拒,不想令他再靠近。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来,不是早已放下了么?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难道还对当年被她甩掉的事,意难平?

    陆樟斜瞥着她走进来,说:“一张欠费脸……你的老情人来电话啊?”

    木寒夏一愣,摇头说:“不是。是……诈骗电话。”

    陆樟一笑:“下次接到这种电话,给我啊。我最喜欢接这种电话了,逗****。上次我都把一诈骗的说哭了,愤然挂了我的电话,再打过去都关机了。”

    木寒夏噗嗤笑了。

    陆樟笑归笑,突然意识到两人间的气氛有点太融洽了,立马收了笑,恢复淡漠脸色坐着。

    木寒夏也正色说:“那我们说说方案吧。”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木寒夏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找文件。陆樟依旧靠在皮椅里,姿态大开大合地坐着。双手支起,手指随意地互相打着架,眼睛盯着她。

    作为一个从小几乎是孤独长大的年轻男人,陆樟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实际上看人看事,都有自己的心思和准则。他表现得浑不在意,并不代表他真的不在意。同样,他表现得很叛逆抵触,暗地里不见得没有在观察和审视。

    譬如事业部的另一位副总朱老头,虽然陆樟非常非常讨厌他絮絮叨叨刻板严厉,脑子也不太灵活。但他心里其实又很清楚,老朱是跟着父亲打江山的人,对他们家忠心耿耿,也是他在事业部最能依仗的人。这也是父亲安排老朱到事业部“养老”的原因。所以他表面总是跟老朱唱反调,有时候被念烦了还吵架。但老朱坚持要执行的事,陆樟其实几乎从不阻挠。前几个月有一次老朱突然发急病,还是陆樟二话不说,背起送医院。别人他不放心!老朱出院之后,对他和颜悦色了好几天。不过没过多久,陆樟又跟他掐了起来,但两人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譬如现在眼前的“空降摄政王”木寒夏,也是一样。一开始,陆樟是很讨厌外人来指手画脚,他也从不会轻易信任人。但木寒夏是这样一个年轻、漂亮又大方得体的女人,的确是给她加分了。陆樟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男人嘛。比起老头子,他当然更喜欢看到美女。

    但是赏心悦目、通情达理,还有循循善诱,并不代表能得到他的信任。几天下来,陆樟也承认,木寒夏作为一个女人,和一个同事,处处都还挺招人喜欢的。现在,她画了一张大饼给他,一个充满诱惑力的设想。但她是否可靠、是否真的有才华,是否能成为他陆樟的导师和臂膀,陆樟很清楚,要看她今后实际做的事和效果,才知道。

    现在,他就继续陪她耍耍花枪,斗斗嘴,冷眼看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般,真诚而牛逼。

    木寒夏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

    他漫不经心的脸上,眼睛里却沉沉湛湛。

    木寒夏微微一笑:“开始吧。”

    “风臣、方宜,还有绝大多数的商场,布局是怎么划分的?”她问。

    “按功能划分喽。”陆樟答,“一楼奢侈品珠宝,二楼少女装,三楼熟女装,四楼男装。有时候五楼再卖户外运动风,楼顶再卖童装、精品家居什么的。负一楼再弄个超市。千篇一律,有什么好问的?考我啊?”

    木寒夏不为所动,又问:“哪些人,会去逛商场?”

    陆樟的腿一边晃,一边懒洋洋地答:“有钱人呗。那些老女人……”扫她一眼,继续:“中产阶级夫妻,当然,现在有些小年轻哪,没钱,宁愿吃泡面,也要存钱买包啊买衣服啊,蠢啊。不过他们不蠢,我们也就没钱赚了。”

    这一番典型的资产阶级少爷的讨打言论,木寒夏懒得跟他深究。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是的。那如果我们针对这几类主要客人,建一个让他们感觉到处处贴心处处满意的商场呢?”

    陆樟一怔。

    木寒夏淡淡笑了。那笑中带着几分傲然,几分狡黠,但更多的是洒脱。陆樟竟觉得她的眉梢眼角,在落日的余晖中,似乎也染上一层盈盈光彩。

第80章(微微修)

    夜色深深,木寒夏和孙志在小区旁的咖啡馆里坐下。

    木寒夏打量着孙志。男人或许真的是不显老的,他看起来跟几年前没什么两样。也就是五官轮廓更厚重了些,嘴角那爽朗的笑意依旧。

    木寒夏忍不住也笑了:“好久不见啊,孙总。”

    孙志“哎呦”一声,说:“寒夏,你这不是寒碜我么,叫什么总啊。咱们那拨老人,也是跟着林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运气好罢了。”

    木寒夏笑而不语。

    孙志问:“这些年,在国外怎么样啊?”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挺好的。”

    “那就好。”孙志像个老大哥似的,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又责备地看着她:“这些年,你也不跟大家打个招呼,有个联系。我们几个老人,也是会挂念你的啊。”

    木寒夏举杯:“以咖啡代酒,抱歉了。下次我请大家吃饭。”

    孙志哈哈笑了,点头:“你还是这么爽快这么真的一个人,好,挺好。”

    木寒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连声感叹“这样好”,但她也没有去深想。两人又聊了聊她在国外时的生活,然后孙志话锋一转:“你现在在的方宜,是不是想在商业地产这块有大动作了?”

    木寒夏慢慢啜着咖啡,抬眸看着他,笑着没说话。

    孙志:“你别防着我,放心吧,打不起来的。”

    木寒夏:“为什么?”

    孙志笑笑:“林董说了,你回国后的第一战,他和风臣都不做任何抵抗。”

    木寒夏一愣。

    孙志却像刚刚谈及的只是最普通的话题,没做任何停留,转而又开始聊风臣这几年在全国的发展布局。

    木寒夏的手指一直握在杯子上,过了一会儿,才笑着插嘴问道:“所以你现在全家都搬到北京来了?”

    “是啊。”孙志笑答,“北京再怎么说是首都嘛,现在确实也不操心钱了,就让孩子在北京念书,你嫂子就在家养养花,带带孩子。也算是让他们舒舒服服过日子。”

    木寒夏说:“真好。”

    孙志点头,又有些感叹地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蛮辛苦的。就是你走的哪一年,你也知道,那时候风臣并不好。虽然也得到了伯特的投资。但毕竟手里还是一盘烂棋。每一分钱,还是要花在刀刃上。弄不好,万一再遇到个什么大的坎儿,说不定又得赔进去。可林总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走后没几天,他上班第一件事,就是通知中断与程薇薇那边永正的一切合作。全部合作啊,永正在全国也有一百多家店,风臣的商品在同一天单方面违约,全部撤柜,一件不留。永正那边怎么闹怎么说,林总连谈都不跟他们谈。风臣不仅从此少了一大笔稳定收入,还赔了好多钱。我们当时都吓坏了,怕风臣再次元气大伤。”

    周围很静,咖啡的香气轻轻弥漫。只有孙志不紧不慢的声音,一直在说着。木寒夏端起咖啡又想喝,这才发现杯子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她没有看孙志,抬手叫来服务员,再上一杯。孙志看着她的脸色,心中微微喟叹。

    “不过没关系,你知道咱们风臣从来不会白白吃亏。赔给永正的钱,后来也成倍赚了回来。”孙志目光悠远地说,“你不知道,咱们林总也挺逗的,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多,跟你说也没关系。当时明明是我们赔钱,他还给永正放话,说今后在商场上最好老死不相见,相见了风臣绝不放过。”

    木寒夏咽下一口咖啡,盯着他问:“然后呢?”

    “然后?”孙志笑了笑,“就相见了啊。过了两年风臣开始进商业地产领域,商业地产嘛,都会附带建连锁超市。林总选的第一个开店地址就是江城。程薇薇当时已经是永正的掌门人了,结果自然被打得落花流水,你看看现在全国排名前二十的超市连锁集团,哪里还有永正的名字?”

    “哦。”不知怎的,木寒夏也有点想笑。那种无奈又有些畅意的笑。

    “后来程薇薇看股市好,想暗中转型进金融投资领域。那不是自己撞枪口吗?”孙志说,“风臣已经是这个领域的大佬之一了,分分钟就把他们收拾了,永正赔得那叫一个惨啊。现在程薇薇应该也就在二线城市,开开农村小超市吧。”

    木寒夏静默片刻,轻声说:“他一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是啊。”孙志叹息,“大伙儿都说,程薇薇到底跟咱们老板结了多大的仇啊?”

    木寒夏低头抿了口咖啡,不语。

    往事不要再提,一提就清晰入骨。那个男人心比天高,一身傲骨。他亦心狠手辣,不容任何人欺侮。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居然还做了这些事。那些事,程薇薇,其实她早已不在意。

    可是林莫臣不是在替自己报仇。

    他是在替她报仇。

    夜色深了,木寒夏把孙志送上车。

    孙志说:“有空到我们家吃饭,见见你嫂子她们。”

    木寒夏说好。

    回家后,她躺在床上,一抬头,又望见对面的风臣大厦。漆黑的夜空下,那座楼里只有高层的某个窗户里,还亮着一盏灯。不知是什么人还在加班。

    孙志的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她知道,肯定不是林莫臣的授意。他那样傲的性子,大概是不愿意对她提及的。

    可她的感觉,就像是原本埋藏得很深,甚至愈合好的伤口,又被人翻开了。她不舒服,很不舒服。心里就像瞬间缺了一块,一直在漏风,呼呼地往里漏。她非常警觉的,甚至是非常娴熟地,克制自己不去想林莫臣那几年可能的模样。但她即使什么也不想,因为孙志的话,那时他的样子,仿佛也已特别清晰地存在于她的脑海里。负气的他,决绝的他,心狠手辣的他,那个为了她的他……

    木寒夏扯过枕头,盖在自己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吐出几口气。她感觉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让自己睡觉。

    都过去了。她对自己说,都已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重洋之隔,六年冬暑,既已放手,即已痊愈,林莫臣,你能不能不要再挖开我的心了,又想要拿走它了?它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了。它早就不是你的了。

第81章(小修)

    见完木寒夏,孙志却想起了刚才在她家楼下见到的另一茬,思索了一下,给林莫臣去了个电话。

    “我刚才去看望了下老同事木寒夏,跟她也简单聊了聊这几年的事。”他说。

    林莫臣在房间里,已经躺在床上了,对面楼宇上,木寒夏的窗光,仿佛就在不远的身畔。他答:“哦?”

    孙志笑道:“方宜的小陆总,开车送她回来的。两人现在的关系,看样子还真不错。”

    可林莫臣是什么道行,静了一会儿,却笑了:“孙志,你就这么看陆栋的儿子不顺眼?”告状告到他这里来,想陆樟死么?

    孙志也失笑:“这小子管商业地产,虽然不太上心,但的确也是不太好对付的硬角色。我这不是身为朋友,替你和寒夏操心吗,难道你看他天天跟在她后面顺眼?”

    林莫臣答:“是很不顺眼。”

    阳光灿烂的日子,木寒夏办公室的窗帘却紧拉着。白炽灯很亮,安静而严肃。

    她坐在老板桌后,今天穿的是全套黑西装,长发盘起,脸上带笑,眼神却沉冽。对面坐的是某品牌的区域负责人。

    林莫臣这几天,并未再进一步靠近。可与他有关的心事,却又剪不断,理还乱的势头。木寒夏按下不提,让自己专注于工作。这也是她多年来的职业素养。

    陆樟今天也是衬衫领带,坐在旁边。不过他还是姿势大开大合地散漫坐着。

    品牌负责人很为难:“木总,你提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了。又要把店面装修得那么精细个性化,我们就会多很多成本。又要我们最初一个月搞那么大力度的促销,我们会赔死的。这事儿我报上去,上头也不会同意啊。”

    “赔?”木寒夏一笑,“怎么会赔呢?张总您的帐怎么算的啊,如果商场能达到预期的人流量,这一个店一年的营业收入,会超过你五家店。只赚不赔,前提是你能按照商场统一的主题来。”

    “可是……”

    木寒夏摆了摆手:“张总,今年大势不景气,而我们方宜,会在全国一百多家商场,推新这个新的变革。这样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你去风臣,他也不会有,他们单店业绩是高,抽成比例也比我们高吧?要不您先回去考虑一下,我这边还约了其他几家厂商,跟您谈的时间最长,可见我们的诚意啊。”

    对方无奈,笑着说:“我知道木总你很客气,但是你们要求的抽成比例也不低啊,能否降一些,或者促销力度不要我们承担那么大,否则我们真的没办法做……真的要跟上级申请不过,怎么办,恐怕只能遗憾地退场了……”

    “那样我们也很遗憾。”木寒夏打断他,“但这是全国的统一政策,我们也改变不了。但是我们还是非常希望,能够跟你们继续合作。”

    木寒夏把对方送出了办公室,走回桌前,喝了口水。

    陆樟看着她,笑了笑说:“想不到你还挺横的。”

    “不是横。”木寒夏看着他说,“谈判是有策略的。一是你的底气,二是你的底牌。”

    陆樟撇了撇嘴。

    木寒夏现在也摸出这少爷的性子了,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说不定越是认真地听着。她就像闲聊似的,端着水杯,一边喝一边说:“无论何时,底气要足。哪怕你手里是一把烂牌。因为机会,往往不会在你刚刚准备好的时候出现。永远不要被对手牵着情绪走,去患得患失。就譬如刚才的张总,他们的品牌的确是行业顶尖,如果失去了,的确对我们是损失。但你在谈判时,不能去担心这个事。失去就失去,少一个品牌,方宜的商场不会垮。将心比心,你不会患得患失,还要想方设法让对方患得患失。他拿退场威胁我,难道他就不担心,一百多家店他退场,损失有多大?不担心错过方宜这次难得的提升业绩的机会?你只要令他开始担心这个了,你就占据了主动,牵着他走了。”

    陆樟轻轻“嗯”了一声。其实以前他也不是没见过别人谈判,但是吧,像木寒夏这样循循善诱仔细解释的,还真没有。他就觉得心里挺舒服的,也听得进去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了,问:“那底牌呢?”

    “底牌嘛……”木寒夏也往椅子里一靠,长腿交叠,高跟鞋还在空中点了点,“底牌就是,我们的’悦家’方案,就是特别好,万中无一,一定能成功。所以他真要走,就走,我不稀罕,多的是人想进来。”

    陆樟一愣,乐了:“卧槽,搞半天你还是耍横啊!”

    下一个厂商代表进来了,木寒夏让陆樟主谈,自己则坐到一旁。

    陆樟以前哪里涉入过这么具体的事务,本来觉得挺简单的事,可是看着对方客气又略带戒备地坐下来,而木寒夏一声不吭端坐一旁,他突然也觉得挺尴尬的,居然有种小学生被老师抽查作业的感觉。

    对方看着他:“……你好。”

    陆樟:“你好。”

    大眼瞪小眼。

    木寒夏轻咳一声。

    陆樟瞥她一眼,忽的笑了,那股慵懒少爷劲儿一下子又出来了,往椅子里一靠,双手还一搭,说:“薛经理是吧,是这样的。我是方宜集团商业地产事业部的总裁陆樟,也是陆栋的儿子。你懂的。”

    薛经理和木寒夏都同时盯着他。

    陆樟伸手一指木寒夏说:“别的厂商,都是我们这位木副总谈下来的,只有你!你一个人,是我这个总裁亲自来谈的。所以你就说,一句话,给不给这个面子吧?”

    对方:“……”

    木寒夏:“……”

    无奈失笑之余,木寒夏看着陆樟想,身份位差的确也是谈判中常用的手段。陆樟无师自通知道去用这张牌,也算是……孺子可教吧。

    最后,这个厂商居然真的就被陆樟这么谈下来了。此时夕阳已经西下,木寒夏洗了盒樱桃,坐在桌旁吃。陆樟进来见了,也抓了一颗,往嘴里丢。

    “酸……”他皱眉,吐了出来,“你怎么吃下去的?”

    “还好啊。”木寒夏答,“我就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不喜欢太甜的。”

    陆樟一脸嫌弃,也不抓了。

    过了一会儿,他朝窗外抬了抬下巴,说:“风臣会不会有什么举动?”

    木寒夏答:“他们不会有任何举动,你放心大胆跟着我做就是。”

    陆樟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木寒夏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就别管了。”

    陆樟本来就不是爱操心的人,她不让管,他就真的不想了。瞄了一眼墙上的钟,说:“师父,我们该去化缘了啊。”

    木寒夏笑了:“我待会儿去超市买点东西,晚上回家做饭吃,就不陪你化缘了。再见。”

    陆樟轻轻“切”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老子辛苦操劳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可以恢复夜生活了。”

    今天是周末,超市里人不少。木寒夏推了个购物车,慢慢在货架间走着。

    这些年她已养成了习惯,每次购物都会提前写一个单子,然后慢慢地一件件挑。安静,平静,一如她的生活。

    这样她会觉得放松。

    推着半车东西,她走出两排货架间,却一眼见到前面灯下站着个男人。高而瘦,西装精良,背影看着竟很像林莫臣。

    她多看了两眼。

    结果他转过身来。

    四目凝视,他朝她走来。

    木寒夏此时也不好避开,只想这是附近最大的一间超市,偶遇他也不是不可能。

    林莫臣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来买东西?”

    平和得像个真正的老朋友,既无那日的强势,也无后来电话里的随意。

    木寒夏有点恍然,答:“嗯。你呢?”

    “随便买点东西。”他答,看一眼她的购物车,看到那些肉和菜,问:“打算自己做饭?”

    “嗯。”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却已伸手握住了购物车,淡道:“我来推吧。还要买什么?”

    木寒夏下意识也扶住车:“不用了,我自己来。”

    “没事。”他说,“我也没拿篮子。”

    木寒夏只好松手。

    超市里的音乐很轻柔,旁人的声音都被两边的货架隔开。两人并肩,慢慢地走着。木寒夏从没想过还有这样一天,她和林莫臣心平气和地一起在逛超市,真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普通朋友。

    他抬起手,从货架上拿了几瓶水丢进来。

    “最近工作忙吗?”他问。

    “还好。”

    “什么时候去见见以前同事?”

    “等忙完这一段吧。”

    他温和地一笑:“好。”

    聊到这个话题,木寒夏又想起,他那天说的,要约她吃饭。但他此刻却没有再提,只是往前走着。

    前方到了调料区,木寒夏停步,拿酱油、醋、盐这些东西下来。林莫臣就安静地站在边上等着。两人谁也没说话。

    木寒夏的眼睛盯着货架,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从前,两人刚热恋那段时间,虽然聚少离多,也逛过几次超市。那时她始终是挽着他的胳膊的,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他虽然为人冷傲,也从来不会跟她太粘在一起,但偶尔在无人的货架角落,他也会抱着她,低头热吻。他在人前总是冷漠,其实也会有热情,只是隐藏在外壳之下。

    木寒夏把调好的瓶瓶罐罐,一样样整整齐齐,放进购物车里。抬起头,却正好撞见他也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如同暮色降临,安静乌沉。

    “刚才在想什么?”他问,“看你出神了。”

    木寒夏答:“没什么。”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木寒夏忽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必然也想到了相同的过去,才那么问她。

    他还是那样,不动声色的逼近。

    她抬起头,看着前方的收银台,说:“我要去结账了。”

    “好。”他在她身后答道。

    到了收银台前,木寒夏先把自己的东西往上放,然后掏钱包。然后一只手更快地伸过来,递了张卡给收银员:“刷这张。”

    木寒夏非常坚持地挡开他,把钱递给收银员:“不用的,林莫臣,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林莫臣看了她一眼,忽然连钱带手,把她握住了。木寒夏心头一跳,他却已把自己的卡递给了收银员,淡笑着说:“不必跟我客气。反正我这些年挣的钱,没什么可花的地方,最后也是烂在银行里。”

第82章(小修)

    “反正我这些年挣的钱,没什么可花的地方,最后也是烂在银行里。”

    淡淡的,低沉的,带着一点欠揍的语气。是那么的熟悉。一瞬间木寒夏仿佛看到了那个6岁的林莫臣。但还是不同的。眼前这个人,侧脸轮廓更厚重深邃,气质更内敛,举手投足都带着岁月的痕迹。

    那双手,却跟从前一样,养尊处优、白皙修长。似乎非常随意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银行卡明明已经递给收银员了,却还没有松开她,握得很紧。

    这么多年了,再一次,被同一双手握紧。木寒夏清楚听到自己的心,在不争气地加速地跳。

    收银员的表情也有点难以形容,故做镇定,但又忍不住在笑。收银员开始一样样扫商品,林莫臣的手忽然往下滑了一下,像是想要跟她十指相扣。

    木寒夏心知不能再让他得寸进尺了,瞬间抽回手。

    他的手落了空,脸上倒没什么表情。

    木寒夏说:“谢谢。那下次有机会我请你。”

    他把手插回西装裤兜里:“好,什么时候?”

    木寒夏说的到底是句客气话,一怔,他自己倒先淡淡笑了,说:“好,不催你。你记在心里就好。”

    木寒夏没说话。一时间又想起了从前,那时……他也是这么追她的。明示暗示,若即若离,让人想拒绝都不能够,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最后只能躲避,直至最后……躲不开了。

    结完账,他依然推着车,两人走到超市门口。这家超市有地面停车场,林莫臣说:“我去把车开过来,等一下。”

    木寒夏:“不用了。”

    超市出口只有高高的一盏路灯,此刻也没什么人。他在灯下看着她,眼睛里涌出笑意,手松开购物车,往停车场走去。

    他买的东西还放在她的购物车上。

    木寒夏只好站在原地等。

    林莫臣的身影刚走远,她就忽然听到“滴滴”两声喇叭响,抬起头,看到对面一直停着的一辆,车窗降了下来。

    陆樟的脸露了出来,神色淡淡的。在看到她的一瞬,笑了:“师父,怎么这么巧?”他今天没开那扎眼的跑车,而是开了辆宝马X6,所以木寒夏没注意到。

    木寒夏也笑了,推着车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陆樟指指副驾上的一大包:“来买啤酒啰。怎么一张臭脸站在这里,谁惹你了?”

    木寒夏看他一眼,笑笑没答。

    陆樟似乎也不打算深究,又冲她笑:“还等什么?上车。我顺路送你。”

    木寒夏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几排车后,似乎有辆车正开出来。她微一迟疑,点头:“好。”

    有些事或许还是模糊不清的,有些事是理不清的。但是此刻她的心情很清楚,她想跑。想从林莫臣目光所及的范围内,跑掉。

    把自己的那袋东西拎出来,林莫臣的东西依然留在购物车里,然后把购物车推到路边放着,上车。

    陆樟见她肯上车,笑意更深,吹了声口哨,一脚油门就飙了出去。木寒夏拿出手机。

    “喂。”

    “喂。”

    “不好意思,我遇到个朋友,坐他的车先走了。”她说,“你的东西放在购物车里,就在路边,你开车过来就能看到。”

    林莫臣静了一会儿,才答:“好,去吧。”

    木寒夏:“……再见。”挂了电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陆樟斜瞥她一眼。

    相距十余米的车后,林莫臣把车开到超市门口,恰好看到一辆宝马开出去。这时,宝马的车窗突然降下来,有人把手伸出来,做了个拇指向下的动作。

    林莫臣脸色静默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反而慢慢笑了。

    木寒夏看到陆樟打开车窗,问:“你干什么?”

    陆樟面不改色地说:“掸烟灰呢。”

    木寒夏盯着他空空如也的手:“烟在哪里?”

    陆樟一脸郑重,慢慢地说:“在我的意念里。”

    木寒夏:“……”

    很快,车开到她家楼下。木寒夏的心情也松弛了不少,笑着说:“谢啦,好徒儿。”她拎着东西推开车门,没想到陆樟也下了车,双手插裤兜里绕到她跟前,瞄一眼她袋子里的东西,说:“卧槽你买这么多东西,要做好吃的,也不请我上去一起吃?”

    眼看他真的要跟着她进门,木寒夏说:“下次吧。”

    其实她并不介意邀请朋友到家里去,但现在是晚上,到底是孤男寡女,她觉得不合适。

    “家里太乱了,下次打扫好了,再请你和冯楠他们一起来吃饭。”她说。

    陆樟“切”了一声,也不坚持,而是鄙夷地说:“你还真是事事儿的。下次我花钱,请个阿姨来给你打扫。”

    木寒夏笑着刷卡开门。

    “喂!”他站在台阶下,靠在车上,又叫住她,“你就这么走了,那我今晚吃什么?”

    木寒夏再度失笑。

    跟陆樟在一起,笑容仿佛总是格外的多,人也会变得很轻松。这大概是这个男孩的性格所致。

    她在塑料袋里翻了翻,摸出个三文鱼饭团丢给他。

    陆樟接得很准,一看,都乐了:“卧槽,你喂猪呢?”他可是想吃顿新鲜三文鱼,都会心血来潮飞到大阪的人。她丢来个超市装三文鱼饭团?喂他?

    木寒夏头也懒得回,朝他摆摆手,走进去了。陆樟把饭团在手里抛了抛,坐进车里。

    开出去一段,他也觉得今天自己有点好笑。明明是约了几个朋友来家里打游戏,他自告奋勇出来买啤酒,却半路跑来送木寒夏了。

    他还真是见义勇为啊。

    别说,还真有点饿了。他扫一眼丢副驾位上的那个饭团,拿起来拆开,咬了一口。

    “我去!”他立马又吐了出来,丢进车里的小垃圾桶里。

    果然,难吃就是难吃。即使是美女师父买的,也不会变得好吃。

    林莫臣开车驶入木寒夏的小区时,恰好与陆樟的车擦身而过。

    他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前开,到了她的楼下,看到她家的灯已经开了。

    他把车熄了火,并没有马上下车。忽然间,有些自嘲地笑了。

    他在数亿金额的投资决策前,眉也不会皱一下。此刻却在一个女人的楼下,迟疑不前。靠得太近,太快,怕她又再躲。她那双依旧清澄的眼睛里,现在沉淀了许多东西。他们之间,是缺失的六年。他竟不敢轻易接近。

    她当年离开那一天,那冷漠绝情至极的一言一行,还如同刀刻般,清晰留在他心头。可若是太慢,离她太远,那些如海面般辽阔涌动的情绪,一直压抑在他的心中。他怕自己真的某一天会失控。

    思虑片刻,他还是拿起手机,打给她。

    响了十来声,她才接起。

    林莫臣:“到家了?”

    木寒夏:“到了。有事?”

    “吃了吗?”他问。

    木寒夏:“还没有。在做了。”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林莫臣慢慢地说:“我……就在你家楼下,也没有吃饭。”

    说完,他靠在车椅里,自己先无声地笑了。

    木寒夏沉默着。

    “楼下不远……”她说,“有家私厨菜馆,还不错。应该挺合你的口味,可以去试一下。”

    电话里,变得静悄悄的。

    见他一直不说话,木寒夏说:“没事我挂了。”

    “寒夏。”他说,“听我的话,别和陆家小子走太近。”

    木寒夏沉静不语。恍惚间竟像回到了从前,他还是她的男朋友,叫她“听话”。但她又依稀感觉到一丝恼怒,她想,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现在以什么立场,这么说?她靠近窗边,隔着窗帘,依稀看到他的车就停在楼下,漆黑而寂静。

    “林莫臣,这跟你没有关系。”她说。

    “没有吗?”他反问。

    木寒夏心头一震,听到自己说道:“没有。这是我的私事。我和陆樟是上下级关系,也是朋友。但是林莫臣,这跟你,早就没关系了。”

    林莫臣静默着。

    “是吗?”他的嗓音听起来很沉静。

    木寒夏突然意识到,他发火了。她太熟谙他的性子,越是这种时候,他的情绪越大,反而会表现得越加轻描淡写。就像孙志前两天提及的,他在她离开后,绝口不提,下手狠辣地打击程薇薇。

    她的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丝心软。刚想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却在这时听到他又开口了。

    “寒夏,你要知道,我要让陆樟的商业地产部一败涂地,也不是什么难事。”

    木寒夏的心头瞬间一冷。他竟然这么说,他果然还是老样子,自己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么?这念头令她心中抽痛,久违地抽痛。她的情绪有多久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牵动过了?

    “林莫臣,你在威胁我?这样公私不分?”她逼问道。

    “公私不分?”他缓缓重复她的话,却忽的笑了,“木寒夏,你说什么是我的私?是什么?”

    木寒夏轻咬下唇,没说话。

    以为以他的性格,必定会更加冷的笑,或者是说出更冷漠的话。就像从前那样。

    可他沉默了。

    夜晚的风,徐徐轻轻地吹着。他的车里始终黑暗一片。天上三两颗星,地上一排路灯延伸到远方。他的声音竟比夜色还要平和寂静:

    “寒夏,你如果不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是?”

    木寒夏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为何这样说,他为何还这样说。她想要挂断电话,手却不知怎的放不下去。又听他说道:“寒夏,我并不想纠缠于过去。我想要的,是将来。”

第83章(微修)

    陆樟和冯楠,面对面趴在办公桌上,脑袋挨得很近。窗帘拉着,门也关严了。

    陆樟一脸若有所思:“你确定,她跟林莫臣有过一段?”

    冯楠点头:“确定。你不是让我查木寒夏吗?她的入司简历上,明明白白写着,六年前,在风臣工作过。而林莫臣是在霖市发家的。我问过咱们霖市分公司的高层,一下子就问出来了。据说林莫臣当时的确有个女朋友,就是公司员工。两人都快谈婚论嫁了,结果那女的把他甩了,出国了。这件事当时传得很开,因为听说林莫臣还消沉过一段时间。”说完后,他啧啧两声:“真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林董事长,居然还是个痴情种,难怪他这么多年单身。”

    陆樟白他一眼:“他痴情个屁?看他眉翘眼长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渣男,懂不?”

    冯楠笑了,他对面相可没研究,也不知道陆樟说的是不是歪理。但是他看一眼自己大少爷的脸,心想:你自己也是眉翘眼长啊。不过这话就不敢说出口了。

    冯楠出去了。陆樟靠在椅子里想了一会儿,给父亲陆栋打电话。

    结果刚听他说了两句,陆栋就打断了他:“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寒夏早就坦诚跟我说过。他俩的事早就过去了。你瞎打听什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用用脑子想一想,林莫臣这么个大靠山,人家女孩子都不要。我用她,还能有什么疑虑?”

    “哦……”

    “陆樟我跟你讲,我用木寒夏,除了是要她来事业部帮你,还有集团别的战略上的重要安排。你就不要瞎打听了,也不许给她捣乱。她很重要,她将来要帮我们做的事也很重要。你好好跟着她干,比什么都强!”

    挂了电话,陆樟“切”了一声,但是心情也变得莫名好起来。道理很简单,这些天他虽然跟木寒夏越来越熟,但防备心理,始终还是有的。加之他的身份地位长相摆在那里,这些年抱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女人,也真不少。多半是想爬他大少爷的床。可就像父亲说的,木寒夏连林莫臣都不甩,怎么可能为了什么目的接近他呢?

    当然了,他比林莫臣年轻、比林莫臣更帅,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么想着,陆樟越想这个师父越顺眼了,哼着歌,晃进了她的办公室。

    上午九、十点钟,木寒夏办公室里的阳光暖洋洋的。她坐在桌后,依然是干练素雅的装束。就是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昨晚没睡好。

    而且平时,陆樟晃进来,她多少会给点笑容。今天只是抬眸看他一眼,神色平静地继续工作。

    陆樟想,肯定是因为昨晚的渣男纠缠,打扰了她的心情。于是他慢悠悠地说:“师父我跟你说,你们女人啊,在商场上有什么软肋,知道么?”

    “什么?”

    “感情用事呗。尤其,好马不能吃回头草。”他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更何况咱们,还是匹白龙马呢。”

    木寒夏眸色深深地望着他,然后笑了,说:“为师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陆樟:“那哪儿行呢?师父啊,你好歹是女人0一枝花,还是会有坏人盯着的嘛!”

    即使是木寒夏,那也避免不了女人的小通病,不愿意年龄被人拿出来说。她打断他:“不是0,是9,刚刚才满。”

    陆樟笑了:“是是是,9,不是0。女人9一枝花,你呢,又是我师父,更是咱们方宜最宝贵的一朵花。整个北京城的高富帅,那不是任你挑啊。哎,我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跟你一样,也是美国回来的,7、8岁。长相呢,那比我是比不上的。但是高和富都占了。你要是有兴趣,咱们约出来见见?”

    木寒夏抄手坐着,不搭腔。

    陆樟见状,笑得更欢,说:“再不济,咱们集团内部比武招亲也成啊。对了,住宅地产事业部那边,有几个单身的高级工程师,都是一身书呆子气,人老实,挣得也多,单纯得很。到了师父您的手里,那还不是任您拿捏摧残?实在不行……”他露出忍痛割爱的表情:“咱家冯楠也行啊!虽然对您来说嫩了点,但是机灵又干练,而且还是我的人。将来调教好了,那也是您手中一匹活泼听话的小野马啊……”

    木寒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抓起桌上的纸巾盒就砸向他:“出去!”可偏偏他还伸手一捞,接得很准,然后还往空中抛了两圈,这才丢到一旁,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贱贱地笑道:“师父,春心被我说动了吧?这样不好、不好……”

    他走了,屋内终于消停下来。木寒夏低头看了会儿文件,慢慢收了笑意。

    昨晚林莫臣的出现,的确扰乱了她的全部心绪。他丢下那几句话后,就挂了电话。留下木寒夏对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他现在终于明确对她说出,想要重归于好,重拾旧爱。他甚至还视她为“私”。

    可他是否问过她的感受?

    多少次在美国,仰望天空,想念曾经的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却不能相见?多少次反复告诉自己,过去了,都过去了。她已放下,他必然也已放下。分手那天,她或许也有太多冲动和爱恨,但重来一次,难道她会选择留下?不,那样太不安全,太危险。现在的她,永远不会做那样的选择。只是若能重选,她或许不会跟他分得那么激烈,甚至留下余地和可能。但是,他当初不也没有留她吗?他说好聚好散,他说不会去送她。

    可他却又在她身后,花数年时间收拾程薇薇。他现在又说,想要的是两个人的将来。

    她发觉,自己已看不懂三十三岁的林莫臣了。痴情和薄幸之间的差别,她竟然看不清了。

    ……

    不过陆樟这么一闹,到底让她的心情轻松不少。她本就是性格明快之人,这些年下来,处事更果断洒脱。唯一的例外,就是林莫臣。转念又想到陆樟。其实初来乍到时,她也做好这大少爷极为难缠的准备,可这些天相处下来,才发现陆樟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温暖单纯的人。就像他的父亲。

    木寒夏下定决心,要好好帮他,带他。他也许没有太多经验,但是他聪明,也有股狠劲儿,虽然有时候爱耍小聪明,从他那双眼睛,却可以看出,他的本性是纯直的。这样的一个人,木寒夏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但又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她希望看到他将来在商场里,不要吃亏,要活得顺利精彩。

    接下来的十几天,“悦家”进入紧张筹备期,木寒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头。

    林莫臣却在那一晚之后,没有再出现过。

    陆樟被木寒夏耳提面命着,全程跟着跑新商场的策划和建设。但他的懒劲儿还是很顽固的,一个星期,顶多来个三四天,好像不迟到早退旷工,就不舒服。木寒夏现在跟他熟了,骂他教训他也很顺口了。他自然不以为意。但下面的人,其实已经很受宠若惊了——几时看到大少爷这么服帖勤快过啊,每周只旷工一两天了啊!

    陆樟其实也不是有什么来不了的理由。但他懒散逍遥惯了。他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一套大房子里,以往就三天两头约狐朋狗友打游戏、泡吧、玩耍。要他完全改头换面积极向上,他还真有点不适应。而且要是每每木寒夏一叫就到,他在朋友面前,也有点没面子。

    而对于木寒夏来说,忙碌,成了最好的生活和心情调节方式——就像过去的这些年一样。她每天天刚亮,就去上班。晚上几乎到万家灯火都尽数熄灭时,才回那套公寓。而她的心情变得如此平静而充实,回国以来,林莫臣带来的一连串的冲击和震动,仿佛也不再令她乱了方寸。

    爱情,并不一定就要是女人人生里最重要的事。不是吗?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每晚,只有对面风臣大楼上的那一盏彻夜不灭的孤灯,陪伴着她。她现在已经明白,人生中许多细小的缘分,许多能带给你慰藉的东西,并不一定会真的走入你的生命里。譬如某个萍水相逢帮助过你的人,譬如寒冷时天空出现的太阳,譬如她夜夜望见的这一盏灯。它令她觉得温暖,令她心情变得平静。它陪伴着她,成为她习惯的一部分。而它并不知晓,也无别人知晓。

    孙志这几天其实挺愧疚的,因为一直拿公司的事,在找林莫臣。但他也是没有办法,014年秋冬至015年春,股市一路猛涨,公司的投资业务也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太过顺畅的大牛市背后,总会让人惴惴,参见007年的股市崩盘。

    风臣的投资策略,一向是比较稳健的。这几个月,别的公司还没什么动作,风臣内部的投资研讨会,已经开了一个又一个,对各项大的经济数据,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分析,想要掌控住经济和股市未来的势头。

    但在投资市场上,就是这样。专业的分析固然重要,但真正到了大的转折路口,往往靠的是领导人的直觉、魄力和拍板。有时候一个关键决策,就是整个公司生或死的差别。即使是风臣这样实力雄厚的公司,同样面临这样的压力。

    何况,风臣的领导层们需要林莫臣协助决策的,不光是投资业务何去何从。风臣这些年能够一直走得好,靠的就是灵活的、准确的调整战略方向。这跟林莫臣一直以来独具慧眼的战略决策力和执行魄力,是分不开的。最近一两年经济形势变化太快,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电商成为经济中的重要支柱。整个风臣集团下一步该把重点放在哪里,需要作出何种调整和创新,非常需要仰仗林莫臣的洞见。

    孙志也跟周知溯嘀咕:“林董本来是休假来的,我们天天拖着他开会,是不是不太好啊?”

    周知溯倒是淡然,说:“没关系。我看林董自己的事,最近似乎也没什么进展。否则他也不会天天呆在总部。他的时间多金贵,我们不用就浪费了。”

    孙志:“……”

    这事儿不用周知溯说,瞎子都看得出来。

    这天下班后,孙志上楼去找林莫臣。说起来挺无奈,孙志自问是个善用手段的人。方宜集团虽然不足以挑战风臣,但无论方宜内部、供应商那里,孙志多多少少有些眼线。

    这些天,眼线就把方宜筹备悦家商城的情况,一项项都报了过来。孙志就都悉数报给林莫臣。

    但他们自己的那家同地段的商城,依然是不采取任何防御措施。连买1000减100的常规促销都不做一个。就这么裸着,等木寒夏宰。孙志甚至怀疑,林莫臣听他报这些情况,只是想掌握木寒夏的近况,譬如她是怎么做这件事的,她每天的工作量多不多……

    商务套间里,一如林莫臣一直的风格,清冷、简洁、色调冷硬。林莫臣和孙志坐在沙发里,喝着茶。

    林莫臣的神色看起来非常平静,平静无波。

    看不出跟木寒夏的事,到底是否如了愿。

    但孙志很清楚,他本就善于自控。这些年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大概也许,只有在木寒夏的面前,会不同吧?

    两人既是上下级,也是多年的朋友。孙志也不避讳,关切地问:“木寒夏那边,现在有什么打算?”

    林莫臣答:“没什么别的打算。她也许并不想回头,但我一定要让她回头。”

    孙志心中叹息不语。

第84章(修)

    这些年,林莫臣的生活习惯其实并不规律。他总是到处出差,一开始是全国,后来是许多国家。他习惯睡得很晚,大多数时候是加班。有时候不需要加班,也会熬到一两点才睡。

    但他醒得很早,总是五点多就醒来,在床上静静躺一会儿,就起床。看新闻,看书,或者直接开始工作。

    身边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工作狂。其实他本身并不是个乏味的人,他见识广泛,犀利而健谈,善于交际经营。对待女人,他也全不会有木讷拘谨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身价、皮相和风度,吸引着很多女人的眼光。

    但他从不靠近。有胆大热辣、飞蛾扑火者,他直接冷言冷语逼退。虽然年龄渐长,个性越发深沉不露,但毒舌的功力并未减退。有纠缠不休者,被他直接说哭的也不是没有。

    周知溯说,这些年,林莫臣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但他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这就是自己要的生活。他从青少年时期起,就是个倔强的、我行我素的人。在木寒夏这件事上,在她离开他后,更是如此。

    她改变了他,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几乎从不对任何人提起她,但在风臣那份弥足珍贵的创建者名单里,一直有她的名字。他并不会时时刻刻地思念她,但是天天月月年年的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想起她。每一份与她有关的记忆,都随着大脑一次次的描画,更加清晰,分毫毕露。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他们其实并没有分开多长时间。因为他每每想到她,都不会感到陌生。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时间在他这里停滞了。在她那里,却没有。她在异国求学、打工、求职、旅行……每一年都有不同的精彩。她的人生在加速成长,他都知道。

    若说他的心里,只有对她的爱吗?并不是。也有怨,每当那些思念愈浓的时刻,毫无防备的来临,他也会意难平。风臣上市时,他以为会捕捉她留恋或者关注的痕迹,毕竟她是那样重情的人。然而并没有。国内国外任何与风臣有关的地方,她都没有出现过;隐忍三年,将张亦放的榕悦集团,从西南区逼退后,他请伯特把这个消息辗转透露给她。然而伯特有些叹息地说,木寒夏听到后,只是沉默。她不问跟他有关的一句话,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

    风臣服饰加冕国内销量冠军时,没有她;他获得投资市场首战大捷时,没有她。喝庆功酒深深醉倒时,没有她;他突然在某一天离开风臣离开国内时,也没有她。

    他有时候甚至恨着她。恨她走得那么决绝,恨她真的从不回来,恨她令他无法放手。

    现在她回来了,对于她可能有的态度,他其实隐隐已有所预期,但并不愿深想。

    她不愿意回头,就令她回头。

    她不想面对过去,可是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沉溺于过去?

    ……

    孙志又说:“悦家商城,预计两个星期后开业,很快。”

    林莫臣的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眉眼平静:“是太快了。”

    孙志一怔。

    “一家新模式商城的建立,势必需要很多探索、磨合、调整。她却在短短一个多月,就要建好了,只说明一件事——在她回国前,这件事就是筹划好的,跟陆栋一起。许多准备工作,已暗中做好。”林莫臣说。

    孙志问:“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莫臣却笑了,说:“我说过,她像我。大局上像。她既然预谋了这一步,后边必然安排好了三步、五步、十步……”顿了顿,他说:“她必定有一个全盘计划,把自己的真正目的,藏得很深。”

    孙志了然。可心中却生出个不相干的念头:这两个人,实在是……他们若不在一起,他这个旁人看着都觉得痛。

    而林莫臣却微微有些分神。他想起木寒夏这些天在爱情之前的退却,商业上的事,自然也只字也不会跟他提。她的心中,是否也防备着他?

    孙志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她做事,必有自己的原因。也不会来伤风臣。”林莫臣答,“就让她放手去做。”

    孙志闷了一会儿,突然问:“我问句话,为什么她这几年毕业了,你也去美国了,为什么不去找她?”

    林莫臣却沉默不答。

    ……

    那还是01年初,木寒夏还有半年毕业。也是林莫臣原本打算去美国一趟,找她谈的时间。

    去之前,他因公事去了江城,机缘巧合,也见到了木寒夏的好友——何静。

    后来就拿到了她写给何静的一封信。

    他至今还记得,已经多年滴酒不沾的自己,在酒店里喝得不省人事。自她走后,他再也没有放纵过自己。那是唯一一次。

    而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晰无比。

    “我已经彻底放下他了。当我想起他,已没有任何感觉。”

    天高云阔,陆樟站在悦家商场的门口,望着已初具雏形的模样,想到的,却是跟林莫臣相同的问题。

    整个策划、建设过程,他是一步步跟过来的。进展得如此顺利如此快,令他意识到,父亲和木寒夏早有预谋安排,只是没跟他说而已。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有点不太爽,慢吞吞地往还在施工的商场里走。满地的烟尘材料里,他呛得咳嗽一声,突然灵光乍现——卧槽,木寒夏这么得他爸信任,不会是来当他后妈的吧?

    这个念头令他心中升起极其强烈的抵触情绪,妈~的,真要这样,他就要当不孝子了,想法设法要把他们破坏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他老爸说到底还是挺正派传统的。而且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陆栋上个星期,还跟小区里另一个遛狗的中年大妈,眉来眼去,约饭约散步呢。想到这里,他稍稍宽了心。

    现在已临近中午,他睡了个大懒觉才起,打算先接木寒夏去吃饭,下午再任劳任怨地上工。迎面抓住个职员,问:“木寒夏呢?”

    职员笑答:“陆总您来啦,哦,木总……她就在那边办公室里休息呢,我帮您去叫?”

    陆樟摆摆手:“不用了。我过去找她。”

    推开门,他一怔。小屋里窗帘拉着,依稀看到个人影躺在沙发上,身上只搭了件小西装。

    陆樟轻手轻脚走进去,带上门。走到她跟前,发觉她睡得很沉。脸陷在沙发里,长发也是散落的。陆樟也知道她这些天没有少熬夜,他就没见过她这么拼的美女。

    站了一会儿,他拉过把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

    商场没建好,还没有空调。陆樟坐了一会儿,就感觉身上发冷。拢了拢外套,就察觉到沙发上的木寒夏似乎也冷到了,身子缩了缩。

    陆樟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把外套脱了,起身给她搭上。

    木寒夏果然睡得更安稳了,也不动了。陆樟虽然有点冷,但他扛得住,看着她被自己的衣服裹着,又有点得意。一心一意要等她醒了道谢。

    “咚咚——”敲门声响起。陆樟抬起头,看到冯楠探头进来。

    冯楠今天开车送他来的,估计是等他和木寒夏吃饭,等得太久了。冯楠扫一眼屋内的环境,刚要开口,陆樟脸已一沉:“出去,动作轻点。”

    冯楠一愣,关上门退了出去。

    丈二摸不着头脑地往外走了两步,冯楠忽然怔住,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木寒夏睡在沙发里,陆樟就在边上坐着。几时见过他这样沉静耐心的模样?

    冯楠脑海里陡然生出个念头——小陆总这回,只怕要糟!

第85章(微修)

    转眼到了周末,木寒夏也没有给自己和陆樟安排工作。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陆樟自然不安于室,约好了几个狐朋狗友去水库钓鱼。

    周五临下班时,他跑去问木寒夏:“师父,我看你周末一个人也挺苦闷的,带你去玩啊。都是年轻人,你会觉得自己变年轻的。”

    木寒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答:“不去。”

    陆樟:“这就没意思了嘛……”

    “我周末已经有安排了,要去见朋友。下周一、二我还要请两天假。”

    陆樟眼珠一转,毫不客气地说:“不会是去见那个渣男老情人吧?师父,你可要争口气啊。”

    木寒夏抬眸看他一眼。一直以来,她不喜欢对任何人提林莫臣的事。而知道内情的人,也尽量不跟她提。偏偏陆樟总是直来直往地戳出这个人,但反而因为他的直白,跟他谈及林莫臣,她好像也不会感到心中滞涩了。

    “不是他,别的朋友。”她答,“你怎么跟管家婆似的,我去见谁关你什么事?”

    陆樟嘿嘿一笑:“我还不是为你好。你从单纯的美帝回来,怕你找了我们大****人民的道儿啊。现在的社会环境可不像前几年单纯,你去街上扶个老人试试?我身为方宜太子都不敢扶!你再去随便找个慈善捐款试试,分分钟被骗……”

    木寒夏懒得理他的贫嘴,挎着包就走了。留下陆樟在原地,看她走远,吹了声口哨,又在她办公室里瞎转了一圈,这才走。

    木寒夏没有骗陆樟,她今天下班,就是要来首都机场接人的。

    暮色低垂,机场里灯火通明。她在接机口等了很久,直至这一趟美国飞来的航班,旅客几乎都走完了,才见两个护士,推着架轮椅,慢慢走了出来。

    轮椅上的男人,似乎又清简了几分。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露在外面的双手瘦得几乎没有肉。他的头低垂着,似乎是睡着了。

    木寒夏快步迎上去,在轮椅前蹲下,仔细地端详他。护士低声说:“木小姐,他在飞机上睡着了。”

    “一路情况怎么样?”

    “情况还不错。”

    木寒夏点点头,说:“医院的车就在停车场,我们过去吧。”

    天已经黑了,厚厚重重的云,积压在北京城上空。

    这是一间安静整洁的病房。木寒夏坐在床边,就着一盏台灯,看书陪伴着。

    直至床上的男人动了动,她放下书,低头靠过去,等他睁开眼睛。

    四目对视的一刹那,两个人都笑了。

    “晒黑了?”张梓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去你的,见面不说好话。”木寒夏拿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握住,“感觉怎么样?”

    “很好。”他答,“可惜飞机上睡着了,不然可以看到北京城现在的样子。”

    “过几天,陪你去看。”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他问:“一切顺利吗?”

    木寒夏答:“顺利,你别管了,一切交给我。”

    他点了点头,那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她,有些狭促的味道:“跟林莫臣和好了吗?”

    木寒夏静了一瞬:“没有。”

    张梓目露些许怜惜:“我以为你们很快会和好,在一起。”

    木寒夏静了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和他应该在一起?连你也这么觉得。可是我这次回来以前,真的没想过跟他还有任何可能。我以为这份感情就会烂在我心里,埋了,就这么一直埋着……”

    “他还深爱着你,对吗?”张梓问。

    木寒夏又沉默了,然后点头:“我想……是的。”

    “那你还爱他吗?”

    木寒夏抬起眸,望着窗外幽暗深沉的夜色。还爱他吗?她曾经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已经不爱了,已经没有感觉了。在最近几年,她甚至也是这样感觉的。好了,完全好了,过去了。可从回国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这个问题,自己根本没办法说出肯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说,“如果,当你看到一个人,只有疼痛的感觉,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甜。哪怕回忆中美好的时光,也不是甜的。是苦的,是痛的,是心疼的。如果……他让我觉得那么熟悉,可更多的是陌生。你说,我还爱不爱他呢?我没有安全感,我曾经真的以为,我和他会结婚,会快乐在一起一辈子。他也许从没想过,可是我特别相信。但现在,让我怎么相信他?怎么去相信他,这一次,他不会让我失望?”

    张梓却笑了,目光温柔地望着她:“Carol,这个问题,我无法帮助你找到答案。你和我,在爱情里都是生涩的。我们都只爱过一个人。对吗?”

    木寒夏点头。

    张梓却又说:“可是你不该因为犹豫,而止步不前。比起我,你又是多么幸运。如果上天能让她还活着,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你曾经爱他至深,你对我说过,他是你今生唯一挚爱。后来,你的学业越来越忙,工作越来越累,你就不说了。后来几年,甚至没听你提起过他。可是他真的,已经不在你的心里了吗?Carol,勇敢一点,不要让那个倒霉的男人,像我一样孤独到死。如果不确定爱不爱,那就去确定。如果不知道他是否还值得你信任,那就尝试着去信任,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我最重要的朋友?”

    木寒夏的眼眶湿了,握紧他的手说:“你不会死的。他……他才没有你这么长情又温柔。他很自我,也很狠心……你的话,我会再想想。”

    木寒夏今天开的是集团配的车。从医院回住处的一路上,她都有些失神。

    夜已深了,小区里没什么行人。她沿着一盏盏的路灯,往楼下开。远远的,看到一辆黑色卡宴,车牌京CL8M7。

    那个人就靠在车旁,背影料峭。路灯蒙蒙的光芒,在他身上晕开。

    木寒夏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车停进车位。而他也抬头看过来。

    木寒夏下车,他的车就停在楼门口,自然正面相遇。

    他微笑着:“回来了?”

    木寒夏“嗯”了一声。

    他今天穿的是件深灰色大衣,里面是黑色毛衣,短发被夜风吹得微微有点乱,站在春日的夜色里,更显轮廓深邃。

    他握住了她的胳膊,低声说:“那天在电话里……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她答:“没事。”

    他笑了一下:“不气了?”

    这语气令木寒夏觉得拘束,还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她没有说话。林莫臣松开手,却把手里的一个纸袋,递给她:“这是孙志的夫人,亲手种的樱桃,托我拿给你。”

    木寒夏没有马上接:“为什么要托你?”

    两人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里映着寂静的夜色。

    “大概是因为……我住得近。”他答。

    “你住在哪里?”

    “风臣的顶层,有几个套间。”

    木寒夏心中一震,抬头看向他身后,此刻风臣大厦上,那个夜夜陪着他的那盏灯的位置,现在是灭着的。

    ……

    我最喜欢,门前的那一盏灯。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夜夜魂牵处,照映来时路。

    ……

    她静了一会儿,避开他的眼睛,伸手接过樱桃:“谢了。”

    “客气。”他轻声说。

    “那我上楼了。”她说。

    “好,晚安。”

    “晚安。”

    一直看着她,走进楼里。过了一会儿,她家的灯亮起。林莫臣才坐进车里,也没有发动车子,而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终于笑了。

    木寒夏回家后,去洗了个澡,出来首先看到桌上的那袋樱桃。她取了一些出来洗干净,靠在床上,慢慢吃着。

    樱桃很酸,也很甜。

    她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的风臣大厦上,那盏灯已经亮起了。

    她静静地望着它。

    一时间,她什么也不愿去想,不愿去分辨。只在心里对那盏灯说:晚安,好梦。

第88章(修)

    天黑了,风臣的顶层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

    水晶灯缀在头顶,光洁如镜的原木长桌旁,坐的人并不多。但都是风臣的核心高层,还有投资部门的顶尖分析团队。

    这两个月,股市依旧一路上扬。风臣已赚得满钵满仓。因此在这样的会议上,投资经理们总是面带一层红光的。

    地产、服装两块业务保持稳定。受电商冲击略有下滑,但依然是行业佼佼者。

    形势一片大好之时,但周知溯、孙志等人,坚持多次开这样的战略分析会。林莫臣列席。

    一排西装革履的男人中,林莫臣坐在首位,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低头沉思。

    “林董,周总,我们认为,这一轮股市,还有充分的上升空间。”积极派投资经理坚持道,“宏观经济数据利好,国家政策也在扶持,股民投资信心很足。即使存在根基不稳之处,但这些宏观面,至少能支撑大盘再往上走000点。我们应该继续采取积极投资策略,到那个时候,再考虑调整。”

    “我不这么认为。”保守派反唇相讥,“实体经济的颓势,已不是一天两天。这样疯狂的一轮上涨行情,股民的信心和市场资金实力,并不足以支撑。我们来看技术面的数据……”

    保守派打开幻灯片,作出各种曲线图分析。然而积极派不甘示弱,同样也摆出技术分析数据。

    ……

    周知溯转头看向林莫臣:“林董,你怎么看?”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林莫臣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有点冷地笑了:“上升空间,还有。但股市资金流量、一些大盘股的大数据,都有异样。这一轮行情的确扑朔迷离,你们好好追踪这些数据,我要精确到每小时的报告。这样,或许能拼凑出一个隐藏的轮廓。投资策略建议调整为谨慎,适当收缩。”

    ……

    讨论完投资业务,便轮到实业。

    林莫臣看向孙志:“上次你们汇报的项目方案,筹备得如何?”

    孙志答:“线上部分已经初具雏形。下个星期可以看新网站的架子了。线下部分的资源,还在加紧整合。跟合作方都签了保密协议。”

    周知溯笑着说:“还不是因为董事长你给他们提了更高的要求?原本打算尝试今年先做5个亿的盘子,现在要他们做0亿。”

    林莫臣笑了笑,答:“电商,不做则已,做必做大做新,才有蛋糕可分。我现在支持你们做电商,也并非看到这块蛋糕越来越大,想要进去分一杯羹。我们手上的蛋糕,难道还不够多么?但是风臣的业务模式,必须更加符合现在互联网+的时代特点。况且居安思危,风臣也应该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了。

    网络,只不过是提供了一条更短的途径,让我们将客户的需求和我们的优势能力,更好的结合。但越是网络化,风臣越要提供更准确贴合客户需求的高品质商品,并且商业模式必须创新。而不是模仿先行者,现在还去做简单的买卖平台,靠拼价格去圈地。商场上,第二个模仿者或许还有活路,第三个模仿者,就是蠢货了。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日益泛滥的电商市场里,杀出一条血路。并且是旁人无法复制的血路。”

    风臣发展至今日,林莫臣至现如今在商界的地位,已不会再去指挥一场具体的商战。他起到的,是更高价值的作用,譬如凭他的洞察力和经验,一句话点明风臣的发展方向和战略。看似只在大局上谋划决策,实则凝结了他许多深刻的观察和洞见。

    就像曾经有个发生在国外的、我们很多人听过的故事,一家工厂的重要、昂贵机器坏了,没人能修好,也不能随便拆,会损害机器。最后请了专家来。专家观察了数个小时,最后在机器上画了一条线,让工人们打开,做很小的修理就可以了。最后收了昂贵的修理费用。有人就质疑,说,你只画了一条线,怎么收这么贵。专家说,画一条线,1美元,知道在哪里画线,999美元。

    林莫臣的作用,亦是如此。曾经有一年,投资市场波动特别大,股市也特别糟糕。当时风臣手里持着某品种债券80亿,并且前期已经获得丰厚的收益。后来到了一个关键时间点,投资经理们都拿不定主意,这笔债券是应该继续持有,还是出售。而在波折变幻的市场环境下,专业的投资分析已不能起到作用。那次,就是林莫臣与周知溯闭门讨论了一个晚上,最后他拍板:卖。

    市场上很快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接受了这80亿。

    到年底,风臣在这笔债券上,累计赚了接近大几亿。接盘的人,亏了10亿。

    后来有人问林莫臣,当时为什么能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他只回答两个字:直觉。

    事实上,在商场,许多真正卓越的领导者,做关键决策时,靠的都是直觉,而不是系统的、条理性的分析。但这样的直觉抉择背后,其实是以其扎实的专业知识、经验和魄力为基础的。

    现在也是如此。林莫臣不再会去指导一场具体的商业战役怎么打,指导他们的电商如何按步骤进一个领域。他给予风臣的指导只有两条:

    一、投资市场异常,此刻不需要高谈阔论,反而要更深入细致地去分析数据,从技术出发,把握股市走向。

    二、电商不可以再做简单的交易平台,而是要依仗风臣已有优势,创造出新模式。

    而此刻,大家并不知道,正是这两条洞见,令风臣在这一年即将到来的股灾里,幸免于难,成为罕见的赢家,逆市保持高速增长。然而也是如此准确的判断,后来令林莫臣自己,与具有相似战略思维的木寒夏,在商场狭路相逢……

    江城。

    时间还不算太晚,楼下路边,还有广场舞的音乐声传上来。外面的各种灯光,透过模糊的玻璃,映在房间里。

    何静喝得有点多,歪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木寒夏给她盖上毛毯。她今天也喝多了,头很沉,心里一直难受着,脑子也不太清醒。

    但她始终记得自己要做的一件事。

    她走进里屋,带上门,不让何静听见。然后拨了陆樟的电话。

    此时此刻,北京的郊区水库旁,虽有冷风阵阵,但胜在星光灿烂,篝火温暖。陆樟和几个狐朋狗友,正靠在火堆旁的帐篷上,几个带来的女孩子,正欢声笑语在烧烤食物。

    有几个人在打牌,但是陆樟今天没去。他双臂枕在脑后,望着星空,在发呆。

    一个女孩子,拿着几串吃的,走过来,推他一把:“喂,小陆,你怎么不去吃啊?”

    “没饿。”他淡道。

    女孩笑着在他身旁蹲下:“你上次说不是要教我钓鱼吗?我们去夜钓怎么样?我还有点害怕呢。”

    陆樟看她一眼:“我今天不想去,你找别人教呗。”

    女孩愣了一下,起身走了。

    旁边的一个兄弟瞧见了这一幕,狭促低笑:“哎呦,小陆,你上回不是说这姑娘挺可爱的嘛?今天咱们专程把她也带来了,你给人家什么冷脸啊?”

    陆樟嗤笑一声说:“跟蚊子似的跟着,没劲。”

    兄弟哈哈大笑:“那还不是因为你是块香肉!”

    就在这时,陆樟口袋里手机响了。他摸出来一看,笑了,懒洋洋地接起:“喂?想我啦?”

    木寒夏坐在幽暗的房间里,揉了揉眉心,说:“没想。想你干什么?自虐吗?陆樟,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陆樟觉得,她今天讲话的语气,有点不一样。比平日更爽利,但又带着几分娇嗔似的。他也没深想原因,就觉得心里挺受用,笑眯眯地答:“什么事儿?说吧。”

    木寒夏:“我想安排个人,做我的助理。是我以前的朋友,现在境况不太好,我想帮她一把。可以吗?”

    就这事儿?

    陆樟满不在乎地答:“行啊,随便你。多大点事儿。”

    木寒夏却是心头一松,笑道:“陆樟,谢谢你。”

    陆樟无声笑了,刚想再说几句,结果“嘟嘟——”声传来,她已挂了电话。

    陆樟看了看手机,丢到一旁。想了想她最后含笑的语气,自个儿又笑了。

    旁边那兄弟看见了,问:“谁的电话啊?”

    陆樟答:“还有谁,我爸给我找那个师父呗。三天两头她就得给我打电话请示,嘿……”

    “就是你之前提起的那个老女人?”

    “嗯。”

    兄弟却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小陆啊,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被那老女人,迷得五道六道的呢?悠着点啊。”

    陆樟一开始还在笑,后来沉默下来。

    沙发上的何静呻吟一声:“水……”

    木寒夏自己都晕晕乎乎的,但还是倒了杯水,喂给她。两个女人倒在沙发上。何静并未完全醉倒,喝了酒后,又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目光发散地望着天花板。

    “阿静,跟我去北京吧。”木寒夏说。

    何静一怔。

    木寒夏将她的手一握,笑了:“我刚才跟公司的小老板说了,你去跟着我干。那家公司不错,老板不错,待遇也不错。他们给我安排的是两居室,你过去了跟我住在一起。”

    何静:“不,可是……”

    “不什么不?”木寒夏捶她一下,“你不是说,也想过要走不一样的路吗?曾经有人,改变了我的人生,把我从营业员的生活,带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他的世界里。更好的世界里。现在我有能力了,我改变不了更多的人的际遇,但是我可以带你去。重新开始,阿静,明天开始,就当你的人生翻盘重新开始。相信我,相信我们两个人可以的,好吗?”

    何静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可她的内心,更加震动无声。她忽的抱住木寒夏,说:“对不起,阿夏。”

    木寒夏失笑:“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这样很拖累……”

    “什么话,你才多重个?根本连我一根手指都拖不动好么?”

    何静又哭又笑。

    两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喝酒了,慢慢喝水,发呆。木寒夏说:“我今天见到孟刚了。”

    “孟刚?”何静说,“我从乐雅辞职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那个混蛋,他怎么样?”

    木寒夏注视着一室迷离的光,答:“不好不坏吧。他这几年是不是遭受过什么挫折了?”

    何静抬手捂住还在发疼的额头说:“嗯……我听还在乐雅的朋友说过,他前几年好像被人整过。好像是得罪过北京来的大开发商,不过都是传言而已。后来他就没做店总了。”

    木寒夏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轻轻跳了一下。曾经孟刚对她的那些暧昧和强迫,还有那一晚,温暖的男式西装,安静的轿车,蜿蜒的通往贫民窟的路,仿佛浮光掠影般闪过脑海里。可是跟林莫臣在一起后,他从来没提过孟刚,也没提过介怀这件事。

    是了,他若记恨什么人,从来都不会说的。直至报复得手。这男人,就是这么狠。

    “北京来的开发商?”她问。

    何静“唔”了一声说:“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好像听说后来孟刚给人下了跪,还是当着很多人的面。所以才传得那么开。活该!”

    木寒夏抬起头,看着窗玻璃上模糊的光,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何静:“时间不早了,去床上睡吗?”

    何静摇摇头,撑着墙站起来:“我在店里忙了大半天,臭死了,去冲个澡再睡。你先去睡吧。”

    木寒夏看她情况还好,盯着她进了洗手间,这才起身进房,脱衣服躺进了被子里。

    她的酒量本就不如何静,此刻后劲上来,意识很快有些不清。可脑子里某一块地方,似乎又格外执拗地清醒着。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林莫臣的样子,许是酒精的作用,她想着何静刚才的话,孟刚给那人下跪才被饶过。脑海中想象那个画面,她就觉得特别震动。震动又难受。

    她擦着眼泪。

    她想,前几天才对张梓说过,她感觉到的只有痛,没有甜。

    可现在,心里怎么涌起了一丝被人护着的感觉呢?

    她突然觉得心中有特别多的情绪,需要找一个出口。

    她拿出手机,想翻到他的号码。可是她醉了,总是找不到。正恍惚间,似乎听到哪里传来手机铃响的声音。她习惯性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喂,是我。”低沉熟悉的嗓音传来。

    木寒夏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林莫臣……”

    电话那头的林莫臣沉默了一瞬间。

    “哭了?”他问。

    她笑了一下:“当然不是。”

    林莫臣语气更沉:“你喝酒了?”

    她没答,说:“林莫臣,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格外温柔。

    “孟刚的事……是你做的?”

    林莫臣沉默了一下,笑笑:“他运气不好,惹上的是我。”

    他的语气很平淡,木寒夏却只觉得心底那股酸酸胀胀的感觉又在往外冒,几乎要让她陷进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低喝道。

    为什么这么做吗?

    林莫臣想起当年,孟刚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那是在江城最高档的一家酒楼里,灯火辉煌,也坐了不少人。都是在江城有头有脸的人。

    都不用林莫臣亲自动手,下面的人,已经把孟刚整了个够呛。孟刚也不是傻的,最后终于寻到了他的跟前。

    其实林莫臣在商场上,极少用这样的手段,他虽行事诡谲狠辣,但大多光明正大。孟刚是他唯一用过灰色手段对付的。

    当时孟刚跪了,众目睽睽,谁也没出声。林莫臣也并不至于把他逼上绝路,点点头:“行,我们之间的事,就这么算了。”

    孟刚面色青白地站起来,却笑了,低声说:“林董,我到了今天,只想问一句:为什么?真的只是为了她?”

    林莫臣笑着答:“以后别从你的嘴里提她。今后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她,绕路走。明白了吗?”

    ……

    整掉孟刚,一是报仇,二是多多少少有些泄愤的意思。可是林莫臣处理私事,孙志他们自然不多插嘴。想起来,木寒夏竟是多年来第一个质问他的人了。

    “为什么?”他缓缓重复她的问句,“伤害过你的人,我为什么让他好过?”

    木寒夏大抵是真的醉了,在电话那头嚅喏了两句,然后说:“可是你呢……你也伤害过我。”

    他静了一会儿,轻声答:“所以我不是一直在偿还吗?这辈子你让我还到什么时候,我就还到什么时候。”

    木寒夏低声哭了,然后说:“好。”

    林莫臣心头一荡,那柔情竟似翻覆的水,瞬间掩埋他的胸腔。可是那头的她,却似乎并不甚清醒的,喃喃地说:“那晚安,林莫臣,明天见,记得跑步。”

    林莫臣立刻问:“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江城……何静家里。”

    “具体地址?”

    ……

    天边,月亮已经高高悬挂着。林莫臣放下手机,只静默了几秒钟,拿起外套,就走出房间。

    下楼时,电梯里遇到正准备回家的孙志。孙志看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林董,你去哪儿啊?”

    “江城。”

    孙志低头看了眼手表,吃惊:“这么晚?肯定没航班了。”

    “开车过去。”

    “出什么事了?”孙志关切地问。

    林莫臣静默片刻,忽然笑了:“天大的事,过去跑步。”

    她若对他生出了一丝一毫的眷恋,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即刻去往她的身旁,更大的事?

第89章(小修)

    生物钟的力量是强大的。第二天一早,木寒夏还是像平时那样,早早醒来。闭上眼想再睡一会儿,也睡不着,干脆起来。

    声音惊动了何静,她迷迷糊糊地问:“几点啊?你就起来了。”

    木寒夏微笑答:“习惯了,这个点不出去,就不舒服。我去走几个圈。”

    何静:“嗯。”过了一会儿又笑道:“你看,我就没有你有毅力,我可起不来。”

    木寒夏笑着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抚。

    下了楼,天刚亮,路上的行人很少。木寒夏正准备过马路,抬起头,却瞥见楼下就停了辆黑色卡宴。她习惯性地瞄了眼车牌,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定睛一看,的的确确就是。

    木寒夏愣在原地。

    窗户全关着,车子也熄了火。深色玻璃之后,那个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男人,正趴在方向盘上,枕着双手,一动没动。黑色大衣里,只露出毛衣领子。三十几岁的高大男人,身家逾百亿的商界人物,居然就这么窝在车里睡着了。

    昨晚喝酒后的记忆,木寒夏模模糊糊记得一点。现在大致也有了猜想,他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

    她的第一感觉是懊恼不已,不该几句醉言,令他连夜长途奔袭。可此刻真真切切看到他就在眼前,震动有之,心疼亦有之。她慢慢走到车旁,心跳竟然在这一刻加速。

    她站在车外,就这么安静地望着他。他的眉目是安详的,侧脸是冷峻的。他轮廓干净,却又染上了些许岁月的厚重。木寒夏望着望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抬起头,看见的,是周围安静温暖的阳光与街道。

    此情、此景、此人,一切都是这样安静与温暖。平生久违。

    她在车旁的路边,找了块干净的空地,直接坐了下来。

    就这么坐着,不去管周围行人的目光。她抬起头,望着这渐渐苏醒的城市,心仿佛也沉溺到某个宁静的地方去了。阳光照在身上,越来越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可却那么清晰地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烫,心也跳得极快。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可是他又带来了。

    林莫臣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住了她的胳膊。

    “跑多少了?”他问。非常平淡的语气,仿佛他并不是一夜奔袭近千公里,来与她相遇。仿佛这里还是她家楼下。

    木寒夏忽然有点想笑,别过脸去,骗他道:“刚跑完,回来就看到你的车了。”看一眼他的大衣皮鞋:“你穿成这个样子,怎么跑?”

    “舍命陪君子。”他在她耳边说,“只要你想,我一定陪。”

    木寒夏垂眸未语。

    她的脸颊有些许绯红颜色,林莫臣捕捉到了。那因鲜艳颜色而更显灵动聪颖的眉目,竟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毫无二致。尽管记忆其实因为太多次的重复描画,反而变得模糊。可在重见这羞涩容颜的一刹那,林莫臣已清晰感觉到心脏被牵动的阵阵甘甜和痛楚。沉敛如他,此刻竟也需要几分毅力去克制,才没有把她强行拥入怀中。

    不能急,他对自己说,一步步来。现在势头正好,她会对他心软,她会心疼。只要把握好时机,她不会再抗拒。

    他笑了:“既然不跑步了,去吃早饭?”顿了顿说:“我也有些饿了。”

    木寒夏站起来,说:“好,我带你去。你以前在江城呆的时间也不长,对这边的早点不熟。”

    林莫臣答:“好。”

    街头行人渐多,两人并肩而行。木寒夏知道他并不喜欢热干面、牛肉粉这些重口味的早点,便带着他走街串巷,寻了家有豆腐脑和清汤面的早点店,走了进去。

    林莫臣一直注视着她。自她回来以后,他看到的,大多是她清冷沉静的样子。令他欣赏喜爱,但也无法靠得更近。。但此刻,她一身休闲装,双手插在裤兜里。脚步轻快,看着街道两旁寻找着。偶尔眉宇间还会染上笑意。她看起来更像一个自由而洒脱的独行女人。或许,这才是她这些年真实的模样?

    她站在柜台前,在叮嘱店主如何下他的清汤面。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就垂在身侧。林莫臣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想去握她的手。她却恰好在这时抬起手,去拿筷子,侧脸十分平静。一时他竟也看不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闪躲。

    林莫臣就这么扑了个空,心中竟更怀念那温~香软~玉尽在掌心的感觉,过了一会儿,自己先笑了。

    两人在小桌旁坐下,早点端了上来。两个人吃东西时话都不多,很快吃完了。木寒夏说:“我上午还要去个地方。”

    林莫臣答:“好,我陪你去。”

    他如此笃定地跟随,木寒夏一时竟无法拒绝。两人便一起安静地走出小店,上了他的车。不多久,又开到了昨天木寒夏来过的那个小公园。

    今天天空非常蓝,阳光清透。他们沿着公园里的小路,不急不缓地走,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其实来这个地方,对木寒夏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今天有他陪伴,她的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到了公园正中,木寒夏估计了一下位置,正是这里。她的家。她转头看一眼林莫臣,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神色沉静。

    木寒夏低下头,闭上眼,双手合十,祈祷许愿。

    爸爸,妈妈。

    愿你们在天堂,一切安好。

    愿我今后再无大的风浪。

    林莫臣也是。

    愿我爱的那些人,顺遂平安。

    ……

    周围很静,闭上眼的世界,黑暗而有隐约的光。

    就在这瞬间停滞的时间里,有一双手,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温度。

    “在许什么愿?”他低声说,“愿望里有没有我?”

    木寒夏心弦一颤,睁开眼,下意识想要推开,可手并不是很用力。他仿佛察知了她的挣扎,嗓音里便带了很低的笑意:“Summer,别挣,这只是朋友的一个拥抱。”

    木寒夏便没有动。

    两人静静相拥而立。风那么轻,彼此的身体那么温暖。他们都感觉到,每一寸肌肤,仿佛都被无声的微火,灼烧着。有什么情绪,正在一寸寸地蔓延,把彼此都轻轻柔柔地掩埋其中。

    林莫臣再度开口:“其实这块地……”木寒夏侧头看着他。他自己却慢慢笑了:“曾经想过买下,原封不动放着,替你保存。但实在是买不到,因为牵扯市政整体规划,不让我阻碍城市建设发展。”

    可木寒夏却笑不出来。她觉得心里有些甜,又有些苦。苦的那个人,不是她,是身后这个云淡风轻提及当年的男人。

    她这样乖巧安静,他便没说话,搂着她的双手,却慢慢收紧,令她的身体完全贴在自己怀里。然后低下头,开始轻轻地蹭她的脸。木寒夏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指尖都微微颤抖。这时恰好前方走来几个游人,木寒夏脸一烫,推开了他。

    林莫臣看着她,又扫一眼旁边的长椅,轻轻将她的手一拉:“坐会儿。”

    木寒夏听话地在他身旁坐下。阳光特别安静地照在两人身上,周围四处折射着阳光,似乎都是亮晃晃的。两人都没说话,也没动。那几个游人停留了一会儿,就走远了。这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木寒夏坐得笔直,一直看着前方。林莫臣也坐得很直,一只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扶手上,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

    “有点累。”他说。

    “你开车过来的?”她问。

    “嗯。”

    “以后别这样。”

    “好。”“你应该注意作息,加强锻炼。”

    “好。”

第90章(小修)

    过了一会儿,木寒夏面前的阳光被挡住了。

    是他的脸俯过来,找到她的唇,轻轻地开始吻着。木寒夏的全身都有点发僵,想要伸手推开他,手却被他直接握住,不能动了。

    他的嘴唇有点干,木寒夏想也许是熬夜的缘故。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面目。一开始,他只是用唇,触碰摩擦着她。然后深深地吻了进去。他的手,也缓缓扶住她的脑后,另一只手,则握住她的手。

    他总是喜欢用这样的姿势吻着她。完全掌控的姿势。这么多年,竟也没变。

    木寒夏无法抗拒这样的一个吻。

    两人的脸,也静静贴在一起。这么安静,这么温柔。可是在炫目的阳光下,木寒夏却清晰感觉到,当他的舌纠缠上来的一刹那,那触电的感觉,便从舌头上轰然炸开,一直痛击到她的肺腑心脏里。他吻得那么轻,他的手指无声插入她的黑发里,明明已经多年不见,他却好像已经这么吻过她千百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亲昵得不能再亲昵。而她亦然。

    那是灵魂被触动的感觉。她知道。无数人从她身边经过,此生却唯有一个他,方可这样触动她。

    那是死去的爱情复苏的滋味。她知道。

    其实它从来没有真正死去。它一直下沉,下沉,沉到连她也够不到寂静深谷里。现在,被他固执地唤醒。

    她都知道的。

    他这样用情地吻着她,就像吻着此生唯一心爱的人那样。

    木寒夏的泪水慢慢掉下来,他察觉了,抬头吻去。然后脸贴着她的脸,轻声问:“你哭什么?”

    “林莫臣你干嘛对我这样?”她沙哑着嗓音说,“你想追又来追,想吻又来吻。你想在一起,又要在一起吗?都已经六年了,你已不是当年的你,我也不是当年的我。”

    他抱着她不放,说:“我也从没想过,要像当年的林莫臣那样爱你。是现在的我,依然不能放开你。”

    木寒夏捂着眼睛,沉默,手却又被他抓下来,迫她直视着他。

    “回我的身边,好吗?”

    当真正听到他说这句话时,木寒夏的心中竟然涌起这样大的哀痛和动容。然而她沉默片刻,只沉默得林莫臣连心都在冰冷下坠,她才开口:“林莫臣,我不知道。过去的事的确已经过去,我也并不在意了。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不知道现在的我们,是否还适合在一起。你要我回头,你这一次要的,是不是很多?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给你。我们对彼此而言,是熟悉的,可也都是陌生的。过去这些年,我真的没有想过,还可以跟你重新开始。我们如果真的尝试重新开始,也许……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即使这样,你也想要我回来吗?你确定?”

    她的言语,却只令林莫臣感觉到她那么明显的自我保护,还有隐隐的无助。这令他又怜又痛。他对自己有把握,但对她,真的已无把握。

    他安静了一会儿,却淡淡笑了,把她抱得更紧,说:“你问一个溺水的人,要不要最后一根稻草。你说他愿不愿意?半夜做梦,他只怕都要笑醒。”

    木寒夏完全说不出话来。她的心倏地一疼。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在他的侧脸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然后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她的脸又渐渐烫了起来。他却慢慢笑了,是那种十分舒心畅意的笑意。他居然拿起她的手,亲了一下。盯着她,又亲了一下。木寒夏只觉得触电般的感觉,从手背传来,心慌意乱。他的眸光却如同深渊沉沉,一把将她重新抱进怀里,低头再次封吻下来。

    这一次,吻得再无顾忌,再无试探。吻得热烈又强势,手几乎都要勒进她的骨肉里。他的情绪明显已不平静,闭着眼,俊脸却也有些红了。木寒夏猝不及防,被他吻得呼吸急促,面红耳赤。而他吻了许久许久,最后还放肆地咬着她的唇她的耳朵她的鼻尖,竟低声唤了句:“亲爱的……”木寒夏心头一麻,脸也更红了。

    他却如同已唤过千百遍般,在她耳边低声说:“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

    两人就这么在公园里逗留了很久,木寒夏整个人一直都还恍恍惚惚的,可又那么清晰地意识到,已经被林莫臣如了愿。她的心中是有些凌乱的,可又是喜悦的。

    直至暮色低垂,林莫臣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何静家楼下。

    木寒夏上了楼,把自己的行李简单收拾好。何静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车和人,迟疑地问:“那是林莫臣吧,你们……”

    木寒夏答:“阿静,这些天发生了一些事。我们……打算尝试重新开始。”

    何静很意外,但是她安静了一会儿,握住木寒夏的手,笑了:“阿夏,别的我不多说了。这么多年了,你其实也就他一个。你心里想什么,其实我都清楚。那就把握眼前人,好好过下去。我为你感到高兴。”

    木寒夏想起今日两人的相处,也只觉得心中柔情阵阵。她答:“谢谢你阿静。其实,你昨晚说,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我何尝不是?你说你心里怨着很多人,其实我……这些年,也在怨他。很多时候,不开心的时候,难受的时候,熬不下去的时候,我总是想,怪他,都怪他。

    如果当初他没有招惹我,如果他肯停在好朋友的位置上。如果我不曾经见过他这样一个男人,如果我没有被他爱过,我现在说不定早就很幸福了。不管有钱没钱,我都会在后来,遇到还算合适的人,然后自己感觉幸福地过一辈子。

    可是不是这样。我遇上他了。之后再遇到很多人,我也爱不上别人了。我想,就这样吧。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些年,不管学业、事业有多顺利,不管我感觉自己有多沉稳成熟,可总是觉得,生命里少了什么。不,是少了很多。

    何静安安静静地听着。木寒夏继续说道:“你昨天说,羡慕我曾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活着。可其实很多时候,我也做不到那样了。在爱情这件事上,要安全、不再受伤,还是冒险去求唯一的圆满,这些年,我一直,让自己选择前者。我傻不傻?但是我真的是,不敢。”她握着何静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回国后我才知道,这些天我才知道,原来他还是一直爱着我的。他在等我。原来我们真的……都困在七年前的事里。阿静,我心疼他,我居然还这么心疼他。这个感觉这么明确,我只知道如果就这么放弃,我舍不得。不是舍不得自己,是舍不得他。所以我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希望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我失望了。但是我想……现在的他,一定不会再让我失望了。”

    何静把木寒夏送下楼。林莫臣走上来,接过行李。何静说:“喂,林莫臣,好好把握机会,否则别想成为她的男朋友。”

    林莫臣看一眼木寒夏,笑答:“当然,必须好好把握。”

    何静笑了,木寒夏对她说:“我先回去了,你这边整理好,尽快过来。”何静说:“好。”两人又抱了一下,才分别。

    木寒夏坐上林莫臣的车,直赴机场。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车里很安静。林莫臣问:“在想什么?”

    木寒夏其实还在想今天的事,却答:“没什么。你呢?”

    他答:“在想今天的事。”

    木寒夏便没出声。

    他说:“寒夏,不许后悔,也不能后悔。今生我会拼了命的珍惜,不会让你再有半点伤心。”

    他说今生。

    木寒夏的眼眶又被他说得有些发热,嘴上却说:“嗯,慢慢来。”

    “慢慢来。”他答,“你是庄家,今天肯打开我的跌停板就好。以后我慢慢涨,慢慢追回全部。”

    林莫臣与木寒夏一起坐飞机返程,车子便让分公司的人回头再送回北京。飞机后,木寒夏发现自己的座位已被升成了头等舱,跟他在一起。

    她昨晚到底喝了酒,坐下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刚想拿出眼罩戴上,手却被他握住了。

    然后一路,握着也没放。

    不知过了多久,木寒夏醒来,轻轻掀开眼罩,首先看到的就是他。他昨晚毕竟通宵了,此刻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眉目舒展。而她的手,被他牢牢握在掌心里。

    木寒夏静静看着他,看着他宽平的额头,笔直的鼻梁,还有微高削瘦的颧骨,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却又似乎改变了许多。一时间,她竟觉得移不开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头,看着机舱外一层层堆叠缠绕的云。天高地阔,无边无际。宛如她这些年,见过的许多景色。

    南美去过,埃及去过,北欧她也去过。

    哥伦比亚大学去过,迈斯特中学去过。那个叫林莫臣的人,在美国从小生活过的地方,她都去过。

    她终于见过了更美好的景色,更开阔的人生。

    只直至此刻,他终于再次作伴的这段行程。木寒夏才察觉,那个独自旅行的自己,失去了什么,又在寻找什么。

第91章(修)

    宁静的夜晚,灯光柔和。木寒夏坐在病床前,专注地削着苹果。

    躺在床上的张梓,仔细看着她的神色,笑了:“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木寒夏笑着把削好的苹果堵在他嘴上:“你不是书呆子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八卦了?”

    “我想看到你和林莫臣结婚。”

    木寒夏不说话。

    看着他听话地把小小的一个苹果吃完,她才又开口道:“托你的福,我动摇了,跟他重新开始了。”讲这话时,脸竟有些发烧。

    张梓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木寒夏想起这几天林莫臣对她说的种种话,心中一片柔软。可面对未来,也有些茫然。

    张梓问:“你跟他提后面的计划了吗?”

    木寒夏沉思片刻答:“没有。他到底……是风臣的董事长。方宜跟风臣到底有一些竞争关系。跟他和好……也是我回国前完全没想到的。公私分明,这样他也好做。等做成了再说吧。”

    张梓点点头,却又说:“我能理解那个男人的心情。我敢打赌,他现在最在意的事,不是别的,而是什么时候可以把你娶回家。”

    木寒夏到底笑了:“张梓,我记得你是普林斯顿博士吧,能不能不要这么像爱操心的居委会大妈啊?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催婚催个不停。你和他明明没见过面,干嘛总帮着他呢?”

    木寒夏推开单元楼的门,就见林莫臣坐在入户大堂的沙发里。她看了眼手表,夜里十点多了。自两人昨天从江城回来,还没见过面。

    木寒夏问:“你怎么来了?”

    林莫臣微笑站起来:“来等你。”她走到身旁时,他已自然而然揽住她的肩,问得漫不经心:“去哪儿了?”

    “有点事。”

    他就没有再问。

    木寒夏看着他:“已经这么晚了……”

    “我上去坐会儿。”他说。

    进屋后,木寒夏先去给他倒了杯水。结果水壶还没放下,人已经被他抱住了。无声地亲了一会儿,他问:“今晚我在这里过夜?”

    木寒夏的心突突地跳,低声说:“再给我点时间。”

    他答:“好。”

    可虽然被拒绝了,两人依偎在沙发里,他却一直在摸她的头发、脸颊。过了一会儿,木寒夏有点受不了那酥酥痒痒的感觉,说:“你干嘛一直碰我?”

    林莫臣答:“爱不释手。”

    “你就是嘴里会哄人。”

    可木寒夏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呢?虽然两人是刚在一起,但与别人新开始的恋情完全不同。他们彼此太熟悉,只稍稍一相处,就感觉到旁人无法体会的亲密。令两人都怦然心跳的浓厚亲密。

    林莫臣走时,木寒夏把他送到门口。明明已道完晚安,他却又将手按在了门框上,两人静默凝望了一会儿,他说:“其实我们从来没有好好爱过。怪我。”

    木寒夏懂他说的是什么。如今回望两人曾经的爱情,也是夹杂着兵荒马乱、商场厮杀的。

    “不能怪你。”她说。

    他却只是一笑:“现在我想认认真真地和你谈场恋爱。这是我欠你的。”

    木寒夏心头微微发酸,抬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抱着她的腰,只是目光幽沉地凝望着她。

    然而木寒夏真没料到,林莫臣第二天居然做出了包场请她看电影这种事。

    这天下班后傍晚时分,正是影院最热闹的时候。木寒夏和林莫臣坐在空空荡荡的放映厅正中。灯光全暗,唯有屏幕光怪陆离。

    木寒夏问:“为什么要请我看电影?”

    林莫臣今天没穿西装,穿的是身休闲衣裤,少了几分商界人士的金贵,多了几分舒适随性。他答:“你以前不是喜欢这种事情吗?”

    木寒夏想,以前她什么不喜欢啊。想和他做许多许多的事。

    “那你也没必要包场呀。”

    “这栋商城本来就是我的。”

    木寒夏一时也无话可说,想想这样好像也没什么。看的是部悬疑片,挺触动人心。两人还对人物的命运和选择,聊了不少。气氛也挺愉快。

    等看完电影,林莫臣带她去附近的餐厅吃饭。木寒夏说:“你不会把餐厅也包了吧?”林莫臣笑了笑:“那倒不必。包场了,他们今天的很多食材就要浪费掉了。”

    “看不出你还挺有环保意识的。”

    “与从小的家庭教育有关。我父亲是大学教授,对这一点要求很严格,食物和资源不应该被浪费。”

    木寒夏便想,一个书香门第,怎么教出了他这样城府逐利的商人呢?

    两人走在人潮涌动的商场中,他又说:“回想起来,我仅有的几次浪费食物,都跟你有关。”

    木寒夏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场景,忽觉心酸,说:“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就要浪费食物?”

    他答:“发泄情绪吧。”

    木寒夏说:“幼稚。”

    “那时的确意气用事。”

    吃完饭出来,林莫臣却说:“陪你去逛街买衣服?”木寒夏明透得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佯怒道:“怎么?现在还瞧不上我的穿着品位?”林莫臣笑了一下,揽着她说:“哪里。你现在很美。不过,还可以打扮得更美。”

    没有女人听到这样的话不心动。木寒夏微赧,却大大方方地答:“好。让你买。”

    是夜,木寒夏回到家中时,已是明月高悬时分。她换上林莫臣选的一条暗红色桑蚕丝长裙,又用手将长发绾起,露出肩膀和锁骨,站在镜前。这样的发型服饰搭配,还是林莫臣今天钦点的。

    镜中的女人,的确比平日更多几分妖娆神秘的风韵。看得她自己都暗暗满意。

    她想,他给的爱,从来都是这样。有风度,有品位,优雅尊重,可是又充满男人对女人的蛊惑。那是他的魅力。以前那个卑微的木寒夏,就深深被他吸引,被他宠爱着。而现在,她大概跟他已有了很多相似之处,她自己也已有了能力,去过跟他一样的生活。

    可却依然,会被他所吸引。

    次日一早,晨光朦胧时分,木寒夏照旧下楼跑步。一出门,就见昨天与她约会了一整个晚上的男人,一身灰色运动衣,站在花圃旁,正望着她。显得冷峻又温和。

    木寒夏说:“早。”

    “早。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挺好的。”

    木寒夏率先朝前方晨雾中跑去。他很快跟了上来。

    人的感觉,是种奇怪的东西。平时木寒夏一个人跑步,也不觉得有什么,心情始终平静。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他,虽然两人跑步时也不怎么说话,可是他的存在感太强了,木寒夏的心总是不太宁静。

    跑了大概半个小时,林莫臣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木寒夏以为他不行了,放慢速度回头看他。然后就听到他说:“寒夏,我跑不动了。”话音未落,木寒夏的手就被他抓住了。她撞见他漆沉如墨的眼睛,然后人就被他往怀里抱。

第92章(微修)

    木寒夏心尖一颤,这才明白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挣开:“林莫臣,跑步就是跑步,不要想浑水摸鱼。”她把手抽回来,加速速度往前跑去。

    林莫臣怀里落了空,望着她俏丽矫健的背影,半晌,笑了。以前这样的招数,是百试百灵。他只要半真半假地一出手,她多半会软在他怀里,羞怯又开心的笑。现在……他神色淡定地再度追上她。

    终于,一个小时跑完了。太阳也出来了,两人并肩往回走。木寒夏拿着毛巾,擦头上和脖子上的汗。

    “我帮你擦。”林莫臣拿走她手里的毛巾。

    “不用了。”木寒夏想要推辞,毛巾却已重新落在她的脖子上,一下下轻轻地擦着。于是木寒夏站住没动。

    这里是一幢高建筑的楼下一角,此刻楼影倾斜,周围并没有别人。木寒夏的感觉其实有点奇怪。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生活,也从来没人给她擦过汗。此刻林莫臣的举动,竟令她有被人照顾的感觉。

    “背上要不要擦一擦?”他问。

    “不用了……”她话音未落,林莫臣的手却已从她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毛巾那么轻柔地擦过背,令木寒夏微微一抖。而林莫臣一低头,就看到她凝着细汗的脖子、锁骨。跟当年哪有任何差别?纤细又白皙。他的手指偶尔轻触到她背上的皮肤,是那么的柔软细幼。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想要将这个女人拥入怀中。肆虐、占有她的每一寸皮肤,她的所有。

    他明明摸都没摸一下,可木寒夏多年未被男人触碰过的身体,却窜起阵阵酥~麻感,覆盖整片背部,然后席卷全身。她竟有些受不了。就在这时,突然觉得脖子上一热,竟是他低头亲了一下。

    木寒夏心头一抖,躲开:“不能亲!我一身汗,又没洗澡,脏得很。”

    “有什么关系。”他在身后轻声说,“我又不是没亲过……你被汗打湿的皮肤。”

    木寒夏到公司时,还比较早,没到上班时间。远远的,就看见陆樟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灯。

    她走过去推开门,果真见到陆大少端坐在电脑后,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看到她出现,他的眼睛瞬间一亮,然后笑了:“呦,这不是师父吗?舍得浪回来啦。”

    他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木寒夏心头也是一暖,说:“什么鬼话,谁去浪了。你怎么到这么早,我不在还变勤奋了?为师深感欣慰。”

    陆樟答:“呵呵,本少爷向来随心所欲,想几点上班就几点上班。勤奋?不好意思,那根神经我暂时还没长出来。”

    木寒夏又被他逗笑了,转身想先回自己办公室,陆樟说:“等等。”

    “还有什么事?”

    陆樟问:“你去江城,见的谁啊?去这么多天。”

    “一个老朋友。”

    “哦——”陆樟懒懒地说,“男的?是不是你要安排的那个助理?”

    “不是,女的。”木寒夏答得爽利。

    陆樟一听笑了,伸了个懒腰,仿佛瞬间精神抖擞地坐直了:“女的就好。师父你不早说,哎,她漂不漂亮?比你漂亮不?”

    看他每一句正经话,木寒夏直接转身走了。

    上午,木寒夏带陆樟去巡场,检查悦家商城最后的筹备情况。今天陆樟居然表现得格外听话服帖,一路紧跟着她,还主动提了些问题。木寒夏自然耐心教他,一上午两人就这么融洽地相处度过了。

    到中午的时候,冯楠给他俩定好了餐厅。是附近一家环境非常优雅别致的店。冯楠也不敢做的太明显,虽然定了情侣小包间,但是没有放玫瑰花和蜡烛,而是装点得素雅舒适。

    所以木寒夏走进去时,只觉得特别温馨,也没察觉什么异样。倒是陆樟,对这些吃吃喝喝的地方的门道都很熟,看见红色情侣沙发和浪漫的装修,扫一眼冯楠,笑了一下,没说话。

    冯楠于是知道自己这件事办对了。

    小包间,一整面墙却都是玻璃,可以俯瞰整个北京城的景色。此时是午后,阳光覆盖大地,一望无际的楼宇沐浴其中。木寒夏有点被这胜景震慑到了,走进窗边,手也按在玻璃上,凝神往外看。

    “很美。”她说。

    陆樟走到她身后,一只手按在旁边的墙上,另一只手也按在玻璃上。再往前一步,就能把她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的心居然跳得很快,兴奋又紧张。他从没追过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还是师父,只觉得整个脑子里都是滚烫的。

    木寒夏心无旁骛,并未察觉。

    “美吧?”他在她头顶小声说,“师父,北京城还有好多更美的地方,我以后带你去看。”

    他说得真诚,又叫她师父。木寒夏没察觉异样,笑答:“好,多谢啦。”

    冯楠看着他俩的样子,女的清丽洒脱,男的英俊桀骜,站在一起,竟也是一对璧人般。他看着陆樟落在木寒夏腰旁的,那只蠢蠢欲动却又不敢上前的手,深深觉得自己再呆在这里,陆樟说不定就要炒掉他了。于是他无声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听到门响的声音,木寒夏回过头。陆樟动作更快地把手放下来,若无其事地说:“坐下吃饭吧。”

    木寒夏看一眼门口:“冯楠呢?”

    陆樟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说:“那小子还有一堆杂事,别管他,我们吃。”

    木寒夏坐下,看了眼菜色,说:“吃个中饭,干嘛来这么讲究的地方?随便吃点好了。”

    陆樟答:“本少爷的中饭,怎么可以随便?喂,先说好,明天中午我们去吃日本料理。有家店的寿司我很喜欢。我觉得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木寒夏有些无奈,干脆懒得跟他说了。

    吃到一半,木寒夏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眼对面的陆樟,走到窗边才接起。

    陆樟低头吃着东西,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木寒夏:“喂?”

    林莫臣的嗓音传来:“喂。”

    木寒夏微微笑了:“什么事?”

    “吃饭了吗?”他问。

    “正在吃。”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他笑了:“我也正在吃,跟一群投资经理。不太好吃。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我来接你吃饭。”

    “今晚不行。”木寒夏答,“我有事。”

    “好。那改天。”

    “好。”

    “Summer……”他说,“想你。”

    木寒夏轻轻“嗯”了一声。她想,他也许不知道,他的许多细微言语,她都记得很清。当年,两人分隔两地时,他说过好几次“想我”。

    现在,他却说“想你”。

    挂了电话,她一回头,就看到陆樟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看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她坐下继续吃。

    陆樟说:“谁的电话啊?师父笑得这么温柔。”

    “一个朋友。”

    陆樟默不作声地吃了几口,忽然笑了,说:“哎,师父,我知道三里屯有家小店特别棒,晚上我们收工了去吃那里好不好?”

    木寒夏头也不抬地答:“不行,我晚上有事。”

    “什么事啊?”

    “我去接个朋友,叫何静。就是来做我助理的那个人。”

    陆樟恍然:“哦……”

    等了几天,晚上却没约到她,陆樟一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跟几个朋友去胡吃海塞,吃到半路,他一声不吭又跑了。

    此时已是夜里九点多,他一个人开着车,不知不觉竟到了木寒夏住的小区里。他现在也有些懊恼,早知道……就让冯楠把她的房子租在他家附近,哦不,最好把他的一套房子给她住,反正他房子多,那样就完美了。

    胡乱想着,他把车徐徐开到她家楼下不远,停下了。抬起头,望着她家的灯,是亮着的。不知怎的,竟感觉到心情一阵温暖。妈~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恋母情节了……他低头点了根烟,打开车窗,慢慢咬着吸着,不经意间,却瞥见前方不远处,路的另一侧,还停着辆卡宴。

    这辆卡宴,他是认得的。

    他冷冷地盯着,啧啧……老流氓这是又出来作怪了?

    结果,过了几分钟,果真看到林莫臣下了车。即使以陆樟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三十岁的男人,皮相很好,还会穿衣。一身简单的黑色大衣,就显得修长挺拔,气质不凡。

    林莫臣倚在车边,也没有上去,居然也点了根烟,然后抬头,慢慢抽着,望着木寒夏的窗口。

    陆樟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亲眼看到一个在商场堪称传奇的男人,一个连他父亲都不得不尊重的男人,却跟他一样,守在这个女人楼下。并且陆樟已清晰感觉到,那两个人之间的纠葛,是他这个后来的人,比他俩年轻了好几岁的人,根本就无法探知和介入的。

    陆樟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重重戳熄在烟灰缸里。抬眸依旧盯着林莫臣。

    就在这时,楼宇的门被推开了,木寒夏走了出来。

    陆樟心头一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陆樟的车,只看着林莫臣,然后微微一笑。林莫臣已迎了上去,把手里的一袋樱桃递给她。陆樟看到樱桃,心里就骂了句“卧槽”。

    然后两人说了什么,木寒夏接过樱桃,转身要上楼。林莫臣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又不要脸地把她扯了回来。然后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放,而木寒夏在他陆樟面前从来淡定自若的脸,竟有些许红晕,虽然没与他更亲近,但是也没有挣扎。

    陆樟看不下了去,冷着脸,掏出手机,拨给木寒夏。

    然后就看到木寒夏松开林莫臣的手,接起电话:“喂?陆樟。”

    陆樟微微吐了口气,语气自若地笑了:“师父,有急事。”

    “什么急事?”她看了林莫臣一眼,终于转身走进楼里。

    陆樟脑子转得飞快,说:“哦,就是今天我们巡场看的几个问题嘛,我有些地方不明白,一个是……”

    眼见她已走进电梯里,看不见了。陆樟才松了口气,胡乱说了几句话,就找了托词挂了电话。惹得木寒夏还骂了他一句“没头没脑”。

    是的,他现在可不就是没头没脑吗?

    陆樟重新抬起头,恰好看到留在原地的林莫臣也转身。

    陆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林莫臣似乎若有所觉,抬起眸,就看到了十来米远外的他。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瞬。

    陆樟面无表情。

    林莫臣却忽的笑了,也不再看他,径自上了车。

    陆樟坐在原地,看着他倒车、掉头,然后开了过来。

    林莫臣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看都没看陆樟一眼。直至两辆车错身而过,林莫臣的嘴角忽的浮现一丝笑意,但他的侧脸依然没有半点表情。

    陆樟却觉得,自己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的神色,像林莫臣这样冷酷。

    林莫臣驱车扬长而去。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陆樟却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第106章(微修)

    天亮了,木寒夏睁开眼睛。透过半掩的窗帘,看着外面刺目的光。

    那光也落在林莫臣的脸上。他还睡得很沉,手牢牢固定在她腰间。短发垂落间,那从来桀骜的眉眼,此刻却显得格外平顺。睡梦中的脸,却像是带着一点微笑。

    木寒夏伸出手,触摸他的鼻尖和颧骨。

    即使是多少次在他身边醒来,这感觉依旧真实,又不真实。

    人的感觉,或许是最不理性的东西。每每当她凝望着他时,都能感觉到某种涩而甜的悸动。她依然会感觉到,这样一个男人,是自己无法掌控和看透的。却也是令她迷醉和割舍不了的。

    她的手指沿着他的眉骨、脸颊、脖子,一点点触碰着。他睡得很沉,半点没有察觉。看来他跟当年一样,还是个贪睡的男人。木寒夏想着想着,笑了,放下手,不再滋扰他。也没有下床,怕吵醒他。她拿起手机,看看邮件,刷评友圈,看新闻……安静地在他身边,消磨清晨的一点浮闲时光。

    没多久,床头的闹钟响了。林莫臣动了动,没睁眼,眉头轻蹙,沙哑的嗓音对她说:“关掉。”

    木寒夏把闹钟关了,推了推他:“喂,该起了。”他眉目不动,将她抱到胸口上。木寒夏笑了:“你是小孩子啊你。”

    林莫臣低下头,把脸埋进她的睡衣领口里,沿着她的锁骨和胸口,一寸寸地开始亲。手也开始不规矩。

    这么折磨了她好一会儿,他才轻吁口气,放过了她,但依然搂着她,两人靠在床上没动。木寒夏全身都软了,一时也不想起床。

    人也许都是贪恋柔情的。他和她现在每每短暂的相处,似乎变得越来越贪恋彼此。就像中了某种毒一般。木寒夏不去深想,她感觉得到,相信他也很清楚,并且纵容那情愫滋生。

    “我刚才看新闻和朋友圈,股市最近越跌越惨。”木寒夏问,“风臣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我怎么会让风臣有事?”林莫臣答,“放心,我们退得很快,没有大的损失。”

    “那就好。”木寒夏放下心来,思忖了一会儿又问:“那现在这个时间点,要是有人进股市,是不是特别傻?肯定赔钱。”

    林莫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瞬间已看透她的心思。他答:“是的,特别傻。等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自己走进了屠宰场。你如果想投资,把钱交给我打理。放着这样一个老公不用,等什么?”

    木寒夏:“不用,我只是问问而已。”

    他却又说:“我也愿意把所有财产都交给你随意使用支配。”

    木寒夏开始说“不用”,后来被他亲了几下,忍不住笑了。

    其实木寒夏问林莫臣有关“是否入市”的问题,是有原因的。因为一早上,她的手机都被有关股市的消息刷屏了。

    最近这段时间的股市,结束了过去一年的持续飙红上涨,开始反复震荡下跌。甚至说跌得比较惨烈。但这次的牛市转熊市,与以往有所不同。越来越多的传言,说是有不明势力,在暗地里在做空大陆股市,目的在于掠夺中国近年来经济建设的成果。

    木寒夏是几乎不沾投资,也不懂投资那种人。她也不知道这些传言是否属实,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她身边的很多朋友都信了,并且在朋友圈不断刷这些消息。也有人在传播“为国救市”和“为国护盘”的话题。

    这样的话题在木寒夏看来,潜意识里是觉得不太现实的。即使不懂投资,她隐隐也感觉民众自发的救市,是起不到决定性作用的,而且很可能断送升斗小民们好不容易累积的财富。大概就像林莫臣所说,“等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走进屠宰场。”

    但木寒夏也去搜集了1997年香港金融保卫战的资料,才发现原来金融市场的战争完全不输真枪实战。当年香港政府为了击退海外金融狙击手的进攻,几乎是不断在金融市场双方展开持久血战,最终获得惨胜。成为当时在整个亚洲为数不多的没有被击溃的经济体。木寒夏看完后,也觉得热血沸腾。她并不懂具体的金融战策略,大概感觉这次大陆遇到的事,或许跟香港相似。

    而她的身边,的确也有不少人热血驱使之下,拿出部分钱进入股市。她在几个留学生的微信群里,现在每天看到大家,尤其是男人们,在群里讨论入市护盘,为国尽力。大家都是有些激动,也有些兴奋的。哪天如果股市跌得惨了,当然也会有抱怨声,有人长吁短叹:“今天又给国家捐了辆奥拓。”“Shit,你捐的奥拓,我捐的奥迪。”但整体氛围还是积极的。大家都觉得,只要齐心协力,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不光是民间,一些有国家背景的投资公司,也被要求以巨额资金重返股市,要求只许买进不许卖出。而每当“XX公司以XX亿资金入市”这样的重磅消息传出时,这种平铺直叙的字句,却总有种众志成城的感觉。

    但林莫臣不是热血青年,是冷静理智的资本家。他说这样特别傻。或许,他对局势看得更透彻,他说的才是对的。现在的经济环境这么复杂,并不一定是普通民众能看透的。明哲保身才是上策,热血救援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这天上午,木寒夏跟陆樟一起工作时,忽然心念一动,问他:“你最近有炒股吗?”

    陆樟答:“本来没有。前天丢了三百万进股市。”

    “为什么?”

    “为国护盘啊。少爷我可是铁骨铮铮,有钱任性。”

    木寒夏被逗笑了,难得也肉麻了一把,说:“还是徒弟像我。你买的那支股票?”

    陆樟跟她说了几支股票,然后说:“我问过做投资的朋友了,买这几支,更加稳妥。怎么师父,你也要入市?”

    木寒夏点点头。这天,她考虑了许久,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一小部分,大概二三十万,放进了股市里。她生性豁达,既然决定买了,就不管了,也不看。而且这笔钱即使有所损失,也是在她能力承受范围内,不会影响生活。何况万一这么大规模的救市真的成功了,她也有赚的不是?倒是自称“铁骨铮铮”的陆樟,工作一有空档,就刷手机,然后幽幽地说:“草,又为国家捐了十万。”“师父,我又捐了五万。”惹得木寒夏忍俊不禁。

    而“e-sho”网站,这段时间一直发展得很顺利,维持稳定的、逐步攀升的销量。是以陆樟在方宜集团里,几乎都是抬着下巴走路的。木寒夏的心情也很好,网站的发展比她预期的还要好。不过她知道,真正的关键转折点还没有到来——风臣的“私人订制”项目,最近就要正式上市了。

    这天傍晚时分,木寒夏去医院看张梓。他是个乐观的人,虽然病得虚弱,脸色也不太好,却依然躺在床上,看着电视新闻。看到木寒夏来,他的眼中浮现笑意。

    木寒夏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他说,“我看到新网站了,e-sho特别成功。你太棒了。”

    木寒夏微微一笑,在张梓面前便不掩锋芒,淡道:“还有更棒的在后面。”

    张梓只是温柔地笑。

    暮色是漫长而柔和的,窗外的北京城像是一幕繁华而静止的画卷。木寒夏坐在床边,用调羹一勺勺给他喂温水喝。

    电视新闻里传来主播的声音:“今天下午5点,风臣集团发言人宣布,今晚1点,’私人订制’网站将正式上线。这是电商领域最引人注目的事件,而风臣与方宜同样瞄准服装行业,双方的网站是否会在将来展开市场激烈争夺,格外引人关注……”

    张梓一怔,对于木寒夏的计划,他也只知道个大概。问:“林莫臣也要进这块市场了?那你们……”

    木寒夏静默片刻,抬起头,那目光竟格外沉静:“我现在等的……就是他也进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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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寒夏介绍:
你终于回来,在我还没孤独终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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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林莫臣已是坐拥百亿资产的集团董事长,国内商界最年轻的大佬之一。
有人问他:“她究竟有哪里好,让你这么多年也忘不掉?”
林莫臣答:“曾经我也以为,自己值得更好的。可这世上,谁能及我爱的女人好?”莫负寒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莫负寒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莫负寒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