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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迟莯     如玉医坊txt下载     如玉医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弱者

    李国公府的人忽然多了起来,这一日,李仁川终于回了来,一只腿还没有迈入了门内,却忽的瞧见了庭院里堆着的成堆的礼,她一惊,却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何故?”

    “老爷,您可回来了!”沈氏一听见了李仁川的声音,立刻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奔了出来,身上是馥郁的芬芳,引得一旁的丫鬟小厮们连连打了不少的喷嚏,“您是不知道,您不在家的这些时候,家里可是出大事了!”

    “你又是惹了什么祸?”李仁川的声音缺陷的有些沧桑。

    “哪能呢?”沈氏只讪讪地笑着,“是提亲的人罢,还不是咱们家的闺女……”

    “爹,您来了……”娇柔的声音打断了沈氏的话,李冉儿正恼着心里的苦发泄不得,只望着庭院里摆满了的聘礼,一丝丝妒意漫上了心头。

    总算是见到了李仁川,她巴不得是跑出去诉苦的,亲昵地挽着李仁川的手肘,李冉儿只是嗔怪着道,“爹爹总算是回来了,女儿可是想死您了。”

    “你这丫头,既然有人家送了聘礼来,你定是要好好学着规矩的,莫要丢了咱们李家的面子才是。”李仁川说着轻声地咳嗽了几声,是一脸的疲倦之意。

    “爹是……”一说到了李冉儿的痛处,她只是嗔怒着道,“是……”

    “老爷说的谁,妾身自会好好教导冉儿的。”沈氏却在暗中拧了李冉儿一把,松弛却满是脂粉的脸上堆满了笑,欲扶了李任川进屋室里去。

    李任川到也未看出了端倪,只是沉声应了一声,也就随着沈氏进去了。

    李冉儿却只呆呆地站立着,似乎不明所以。

    楚慕染进了国公府时看到的便是李冉儿这般清瘦的背影,并非似平时的花红柳绿,只是素净的打扮,等了她转过了身子时,竟是粉黛也未施的。

    她只是用余光扫了冉儿一眼,也不做声,只是施施然浅笑着离去。

    “是你教李贞娘的罢。”李冉儿却不放过慕染,见了她嘴角的上扬,只当那是对自己的嘲讽,是愈发的恼怒,目光里愈发的阴狠起来。

    “楚慕染,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姑娘,”楚慕染没有侧身瞧她,只是停顿了脚步,“慕染却是不明白。”

    “你这糊涂倒是装的极好。”李冉儿却依旧冷冷地说道,“我就不信,若不是你挑唆的贞娘,她也会如此?!”

    “如何?”楚慕染却在此时冷笑了一声,只是踱步走至了李冉儿的面前,“三姑娘,是你不愿意承认,还是你在妒忌着贞娘,那花会本是你撺掇着大太太的,只是不想自己失了面子却是叫贞娘得了意去,若是我那也是不甘的罢。”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得李冉儿气得浑身发抖,玉葱般的手指直指着楚慕染,“你……你……”

    “我是如何?”楚慕染却故作惊惶,“三姑娘难不成是要打我不成?”

    “本姑娘就是要好好教训你!”李冉儿此时早已被楚慕染折磨得疯了,看着她这般模样只觉得是对自己深深地不屑,心下是再也按耐不住,只一个巴掌狠狠地抽了过去、

    楚慕染却没有躲闪。

    她不过是如纸片一般,瘫倒在了冰冷的石板上,捂着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子,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本是国公府进门就可以看见的大院子。

    送礼的人本就是络绎不绝。

    他们没有听见李冉儿与楚慕染说的那些话,却将李冉儿那狠狠得几乎响彻天际的一巴掌收入了眼里、

    李国公家的三姑娘打人了!

    那个以次充好,被各家的公子小姐所鄙视的三姑娘,如今又多了茶余饭后的嚼头。

    真真是泼妇,毫无教养!

    还有,怎的与那二姑娘相差那么多?!

    只是贞娘掏了帕子轻揉着楚慕染半边脸颊的红肿之时,带着一丝丝的心疼,也带着惊惶与不安,“冉儿的性子,是急了些,只是慕染……”

    “不该就这般任由她甩了一巴掌的,是么?”在国公府的日子里,楚慕染自己也不知,嘴角的弧度是愈发的上扬。

    只因了国公府接连上映的一场又一场的好戏。不像是街上早已看烂了的戏折子。

    楚慕染不知道从怀中掏出了什么,雪白的膏状物,晶莹剔透,油光发亮,飘着淡淡的香气,不像是涂在脸上的,倒像是一道美味佳肴。

    铜镜之中,楚慕染瞧见了贞娘脸上好奇的神色,她只是淡淡含笑,“雪花膏。”

    只是轻轻涂抹于脸上,那红肿顷刻之间消下了大半,贞娘屏住了呼吸,只是轻轻地再一眨眼,那般如羊脂白玉一般光滑细腻的皮肤遂恢复如初,再不见被打的痕迹。

    贞娘不由得惊呼一声,难掩心中的讶异。

    楚慕染却只是含笑道,“你想要么?若是你想,医坊里还有许多。”

    贞娘忽然不明白楚慕染的意思。

    她却只是含笑,“不让脸上有一丝的伤痕,你只需不再挨打。”

    一语中的,贞娘恍然,一丝红晕却慢上了脸颊,她是知晓慕染话中的意思的。

    “只是有些时候,有些打,是要挨的。”楚慕染忽然将手覆在了贞娘有些冰冷的脸上,“弱者不是一件坏事情。”

    贞娘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你是女子,你手无缚鸡之力,才更让人爱惜。”楚慕染却深知贞娘明白的,“就好像这样做也能让林瑞更加厌恶李冉儿一样,贞娘,有时候成为弱者,并不是很不堪的一件事情。”

    “林瑞……”一提到林瑞,贞娘的眼睛里有些闪烁。

    “他是喜欢你的。”楚慕染步步紧逼,那般淡然的话,却将她缓缓地逼近了涡流之中,让给贞娘无法自拔。

    “自那时你一舞惊鸿,他已然离不开了眼。”她的声音里忽然多了几分魅惑,那一瞬,贞娘似乎有些恍惚。

    只是此时,国公府的大门,站着一位妖娆的女子。

    皓齿明眸,一顾倾城,带着一丝丝媚然的风姿。

    有仆妇询问名字,问她来找何人,有何事。

    他只嫣然一笑,“小女子姓李名嫣然,来寻家父,他可是堂堂的李国公大人呢。”

第三十一章 走水

    沈氏终于知道了李仁川的心神不宁是何故。

    不过是去扬州走一遭,竟然带回了一个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沈氏背过脸去,她竟不知那李仁川还是沾花惹草之人,姑娘竟然还这样大,看她已是豆蔻年华,想来也不知李仁川在外头究竟是养了多久!

    “大奶奶,喝茶!”李嫣然却恭恭敬敬地斟了茶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端到了沈氏的眼前,沈氏真想着扫了那杯盏,溅了这小蹄子一脸。

    若不是薛姨娘此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真是伶俐的丫头,是老爷的福气。”

    沈氏只能摆出了笑脸,接过了李嫣然的茶,淡淡含笑,“有心了。”

    李仁川这才露着些许满意的神色,“嫣然自扬州一路赶来,在洛城无亲无故,既都是我的女儿,你们便都一视同仁,切不可有所偏袒。”

    薛氏连声称是,暗暗睨了李嫣然一眼,想着自己只有个五岁的女儿,已经在沈氏那儿遭了不少的气,如今来了这么一位,又是个没了娘亲的,自能在她身上泄了心中的苦闷,心中愈发的得意。

    李嫣然便是这般住进了沈府之中,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折。

    楚慕染在国公府瞧见了贞娘的时候,神色微怔,转瞬便明白了过来,盈盈一拜,“四姑娘。”

    “何必见外?”四下无人,李嫣然媚笑道,“咱们毕竟也是老朋友了,是么,慕染。”

    “呵,师姐。”淡淡的声音,“真是一副好相貌。”

    一句话却让嫣然微微蹙眉,“听闻你倒是害得我那三妹妹失了面子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啊!”说着已然神色自若,只是抬起手指撩拨着披散在胸前的缕缕发丝,勾人心魄。

    “彼此彼此。”楚慕染那不欲多言,只说了这一句含笑转身就走。

    独留着俨然在她身后,嘴角是一抹媚然的笑意。

    “真是有趣的戏折子呢!”是娇嗔的声音。

    又送了一条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与一件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并古烟纹碧霞罗衣至贞娘的房内,贞娘爱不释手地抚着那如薄如羽翼的轻纱,眼里满是欣喜。

    楚慕染便是这时候推门而入。

    贞娘红了脸,欲要收了裙装。

    “很好看。”楚慕染淡淡含笑,眼波流转,望着贞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贞娘似乎有些羞涩,“还是慕染你的好看,我从未见过那般神奇的衣服。”

    “那样的仙裙,才配得上你的容貌。只可惜,却是昙花一现,它只能穿一次。”就连楚慕染说这话的时候都微微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贞娘是愈发的心疼,“那般的好东西,当真是被我糟蹋了。”

    “你说什么呢。”楚慕染从医匣里拿出了几粒丸药,浅笑着,“贞娘,是衣服配得上你。”

    这姑娘,还是自卑了些。

    楚慕染忽然想起了李嫣然来,她并非善类,不能让她坏了事情。

    “听闻爹爹在扬州的女儿回来了,还是我的妹妹呢!”贞娘忽然说到,有几分喜悦,也有几分忐忑。

    只是她却不知自己同李嫣然之间的千丝万缕。

    “你可知晓她的名字?”慕染只装作不经意之间问道。

    她果然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她叫嫣然。”楚慕染终于淡淡地说道,她的眼里,贞娘忽然脸色苍白,似乎隐隐地喘不过气来,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一脸的惊惶。

    “可是想起了什么?”楚慕染面色忽的凝重了起来。

    却只见贞娘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只是忽然觉得难过,还有脸上,疼。慕染,我是不是又病了?”

    是一脸的担忧。

    楚慕染眼角微动,不说什么。

    “我是认识她的么?”贞娘只问道,为何一提起她,自己竟有几丝冷意,颤栗不已。

    “不,你与她毫无瓜葛。”楚慕染不再提嫣然,只是默然地为贞娘诊脉。

    等到楚慕染终于回了医坊,却见几个面色发青的大婶正等在了医坊之中,她放下了医匣,就要为几位诊脉,却见大婶们含笑摆了摆手,“不必,苏大夫都瞧过了。”

    苏钰?楚慕染看着从内室中端了药出来的翩翩公子,只是含笑道,“是何时偷得师?”

    “不过是真人不露相而已。”苏钰似乎心情大好,也会开起了玩笑来。

    几位仆妇见二位如此,不由得打趣道,“二位是夫妻罢,倒真是恩爱。”

    这般燥人的话,也只有生在这巷弄里的仆妇们才说得出口。

    苏钰手中一顿,不置可否,只将汤药端了去,淡淡含笑。

    他用余光看着一旁的楚慕染,却见她背过身子掀了窗上的帘子,而未见她脸颊上的一缕绯红。

    “听闻她住进了国公府?”夜深人静,苏钰轻抿了一口茶水,想着这碧螺春的味道还是浓了些,嘴上却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嗯。”慕染有些乏了,合了手中的书册,起身。

    “你想要如何是好?”苏钰不顾杯盏里的茶水,只是望着楚慕染。

    “我么?”楚慕染脚步微顿,却只留下了四个字。

    “见招拆招。”

    然而这一夜,洛城的一处巷弄里忽然走了水,火势遮天,一路蔓延到了巷口,烧着了那一方古色古香的小小牌匾。

    楚慕染仰头望着模糊不清的“如玉”二字,蹙着眉头,“真是可惜了。”

    “姑娘,里头都焦了,怕是不再住了吧。”围观的也有自家受难的,却见这姑娘只是怔怔地瞧着牌匾,似乎对屋里的焦灼毫不在意,只是当她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傻了。

    苏钰拿了缎绣氅衣,披在慕染的肩上,却是神色复杂。

    李国公府内,沈氏毫不掩饰面上的责怪之意,“就算那楚慕染再如何帮着李贞娘,你总不该意气用事,烧了她的医坊。”

    “娘,您怎么能说这事是女儿干的呢?”李苒儿只觉得万分委屈,她分明是什么也不知晓的,“苒儿虽说是恨她的,只是此事真的与我无一点瓜葛!”

    “是不能住了。”

    那时的楚慕染轻叹一声,手里紧握着少了一半的牌匾,只略无助地望着淡然的苏钰。

    还能住哪里呢?

第三十二章 害病

    原本有些冷冷清清的李国公府近来忽然人丁兴旺了起来。

    坊间传言,刘国公从扬州寻来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没过几日,却又见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搬入了府中,一时间,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是我的表兄。”楚慕染如是介绍苏钰的,只道他二人皆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从此,李仁川待楚慕染是愈发尊重。

    楚慕染却看着有些伛偻的李仁川,忽而只见他苍老了许多,微微蹙眉,“连日阴雨,叫大人受罪了。”

    李仁川眼前一亮,只道楚慕染是神医,只一眼便是瞧见了自己的病症,眼里是愈发感激的神色。

    楚慕染只是笑道,“慕染不才,却有一法子,也不知大人敢不敢试一试。”

    李仁川奇了,却暗想这姑娘必是有奇方,又想着连日来因了这病腰间是痛的愈发的厉害,只是连连点头,“姑娘有什么法子,都且来一试,您既是神医,老夫就再次多谢了。”

    “李大人言重了。”楚慕染只是含笑,却也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别了李仁川,由丫鬟领着住了国公府东边一间厢房内,是楚慕染寻得僻静之地,一推门便是幽静的竹林,放眼望去,一片葱葱绿绿,偶有微风拂过,竹叶间窸窣作响,每每,琴弦舞动,箜篌泠泠作响,也不知是竹叶之声融进了乐声中,还是箜篌的乐声乘着风里。

    却总是叫苏钰如痴如醉。

    便是这时苏钰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遭的,“你既是毁了我的医坊,那便用这乐声抵债,是再好不过的。”

    “你这话倒是说得可笑。”楚慕染忽而浅浅笑道,“坊主是我,看病救人的也是我,如玉公子也是我,那医坊如何就成了你的?”

    “那屋室却是我的。”

    也不知是楚慕染哪一句触动了苏钰的心弦,复杂的神色自他的眼里一闪而过,转瞬却恢复了平静。

    楚慕染似乎未发现苏钰的端倪,只是抚琴含笑,“你若是想要银子,只管问我来要,我给你就是,你却偏不将那房契与我,那不过是个小小的巷弄。”

    “既是小小的巷弄,你又为何看重?”

    之前楚慕染是个嘴不饶人的,常常将苏钰堵得半句说不出话来;谁知苏钰竟也耳濡目染,学得了慕染的精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竟也渐渐叫她没了话去。

    只剩下了淡淡的箜篌声响,在偌大的竹林间飘飘荡荡,惊起了黄英出谷般的悦耳动听,却散在了和风里。

    忽的从远处迎来了滚滚的热浪,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常的六月的天气。

    分明是好好的晴空万里,却转瞬下起了瓢泼大雨,伴着滚滚的雷声,砸在了贞娘的心头。

    这么大的雨,慕染如何回的来?

    一身蓑衣,贞娘终于瞧见了那般纤细的身影,急急地迎了上去,掀了帘子,慕染却早已褪去了身上的繁杂,只着一身简简单单的广绣留仙裙。

    纵然屋外的雨点纷纷杂杂,是那般的骇人,她却干干净净,不沾染一滴雨水。

    贞娘放下心来,拉着慕染进屋,却还是被廊下猝不及防落下的雨滴溅了裙角的泥水。

    她有些心疼,转而望着慕染依旧一尘不染的白衣,有些羡艳,“慕染,你真干净!不像是我,又弄脏了衣服。”

    楚慕染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摊了几根竹节在桌上,贞娘有些疑惑,“只是这些,真的能治爹爹的病么?”

    她摇了摇头,只说她会尽力。

    贞娘当然不会知道,没有把握的病,慕染是不接的。

    只是她还没有碰见过。

    林瑞许久未到了国公府中,李冉儿却是愁眉不展,似乎是害了相思病了,茶饭竟也不思,只想着林瑞的翩翩模样。

    身形无端地消瘦了下去,没几日遂病倒在床榻上。

    可是叫沈氏忧心忡忡,“你哥哥在外读书,姐姐又在深宫之中,独留了你一人在为娘的身边,若是你出了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

    李冉儿只觉困倦又听得沈氏一阵唠叨,不免心烦,只拿锦被蒙住了身子,却忽觉得喘不上气来,只是低声咳着,如何也止不住了。

    沈氏一心急,“快去请了楚姑娘来!”

    “谁敢去请她!”李冉儿一听这话,只探出了身子来,横眉竖眼,眉眼之间尽是怒意,“我打断她的腿!”

    丫鬟仆妇们只觉诚惶诚恐,再不敢动弹。

    李嫣然那时正对着铜镜比对着身上的裙摆,露出了勾人的曲线,婀娜多姿,那丫鬟跟了她许久,每每此时,却还是一脸的惊羡。

    “三姑娘病的是愈发的重了。”恍惚许久,见了嫣然森森的目光,小丫鬟这才止不住一阵战栗,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嫣然这才了然,嘴角泛着一丝丝的自得。

    这一夜,李苒儿只昏沉沉睡去,竟觉得嗓子干得很,只从梦中惊醒,却见自己大汗淋漓,浑身是说不出的冷意,只想唤了翠儿来,哪知她呜咽着却发不出声音来,她一时又渴又急,是堂皇的神色。

    李嫣然便是这时端了茶水来的,轻轻地欲要扶起她的身子,“姐姐,我在这儿。”

    李苒儿一惊,只瞧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眼里一丝狐疑闪过。

    “姐姐,是我。”李嫣然却是无辜,“翠儿正煎着药呢,我便留在这儿照顾姐姐的。”

    李苒儿并未见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只是接过了杯盏来,这才想起了这是那个刚进门的庶女,便是一脸的不耐烦,“我乏了。”

    “他人道姐姐是受了寒凉,我却说,”李嫣然却在此时幽幽说道,“这毕竟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苒儿蹙眉,不明白她话里的风姿。

    “我也是听闻了那日花会一事。”三言两语便说到了李苒儿的痛处,昏暗的烛光之间,李嫣然只瞥见了苒儿毫无血色的脸颊是愈发的苍白,这才勾起了嘴角,“谁说那匹锦缎不是二姐姐动的手脚呢?更何况,最后是二姐姐落了个好名声,却害苦了姐姐您。”

第三十三章 捉奸(一)

    一句话气得李苒儿几欲吐血,“那个下作的小贱货,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她愈是想,便愈是气愤。

    苍白的手指攥紧了锦被,直抠出几道深深的印子来。

    “只是姐姐,如今你得了病,愈是这般,”正着了嫣然的道,她遂继续幽幽说道,“却愈叫二姐姐得了意去,你要治好你的病才是。”

    “楚慕染之前那般待我,让我向她弯曲求全,断然是不可能!”李苒儿却恶狠狠地道,一想起那个女人的脸,她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了。

    李嫣然却只是抬手用帕子请捂着嘴,轻轻笑道,“姐姐,你这病我也会治的。”

    此话一出,李苒儿只狐疑地看着她,“难不成你也会医术不成?”

    “医术么。”嫣然这才端了几案上的碧梗粥过来,细声软语地说道,“我只是知晓,姐姐这病名唤相思,食不下咽,寝却难安,想要治得说难也难,说不难其实也容易得很。”

    她端着食盒,面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姐姐,你以为林家的瑞二爷是为何不来了?其实他是来了的,只不过那心思却不在你这儿罢了。”

    “你是说李贞娘?”李苒儿只冷冷地说道。

    “你现在这般面黄肌瘦,他就是过来了也要吓跑的,吃饱了,才有力气与她斗!”

    李嫣然的话犹如正诱惑着苒儿一般,她枯瘦的手指顿了一顿,这才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碗。

    李贞娘,她定是要与她都到底的。

    只是她眼里冰寒的光,却未瞧见一旁的李嫣然嘴角淡淡的嘲讽。

    如此便骗了过去,这个李苒儿,究竟还是傻了些。

    这一日,只听得偌大的庭院之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骂声,才清静了不久的国公府忽而慌乱了起来,丫鬟们急急地在府上奔走着,谁也没有想到,久久卧在病榻上的三姑娘竟然在一夜之间就能下床了。

    不仅如此,因了病了许久,消瘦了许多,原本丰润的鹅蛋脸竟然变成了瓜子脸,配一双杏仁眼,平添了几丝妩媚的风姿,却叫踏了府上正欲讥讽几番的别家的小姐们说不出话来,眼里满是嫉妒之意。

    李仁川见女儿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站在庭院里却觉得天旋地转,直握着阑干许久才稳住,身体乏得很,又见阴雨绵绵,长叹一声,正欲回去卧在床榻上。

    小厮过了来,说是慕染姑娘来了。

    李仁川脚步一顿,“快请。”

    是楚慕染特意吩咐的暗室,小厮跟了进去,只见一方床榻,只是那床说来也古怪,只是在中央干净的四四方方的软垫,再不见其它。

    “为老爷更衣吧。”楚慕染背过了身子去,“还请大人俯身于床榻之上,上身需不着寸缕。”

    这样说来,小厮们显得犹豫,只是望着李仁川的脸色。

    李仁川皱眉,似有一丝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暗室忽的热了起来,小厮们虽穿的不多,额间却还是渗出了点点汗水来,一抬手,衣袖湿了一片。

    楚慕染却在这时淡淡说道,“还请几位出去吧。”

    此话一出,小厮们脸色一变,就连李仁川也是一怔。

    “大人治病,还需清静。”她只笑道,神色自若。

    无奈,只能退下,一时间,小小的一方暗室里只剩下了李仁川与楚慕染二人。

    她这才说道,“大人无需拘泥,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只是所有的病人,在慕染的眼里,都是一个模样,不分贵贱,也不分男女。”

    李仁川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只是暗暗地想着自己被红尘束缚了住,不似楚姑娘这般高洁。

    “多谢。”他这才沉声说道。

    小厮们自暗处走了出来,一个个却是神色古怪,“老爷与楚姑娘,难不成……”

    “你想什么呢?楚姑娘倾国倾城,老爷却已是年过半百,两人能有什么名堂?”

    “老爷可是堂堂李国公,那楚姑娘不过只是如咱们一般,老爷如此待她,那也只是因了她医术高明,不然,还不是如咱们一般,为奴为婢!”

    几个人讨论地欢脱,未瞧见迎面走来的薛姨娘。

    薛姨娘自然是听见了那般不堪入耳的话的,面色一凛,只厉声说道,“你们可是在嚼老爷的舌根?”

    那薛姨娘的娘家却是个家道中落的官宦人家,因了贞娘的生母入了李家好些年无所出,才坐了妾室,却也是个不成器的,好些年了没见什么动静,李仁川本就不喜,遂渐渐没了地位。

    也是偶尔一次李仁川被同僚灌了酒醉偶然路过了蘅芜苑,幸了她,才生了个女儿。

    这薛姨娘的位置才比奴婢高出了些。

    近来他怒了沈氏,才频频出没蘅芜苑,薛姨娘的位置便是水涨船高,如今也敢在丫鬟小厮们面前颐指气使了。

    她刚瞧着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却听见了小厮们这些话,又想起了新进了府上的那个皓齿明眸的姑娘,只觉妒火中烧。

    小厮们瞧见了竟是薛姨娘,不由得齐齐下跪,连声求饶。

    薛姨娘眼角微动,脸色有些异样,“方才你们所言,可是实话?”

    “句句属实,绝不敢期满薛奶奶。”一个小厮说着。

    另一个赶紧附和道,“那衣服还是老爷让我们帮了他脱得,一件不剩!”

    这般光天化日的,孤男寡女,真是岂有此理!

    薛姨娘及时扶住了一旁的墙,这才没有跌倒,却只觉得荒唐无比,跌跌撞撞地直朝着沈氏的韩香院跑去。

    却不见,从暗处缓缓走来的娇媚女子,打着一把粉红色散花折伞,嘴角是得意的媚笑。

    小厮们伸出手来接过了铜子,脸上尽堆着讨好的笑容,”四姑娘当真是神机妙算,那楚姑娘果然唤我们脱了老爷的衣服呢!”

    “如今我既是进了府上,自是希望家宅安宁。”李嫣然只是那帕子点了点眼角的泪光,梨花带雨,令人我见犹怜,“只是嫣然毕竟是小女子,虽有些事明白却不敢言说,还望几位哥哥多多帮帮嫣然。”

    那小厮们一见李嫣然这般娇嗔模样,又是没架子的,心都要碎了,连连点头。

    其中一个还算是聪明,心领神会,“四姑娘放心,我们定不会同人说这是你说的,只不过是我们几个眼见为实罢了。”

    “那就谢谢几位哥哥了。”李嫣然只幽幽打着折伞,说罢浅浅笑着,媚眼盈盈,轻轻呵出了气来。

    当真是气若幽兰。

第三十四章 捉奸(二)

    沈氏急匆匆赶来。

    未至暗室,却听见李仁川低低的呻吟之声,带着些许的压抑。

    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

    只是这个女子,只是同苒儿一般的年纪,当真是荒唐啊!

    沈氏心下一紧,急急地推门而入,却见李仁川正和衣而起,面色潮红。

    她一怔,只快步上前,憋了几下,眼泪便落了下来,湿了她厚厚的妆容,眼角的嫣红晕了开,更显老态。

    薛氏心中慌乱,却还是在门口停住了脚,不敢再进去。

    李仁川只是冷冷地瞧着她。

    “老爷,您怎能做出这般事情,可叫我与苒儿如何见人!”沈氏说着更是紧紧地攥着李仁川的衣袖,话里尽是哽咽。

    李仁川不语,只是甩开了她。

    沈氏忽的大哭,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可叫我如何在李府待着,倒不如叫我死了罢!”哭号着更是忽然起身,冲着身旁的石墙就要撞上去。

    李仁川一把拉了她,心中忽的一团火。

    沈氏作势愈发的冲动,身下更是发狠,却忽的觉得半边脸颊一阵火辣辣疼痛,身子被甩了出去,趴在暗室中的角落里。

    薛姨娘在门口瞧着,不由得捂住了嘴,失声尖叫。

    “楚姑娘,家丑不可外扬,让你见笑了。”李仁川带着歉意,只是朝着楚慕染略略俯身,话里尽是苍老。

    “怪慕染当初未说清楚。”楚慕染只是淡淡含笑,转而扶起了沈氏。

    沈氏捂着脸,怒气冲冲地推了楚慕染一把,“下作的小蹄子。”

    “你个婆子,还这般无理取闹。”李仁川捶着胸口,只觉得要呕出鲜血来,“也不好好看看,这暗室里还有谁!”

    沈氏这才睁大了眼睛,却是一怔。

    苏钰正站在一角,看着这一出闹剧,脸色甚是复杂。

    她忽的明白了什么。

    “楚姑娘是好心帮我治病,怕你多想,才不与你说的,哪里知晓……真是家门不幸,不幸啊!”李仁川说着是愈发的捶胸顿足。

    沈氏忽的如遭晴天霹雳,看着李仁川拂袖离去,又睨了一眼在门边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的薛姨娘,恨不得抽了她一巴掌过去。

    李仁川在书房已住了两日。

    慕染再见他时,气色已好了许多。

    他只叹道,“还是这清静之地舒适得多!”

    慕染轻笑,“大人这几日可否睡梦好些,腰间可还疼痛?”

    李仁川这才若有所思,只望着阴雨绵绵的天气,愕然道,“许久未做了梦了,那腰间倒也不见的疼痛,都是楚姑娘的功劳!”

    “是慕染的本分。”楚慕染这才递了方子给李仁川,只见上面写着羌活、独活、防风、木瓜、桑枝、川断、牛膝、杜仲、艾叶、鸡血藤、川芎、当归等数十种药材,轻声说道,“既然府上讲究,这里是几味药材,”说着又在几案上铺排了几个竹罐,“将这些药加了清水中半刻,再在汤药中放置竹罐一刻即可,想来那日大人是知晓我是如何做的。”

    “这……”李仁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尴尬,只是叹了声气,接过了药方,只是皱眉说道,“苦了楚姑娘了。”

    “无妨。”她依旧轻笑,“是太太惦念着老爷。”

    “她若真是惦念着我,那也就罢了。”向来李仁川并非糊涂之人,轻叹了口气,“只是怕了我又娶一房妻妾,他日我去了,同她争了家产,这些心思,我怎会不知?”

    “大人是担心二姑娘。”平淡的语气,是肯定,不是疑惑。

    一语中的。

    李仁川似是一愣,却不知这姑娘是如何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沉默了半晌,却还是点了点头。

    钱财自是身外物,他只是怕贞娘没了自己的庇护,无依无靠罢了。

    “贞娘会好。”楚慕染说着拾起了医匣,步出了书房,停在廊外,似是有些犹豫,却还是留下了一句话来,“只是大人自己,需小心。”

    她只说了这一句,其它的,再不多言。

    落花了,纷纷舞舞,洒下一片枯黄。

    初秋已至,带了几丝微凉,拂在了慕染的面上。

    也落在了她雪色宫缎素雪绢裙,有些脏了。

    慕染忽的停下了脚步,指望着白裙间不知何时沾染上的一点污渍,是落叶带下来的,她蹙眉,不知何意。

    “衣服脏了么?”妖媚的声音,是李嫣然。

    慕染只是笑,勾起嘴角,“四姑娘。”

    “听说太太误会了慕染你呢?”一袭艳红的长裙,裙口开的低,酥胸半露,手中轻摇着的一柄桃花扇趁着面上媚然的笑意,李嫣然只意味深长地说道,“受苦了,慕染。”

    “是慕染的错。”楚慕染却依旧是淡然的笑,那笑虽然平平淡淡,细细看去,却惊觉那含笑间淡然的嘲讽,“却未如四姑娘想的那般,国公府,还是太平些好。”

    “是么?”那一袭红裙衬得李嫣然愈发像是狐媚的妖精,“你可知,自始至终,我并未想国公府不太平,如今我是这儿的四姑娘,我怎么会向她动荡呢?只不过,”她凑近了慕染,媚笑着望着她,“太太挨了打,你以为,她会放过你么?还有薛姨娘,她又会轻饶了你么?我不过是想你不太平罢了。”

    她说着只是低低地笑着,笑声尖锐,扬长而去。

    在她的身后,楚慕染嘴角的笑容终是缓缓地没了下去。

    此时,沈氏的确是找了薛姨娘。

    薛氏含笑迎了上去,只是望着沈氏脸上连脂粉也遮不住的触目惊心的红印子,嘴角便成了隐隐的抽动,“太……太……”怯声怯语。

    “下作的贱东西。”沈氏一个巴掌狠狠地扬了过去,厅室里的丫鬟抱着熟睡的六姐儿,她却在此时嚎啕大哭。

    沈氏只觉得烦厌,蹙着眉只留下了一句,“你个没脸没皮,当老爷掌掴了我,就能让你捡了便宜去么?不过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贱货罢了!”说罢只气哼哼离去,一脸的怒容。

    几个丫鬟纷纷跪在了地上,六姐儿的笑声是愈发的响彻。

    薛氏捂着脸,几丝委屈漫上了心头,却想起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

    这一切,都是楚慕染害得。

第三十五章 陷阱

    林瑞有些恼。

    “我竟不知,你是国公府的四姑娘。”他说这话的时候,背过了身去,只是瞧着窗外的雨打芭蕉,看不清棕色的瞳仁究竟是何表情。

    李嫣然只是笑,伸出纤纤的手指,从他背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一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只是轻轻柔柔抚摸着,“你可是怪我,利用了你,接近林府?”

    林瑞不做声,也未动,眼里的紧绷却渐渐松了下来。

    嫣然嘴角噙着笑,这才幽幽地说道,“若你想得我这般不堪,为何我不离了你去?为何又还来找我?”

    “我……”林瑞哑了火,只是转了身子,俯身看着娇俏的脸蛋,心里那团火只烧的旺了些。

    并非恼怒。

    只是情*欲之色。

    “阿瑞。”嫣然的眼角忽然闪着点点泪光,她踮起了脚尖,轻轻地亲了林瑞的嘴角,眼里春色盎然。

    “你不能再骗我。”不问原因,也不问其它,林瑞只是紧紧地搂着嫣然纤细的腰肢。

    她莞尔一笑,转而半露的酥胸贴着林瑞的身子,是火辣辣的滚烫,娇喘吟吟,低声耳语,“阿瑞,嫣然是要嫁给你的。”

    耳畔是急急的喘息之声。

    林瑞忽的抱起了嫣然,露出长裙下一双雪白的大腿,跨在他的腰间,林瑞一个翻身,狠狠地将她压在了墙上,只**辣地吻了下去。

    嫣然只觉背后一阵疼痛,娇媚地呻吟一声,那吻便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落在了她的眸间,唇上,转而留恋在白皙的锁骨之处。

    颤栗连连,她微微仰着头,如入仙境。

    “我想你想的疼。”耳畔是林瑞低沉沙哑的声音。

    伴着二人的衣衫如抽丝剥茧一般落了下来。

    梳妆台上的铜镜映着一室的春光,也映着嫣然嘴角噙着的得意的笑容。

    “阿瑞,阿瑞。”她低低地唤着他,随着他的身子,起起伏伏。

    落雨了。

    秋霖漠漠,阴晴不定。

    那天渐渐昏黄,也阴得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贞娘只觉得一丝冷意漫上了心头。

    “慕染,慕染。”心头一阵恍惚,她低低地唤着慕染的名字。

    “慕染姑娘被薛姨娘叫去了,姑娘有什么事情,同我说罢。”来的却是霜儿,端着袅袅青烟的香炉,却望着贞娘有些发白的脸色。

    “倒也没什么。”过堂风刮了过来,倒是驱散了贞娘心中的烦闷,她盈盈一笑,只抚了抚胸口,倒是真觉得没什么了。

    却不知方才的惊慌从何而来。

    薛姨娘不知如何就病了,上吐下泻的,没个人样。

    旁人只道她挨了大奶奶的打,又没了老爷的庇护,是累出了心病。

    那些长舌妇的话她自然是听进去了的,却只是躺在床榻上一声不吭,纵然有气,那也是撒不得的。只是唤了丫鬟鸳鸯请了楚慕染来。

    鸳鸯只是含着泪说了句,“太太您这又何必如此辛苦自己?”

    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却不见薛姨娘面上的阴狠,新仇旧恨,她总是要算一算的。

    楚慕染很快就来了,放下了医匣,倒未说些什么,只是施了针,便转身欲走。

    “姑娘不开些药?”薛姨娘虽说全身乏力,却还是挣扎着问道。

    慕染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太太的病,不重。”

    这个丫头,难不成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咬了咬牙,并未说什么。

    只是鸳鸯在这时说道,“太太身子本就弱,平日总是要吃些丸药的,如今生了大病,姑娘不开些方子,太太心里也不安稳,不如……”

    “既是如此,我便开些补身子的药。”楚慕染未起疑,只是含笑说道。

    鸳鸯这才安下心来。

    等到送走了楚慕染,她一回身,便见到薛姨娘竟然下了床来。

    “太太还是歇着罢,有什么吩咐奴婢做就是了。”鸳鸯急急地扶住了她。

    却被薛姨娘一把推了开,只是冷声道,“我无事。”

    说来也奇怪,只是那楚慕染施了几针,自己竟然再不头晕眼花,就连胃里的翻江倒海也消失了,当真是神医不成?

    她捏了一把汗,想来她好在先前服食了那般烈性的毒,否则若是这装病被她瞧见,还不止如何是好。

    她这么一想,嘴角忽的勾起了一抹阴险的笑来。

    “去叫了大太太来。”

    楚慕染想不到,她前脚刚进了贞娘的蘅芜苑,就有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不怀好意。

    “楚姑娘,大奶奶请。”

    是冷漠的疏离,带着淡淡的怒意。

    贞娘蹙眉,有些焦急,不知究竟是所为何事。

    慕染倒是神色淡然,只是叫了丫鬟拿去了她肩上的医匣,便跟着翠儿去了。

    还未至梨香院之中,只见了站了数十个丫鬟,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她盈盈一拜,只道,“不知慕染所犯何事?”

    话音刚落,沈氏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打得不轻,是如惊雷一般震天的响声。

    李苒儿站在一旁,只幸灾乐祸地瞧着。

    嘴角流下了血来,一片殷红,她却依旧神色淡然,却是被长发遮住了面容。

    肩膀微微颤栗着,众人只觉这姑娘正无助地哭泣着。

    李苒儿终于止不住了嘴上的隐隐笑意,楚慕染,你终究还有今日!

    “你个恶毒的东西,不知给薛姨娘吃了什么药,如今她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当真是歹毒的心肠!”沈氏只怒气冲冲地说着。

    却也是为了泄愤。

    说着又要扬起巴掌来,只是高高扬起的手却动弹不得。

    苏钰的象牙折扇抵在她的手腕处,不费丝毫力气,便压制了她。

    “大奶奶。”苏钰微微俯身,话里却是冷意,使人不寒而栗。

    沈氏面色一凛。

    这个下作的贱货,竟然还有人这般帮着她。

    她这才想起,原来是她的表兄。

    那便是同流合污了。

    沈氏还想说些什么,面上已是古怪的笑容,这才暗暗惊异,一双手却使不上一分力气,就是嘴里也说不出话来了。

    “苏钰,不要。”楚慕染终于抬起了头来,清丽的面容下,丝毫不见半点慌张。

    只剩下了眼神里的笃定。

    苏钰似乎有些惊诧,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退到了一旁,俯身道歉。

    李苒儿望着苏钰,一时有些痴了,想着若不是他先是碰见了林瑞,这般的面容。

    自己定会是一见倾心的吧。

    楚慕染复又低下了脑袋,在谁也看不清的阴暗里,她的嘴角忽的轻轻地上扬。

    这究竟是谁的陷阱,又是谁的梦魇。

    无从得知。

第三十六章 教训

    沈氏冷冷地叫了老妈子来。

    总是要教训一番的,方才那一巴掌,她还觉得打轻了。

    老妈子心领神会,急匆匆地拿了银针来,隐隐闪烁着寒冷的银光,就是李苒儿看着,也要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大概便是“插针”了。

    银针扎进了指缝之间时,鲜血溢了出来,将一双手染得通红。

    楚慕染脸色惨白,却未呻吟一声,只是贝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苏钰撇过了脑袋,只是攥紧了拳头,眼里是复杂的神色。

    贞娘便是在这个时候跌跌撞撞地跑来的,却见了几近昏厥的楚慕染,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奸笑着的老妈子,只是抱着慕染,双目瞪得通红,“太太这是在干什么?”

    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沈氏一愣,自她进门不多久起,贞娘便唤了自己一声娘亲,十几年间,却在这一刻改口。

    她却是冷笑道,“楚慕染这个妖女,先是迷惑老爷在先,又毒害了你薛姨娘,我不过是教训她罢了。”

    并不把贞娘放在眼里。

    贞娘的心无端地冷了下来,摇了摇,是慕染毫无血色的脸给了自己勇气。

    若不是她,若不是自己将她带进了李家,她便不会处处遭人陷害,也不会落得如此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自己害得。

    她这样想着,只是咬着牙,恳求道,“太太,这些定是误会,还请太太明察。”

    “分明是照着她的方子煎的药,不是她,难不成还是我们偷偷换了药不成?”沈氏自然是不将这个没娘的小蹄子放在眼里的,只是森森然说道,“贞娘,娘知晓,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却不知,自己终究被她所害。”

    这样的活,这般的讽刺。

    贞娘终于按耐不住,憋着欲要落下的眼泪,她望着沈氏,只是冷冷地笑道,“太太,你这么做,爹爹知道吗?”

    一句话,让沈氏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动用私刑,老爷子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想着趁了这个机会将楚慕染赶出了李家,若是不能够,就折磨死她,随便拖到哪个乱葬岗埋了。

    死无对证,李仁川又能拿她如何?

    更何况,一日夫妻白日恩,她不信李仁川究竟会如此的绝情。

    却不曾想,却叫这丫头搬出了老爷子来。

    沈氏分明有些不自在了,只是不知这丫头向来逆来顺受,又是如何学会的反抗。

    “二姐姐,”李苒儿明显是看不下去了,嘴角的讽刺是显而易见,“你又是如何同我娘说话的,这又是身为晚辈同长辈说话的态度么?”

    一句话让贞娘忽的说不出什么来,一丝丝不堪的懦弱忽然又漫上了心头。

    她是晚辈,而站在自己的身前,高高在上的沈氏,毕竟是府里的太太,也毕竟是长辈。

    她又能如何呢?

    贞娘忽的不说话了。

    沈氏与李苒儿面面相觑,这才得意地一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种的蹄子罢了。

    谁知楚慕染却在此时悄悄紧握着贞娘的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一般,十指连心,被惊人的疼痛惊醒,她微眯着眸子,低低地呻吟一声,“疼。”

    贞娘是第一次看见了楚慕染这般模样。

    若不是她,自己如何摆脱了那病怏怏的身子,又是如何在那一夜一舞惊鸿,从此收住了林瑞的一份心?

    慕染,是自己的恩人啊!

    以前是她帮着自己,这时候,自己定是要保护她的!

    这样想着,贞娘只拿笃定的眼神望着沈氏,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冷漠,“太太当真是好生得意,只是您似乎是忘记了,若不是当初我外祖父一家提拔的爹爹,爹爹又是如何平步青云,坐到了如今的地位?爹爹疼贞娘,只因了我是娘亲的女儿,更是因了贞娘,才让外祖父写了荐书,不然,同是爹爹的女儿,为何也不见爹爹像对贞娘一般对三妹妹呢?”

    “你……”李苒儿没想到贞娘竟然会说出这般损人的话来,瞪大了眼睛瞧着她,心里只想着将她的一张嘴该撕了。

    沈氏更是直接黑着脸,水袖一挥,愤然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好个没教养的小蹄子,这就是你对娘说话的口气么?”

    “太太,”话说都说了,贞娘也不差多说些几句,“如今贞娘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才如此言说,若是娘亲当初没有离去,太太不过是个侍妾,不过是在娘亲面前唯唯诺诺罢了,又如何有今天的位置?我倒是还记得,那时太太不过是打碎了一只杯盏就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呢!”

    “好你个小蹄子!”沈氏是再也按耐不住了,扬起了巴掌就要扇过去。

    却在此时被一只枯瘦的手死死地抓了住。

    沈氏大骇,身子只不住地颤栗着,涂着厚厚的脂粉的一张脸更是抽搐着,五官都扭曲了开,声音颤抖。

    “老……老爷。”

    李苒儿忽然觉得一阵惊惶,院子里的众人齐齐跪了下来,独独苏钰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那眼里,却是苦楚的。

    李仁川,是他请来的,却是听了慕染的吩咐。

    沈氏被禁了足,在她的梨香院中,再不能出去半步。

    李苒儿还好些,却也出不了李国公府家的门了。

    这便是她二人的代价。

    楚慕染的手指上是厚厚的绷带,却隐隐可以透出里边的嫣红,慕染小心翼翼地为她巴扎了好,却忽的觉得惊惶起来,“爹爹一定是听见我说了那般不堪的话,我该如何是好?”

    “去认错,”楚慕染只淡淡说道,“实话实说,说出你心里所想。”

    “可是……”她的心里是肮脏的,那时的贞娘,恨不得将锋利的刀剑插在了沈氏的胸口。

    不过慕染的眼里却是笃定的神色。

    真的……可以吗?

    贞娘干净的手指,攥紧了衣角。

    是日夜深,脸上的伤口已经褪去,楚慕染静静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是浅笑一声,撤去了手指上的白布,露出了毫无伤口的纤纤玉指来。

    如玉葱一般,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

    楚慕染只是依旧浅浅地笑,“贞娘终于变了。”

    苏钰不置可否,只是望着镜中倾国倾城的美人的脸,那三分含笑里,却是十分的冷漠。

    似是有请,却更是无情。

    “她只道暗室一事,太太与薛姨娘自会视我为眼中钉,却不知,”似乎是卸下了那含笑的妆容,那冰冷的眼睛有些可怕,“这正是我想要的。不然,贞娘又如何改了那懦弱的个性,日后为我所用呢?”

第三十七章 矛盾

    正如慕染所说,贞娘将实情告诉了李仁川,还有她心中所恨。

    她低着头,站在李仁川身侧不敢看他,想来父亲定是要当头棒喝的吧。

    只是她等来的,却是李仁川的长叹一声。

    “贞娘,是为父的错,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毫不掩饰他的沧桑,勉强微笑的眉眼里,却道尽里他的心酸。

    贞娘再按耐不住,只是扑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哭泣着。

    枯瘦的大手扶着贞娘的秀发,李仁川的眼里似有微光闪过。

    贞娘啊,终究是为父,对不起你!

    父女俩促膝长谈,不觉然已是过了一夜,贞娘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蘅芜苑,殊不知,那般纤瘦的身影正立在了漫天的樱花之下,正含笑望着自己。

    楚慕染只是着了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头发是一如既往地松松披散了下来,长发及腰,更加衬托她的身材玲珑有致。

    泪痕还未散去,红肿的双眼里,贞娘似乎有些看不真切了。

    楚慕染只是领着她到了屋子里,这才幽幽低语,“贞娘,多谢。”

    贞娘似乎未听见了慕染的话,不过是若有所思。

    许久,朱唇微启,她只说道,“我这才知道,爹爹的难处,原来他是知晓太太与三妹妹的厉害的,只是他希望家和万事兴,才不愿生些干戈罢了,慕染,这一回,我如此抵撞太太,是不是错了?”

    铜镜里是她淡然的面容,楚慕染不过是眉眼微挑,只道,“你若是觉得错了,为何还不愿改口换她一声娘亲?”

    贞娘又是沉默。

    是了,这般可恶的女人,她是不会再认她当自己的娘亲。

    她的娘亲,自始至终只有一人,便是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的生母。

    她这样想着,竟是自己也没有发觉,眼里犹豫的神色竟这般散了去。

    慕染这才淡淡说道,“自小你的身子就孱弱,长年卧于病榻之上,你可知,是那一对母女偷偷换了你的汤药?”

    贞娘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果真是如此!

    爹爹说的没错,那一对母女,果真是要加害自己!

    “贞娘,是时候了。”慕染终于转过了身子,那清淡的目光里却是笃定的神色,她紧紧地握着贞娘的手,淡淡的话语却是无形的魅惑,“只要你让林家的瑞二爷倾心于你,便是对李苒儿最大的报复。”

    林瑞!贞娘却是面色一凛。

    她终于细细地望着面前的慕染,却发现那一双美目里却是没有情感的,所以她每一次看着慕染的时候只觉得那般的冷然,正因着她这一双冰冷的眸子。

    贞娘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去,苦笑道,“慕染,我是喜欢林瑞的,只是我不想,我对她的喜欢,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染心下了然,并不做声,只是浅浅一笑,终于说道,“不过我随口而谈罢了,当不得真,只是贞娘,你需要在国公府,有自己的地位。”

    贞娘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

    楚慕染的目光却穿过了贞娘,落在了屋外的万里晴空,神色复杂。

    似乎还缺了些什么。

    她忽而嘴角上扬,笑道,“若是林瑞本就欢喜你呢?”

    这般直白的话。

    贞娘忽的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两腮却是**辣的滚烫,伴着一片嫣然的红晕。

    慕染的嘴角,似笑非笑,别有深意。

    偌大的林家,此时的气氛却是有些沉重。

    林家虽不及慕府那般的金碧辉煌,那庭院之间,却也十分整齐宽广,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

    而在那庭院之间的鹅卵石小道上,青衣束发的少年只是纹丝不动地跪着,尽管膝上已是点点血迹,上身板却挺得笔直,只是额头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仔细看去,才发现身子微微颤栗着,似乎是遥遥欲坠了。

    一旁一个身穿.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的妇人在一旁抹着泪,脸上尽是悲戚的神色,“瑞儿,你就同姑奶奶认个错,就说日后不再犯了。”

    林瑞却是一声不吭,日照猛地很,他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林靖只在一旁看着,却也觉得这般焦灼的热意实在受不了,却见林瑞跪在这般疼痛的尖锐之物上,只急得直跺脚,“二哥,你只需同老太太认个错,就说你日后不见李家的三姑娘,老祖宗定是会原谅你的!”

    然而,林母听此话,却只是冷哼一声,攀附在脸上纵横的深深的纹路衬着她的不苟言笑,只觉得她的面容是愈发的森然,“瑞儿,既然许了二姑娘于你,你又如何同她姊妹厮混,当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手中的盘龙拐杖一声怒响,直叫一旁的众人心中一颤。

    林瑞却咬着牙,脑海里只盘旋着那一抹媚态的身影,又想着她的叮嘱,便不再说话。

    也不认错。

    “既是如此,你便好生在这儿跪着,等到你知错,才许起来!”说罢林氏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等到老太太走远了,叶氏这才小声唤了丫鬟拿了软垫来,想了想又叫找些治伤的丸药,这才泪眼婆娑地望着林瑞,止不住一阵心疼。

    “二哥,你这又是何必?”林靖只道,“就算你真是舍不得那位三姑娘,只需在老太太面前认个错,装装样子就成,又何需受这般辛苦?”

    林瑞只是笑,却默不作声。

    若是应了老太太,自己定要因了那位二姑娘向林家提亲吧。

    他忽的想起了李嫣然那勾魂的眼睛,只是贞娘的面容却也是驱散不了的。

    一想起她来,心中竟然不免一阵悸动。

    林瑞问自己,究竟这是怎么了?

    又跪了许久,不过有了软垫子,倒也算好些,不多时,老太太竟然传了话来,说是不必跪了,罚到祠堂里,对着祖宗们的排位罢了。

    虽说辛苦,却不似这般疼痛。

    几人倒也是松了口气。

    林靖却还站在庭院之间,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是觉得,那二姑娘分明比三姑娘要好上许多的,若不是他二哥有婚约在先,若不是老太太的威严在,他恐怕……

    恐怕什么呢?林靖一想到这里,身躯一震,直抽了自己一巴掌。

    “该死,你怎么能想这种龌龊的事情?!”

    却又揉着自己疼痛的半边脸颊,怎么自己打自己,也如此之狠?

    这时候,荣国府的十三爷荣唤钟走了来,一见林靖这般,只是笑道,“你又是如何了?”

第三十八章 邂逅

    林靖是没有料到荣唤钟竟然在这会子出现的,心下愕然,却只能强颜欢笑道,“我们府上可没有好酒,你最近三番五次来这儿是为何?”

    “你还不知晓么”荣唤钟却只是浅浅地笑道,“上一回我拜托你的事情……”

    林靖这才想了起来,荣唤钟之前是询问过他那李国公府里可有精通音律之人的。

    只不过他近日来有些心绪不宁,便早已将这件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不想没几日,却又被他提及了。

    若是说实话,怕是这哥儿要拂袖离去的吧!

    林靖只这样想着,便只是讪讪地说道,“我原是问了我二哥这事的,只是他虽说经常去那国公府中,却对此事也不知晓,要不,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荣唤钟向来只沉溺于美酒佳酿之中,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论,如今他已然过了束发的年纪,却是连一房妻妾都没有,想不到如今竟然关心起丝竹之音来。

    林靖只当他不过是一时心潮来潮,如此寻不得人来也是无奈,定不会深究下去。

    没想到荣唤钟竟然毫不客气地说道,“有劳你了,阿靖。”

    林靖只愕然,这都叫什么事嘛!

    李国公府内,却是久违的宁静。

    李仁川向来温和待人,就是对着自家的奴仆,那也是低声细语,是亲切的模样。

    这一回,竟然是这般的勃然大怒,将自己的妻子与亲闺女通通禁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脾气。

    一片波澜不惊之下,却早已是波涛汹涌。

    早已有下人在暗地里嚼着舌根,说是不日就有新的姨娘要进府里了。

    也有的人说,那姨娘其实早就住进了府中。

    话里的意思,有心眼的,自然是懂得的。

    沈氏听在耳里,只是觉得愈发的恼火,自从那楚慕染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她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如今,那李仁川难道是要宠妾灭妻不成?

    更何况,那小蹄子还没有进门呢!

    沈氏愈想愈气愤,不行,她定是要为自己谋划好退路才行!

    自然而然的,沈氏便想到了李苒儿。

    那是她的亲闺女,就算日后李仁川真与自己翻了脸,苒儿也不可能不要她这个老子娘!

    是不能让他同林家的瑞二厮混了,当务之急,是要为她谋个好人家才行,她不能让自己的闺女还未出阁就毁了自己的名声。

    沈氏想着想着,目光忽然尖锐了起来。

    可巧,这一日,她正细细数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的纹路,就有丫鬟进来,站在她的身旁,只低声说道,“荣国公府家的十三爷来了。”

    沈氏心里冷笑一声,荣国公府,不是他们家死对头么?他来这里做什么?

    等一下,沈氏忽的觉得不对劲。

    “十三爷?就是荣家的老幺,生的丰富翩翩,面容姣好的那一位?”沈氏挑眉问道。

    “是。”丫头也不确定,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看模样似乎是这般,便只低声换了一声是。

    沈氏心下了然,声音依旧尖尖的,“还愣在这里如何?赶紧去为客人奉茶!”

    丫头却有些犹豫,“荣小相公只在老爷的屋子里坐着。”

    李仁川吩咐了,沈氏既是被禁了足,自是出不得的,他一个小小的奴婢,难道要将那小相公请到女人的院子里不成?

    沈氏或许是糊涂了,她可不傻!

    沈氏自然是听出了这丫头话中的意思的,眼里有些暗,却只叫她帮着自己拿了一身散花对轴连襟袄子来,罩在自己的身上,打扮得是雍容华贵,施施然步出了院子。

    翠儿不吭声,只是默然跟在了沈氏的身后,亦步亦趋。

    “不是你的活你非要揽了去做,那便是你的错;你站在一旁看着她,纵然她错了那也是她的事,与你无关。”

    耳畔是楚慕染清清淡淡的话语。

    很快便到了李仁川的书房之中,果然看见了荣唤钟,只见他穿着一袭嵌着金丝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靛蓝色对襟袄背子。

    ,是清秀的模样。

    “拜见沈夫人。”荣唤钟一见了沈氏,便起了身来,恭恭敬敬地拜道。

    沈氏心里是愈发的欢喜。

    只不过李仁川见了沈氏私自出了院落,着实有些恼,“夫人是忘记了我的话么?”

    因着客人在,却只能极力地压制了心中的怒意。

    沈氏虽然心里有些切切,如今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含笑说道,嘴角噙着一抹温柔与娴熟,“荣小相公既然是贵客,又岂有怠慢的道理,妾身只是想帮老爷多分担些罢了。”

    外人看着,还真是贤惠!

    荣唤钟却只是笑而不语,许久才说道,“太太辛苦了!”说着又是一拜。

    “无需多礼。”沈氏偷偷瞄了一眼李仁川,见她不吭声,这才按下心来,只是望着身前模样俊俏的公子说道,“荣小相公闲来无事,倒是常来咱们李国公府逛一逛才好,虽说不及荣国公府人丁兴旺,只是家中姊妹多,多谈谈心,总是好的。”

    “太太有心了。”荣唤钟听到这里,眼神有些闪烁,忽觉得心中的涟漪又微微荡漾着,却未注意到嘴角淡淡的笑意。

    李仁川望着沈氏,眼里有几丝薄怒,他如何不知道沈氏的心思,只是……

    他最终也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

    荣唤钟并未在书房中逗留许久,很快他便告辞了。

    放下了礼,只说家父所赠,却未离开偌大的国公府,只是随意闲逛着,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否只是为了邂逅佳音。

    忽然,他却在回廊之中停下了脚步。

    视线所及之处,只见伊人施施然而坐,正用帕子拭着箜篌上每一根琴弦,微微垂着眸子,只见那般娴静淡雅的面容。

    他似乎又听见那一日令自己如痴如醉的声音。

    嘴角的笑意是愈发的深了。

    贞娘便是在这时候瞧见了荣唤钟的,原本有些陈旧的箜篌在她的巧手之下泛着光泽,是宛如崭新的模样。

    她忽的觉得有些热意,也有些累了。

    正欲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这时却有一块帕子在自己的眼前。

    带着淡淡的酒香。

    贞娘神色一怔,眼角微抬,只见了翩翩公子温柔如玉的笑容。

    “敢问姑娘,这是什么乐器,为何唤钟从未见过?”

    贞娘似乎显得慌乱,只是搂着怀里的箜篌,忽然之间的慌张撞进了荣唤钟的眼里。

    他只是眨了眨眼,却见眼前的伊人慌不择路地急忙跑开了。

    荣唤钟便是在这时候认定的,就是这位姑娘了。

    只叫他魂牵梦萦,难以忘却。

第三十九章 荣锦

    贞娘的脚步似乎有些慌乱,在回廊里也不知道跌跌撞撞跑了多久。

    直到一双手扶住了她,惊魂未定的脸庞抬起,映入眼帘的是楚慕染淡淡含笑的眉眼。

    “贞娘,多谢。”她接过了贞娘手中的箜篌,手指只是轻轻舞动,径自泠泠作响,令人如痴如醉。

    贞娘慌乱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慕染,你猜的真准。”贞娘这才说道。

    却又是疑问,“你是如何知晓的,若是我在那花坊湖上抱着这箜篌,便会有公子过来?”

    慕染又是淡淡地笑,那样的笑容里,是神秘,也是意味深长,“天告诉我的。”

    她说完了这句,便领着贞娘进了谢水轩去了,并不欲在说些什么。

    贞娘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她不过是想起了不久之前,慕染拜托了自己,在花坊湖上等她,手里拿着这一把箜篌,到时会有一位公子来寻他。

    若没有遇到,也就罢了。

    若是遇到了,不必说话,只需转身就跑,越快越好。

    因为,“他喜欢你。”是慕染淡淡的话语声。

    贞娘的脸颊是愈发的通红,自己真的有人喜欢吗?

    她只是依旧有些自卑罢了。

    只是这一日,李仁川下了早朝,顺着一大片的人流,却是放慢了脚步。

    那样的家,他却是不想回去了。

    “李大人,留步!”是略带着喘吁吁的声音,正是叫住了自己。

    李仁川转身,这才看见了竟然是荣国公府的荣大人荣锦。

    荣国公府与李国公府齐名,都是两朝元老,也都是从原来的外城迁至了洛城的,按理说,两家自应是惺惺相惜才是。

    只不过实际上,并无往来。

    李仁川似乎有些愕然。

    再说那荣锦,还不至而立之年,只不过是因了他的父亲前些年也不知道是害了什么病,几个太医瞧了都不见奏效,眼见着是病得愈发重了,竟是连床榻都下不来,这才将官世袭了荣锦。

    那时荣锦年纪轻轻,朝廷上下皆不相信这个年轻人的。

    只不过皇上器重荣国公,这才无奈应允。

    哪里知晓,荣锦却是凭着惊人的从政天赋,一鸣惊人,不仅及时地解决了荆州日益增长的难民之事,更是疏通了运河水患,直叫众人啧啧称赞。

    皇上大为满意。

    原本门可罗雀的荣国公府忽然之间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之事荣锦的面上,却是甚少见了笑的。

    只因了病重的老父。

    他说这件事情地只沉沉地叹气,“眼见着是要入了冬了,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年轻的男子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眼里闪烁着泪光。

    李仁川似乎是有些动容,劝道,“荣老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尽管如此说,他心里也没个底,只是此时忽的想起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若是神医来治的话……

    “家中尚有神医……”他这样想着,殊不知心里的话已然是脱口而出。

    荣锦大喜,一张嘴却止不住颤栗着,“李……李大人,荣锦……便是……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说到激动之处,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李仁川这下笑道,“荣大人呢放心,只要是神医,自然能治得的。”

    贞娘十几年的病都治得了,还有什么病是治不了的。

    “咱们不必生分,叫我阿锦吧,伯父。”他说着紧紧地握住了李仁川苍老枯瘦的手。

    “阿锦,只要是伯父能帮上忙的,自然是竭力相助。”李仁川道。

    “只是……”荣锦却是有几分犹豫,“既是神医,脾气必然是古怪得很的……”

    若是不接诊可如何是好?

    “放心。”李仁川却是淡淡一笑,“神医……可是好人啊!”

    回了李国公府,李仁川便将事情与楚慕染说了。

    “好。”慕染笑道。

    “辛苦姑娘了。”

    “不辛苦,是慕染多谢大人给的容身之所才是。”

    月下庭院之间,树影斑驳,月光淅淅沥沥地洒了下来。

    只有依稀几个二等丫鬟守在一旁,端茶递水。

    只一片幽静之间,似乎听得了谁一声叹息。

    楚慕染斟了茶,忽的淡淡说道,“只是大人,若是治好了荣老大人的病,大人会后悔,如此,您是依旧这般打算么?”

    李仁川似乎没有预料到楚慕染会说出这样儿的一番话的,神情微怔,无从回答。

    慕染这才轻笑,“方才见大人有些压抑,只是说个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

    李仁川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说道,“纵然会后悔又如何呢?只不过既是命,总归是要救的。”

    说完了这一句,一时之间,二人都未说话,只是默然饮茶。

    不多时,慕染便告辞了,只是留下时却在心里低语,“既然如此,黎大人,得罪了。”

    荣锦之父得的是咳嗽病,伊始的时候不过是当了偶感风寒,也吃了几帖药的,却总不见效,没几日,竟然发起了热来,如火炉一般滚烫。

    一家子人担心得不得了,到了后来,那热是退了下去,只是这一番折腾,身子却是愈发的消瘦下去,又是连日的潮热、盗汗,反反复复,就是治不好,这几日,更是咯血得愈发厉害,整日昏睡着,只用汤药吊着一口气。

    荣府上的人都在说,荣老大人是熬不过这年下了。

    就连棺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挂白布呢!

    本是大家都认命的事情,就连容老爷子的结发妻子王夫人劝着荣锦也不听,这些年间,也不知道是请了多少的名医。

    却是……

    荣锦想着叹了口气,只是立在荣国公府的门口,却朝着外边张望着,好容易总算是远远来了一辆马车,停在了身前。

    荣锦一惊,连忙俯身,却看见李仁川身后不过是个身着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年轻女子,看模样,也不知有无及笄。

    “这便是神医?”荣锦笑得有些僵。

    就算是骗自己,也要找个老先生来罢,何必来了个女子?

    当自己是傻子么?还是,这是挑衅?

    荣锦的脸忽然冷了下来,却见女子轻纱拂面,看不真切面容。

    李仁川知道他的怀疑的,只是苦笑,“总得让姑娘进去吧,到时候便知晓了。”

    荣锦无奈。

    谁知楚慕染只扫了一眼床榻上的老人,却只是淡淡地说道,“老爷子这是鬼上身了。”

    什么?

    听说来了神医,荣家上下的人都围了过来,却听见了这姑娘如此信口雌黄的一番话。

    荒唐,当真是荒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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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驱鬼

    “这病,可还是治?”

    底下议论纷纷,楚慕染不傻,自然是看出了众人眼里的怀疑的,亦或者,只是等着她闹笑话罢了。

    她并不慌张,也不辩解,只是淡淡地说道。

    若是不信,她便不留。

    无需解释什么。

    楚慕染笑得淡然。

    李仁川似乎也觉得慕染此言奇怪,只是想着当时他初见这位姑娘时也是满腹怀疑的,便说道,“楚姑娘既然如是说,那便是无错的。”

    荣锦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慕染淡淡含笑,从医匣里取出了一排的金针,在火上烫了一烫,也不含糊,毫不犹豫地便斜刺进老者的头颅内,没进去二分,又用手捻了捻,这才收回了手来。

    荣老大人似乎有些疼痛,紧锁着眉头,是咳得愈发的厉害。

    被治的人觉得疼痛,治的人也不好过,只是施了一针,额上便是细细的一层汗。

    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楚慕染却在这时蹙着眉头,只淡淡地道,“叫门口的人出去。”

    这般清冷的声音,直叫众人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散了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颤抖的手终于冷静了下来,又拿起了第二根银针。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就连李仁川与荣锦都被她低声喝了出去。

    几人在屋外徘徊着,分外的焦灼。

    就连李仁川也有些隐隐的担忧,她还未曾见过神医治病用了这般漫长的时辰。

    好容易挨了三个时辰,忽的听见了楚慕染一声平淡似水的声音,“请进。”

    房门忽然的大开,荣锦有些焦急,二话不说便奔了进去,却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只用衣袖遮住口鼻,只觉房内恶臭难当,实在是令人作呕。

    再看那楚慕染,却只用了一方小小的帕子轻轻地掩着,站在这般恶心的味道之中,却是神色淡然,也不见其余人这般的动静,那嘴角,竟然还请噙着一丝笑容来!

    不知为何,荣锦只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羞愧,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走了进去,只是俯身作揖道,“姑娘辛苦了!”

    “言重。”她只道,只是收拾了医匣子。

    荣锦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荣老大人的身上,只见他原本苍白枯瘦的脸颊已然开始现出了一抹血色,眼睛微微地睁着,不似之前那一半昏昏欲睡。

    “爹,您醒了么?您可好受些?”

    荣老大人艰难地点了点头。

    荣锦是愈发的激动,又拜着楚慕染,“荣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见他跪了下来,门口的还有院子里的夫人仆妇纷纷跪着,齐齐道谢。

    楚慕染却只是神色淡然,似乎不管她的事情一般,只是细细地擦拭着医匣子中的几根金针。

    她不说话,荣锦便不得起来。

    荣家上下自然更不敢起来。

    李仁川是外人,见了这般情景,只是小声提醒道,“姑娘……”

    慕染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只是笑道,“起来吧,慕染受不得这般的大礼!”

    她话音刚落,荣锦神色微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黯然,只是眉眼间却是不解,他分明是想起了什么的,只是怎么想,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件事情。

    “家父的病,是好了么?”荣锦话里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实在是太激动了!

    “久病需长治。”楚慕染却只是说道,“这不过是伊始。”

    这般的浊臭的味道,竟然是伊始?

    荣锦皱眉。

    慕染眼里神色复杂,却只道,“大人可是需要药方子?”

    “自然,自然。”荣锦这才想了起来,笑容讪讪,似乎恼着自己这才想起这般重要的事情。

    “取鼯鼠的粪便晒干,再拿了白芥子十五钱、甘草六钱,共研末,加大蒜泥十五钱,同捣匀,再加醋少量,摊于纱布上,敷于颈椎至腰椎夹脊旁开两寸,约两个时辰,皮肤有灼热感则去之。七日一次,七日之后我再来。”

    “白芥子,甘草倒也算是药材,只是大蒜与醋,还有那……”荣锦心中纳闷,那也是可以拿来治病的?

    他说到这儿也不敢再说下去,生怕惹恼了慕染。

    慕染却只是轻笑,并不出声。

    荣锦便也不再多问,却发现不知不觉之间,那浊气已然散去,鼻尖只剩下慕染身上清清凉凉的芳香,只觉心旷神怡。

    这般的味道,竟未被那般的浊气给熏染了,当真是奇了!

    只是……

    荣锦忽然纳闷,那般的恶臭,究竟是何处哪里来的?又想起了楚慕染之前所说的鬼上身,不由得问道。

    “那鬼不是出来了么?”楚慕染只答。

    荣锦这才想起,竟是那一股浊气……

    “肺痨热,瘦损,有虫在肺,令人咳逆气喘。病者之气,体质虚弱,气血不足,痨虫乘虚而入,发为肺痨。便是鬼注。”楚慕染这才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敢问老爷子是否干咳少痰,或痰中带血?”

    “正是,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夫人忙接了话来。

    正是容老爷子的原配夫人,也是荣唤钟的生母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眼里是热泪盈眶。

    荣锦见了是荣大奶奶,俯身请安。

    柳氏只淡淡含笑,轻抚着荣锦有些消瘦的面颊。

    连日的操劳,又为了老爷子奔波,这孩子,确实是瘦了……

    “母亲。”话里是恭恭敬敬。

    慕染眼里似乎有些异样,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又开了方子,百合一钱半、生地黄二钱、熟地黄当归身各三钱、芍药炒甘草各一钱等数十种药材混着初晨的露水制成了丸药,封在坛子里,埋在樱花树下,只说起初每日服侍一丸,一月后只需发病了吃一丸便可。

    她含笑将房子递给了柳氏,字迹娟秀,字如其人。

    柳氏直哽咽着,又要跪了下来。

    慕染忙扶起,只是笑道,“夫人不必如此,慕染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

    说着便要离去,不顾柳氏众人留了饭来。

    李仁川因朝中有事,早已先行上了马车。

    却也吩咐了下去,自李国公府派了车来。

    荣锦心中感激,欲送了慕染到门口,慕染眼神有些闪烁,并不拒绝。

    “说来奇怪,我总是觉得,仿佛是见过姑娘的。”容老爷子的屋子离正门还有一段长路,谁知荣锦忽的冒出了这般话来。

    慕染只是浅笑,并不作答。

    一时之间,二人都是沉默。

    荣锦只是奇怪,为何在她面前,自己竟是这般的语无伦次?

    很快便到了门口,忽的扬起了一阵微风,吹乱了慕染鬓角的发丝,她面上的轻纱忽的落了下来,露出了倾国倾城的一张面容来,直叫人忘记了呼吸。

    荣锦的双唇终于止不住的颤抖。

    他果真是记得这张脸的……

    他认识她……

第四十一章 代价

    “如玉姑娘。”荣锦只是失声惊呼道,“我自是觉得,我是见过姑娘的,原来……”

    说到这里,荣锦已是语塞,竟是半天说不出了话来,只是俯身,眼里却是满满的敬意,他的恩人,竟不知在这儿相见。

    楚慕染却只是浅浅地笑着,“有唤如玉君子的,也有唤慕染姑娘的,只是如玉姑娘,今儿还是头一遭听见。”

    荣锦似乎有些促狭,只是俯身又作了个揖,只道,“姑娘不仅是荣锦的恩人,更是救了家父的性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微微地颤抖,很是动容。

    楚慕染却只道,“你不该谢我,之前我同你说过,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问你自己,究竟能付出如何的代价!”

    她说这话的时候李仁川吩咐下去的马车已经姗姗而来了,慕染也不作停留,只是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荣锦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他是想要说什么的。

    一张嘴开开合合,他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是记得的,世人只道他的仕途一帆风顺,却不知自己也曾经历过那般黯淡的时光,科考未中,又畏畏缩缩,难当大任,再后来,他干脆不学无术,惹祸生事。

    容老爷子也无奈,只能将眼光落在了其他的兄弟身上。

    只是他却不学无术,反倒勾结了狐朋狗友,处处惹祸,最后甚至连累了荣家没落了下去。

    那时他不过而立之年,却早已白发苍苍,病倒在了床榻之上,是再也站不起来。

    穷困潦倒的荣家只能将他抬进了小小的如玉医坊里,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时,也是这般纯洁无瑕的白衣女子站在自己的眼前,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淡淡说道,“若是再活一遭便好了。”

    谁知那白衣女子浅笑道,“若是这要付出代价呢?”

    他只觉得视线迷迷糊糊了下去,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虽然本就是模糊不堪的,那女子说了什么,亦或是自己回了什么,荣锦已然是记不清了。

    只是当他再一次醒来,却是回到了科考之前的一年的光景里,脑海里是混沌沌的疼痛,依稀不过记得四个字。

    “如玉。”

    “姑娘。”

    嘴里呢喃着,是意味深长。

    若不是真的见到了她,荣锦或许只当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经历了一生的苦难,碌碌无为,如同废物一般。

    等到梦醒,大汗淋漓之间,却是与自己所想全然不同的现实。

    只是他却有些恍惚,究竟什么是梦,什么又不是梦?

    直到此刻,双脚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荣锦的身子微微地颤栗着。

    那些不堪的记忆纷至沓来,那些在梦里碎了一地的碎片逐渐拼凑起了清晰的图景,他想了起来,当初分明是自己摆脱了慕染姑娘……

    “再让我活一次就好了,我便不必过这般的生活,也不会是个废人!”

    “若是真让你回到过去,你会选择什么时候?”听的人似乎只是当了个玩笑话,话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那时的荣锦就那般口角歪斜地摊到在了纯色的白布上,是落魄的模样,微微眯着眸子,似是一脸的痛苦,“就回到科考之前的一年吧,我定会发奋读书,不让他们失望!”

    他是怕了,荣家本就富贵,他只是那一刻才知晓,那些外人看在眼里羡艳的美好,不过是他爹,容老爷子称起来的而已。

    如今他爹告老还乡,这是他的苍老。

    却也是荣家的败落。

    他想来苦笑一声,也不知是否是因了身上的疼痛。

    眼皮子是愈发的重了,恍惚之间他只听得慕染道,“你会金榜题名,只是若是要付出代价……”

    “代价又如何?”意识模模糊糊之间,荣锦的话里是毫不犹豫,“只要不是这般的苦日子。”

    原来如此,这便是楚慕染所说的代价。

    他年纪轻轻在朝中拥有了这般的地位,有人说他像极了当年的宰相,传言那位宰相年纪轻轻便辅佐了皇上登基,是历史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人。

    虽然他最后却是不知所踪。

    也有人说,下一任宰相的人选,正是自己。

    就连皇上也曾经给过他这般的暗示。

    那时的自己,满心欢喜,是一心的报负,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

    若不是因着自己平步青云,疏忽了父亲的病,便也不会落得了这步田地。

    这便是神医姑娘所说的代价么?

    荣锦的身子在落寞的黄昏里显得摇摇欲坠。

    郑氏便是在这时拿了貂皮的大袄过来的,披在了荣锦的身上,只是那般浓郁的花香却萦绕在二人的鼻尖,久久挥散不去。

    荣锦只冷漠地回了身来,瞧着她,眼里对上了那般浓郁的妆容,闻到的竟全是脂粉的味道,他皱眉,只是冷声说道,“多吩咐几个丫鬟,照顾好父亲。”

    郑氏盈盈一拜,“是,相公放心,妾身这就去办。”

    声音娇媚,只是眼里却是秋水吟吟,只是望着荣锦,是满心的期许。

    荣锦自是知道他的心思,这本是她最宠爱不过的妾室,虽说出身贫寒,他并不在乎,本想着年下提正的,只是……

    荣家家宅不宁,众人皆是明争暗斗,否者,老爷子也不会如此……

    心冷了下来。

    他不看她一眼,只是转身拂袖而去。

    荣锦只是在心里想着,先是老爷子病了,如今虽说治了病,只是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楚慕染回了自己的蘅芜苑之中,苏钰烫了茶,只是等着她。

    “这时辰,倒是刚刚好。”苏钰笑道。

    楚慕染见了桌上不过摆着两个白玉杯子,并未说什么,只是微抿着朱唇,又自柜子里取了一个来,放在了桌案上。

    “可是还有人来?”苏钰挑眉。

    “快了。”此时已是夜深,本不是访客们应该来的时辰,就连仆妇们也都睡下了,只剩下院子里几只狼狗低声的呜咽声。

    这个时辰,还有谁会过来?!

    只是不消一会子,果然想起了叩门声。

    声音低低的,有些压抑,似乎并不想惊扰了其他人。

    (因为时间轴有出入,已将十一章神医开头的“元国三年”改成了“元国七年”,若是对各位看书的大大们造成了困扰,还望海涵!)

第四十二章 访客

    是荣锦。

    “荣大人,喝茶。”楚慕染端了茶盏,淡淡说道。

    荣锦却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一人,似乎有些犹豫,“姑娘见谅,荣锦并非光明正大进到府上……”

    李国公府向来不是戒备森严,荣锦也是习武之人,瞒天过海,自然简单。

    “无妨。”楚慕染却只是轻轻点头,又睨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荣锦,这才说道,“荣大人有什么,但说无妨,这里并没有外人。”

    荣锦这才算放下了心来。

    “家父的病,真是劳烦姑娘了,不知可否根治?”

    “没有把握的病,慕染不治。”楚慕染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荣锦一眼,只是淡淡说着。

    悬着的心终于着了地。

    只是始终有些话,他藏在心里,说不出口。

    “荣大老爷的病,是一劫,却不是大劫。”楚慕染是知晓荣锦的心思的。

    他既然不说,她便替他开口。

    荣锦的神色果然是暗了下来。

    楚慕染却是在此时开口,“荣大人听过这样一句话么?”

    荣锦抬头,眼神闪烁。

    “阎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却叫荣锦的心提了起来。

    他起初有些不解,只是转瞬便明白了过来,身子不断地颤栗着,“姑娘是说……荣家……荣家……”

    “这是命,本就不能够改变。”楚慕染神色淡然。

    身着梅花纹纱袍,外面罩着丝绸罩衣的男子却是一愣,却是神情恍惚,面色忧伤。

    一旁的苏钰只是将茶水又烫了一烫,默不作声,只是略略低着头,眼里似乎有几道微光闪过。

    “也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楚慕染却在这时淡淡说道,那般清淡的神情,却是叫荣锦眼前发光。

    “只要是对荣家有利的,荣锦甘愿赴汤蹈火……”荣锦几乎跪了下来。

    “赴汤蹈火自是不必,只是你敢在老天爷面前偷天换日么?”楚慕染只目光灼灼地看着荣锦,眼里的神情不言而喻。

    “姑娘的意思是……”荣锦的眼里也是微光闪烁。

    “自然是有家族要没落下去的,关键是,”楚慕染说到这里只是顿了顿,指尖有意无意地绕着白玉的茶杯口,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洛城,究竟哪个家族与你们家如此相似,可以躲过天的眼睛。”

    荣锦自然是个聪明人,心领神会,只是嘴唇却是轻微地颤栗着,“李……李国公府?!”

    然而,楚慕染却只是沉默不语。

    那神情,不置可否。

    荣锦却是心下怅然,他与李仁川虽然说不上是多么要好的事情,只是为了荣家却要陷他与不益,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

    荣锦想到这里,只是长叹一声,久久说不出话来。

    没有坐多久,他便起身告辞了。

    楚慕染没有起身,只是淡淡说道,“慢走,不送。”

    有微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拂在慕染的脸上,是清清凉凉。

    “我如何不记得,荣家还有这般的故事?”等到荣锦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苏钰这才眉眼微挑地说道,“那时荣家是败落不错,只是十三爷荣唤钟自荣家摇摇欲坠之时挑起了大梁,荣家便得以东山再起,这件事情,你怎么不说?”

    “那是他死后的事情,荣锦又如何知晓?”楚慕染只是望着苏钰,是面无表情,清冷得如同夜空里的月光。

    她道,“万物皆有因果,我曾告诉过李大人,他会后悔,这是他的答复,也是他的代价。”

    说到这里,已是再没有什么可说。

    苏钰微抿着双唇,许久才说道,“天色已晚,睡了吧。”

    说罢只是目送着楚慕染起身回了内室,纱曼落了下来,恍惚间映着楚慕染侧身而卧的窈窕身姿,苏钰的喉间动了动,却只是灭了一室的烛光,转身欲走。

    “我很坏吧。”是楚慕染一如既往清淡的声音。

    苏钰脚步一顿,站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是沉默,却没有回答。

    “是我该死。”飘飘渺渺,恍若梦呓。

    这一日,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嫣然遣走了丫鬟仆妇,态度甚是嚣张。

    闺阁之中,她压低了声音,媚笑着望着面前的男子。

    林瑞的呼吸有些压抑,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嫣然,我会娶你。”

    “好。”她如玉葱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攀在林瑞诱人的锁骨处,伴着低低的呻吟声,不着寸缕的身子随着林瑞的大力讨伐而上下起伏。

    “明日我便上门提亲。”

    “好。”

    翌日,李国公府果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荣唤钟彬彬有礼地拜道,“唤钟拜见荣大人,见过沈夫人!”

    沈氏虽说依旧被李仁川禁足,只是有访客来时却也是能够出来的,只是为了礼数。

    不过沈氏闷了许久,能这般,已然是感激不尽了,愈发含笑望着他。

    “荣老大人的病可是好些了?”李仁川询问道,是长辈的和蔼可亲。

    “多亏了李大人,大伯父已经好了大半,估摸着没几日,便能够下床了,唤钟今日是奉了爹爹娘亲的命,带了些谢礼,还望李大人不要嫌弃!”荣唤钟回答得倒也是谦逊有礼。

    李仁川却赶紧说道,“都是府上楚姑娘的功劳,老夫又哪里出了什么力,快叫容二爷无需客气。”

    荣唤钟却还是叫小厮们将礼抬了上来,荣家毕竟非同凡响,一件件都是摆得上台面的东西,直叫沈氏眼花缭乱,满心欢喜。

    荣唤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贞娘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身后跟着轻纱拂面的楚慕染。

    眼神落到了荣唤钟的身上,四目相对,贞娘似乎有些慌乱,脚步一错,险些摔倒。

    好在慕染及时扶住了她,“姑娘,小心。”

    贞娘这才及时稳住,眼睛却是无助地看向了慕染,似乎是在询问着什么。

    因而她没有见到荣唤钟眼里的满心欢喜。

    鼻尖是那一日花坊湖上清清凉凉的香气。

    荣唤钟只是想着,便是这位姑娘了,她认准了她。

    李国公府的二姑娘,李贞娘。

    只是他想不到,贞娘早已心有所属,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贞娘的眼里是楚慕染清淡的神情,她这才安下心来。

    慕染不见丝毫的慌张,她定能帮着自己,那还有什么可慌的?

    她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

第四十三章 到访

    荣唤钟只是强压住心潮澎湃,对着贞娘施礼。

    贞娘虽说觉着尴尬,却也是盈盈一拜,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李仁川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荣唤钟却道,“李大人,恕唤钟冒昧,唤钟也曾来过府上几次,只是国公府宅大院深,唤钟倒是有些糊涂了。”

    李仁川自是知晓荣唤钟的心思,笑道,“即使如此,贞娘,便领着荣小相公在府里逛一逛,可好?”

    “爹。”贞娘不解,微蹙着眉头,心里有些焦急,她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只是话到嘴边,感觉到楚慕染紧握着自己的手间的温度,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点头应允。

    李仁川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一旁端坐着的沈氏倒是神色不祥。

    分明是自己家的苒儿看重的容小相公,却偏偏叫这个李贞娘捷足先登,沈氏的眼里便是一阵不满,虽说很快就恢复成了自如的神色,脸上也是淡淡地含着笑。

    只是心中的阴暗,总是抹不去的。

    贞娘的心里却没底,若不是慕染在自己的身侧,她恐怕是要惊惶失措的。

    她只能急急地走在前面,也不敢看身后的人,更不敢搭上什么话来,只是脚步依旧错乱着。

    早已乱了阵脚。

    倒是楚慕染,跟在贞娘的身后,不时与荣唤钟低声交谈。

    镇定自若。

    “多谢楚姑娘救命之恩!”荣唤钟这才知道原来这轻纱拂面的姑娘便是救了自己大伯父的神医楚慕染,赶紧俯身作揖,眼里尽是惊叹。

    他早先便是知道这位楚姑娘是年纪轻轻,名不虚传,却不知,百闻不如一见。

    他只在心里啧啧称奇,也不知道这姑娘有无过了及笄的年纪。

    荣唤钟只略一失神,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失礼了。

    只是轻纱却遮住了楚慕染面上淡淡的笑容,“医者行医救人,自是本分,荣公子不必多礼。”

    荣唤钟这才安下心来。

    奇怪,自己分明是钟情于李家的二姑娘的,只是如何见到了这位楚姑娘反倒是如此的慌乱,反倒是在意她似的。

    怪哉!当真是奇了怪了!

    荣唤钟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楚慕染的身后,只是缓缓地跟着面前的二人,轻摇着手指的象牙折扇,却兀自整理着自个儿思绪。

    谈不上对二姑娘一见倾心,也不知是如何被迷了眼去,倒是那清冽的香气,却是深入人心。

    荣唤钟想着深吸了一口气,清香涌入口鼻之中。

    荣唤钟霍然睁眼,却见楚慕染正背对自己站在花坊湖的游廊之上,微风略过,阵阵涟漪,伴着拂过他鬓角的发丝,好一幅美人游湖图!

    视线又落在了李贞娘的身上,较好的面容,是温婉娴静的模样。

    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就连荣唤钟自己也恼着如何生出了这般不堪的想法,只是看着楚慕染说道,“楚姑娘身上的香味,不知是出自哪里?”

    然而楚慕染却只不过笑道,“是因了李家的二姑娘,我常为她瞧病,常在她的房内驻足片刻,这才沾染上了这般的香气。”

    原来,不过是瞧了她,便有了这般沁人心鼻的味道。

    荣唤钟只觉得神色谎话,张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终是没有说什么的,只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了白玉的簪子,捧在掌心,那一丝丝清凉才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荣唤钟只道,“玉簪配佳人,不知道这簪子,二姑娘可喜欢?”

    精致的花纹,精细的做工,倒是别具一格的玉簪。

    荣唤钟目光灼灼地望着贞娘,却叫她有些慌乱。

    “这礼物太贵重……”她推辞着说道。

    贞娘的心里是慌乱的,只因了这是荣唤钟送的簪子,她不是收不得簪子,只是收不了这一份心意罢了。

    荣唤钟似乎有些失落,只是却依旧将玉簪捧在掌心。

    “贞娘,这簪子,配你今天的衣服,很好。”楚慕染却在这时淡淡说道。

    贞娘侧身望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她忽的想起了之前慕染所说。

    “那位荣公子必会来找你,若是你不想他再纠缠,我怎么说,你便如何做。”

    此刻,楚慕染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贞娘心中疑惑,却还是低着脑袋,两腮绯红地说道,“贞娘……贞娘多谢荣公子。”

    荣唤钟这才嘴角上扬,将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入了贞娘的发间。

    只是林瑞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走在花坊湖上,他只是纳闷,明明心中高兴得很,为何脸上却挤不出半点的笑意。

    李嫣然是李国公府家的庶女,娶她,也是对李仁川说,他与李贞娘的婚约就此作废,李仁川应该会高兴地答应的了吧。

    只是为何,却觉得心慌?

    难道是为了李苒儿不成?

    不,他与她,再无瓜葛,更何况,他与李苒儿之间,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瑞若有所思,脚步沉重。

    只是他忽的一抬眼,却看见了荣唤钟正含笑为贞娘别了一支簪子。

    贞娘羞怯地笑着。

    这般的景色是无比的美好。

    林瑞的心里却是无端地难受了起来,竟然是荣家的十三爷荣唤钟!

    他是爱慕贞娘不成?!

    林瑞不禁妒火中烧,只是恨恨地想着,毕竟他才是与贞娘定了婚约的人,贞娘是自己的,又哪里轮得到这个荣唤钟插足?!

    这样想来,林瑞的面上是未曾有过的神色。

    漫天的妒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这个荣唤钟,他凭什么?!

    林瑞这样想着,忽的转过了身子,拂袖而去。

    楚慕染含笑望着二人,只是眼神却在这时略过了他们,看向了林瑞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林瑞很快便出了李国公府的大门,小厮已经将聘礼抬了来。

    是恭恭敬敬地俯身说道,“二爷,聘礼已经在马车上了,是这会子进去么?”

    “将东西收了,打道回府!”

    小厮似乎是有些惊讶,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刚刚停下脚来的马车再一次绝尘而去,直叫门口守着的小厮们面面相觑,全然是不解。

第十四章 共夫

    “为何要收了那簪子?”

    等回到了自己的屋室,贞娘只轻轻地扶着手中的玉簪,却是不解。

    楚慕染拂着茶杯的盖子,只是轻声说道,“不然,林瑞便不会来寻你。”

    “林瑞?”贞娘似乎有些不解,这又关林瑞何事?

    只是楚慕染却只是微微上扬着嘴角,是淡淡含笑,并没有说什么话。

    贞娘似乎有些促狭,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沉默了许久,慕染这才说道,“贞娘,你说过的,若是林瑞来寻你,你便不会拒绝。”

    贞娘似乎是记得这件事情的,她忽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眼角微微颤抖,林瑞,真的会来寻她吗?

    只是……

    “慕染,你是如何知晓?”贞娘还是疑惑。

    楚慕染指着簪子,这才说道,“因为它。”

    “簪子?”贞娘的视线落在了它通透的白玉上,一瞬间,似乎有些失神。

    “荣唤钟将簪子戴在你发间的时候,被林瑞瞧见了。”慕染摇了摇脑袋,似乎有些无奈,这才说道,“所以他妒火中烧。”

    “竟然是如此?”贞娘似乎是有些愕然,却转而变得惊慌,“是他误会了……”

    “人生,总是需要这些美好的误会的,不是吗?”楚慕染只是紧握着贞娘的手,淡淡含笑。

    贞娘慌乱的一颗心忽的安静了下来。

    “若是林瑞喜欢的是你……”慕染见贞娘有些神色异样,这才说道,“你会如何?”

    “我……”贞娘眼神慌乱,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她的心里,却已然是有了主意的。

    林瑞有些失魂落魄,没有回了林府,只是拐进了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之中。

    李嫣然果然在那儿等着他,媚笑道,“阿瑞,你回来了。”

    林瑞却是错开了看着李嫣然的目光,躲躲闪闪,似乎不知道究竟说什么才好,许久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嫣然……对……对不起。”

    只是李嫣然似乎早就料到了,只是依旧笑着,不带半分怒意,“你喜欢我二姐姐,是吗?”

    “我……”

    林瑞哑然,他竟不知,李嫣然是早就发现了。

    只是李嫣然笑得却愈发娇媚,“只是阿瑞,你也放不下我,是么?”

    林瑞这才看向了李嫣然,只不过目光里似乎有些感激的神色。

    李嫣然只是笑道,“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阿瑞,只要你心里有我,嫣然便心满意足。”她笑着的时候忽然落下了一行清泪,白皙的指尖轻轻地在林瑞的胸口画着圈圈,是梨花带雨的模样。

    可叫林瑞一阵心疼,将李嫣然搂在了怀中,“嫣然,我也不知,我究竟是怎么了?”

    “阿瑞,阿瑞。”李嫣然依旧轻声哽咽,却是一声一声唤着林瑞的名字。

    又过了几日,荣国公府家却是欢天喜地。

    久卧在病榻上的荣老大人是真的能够下床了,起初还拄着拐杖,走路的时候有些颤颤巍巍,没几日,就连拐杖也去掉了。

    咳嗽病也是好了许多。

    荣家上下是愈发的欢喜连连。

    楚慕染收了金针,这才舒了一口气,淡淡说道,“荣老大人的病,已经无大碍了。”

    荣家上下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容老爷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直感激地说道,“老夫……老夫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说着更是要跪了下来。

    楚慕染却是连忙扶住,只是含笑说道,“荣老大人不必客气,这是慕染身为医者的本分。”

    荣家人奉了诊金来,真金白银,一摞摞垒好,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楚慕染依旧是淡淡含笑,却是自然而然地唤了身后的小厮接了金子来。

    荣锦送了楚慕染出门。

    离开的时候,却有人笑着,“都说这楚姑娘厉害,我瞧她前几次只身前来,偏这一日带了小厮,才知晓是为了有人帮她拿着诊金。真奇怪,她怎么就知道这一次就给她诊金了?”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皆是嗤嗤一笑。

    这位姑娘,还当真是神机妙算!

    只是荣锦走在楚慕染的身侧,却是面色沉重,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楚慕染见他这般神情,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如何每个人同她说话之时,都是这般的神情?

    犹豫了良久,荣锦这才说道,“楚姑娘可是李家之人?”

    “不过是暂居李国公府罢了。”慕染只道,她是猜出了荣锦的心思的。

    的确,荣锦心中纳闷,这位楚姑娘既然是住在李国公府上的,又何必暗示自己对付李家?难不成,她是受了李家的虐待不成?”

    “当日你要重生,怪我没有同你说清楚。”楚慕染那却在这时候说道,“如今我便同你讲明白了,我并非与李国公府上的人有何瓜葛,只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那时我在如玉医坊,常有想要重生之人委托与我,改变自己的过往。只是这毕竟有违天命,代价惨重。因而真正选择重生的人不过是少数,当初怪慕染未同你说清楚,如今不过是我的补偿罢了。”

    虽说这理由古怪,不过听着也倒是合乎情理。

    荣锦没有怀疑,只是伫立在门口,瞧着楚慕染步出了门外。

    他似乎有些犹豫,谁知荣老大人却将他叫到了房中。

    许是就病一场的缘故,老者似乎有些米暗色发黄,眼睛也有些阴森。

    许久,他苍老的声音才入了荣锦的耳里,他说,“这位楚姑娘可是从荣国公府找来的?”

    “是。”荣锦低头俯身,是毕恭毕敬。

    “荣家与李家的经历实在是太过想象。”荣老大人却只是沉声说道,“这样的家族,整个洛城,有一个,也就够了。”

    话音刚落,荣锦一惊。

    却只听得容老爷子只是淡淡说道,“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也无需对李国公家的做些卑鄙的手段,只是两家,不必再往来。”

    “是。”荣锦又是俯身,这才定下心来。

    容老爷子的话,毕竟正是他心中所想。

    “只要咱们容家家宅安宁,这就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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