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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迟莯     如玉医坊txt下载     如玉医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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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贞娘之前不施粉黛,在那国公府倒是平淡无奇。”李嫣然依偎在林瑞的怀中,玉指却在他诱人的锁骨之处游走,撩拨着林瑞悸动的心,她却只是媚笑出声,“如今的气色与之前想比倒是好了许多,与那李苒儿相比,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又如何。”林瑞早已急不可耐,只匆匆地打断了她的话,掰过了李嫣然的额身子,一张嘴却对着她吻了过去,声音沙哑,“我心里念的不过是你一人,我爱的,也只有你一个。”粉舌在嘴间肆意地纠缠着,林瑞吻得忘我,一双大手探进嫣然单薄的衣裳内,挑起翠绿色肚兜的一角,长驱直入,怀中娇躯一震。

    李嫣然微微睁开了眸子,只是含笑瞧着忘情的林瑞说道,“既是如此,你不如去收了那李贞娘,毕竟她才是李国公大人最宠爱的小姐!”她说着轻轻地在林瑞脸上呼出了一口气来,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气若幽兰。

    只是林瑞似乎有些失望,只是搂紧了李嫣然,“嫣然,我们不必理会李国公府的一切,远走高飞,可好?”

    “跟着你过苦日子么?”李嫣然却只是冷冷一笑,笑声尖锐,自林瑞怀中起身,飞快地套了一件薄褂子在自己的身上,望着林瑞的眼睛里全然是疏离的冷漠。

    “我是说……”林瑞还想在说些什么。只是一下子失了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阿瑞,让你在国公府虚与委蛇。我又何尝不心痛呢?”李嫣然这才缓缓地攀上了林瑞的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身上,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他落在肩上的头发,眼里是满满的心疼,“只是如今林家是这般的光景,他们又是这般压着你,让你喘不上一口气来。若你不靠着李府,岂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们现在只需忍一时的不悦。只是为了将来能抬起头来做人,你说是吗?”光滑的皮肤触碰着他脸上青涩的胡茬,李嫣然说得林瑞只连连点头。

    “嫣然。”林瑞此时一把紧紧地握住了嫣然的手,如痴如醉地看着她。“只要是为了你。我都愿意。”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着炙热的爱意。

    不过是真是假,当局者迷,究竟还是无从知晓。

    而此时此刻的李国公府,却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李仁川没有回房,沈氏孤苦伶仃一人,独守空闺许久,直到夜色愈发的浓郁却始终等不到他的影子。等得久了,她也就愈发的烦躁起来。不耐烦地唤来了翠儿,只厉声问道,“可是知道老爷上哪儿去了?”

    “似乎……”翠儿打量着沈氏的颜色,迟疑了许久,这才怯怯地说道,“似乎是上薛奶奶那儿去了!”

    “我就知道!”沈氏眼里的阴狠暴露无遗,再不复人前的慈善形象,一片昏暗里她只露出了凶狠的目光,“那个没脸没皮的贱人,老爷不过是多少个月没进了她的房,她就那么饥渴难耐了不成,那个小**,我分明是警告过了她,现在看来,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了啊!”

    一道惊雷劈下,白光乍现,翠儿只是偷偷地窥视着沈氏的脸色,却觉得愈发的恐怖,双腿直打着哆嗦,似乎是要落下泪来。

    李苒儿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人一把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时候,她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骂骂咧咧地呵斥着,等到定睛一看,这才看见是沈氏冷着一张脸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她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娘,你吓我干什么!”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能睡着!”沈氏见自己的亲闺女睡得如此的香甜,是愈发的气愤,“如今咱们的好事被那楚慕染给捅了出来,你爹分明是不再相信咱们娘儿俩了,你却还这般无关紧要,你以为,你还有你爹宠着么?”她说着只冷笑着。

    李苒儿打了个寒颤,难以置信,却还是揶揄道,“爹爹一向疼爱我,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骨肉,他不会……”她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沈氏,却还是哆哆嗦嗦地说道,“再……再说了,那毒分明是娘您下的,药也是您……您换的,关我什么事情?”

    只不过越说到后边,声音越发低沉了下去,沈氏的脸色也就愈发的难看了。

    “你个猪脑子!”只觉得气血上涌,沈氏差点儿被气得背过气去,手指狠狠地戳着苒儿的脑袋,她恶狠狠地说道,“你也不想想,你爹会以为此事与你无关么?若是咱们娘儿俩失了宠,你如何还有这些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你又如何与那个林瑞私会?”

    “娘!”李苒儿睁大了眼睛,她以为她的事情,无人知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九九!”沈氏似乎是真的怒了,她的脑海里徘徊的全然是楚慕染的模样,杀意自眼中涌现,想着若是被她逮着了机会,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贱女人,这样想着,沈氏的话语里也透着十分凌厉,“总之你可给我长点心眼,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西边那个姓薛的得了意去!”

    “是,娘……苒儿……苒儿明白了。”李苒儿只悻悻地回道。

    到了翌日辰时,楚慕染果然到了李国公府。

    贞娘睡得倒也还算安稳,一夜过后气色又好上了些许,信步走到屋外的抄手游廊上,看着一汪清澈的湖水中的脸庞,只见杨柳宫眉,稚齿婑媠,朱唇粉面,盈盈秋水。一抹愕然漫上了心头。

    她只是在心里喃喃自语,这真的是我吗?

    “美吗?”楚慕染的声音却在这时候自她的身后传来,贞娘回了身子。看着依旧一身白衣的楚慕染,身材袅袅婷婷,凹凸有致;发流散如瀑,纤腰一束,**轻分;五官玲珑精美,面似桃花;皮肤粉腻如雪,冰肌玉骨。软语娇音,想着这才当真是美人呢,自己又哪里比得上分毫的。

    “九天仙子下凡尘。柳眉凤眼俏佳人。”贞娘只不自觉吟道。

    楚慕染知晓贞娘话中所指,不过她只是浅笑着,似乎是不置可否。

    两人回了屋内,一番望闻问切。她这才说道。“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看来我是不必再操心了。”

    “可是我寻你……”贞娘似乎有些焦急,说出的话耐人寻味。

    “我会助你,”似有一道烟波自楚慕染眼中流转,“只是贞娘,这毕竟要靠你自己。”

    贞娘似乎是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她终于笃定地点了点头。

    慕染并未在国公府逗留太久。

    只是她正欲要步出国公府的时候,却还是被李苒儿叫了住。她停下脚步,神色自若,只缓缓地转过了身子,便瞧见了李苒儿正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看着自己。

    楚慕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只不过盈盈一拜,谦卑地说道,“慕染见过三小姐。”

    “你就是那什么医坊的神医?”李苒儿依旧是一脸的不屑,盛气凌人地望着她,只不过她眼中的楚慕染自始至终嘴角都噙着一抹笑容来,在她看来,如同是挑衅一般。李苒儿往前逼近了几步,嘴里的嘲讽显而易见,“都说姑娘你医术高明,不知可否看出苒儿身上有什么症状?”

    “小姐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楚慕染只是轻轻地打量了她一眼,便含笑着说道。

    李苒儿倒还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楚慕染却突然凑近了李苒儿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够听见,她继续说道,“只单从面相上看,倒是不见什么,只是小姐你却可知,自己早已病入膏肓!”

    “真是放屁!”李苒儿大惊失色地看着面前的楚慕染,只觉得她脸上的浅笑都已然变幻成了**裸的嘲笑,瞪着眼睛,不自觉啐了一口,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身份,如同泼妇一般骂骂咧咧着,“我当你是什么神医,不过是江湖骗子罢了,你等着,本姑娘定会揭穿你的鬼把戏,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哪里会有你的容身之地,而你!又是如何死于葬身之地的!”

    “小姐……”楚慕染并不反抗,只是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依旧含笑看着李苒儿,只不过一只手紧紧地攥紧了肩上挂着的医匣子,瘦弱的肩膀在风中微微颤栗着。

    李苒儿一时间不明所以。

    只是在楚慕染的身后,忽的出现了林瑞的身影。

    李苒儿方才只兀自骂着,不知道林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那些肮脏的话语,她究竟是听进去了多少。

    “瑞,我……”李苒儿笑得勉强,似乎想要解释些什么。

    林瑞的表情只是微微一变,转瞬遂恢复成了之前的温柔,不过与李苒儿之间却多了几分无形的疏离,“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先走了。”

    “你……”李苒儿望眼欲穿地望着林瑞离去的背影,又看着依旧面不改色的楚慕染,心里的话堵在胸口,说不出也道不得,她气得一跺脚,只能愤愤地转身拂袖离去。

    楚慕染捕捉痕迹地望了一眼身旁的楼阁,转身,不作停留。

    方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贞娘第一次见到李苒儿这般神色,心里竟生出一丝丝的快感,她摇了摇头,暗恼着自己为何会有这般的想法,不过慕染的声音如在耳畔。

    “你生前太懦弱,错过了许多,若是你不想重蹈覆辙,贞娘,你必须变强。”

    她说的笃定,贞娘不自觉便相信了她的话语,只不过她却不明白她究竟应该如何是好。

    “到时你只需看着我就好。”楚慕染却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就像是她在谋划着什么一般。

    贞娘又想起了她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她说她要告诉自己。

    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贞娘的眼里似乎有什么在闪烁着。映着李苒儿仓皇的背影。

    梧桐片片叶惊落,连卷西风丝丝残。纵不过四五月间,李国公府却染上了遍地金黄,似乎已是暮秋之时,贞娘只觉得有些冷了。

    回屋套了身织锦皮毛斗篷,贞娘望着铜镜之中的影婆娑,心中忽的闪现了几抹异样。

    或许自己本来就不必害怕李苒儿。再如何,那李苒儿不过只是个庶女,而她才是真正的嫡女。地位尊卑,她心中自是知晓,国公府的人,也自然一清二楚。

    再或许。李苒儿只不过是在自己最美好的岁月里见到了林瑞。

    她与林瑞指腹为婚不说。那时她被病痛折磨,脸色黯淡,形同枯槁,可是现在却不同!

    缓缓地抬起了自己如玉葱一般的手,花指尖绕,罗纱轻捥。再见那青铜镜上,一朵珠花淡梳妆,这样的自己。只是她自己看着,心头也不禁一颤。

    心里的悸动的种子突然疯长着。那些被李苒儿欺侮的时光在脑海里一一浮现,还有那些低头静默地委屈,充斥着贞娘的心间。

    耳畔忽然响起了沈氏的声音,“喝了药,病可就是好了,来,快喝吧!”

    满满的苦涩灌下了肚子,那些作呕的痛苦翻涌而至,贞娘的一颗心忽然冷却了下来。

    “这一对母女……”她坐在了椅子上,眸子终于垂了下来,只盯着桌案上的桌布繁芜娟丽的图案,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忽然串成了一块儿。她在这一刻恍然。

    李苒儿对于贞娘明里暗里的折磨,她不说,一来是为了她的怯弱,二来,却是为了沈氏。

    贞娘儿时丧母,那时沈氏刚进门不久,却视自己为己出,这才让她的心头泛起了温暖,待沈氏犹如自己的亲母一般。

    现在看来,沈氏自始至终,从没有将自己当成她的亲生女儿,自己只不过是她的棋子罢了。

    不过她却清楚地记得,分明只因了她叫了沈氏一声娘亲,李仁川这才那么快地让她当了正室,取代了娘亲的地位。

    “好一对的母子!”贞娘握紧了手中冰冷的杯盏,声音是未曾的冷漠。

    大病一场,脑袋不似之前那般浑浊,贞娘终于从那二人的阴谋中挣脱了出来,只是品味着这些年的屈辱与委屈,贞娘的面上,却是未曾有过的神色。

    寒星明灭,那时冷雨凄凄,窗前的烛光隐隐闪烁着,只留下了千行烛泪。

    素手绾青丝,玉簪隐花钿。

    她却忽的抬手扫落了梳妆台上的盒子,鲜艳欲滴的蔻丹的火红色彩嵌在桌上撒着的脂粉里,铜镜之中却印着李嫣然怒气盈盈的绝美的容颜,媚态自眉间而生,娇艳地像是暗夜里妖娆的罂粟。

    她轻抚着自己这张脸,指尖是光滑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犹如羊脂白玉。

    便是这张脸,让林瑞魂牵梦萦,无法自拔。

    “呵呵,呵呵呵呵。”李嫣然却不过只是冷笑一声,眼里的恨意愈发的幽深,手指攥紧了衣角,她只是低着脑袋,一头青丝遮住了她的容颜,只是她的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戾气,“楚慕染。”她只一字一顿地说着,“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语毕,烛光明灭,忽明忽暗,倒映着楚慕染婀娜的身影,随风摇曳着。

    烛光终究是暗了下去,一片阴暗里,只剩下凄冷的月光散在李嫣然凄然的面容上。

    她恨得咬牙切齿,“楚慕染,我红莲,绝对不会放过你。”

    起风了,从半遮半掩的窗户里漏了进来,楚慕染只觉得一阵冷意,正欲起身将窗户合上,耳畔却想起了急促的鸡鸣声。

    天边是黯淡的青光,她这才发现发觉,竟是快要天亮了。

    狭窄的屋室里空空如也,苏钰不见了踪影,慕染的神情稍稍有些恍惚,却没有多想,只是起身收拾了一番,遂拾起了医匣,步出了门外。

    等步至李国公府,方至辰时。

    未见贞娘,却被邀至了偏厅。果不其然。沈氏正坐在那儿饮茶,一见了楚慕染,倒像是见着了宝似的盈盈起身。亲昵地拉过了她的手,笑意吟吟地说道,“楚姑娘远道而来,倒真是辛苦了。我就说嘛,派了轿子去,方便不说,也不至于把自己给累着了。”

    “夫人多虑了。无妨。”楚慕染却只是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只是恭敬地立在沈氏的身侧,余光却落在了厅堂的内侧。因了掀了帘子,倒是清楚地看见了被草草藏匿在柜中的一匹锦缎,却露出了衣角光鲜亮丽的花色。

    她眼角微微一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沈氏瞧着这个楚慕染一副清高的模样。心中愈发的恼怒。只是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依旧温柔地含笑着,“我家贞娘大病了一场,如今身子好了些,睡得也沉了,只怕是这会子还没起呢,可是要姑娘久等了!”

    “只是贞娘昨日分明应了我,这个时辰……”慕染微微蹙着眉头。似是有些不悦。

    沈氏心下了然,眼里一道精光闪过。立即托着她的话,“贞娘这从小体弱多病的,老爷又宠着她,她自小便是身娇肉贵的,姑娘脾气也是常有,她虽说也唤我一声娘,我这毕竟也是老爷的继弦,也是心力交瘁的了,更何况是姑娘您……恐怕也着实累得慌了。”

    “夫人说的正是。”楚慕染似是有些许微微的动容,“姑娘毕竟是国公府的千金姑娘,慕染却不过是小小医坊的大夫罢了,生怕姑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当初若不是李大人那般虎视眈眈地瞧着我,我自然也不会这般道出实情来的,夫人却如此宽容,慕染……”她说着欲要跪下。

    沈氏心下了然,赶紧扶住了慕染,笑道,“我自是知晓你的难处的,你又何必如此……”

    “娘,我是来这儿……”这时候李苒儿刚巧赶来,只是一看到楚慕染,嘴上的话骤然停住,只是恶狠狠地瞧着她,一脸怒容地说道,“这个贱婢为何在这儿?”

    “苒儿,可不得无礼!”沈氏并不知晓慕染对苒儿的非难,只是生怕她扰了自己的计谋,厉声怒喝道。

    “娘!”然而不明白,目光同样落在了内室的那一匹锦缎上,这才不甘地拂袖离去。

    她方才的一举一动全然落在了楚慕染的眼里,沈氏见苒儿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唤丫鬟送了茶过来。

    慕染与沈氏表面寒暄了几句,便以贞娘为由,起身告辞了。

    等到回了贞娘的卧房,贞娘正在铜镜前坐着,描一点朱砂在眉间。

    未央只是透过铜镜看着她的面容,只见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不似之前浅淡的妆容,几分媚意少不至于,却也多了些许的心机。

    楚慕染的笑意盎然,入了门内,“可是想通了?”

    贞娘正整理着一头青丝绾成的髻,不觉忘了时辰,一见是楚慕染来了,这才急匆匆起身,迎了慕染进去,只是声音怯怯的,似乎带着几分迟疑,“慕染,我虽不想再受她们欺侮,可我并不知晓……”她说着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幽幽说道,“我却并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

    楚慕染神秘一笑,只是缓缓地伸出手来,撩拨了几丝头发落在耳侧,更添几分妩媚,她的眼里露出微微的笑意,只领着贞娘出了自己的卧居,来到了先前的偏厅之中。

    正巧碰上了匆匆出了门的李苒儿,怀里跟着的丫鬟正紧紧地抱着那一匹锦缎。

    楚慕染不说话,只是望着贞娘。

    不过李苒儿见了此刻面色红润的贞娘,分明有几分心虚,又想着她毕竟如此害怕自己,又趾高气扬起来,话里透着几丝不屑,“姐姐,我说您大病初愈,身子却还是弱着,不在您的闺阁之中待着,来这儿做什么?”

    “我……”贞娘看着楚慕染的脸色,只是她却只是默然,她却惊惶起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瑟缩着身子,不敢再看李苒儿一眼。

    楚慕染摇了摇脑袋,轻声叹了口气。却依旧不做声。

    李苒儿见贞娘不过还是一副窝囊的模样,愈发的得意,只是款款离去。与贞娘擦肩而过时更是装作不经意地撞了她一把,撞的贞娘一个趔趄。

    李苒儿睨了贞娘一眼,只冷嘲热讽着,“我说姐姐,您脸上的胭脂,也着实厚了些,阿瑞可不喜这般的妆容!”说着掩嘴窃笑一声。扭着丰满的翘腿聘婷婷离去了。

    独留下贞娘,脸一阵红一阵白,只僵立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

    院落中的黄叶终是偏偏飘落下来,裹挟着似有若无的寒意。

    着实是有些冷了。

    贞娘却未发觉,她只觉着脸上燥得很。回到了屋子里。便只默然坐在了榻上,一手微微撑着额角,黯然伤神。

    楚慕染轻轻地推开了窗,望着天边云卷云舒,却只是轻声说道,“贞娘,你很好。”

    贞娘愕然地抬起了脑袋,目光里似乎有什么在闪烁着。

    “我说。”她却只是沏了一壶茶。茶香沁人,小抿了一口。这才幽幽说道,“贞娘,你方才做的很好。”

    “可是我……”贞娘难以置信。

    “你可是看见了三姑娘身后跟着的丫头怀里抱着的那匹锦缎?”她只是浅笑着。

    贞娘红了脸,点了点头,那般好看的花色,她一眼就瞧见了,金银箔丝勾芡的花纹,还有那镶金的蝴蝶,栩栩如生得如同将要翩翩而起一般,瑰丽多彩,花纹精致高雅,花型立体生动,当真是叫她看痴了。

    也正因了如此,所以苒儿看自己的时候才会多了几丝不屑吧。

    一想到这里,贞娘是愈发的苦恼着。

    “那是洛城城东的锦衣阁新出的花样,一个洛城,仅此一匹古香缎,自然叫三姑娘得了意去。”楚慕染忽然目光灼灼,看着贞娘。

    贞娘忽然愈发的心动。

    只是慕染又沏了一杯茶,递与了贞娘,这才说道,“光是锦缎就如此引人,制成的锦衣更不必说,更何况,我却记得。”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时林家的瑞儿爷正是瞧见了三姑娘身着锦衣的模样,不日就上了国公府提了亲。”

    “当真?”贞娘忽而慌乱了起来。

    “贞娘。”慕染却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这匹锦缎,是荣国公府所送,它本来,就该是你的。”

    贞娘眼角微微一动,眼里有什么闪过。

    “不过,不急。”楚慕染说到这里,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弧度来。

    是不急,好戏,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李苒儿唤了大丫头雪儿来,那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平时确实未有什么交集的。

    “三姑娘。”雪儿规规矩矩地站好,却未跪下来。

    李苒儿睨了她一眼,端起茶杯用杯盖抚了抚水面的渍迹,这才微垂着眸子,不冷不热地问道,“雪儿,你在老太太那儿,一个月拿多少钱的?”

    “回三姑娘,一两。”雪儿毕恭毕敬地回答着。

    李苒儿眸子微动,放下来茶杯,唤身边的丫鬟拿了那匹锦缎来,“我却是听说你的女红还算是精巧,这都是上好的金丝银线,放了外边我也不安生,你拿去改改,若是我满意了,多给你几两银子也是无妨的。”

    “谢过三姑娘。”说什么都没有比钱来的实在,雪儿感激地看着苒儿,不由得跪了下来,

    “切记,”李苒儿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莫叫人瞧见了,这毕竟也算是尊贵东西,我也是瞧着你放心些,只是有些人,止不定是要起歹心的。”

    “雪儿记住了。”她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李苒儿使了个眼色给了一旁的小丫鬟,那小丫头心领神会,只端着怀中的锦缎,施施然寻了个僻静的路子,领着雪儿离开了。

    清波收潦日,华林鸣籁初。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

    等到了晚间,是愈发的冷了,离了李国公府几里外的巷弄里,只不过闪烁着点点的烛光,雪儿她娘叶氏端了热汤过来,心疼地瞧着她,“老太太好容易放了你回来,你不歇着。这又是何苦?”

    “娘是不知,”雪儿却难掩眼中的喜悦神色,手下的针线飞快地攒动着。“等我制成了这件锦衣,爹的病就有着落了。”

    “阿弥陀佛!”叶氏虽说有些激动,却还是不安,“这般尊贵的东西,放在咱们家里,这心里头还是悬着慌哟!”

    雪儿的手里一顿,却只不过是一笑置之。手下的动作又快了些。

    这时候却响起了叩门声。

    噔,噔,噔。

    屋子里一片死寂。如此夜深人静,还有谁会敲门来?

    雪儿不敢在动弹,与她娘面面相觑,眼神慌乱。

    叶氏急忙藏了锦缎在塌下。转身操起了角落里的一把铲子。走到了门口,粗着嗓子唤了声。

    “是谁?”

    “给国公府上的二姑娘瞧病的,慕染。”声音淡淡的,不过没什么恶意。

    娘儿俩这才悄悄松了口气,雪儿却弱弱地唤道,“可是……可是楚姑娘?”那位神医,妙手回春,救活了二姑娘。她也是知晓的。

    “正是。”

    房门打开,冷风打在屋内的二人的脸上。

    叶氏瑟缩着身子。见了慕染身上的医匣,这才露出了笑脸来。

    “慕染是来瞧病的。”楚慕染盈盈说道,脸上却不见神情。

    雪儿似乎有些抽噎,请了慕染进了里屋,“我爹自去岁就犯了咳嗽病,起初总不见得大好,如今更是连床都下不来,咳嗽时还带着血,姑娘可要救救我爹!”

    炕上躺着个面容枯槁的老头子,枯黄的面容,干瘦的轮廓,看着甚是骇人,若不是那断断续续的咳嗽着的声音,看上去如同死人无异。

    一旁的娘儿俩不自觉抹着泪。

    慕染心下了然,也不说什么,只是施了针,又帮着老头子顺了气,那咳嗽声却也是止住了。他缓缓地闭上了眸子,耳畔是细细的鼾声,似乎是睡着了。

    李苒儿与叶氏也停了哭,握着楚慕染的手连声道谢。

    楚慕染却将手指覆在唇上,示意二人莫要出声惊扰,这才步出了小室,只是拿了纸写下了方子,“一日三回,若三日之内不见效,再来寻我。”

    “谢过姑娘,谢过姑娘!”李苒儿几乎欲要跪了下来,与叶氏二人互相搀扶着,泪眼婆娑。

    楚慕染不过是摆了摆手,目光却落在了塌下露出的金丝古香缎的一角。

    她笑道,“我不过是受了姑娘之托来的。”

    苒儿一下顿住,惶惶然似乎不知如何是好,颤声问道,“可是……可是三姑娘?”

    “三姑娘也是关心,她托我问一声,这锦缎要何时才能好?”

    “姑娘将锦缎给了雪儿,不怕她……”

    李苒儿跟前的小丫鬟斟了茶,眼角闪烁,有些犹豫。

    “就那个丫头……”李苒儿却不过是冷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洛城只这一匹锦缎,她就是要偷偷拿去卖,也得有这个胆子!”

    “可若是出了洛城……”

    “你别忘,她家中还躺着个下不来床的爹!”

    当真是心思缜密,却也叫平儿没了偷懒的念头,只得连连称是,暗叹着三姑娘的高明。

    锦衣很快就送了来。

    这一日,屋外堆着云,阴沉沉倒是闷得很。

    陡然凉意袭来,李苒儿唤了平儿关了窗,蹙着柳眉不耐烦地说道,“为何还不落雨,倒真把人给闷坏了。”

    楚慕染点了熏香,轻烟袅袅,沁人心脾。

    贞娘微微眯起眸子,陶醉其中,“真是香气宜人,竟也不觉得胸口烦闷了。”

    楚慕染依着阑干,望着阴沉沉的天色,若有所思。

    “是要落雨了罢。”贞娘只笑道。

    楚慕染却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静默了片刻,她这才在贞娘的身侧坐了下来,“今日身子如何?”

    “除了秋日身子乏了些,只觉得困倦,也未有什么不舒服的,”贞娘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就是昨日胸口闷闷的,许是这天气闷得慌。”

    “咯血呢?可有再犯?”

    贞娘一愣,她分明记得自己似乎未将此事告知楚慕染的。

    “自娘胎的毛病,不过近日确实不再犯了。”

    楚慕染点了点头,不再询问病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锦衣送来了。”

    贞娘心中一颤,眼里似有什么流转,忽然握紧了慕染的手。

    “你是嫡长女,就算是她后来居上,论理,她也该让着你。”楚慕染只是笑,“你去讨,她不得不给你。”

    “只是……”贞娘却依旧犹豫着。

    “你怕。”一语中的,楚慕染却是神色自若地说道。

    贞娘瑟缩着想要缩回了自己的手,楚慕染却另拿手轻轻地扣着她的手腕,领她出了门,阴沉的乌云压了下来,贞娘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却只能亦步亦趋,跟着慕染出了菁湘馆的小门。

    又拐了几道,楚慕染走得急,被她拉着,贞娘有些踉跄。

    再拐角,迎面走来一个小丫头。

    没有收住脚,只一头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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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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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的阴霾终于散了去,天边只对着厚厚一叠纯白色的云朵,终于可见隐隐的日光。

    热气终于涌了上来。

    沈氏做了主,国公府桃花遍野,花卉争奇斗艳,她心中暗自得意,请了不少的宾客们。

    这一日,庭前的花瓣纷纷落了,落了一地,楚慕染信步走在上面的时候,发出了窸窣的声响,像是女子的无语凝噎。

    她嘴角含笑,余光睨着一旁的沈氏阴暗的眼神。

    她却只是含笑不语。

    洛城毕竟是皇城脚下,纵然李仁川喜好清静,国公府位置偏了些,隐在茫茫的青砖舍瓦之中。那花会的消息却是早早地传了开,宾客盈门,出入沈府频繁。

    沈氏笑意吟吟,厚厚的脂粉随着眼角的轻颤抖落了下来,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送进门内的流光溢彩。

    合不拢嘴。

    丫鬟细细地铺了胭脂,描眉画鬓,唇上一点朱红,李苒儿却不满地蹙着眉。

    “我要这洛城内最妖艳的妆容,一舞倾城,我定要让天下的世人都为我的容颜倾倒!”她不耐烦地说着,铜镜里的装束却入不了她的眼。

    执眉笔的丫鬟颤抖着手,不敢再动分毫。

    李苒儿柳眉冷蹙,冷声喝退了丫鬟。只是起身望着一身华服的自己。

    傅粉施朱,酥胸半掩,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她这才稍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水袖扬起,她施一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

    只是盈盈一眼,竟是自己都痴了。

    “林瑞,我是要成为你的妻子的。”她絮絮说着,眼里春光流转。

    而此时此刻,一处幽静的府邸内。穿过庭院的荒芜,西厢却露出了古色古香的一角,紫颤木盒子里放置的古铜色香炉内的青烟还未散去,衬着一室的旖旎。

    有美人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 。软软地摊到在了林瑞的怀中,白皙细腻的一双如玉葱般的手轻轻划过林瑞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子,落在了他微抿的朱唇上。

    李嫣然的话里透着丝丝妩媚,“天色不早,还不去国公府,小心那丫头恼了你。”

    林瑞不悦,只是搂紧了李嫣然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轻柔地吻落在她的鬓角,一手轻轻地往上。停在高耸之处,他的手里是骇人的热意,那吻细细的,碎碎的,伴着湿热的缠绵,嘴里只低低地笑道,“别的女子恨不得将她那相公捆在自己身边的,哪里像你,总是将我忘别处推。”

    “我哪里曾说要嫁于你。”李嫣然却只是媚笑一声,微微直了身,附上她的唇,将林瑞刚上来的不满压了下去,一手褪去他的衣衫,微微眯起眸子,贝齿却轻轻地咬住了他的唇。

    林瑞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愈发的急促起来,涨红了脸,身子烫的惊人。

    “嫣然,我的娘子。”他柔声说着,眼神迷离见着面前的女子妩然一段风姿,他再按耐不住,剥开了嫣然的层层衣衫。

    嫣然的耳畔是浑浊的低吼声,她被林瑞温柔的眼神缠绕着,玉指抚过他每一寸**的肌肤,尔后她莞尔一笑,朱唇轻轻含住了林瑞的耳垂,又落在了他颈上,林瑞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微微颤栗着,一个用力的挺身,恨不得将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我才穿上的衣服。”

    尔后是低低的呻吟与盎然的欢娱。

    温存之际,耳鬓厮磨,酣畅淋漓。

    而这一切,李苒儿自然是不知晓的,她只是满心欢喜,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盈盈步入了院中,眼内眼波荡漾,身上的金色在艳光之下更显波光粼粼,面似芙蓉,眉如柳,好似清风在她的身上流转。

    紫衣薄纱如花艳,柳眉凤眼俏佳人。

    梦幻得好似一幅动人的山水墨画。

    李苒儿分明听见了底下压低了的惊叹之声,更有慕名而来的公子眼里痴痴的神色,李苒儿盈盈一拜,竟在院落中央翩翩起舞。

    未见贞娘与楚慕染,许是见她如此美艳,怕得只能躲在了屋内了罢。

    却也未几林瑞,心里涌起了淡淡的失落。

    也罢,也罢,他定是来迟了罢,她便要一舞惊鸿,让她见着自己最美的模样,一个转身,莲步轻移,嘴角噙着的笑容愈发的醉人。

    忽的落下了雨来,淅淅沥沥,倒也不大,只觉得清清凉凉。

    宾客们并未四下散去,只是伫立在原地,欣赏着这若仙若灵的曼妙舞姿。

    雨下的李苒儿,晶莹剔透,美得更显惊心动魄。

    李苒儿难掩心中得意神色,轻疏云手,抬腕低眉,脚步翻飞。

    沈氏的眼里也透着满意的神色,想着苒儿毕竟还是随了自己多一些,若是像她的爹,定不能有这般貌美的。

    “三姑娘果然是国色天香,举止若有幽兰之姿。”身旁不知哪一处府邸的锦衣华服的妇人点头称赞,更是令沈氏心花怒放。

    “不知夫人家的三姑娘有无婚配?”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沈氏笑得愈发盎然。

    “不过就是夫人您送来的锦缎,若不是它衬着,今日岂能有她的风头?”只是在庭院一角,却又嗤之以鼻的女声隐隐传来,那声音虽然压得低了,却依然盖不住她的尖锐。

    荣国府的大奶奶不过是静静地瞧着,只是不语。眼里却又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李苒儿一时在心中笑得愈发的得意,谁知这时候她忽的听见了人群里隐隐的笑声。

    起初这声音不过是藏着掖着。可渐渐的,却渐渐地再也抑制不住。

    沈氏瞬时变了脸色,恨不得将李苒儿当众扯了出来,那些争相讨好的妇人们也不由得拿帕子捂着嘴,再不提提亲一事。

    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了哄堂大笑之声,那些公子们收了爱慕的神色,唇角尽是不屑。

    女眷们更是前俯后仰。直不起腰来。

    李苒儿却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脚下的舞步瞬时零乱了起来。

    “去把三姑娘拉过来!”沈氏蹙着眉,冷声低低地嘱咐着。只觉得此刻的自己。

    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那丫头虽说也觉着出丑了,不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是怯怯的。也不敢到那中央去。只往前走了几步,又急急地退了回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李苒儿却只觉得那时神情恍惚,眼前只见众人欺笑的眼神,好似她平日里看着贞娘一般,心中愈发慌乱,溅了泥水的绣花鞋忽的被裙摆伴了住,她本就心不在焉。更是忽的跌倒在地,正好栽在了一旁的泥水里。溅了一身的泥浆。

    就是为观的众人都不由得倒步退后,看着李苒儿的眼里不免多了几分嫌隙。

    只交头接耳着,嘴角是愈发的鄙夷,只是那笑声是愈发的响彻了。

    李苒儿心头一颤,只手足无措地低头看着肮脏不堪的衣裳,哪还有之前的华彩,只不过她更气恼的却是那金丝竟在雨水的冲刷下漏了色,就是没有那黑漆漆的污渍,这件锦衣也早就脱了色,丑陋不堪!

    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以为是一舞倾城,岂不知自己竟成了那跳梁小丑!

    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众人纷纷进了亭中躲雨,或是避在了屋檐之下,只有李苒儿瘫坐在雨中,一双眼睛通红,脏兮兮的脸上也不知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沈氏赶紧叫丫鬟架了她回屋子里去。

    她自然是想起了荣国府的那位大奶奶尤氏,想着她必是早有了预谋,如今却是自己请了人来看自家的笑话去,她的眼睛掠过了众人,狠狠地剐了尤氏一眼,这才匆匆交代了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却避着风头去了。

    亭外的雨小了下来,淅淅沥沥,又缓缓地停了下来。

    几位夫人公子小姐们笑了过去,倒也觉得兴趣索然,主人家碰着了这种事情,遂匆匆告辞,一时间,晚宴未至,客人却少了大半。

    尤氏唤了丫鬟拿了维帽来,也思忖着走了。

    那小丫鬟只是小声地说着,“想不到这堂堂的荣国府竟是如此荒唐,竟只拿了赝品出来,是不舍得用夫人送来的锦缎么?”

    尤氏只是笑了笑,只默然起身。

    那小丫头整理好了维帽,便扶着尤氏下了亭子去,只是还未走了两步,忽的想起了什么,眼里有些恼,“奴婢当真是糊涂,竟不知这家的夫人竟是如此打算。夫人,您说,若是她们故意让众人知晓这劣等锦缎是咱们荣国公府上送去的,可如何是好?”

    “走吧。”微风掀起了维帽的一角,只露出尤氏淡然的神色,不置可否。

    小丫鬟噤了声,也不再多言,只规规矩矩地扶着尤氏出了亭子。

    只是这时,花坊湖上,一玉面少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径自独饮,一壶佳酿转眼见底,只是仍旧神色清明,丝毫不见半点醉意。

    “荣小相公独饮可是无趣?”嬉笑着有一声音传来,荣唤钟无需侧身,也知是林家的三爷林靖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唤一个靖字,却是不静。”说罢又饮了一杯。

    “你少喝些罢。”林靖瞧着他,撇了撇嘴,似有几分不服气,“叫你来赏花的,又不是来喝酒的,方才有美人起舞,你说无趣不愿看一眼;后来美人出丑,着实有趣,你倒好,不见了人影,可是叫我一通好找!”

    “美人又哪里比得上这一壶美酒?”荣唤钟说罢也不理会林靖,只是端起了晶莹剔透的白玉酒壶,一个飞身惬意地歪在了阑干之时。佳酿如清泉一般落入了口子,酒香四溢,齿颊生香。

    站在一旁的林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却只见着最后一滴落入了他的口中。荣唤钟微微眯着眸子,沉陷在陶醉之中,再不多说什么了。

    “这样好的酒,也不知你是从何处偷来的?”林靖的喉间又动了动,舔了舔干涩的唇。

    “这里可不曾有。”荣唤钟说着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嘴角这才露着微微的笑意。

    “那是何处得来的?”林靖愈发的好奇。

    荣唤钟笑而不语。只是看着某处,沉默良久,这才俯身恭敬地说道。“母亲。”

    林靖这才瞧见了尤氏,也跟着请安。

    尤氏缓步走至了荣唤钟的身前,抬手整理了他略略散开的衣襟,嗔怪道。“又是吃酒了罢。”

    荣唤钟只是轻笑。“孩儿知错了。”

    尤氏却只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恼,只是柔声说道,“如今天气虽是热了些,只是这酒本就寒凉,不宜多吃,你若执意,也去烫了来。若是醉了,就在靖儿家住着。不然,你爹可是要罚你了。”

    “孩儿遵命。”荣唤钟又是俯身扣手。

    尤氏这才施施而去,只不过却嘱咐了一句,“晚些还有晚宴,你好吃酒,待娘留下罢。”

    林靖这才笑了起来,代了他应允,等到尤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这才狡黠地笑道,“既然应允了你母亲,你便只能待在这儿了,孝子。”

    荣唤钟不语,指腹划过酒壶白玉间精致的花色。

    “靖儿,你如何在这里?”林瑞姗姗来迟,并不见李苒儿的狼狈,不过是瞧见了林靖,只是招呼了他过去。

    “这就来了。”林靖欢快地应了声,也不理荣唤钟,只朝着林瑞跑了过去。

    只是他没跑几步忽的停了下来,只是回头冲着荣唤钟招了招手,朗声说道,“你晚上定是要流下来的!”说着也不顾他是何反应,只急急地跑开了。

    独留下他一人站在湖上,望着庭院里隐隐若现的桃花出神。

    只是这时却听见一阵泠泠作响,如流水淙淙,又如微风拂过花间,他不自觉将手覆在了阑干之上,一丝红晕缓缓漫上了面颊。

    他只觉得恍惚,那一刻,竟听得痴了。

    谁也不知,千杯不醉的他,竟在那一刻有了丝丝的醉意。

    身子缓缓地下坠,无端地热了起来,脚步踉跄,是再也站不稳了。

    只是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那般美妙的乐声却也戛然而止,荣唤钟只觉微眯的眸子里一道白衣身影闪过,鼻尖留香。

    却不知是什么香气,只觉清清凉凉。

    就像是那不知名的乐声。

    华灯初上,月明如镜,圆如盘。

    那些穿于觥筹交错之间的繁芜的星辰,终于唤醒了昏沉沉的荣唤钟。

    他抬眼,只见林靖忧心忡忡的目光,“你如何了?”

    “我如何了。”晚风吹醒了神智,他却只觉得神志恍惚。

    他是如何了?他只是醉了罢。

    “你竟然醉了?”林靖忽而有些堂皇,“唤钟,我认识你那么多年,可一次也不见你曾经醉过。”

    “是啊,一次不曾。”他忽然觉得可笑,再看一眼碗里斟着的半碗酒,只觉得一股浊气。

    就像是树下桃间,就连那花香也有些刺鼻。

    他究竟还是醉了吧,却不知何故。

    “我是如何在这儿的?”他分明记得那时是在花坊湖上。

    “我也不知。”林靖也是愕然,却只是摇了摇头,“我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是在这儿了,你倒好,便是醉了,也还认识路的。”

    荣唤钟的眼里却是有什么在闪烁。

    只是这时管弦呕哑,有舞姬在杯盏之间流转,晚宴这才开始了。

    李苒儿却待在了屋子里,只看着外边比星光还要璀璨的灯火,听着那恼人的莺歌燕舞,只觉得愈发气恼,只是一把扫了桌案上的笔砚泄气,“定是那该死的雪儿,她好大的胆子!”

    “她未必有这样的胆子,”沈氏也觉得颜面无存。只是一想起荣国公府上的那位大奶奶尤氏,沈氏的眼里又恶毒了三分,“只怕是有些人恼了你爹身居高位。这才做了手脚。”

    李苒儿终于回想了起来,“娘是说……”

    沈疏却只是发出了低低的阴冷的笑声。

    而此时在别处,贞娘只是羡慕地望着屋外的繁华,“真是热闹啊!”

    楚慕染只是淡淡含笑,“贞娘不想过去么?你是国公府上的二姑娘,应当是过去的。”

    “我么?”贞娘低头打量着自己,又想起了苒儿拿一件锦衣。“站在苒儿身边的我,应当是很丑陋吧。何况,我没有像样的衣服。”

    “贞娘。”楚慕染收了手上的笔。“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她说着起身,只是从柜间拿出了单单一套再朴素不过的纯白色软银轻罗百合裙,只配上翠水薄烟纱,看上去只觉清清淡淡。是再朴素不过。

    贞娘疑惑。只是单凭着这些?

    “你有不一般的风韵,那套锦衣配你,俗气。”楚慕染只浅浅道。

    贞娘一时愕然,嘴里似乎堵着什么,说不出半点话来。

    “我是说衣服,俗不可耐。”楚慕染只轻笑道,遂拉了贞娘换上了衣服,又为她用淡淡的胭脂染上了娥眉。又用了一支细细小小的笔,只是轻轻地几笔。便勾勒出了眼睛的轮廓,知觉那一双灿然的水眸间星光闪烁,只是清淡的梅花妆,更显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

    贞娘似乎难以置信,右手轻轻覆在脸上,眼底满满是无言的惊叹。

    “只是……”屋外的月光太过凄冷,就像是她心头忽然的寒凉,“慕染,我并非长袖善舞之人。”

    是了,贞娘从小体弱多病,整日卧在床榻上静养,只不过是读了几本书,能写几个字罢了。

    既不会抚琴,也没有力气起舞,自然也就失去了李苒儿的风戽绝代。

    这样的自己,就算是如何的惊艳,不过是花瓶罢了。

    贞娘这般想着又丧气了起来,满面愁容,真真是我见犹怜。

    楚慕染却只是淡淡含笑。

    庭院里又热闹了些,歌舞过后,也不知哪家的公子似乎有了几丝不悦,“为何却不见李家一个公子姑娘,莫不是瞧不起我们不成?”

    接着是一众的附和声。

    丫鬟匆匆告知了沈氏,沈氏不禁满面愁云。

    李苒儿更是不知所措,扑在沈氏的怀中只嘤嘤哭泣着,“娘,可叫我如何见人?”

    “你就出去吧,不过是一时之失,这些人,也忘了。”沈氏实在是没了法子。

    “他们定是要笑话女儿的,您不是不知道那些公子们,是多么的可恶,更何况……”还有林瑞,她却不知林瑞是否看见了她白日里的狼狈?

    庭院里的不屑渐渐高涨了起来。

    “难不成李大人只有一个女儿不成?”林靖借着酒意高声喝道。

    荣唤钟不再饮酒,却只是嗤笑一声,瞧着一脸得意神色的林靖。

    “靖儿。”林瑞眼里似有有些责怪。

    “哥。”林靖却是撇了撇嘴,“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家的人看不起你,看不起咱们家。”

    林瑞忽的住了嘴,不再说了下去。

    “娘,你听他们!”李苒儿愈发的惊慌失措。

    沈氏的脸完全冷了下来。

    难不成李大人只有一个女儿不成?

    李仁川自然不止一个女儿。

    “去,请了二姑娘过来。”沈氏冷声说道。

    李苒儿这才稍稍地安静了下来,是该让那李贞娘出来的,她既无德,也无艺,也没几件像样的衣服,这时候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也着实让她出了丑。

    既然她出了丑,更是不能让李贞娘得意!

    “对,就让她过去!”李苒儿赶紧附和道。

    丫鬟立即去请李贞娘。

    却不想,贞娘已步出了门外。

    幽暗的月光之下,只见一身白衣的女子,只是披散着及腰的长发,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衣,素雅至极,如此简单,是真的拿不出衣服了么?

    翠儿的嘴角是淡淡的不屑,还是病得糊涂了?

    这样想着。翠儿已经步至了贞娘的跟前,略略俯身说道,“二姑娘。大太太请了姑娘去院子里去。”

    “知道了。”声音冷淡,回答的却是楚慕染,不带一丝情感,使人如至寒冰地狱。

    翠儿打了个哆嗦,也不敢再停留,只是领着二人往院中走去。

    贞娘终于缓缓地步入了庭院的中央,歌舞褪去。独她一人,白衣散发,却是不知所措。

    黑夜遮住了贞娘的面容。

    底下交头接耳。只是看着呆立着的女子,眼里是更深的不屑。

    李苒儿站在暗处,终于轻轻地笑出了声。

    荣唤钟早已是无心留下,起身。“走吧。”

    林靖却是不满。“还没看完这笑话呢。”

    “我走了。”荣唤钟却早已不耐,没有美酒,便是人间地狱。

    乐声便是在这个时候自花间倾洒而出的,又仿佛来自天边的月光。

    荣唤钟脚步一顿,为那乐声,也为鼻尖的芬芳。

    清清凉凉。

    回旋婉转,箫声渐响,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却又忽的高涨上来,琴韵竟然履险如夷,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便转了上去。

    顷刻之间,周匝数遍。

    在场的众人只陷入如痴如醉之中,似乎忘记了站在庭院中央正手足无措的贞娘,脸上的嘲讽也逐渐淡了下去,不过是眯起了眸子,借着几分醉意,如陷进了琴音之中。

    贞娘也由此醉了,只望着隐在黑夜之间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足尖轻点,微微眯上了眸子,将自己化在了乐声之间,在夜间花下,轻轻地旋转着。

    衣决翻飞,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孔明灯,只低低地盘旋着,照亮了这四方小小的庭院,贞娘粉黛略施的倾国倾城的脸,发流散如瀑,似乎也在灯下迎风起舞,众人只觉微风拂面,迎来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

    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却见了佳人面似桃花,冰肌玉骨,眼里略过一抹惊艳,再也移不开眼睛去,谁也不知,只是这般再简单不过的旋转之舞,就像是即将飞天的仙子,飘飘然似乎便要迎风而去一般。

    不知哪家的公子竟迷了眼去,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抓住贞娘的仙裙,引来附近的小姐痴痴地笑声,这才脸一红,规规矩矩地坐好。

    “好香啊!”林靖深吸了一口,只觉花香渗进自己的肤中,萦绕在身边,让他难以自拔。

    荣唤钟却是笑而不语,那眉间却微微蹙着,那般的淡雅清香却消失不见,纵是眼前佳人,他也没了兴致。

    李苒儿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这时却忽然之间灯光大盛,众人还在恍惚,却见李贞娘胜雪的白衣上忽然现出几支粉嫩桃花,隐在了层层绿叶之间。

    众人正在啧啧称奇,却又见到素雅的小白花星星点点地缀满在浅绿色的枝叶丛中,却是另一番奇妙之景。

    微风吹过,树间桃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也是在嫉妒贞娘之美一般。

    却也正是在那一刻,林间的花雨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落在了贞娘的发间,散在她的衣服上,雪白的衣间忽的如同百花齐放,雍容华贵,竟比李苒儿之前的锦衣还要夺目。

    底下不由得一阵惊叹,似乎都被眼前之景惊呆住了。

    只是他们的惊叹还未落下,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忽的幻化成了五彩斑斓的蝴蝶,竟从衣服间飞出,在朦胧夜色下翩翩起舞,众人更是呆若木鸡,震撼在无数蝴蝶曼妙的舞姿之中。

    李苒儿却在此时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幽暗的瞳孔里是**裸的嫉妒,她分明看见了林瑞眼里的痴迷,就好似他之前看着自己的温柔。

    贞娘,李贞娘……

    灯光在此刻暗了下来,乐声也渐渐弱了下去,黑夜重归于寂静,贞娘却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黑夜遮住了她脸上的神情,她只是纹丝不动地伫立着。

    庭院之间确实掌声雷动,谁也没有见过这般离奇的舞蹈,谁也没有瞧过这般倾国的美人,那些赞叹与褒奖,全是为了贞娘。一个一直名不见经传的二姑娘。

    贞娘的额间满是汗水,却顾不得,她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些异样。似乎是被什么填满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林瑞身上,朦胧之间,之间林瑞眼里醉人的温柔,她的脸颊无端地发烫。

    “姑娘,咱们走吧。”霜儿却是来唤自己了。

    贞娘这才回过了神,只觉心中一阵慌乱,提起了裙摆。忙不迭逃走了。

    林靖望着贞娘的背影,瀑布一般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我倒是觉得还是这二姑娘好些。真不明白二哥为何你看上的是三姑娘,你既是不要,让给我也无妨的。”

    “靖儿,不许胡闹。”林瑞一听这话。却是有些恼了。

    他却是一愣。只为了方才所想。

    这般的美人,他本就是该属于自己的。

    林靖撇了撇嘴,一侧身,却见荣唤钟没了踪影,只剩了几案上打翻的白玉酒杯。

    “这家伙,莫不成真的醉了?”

    花坊湖上,楚慕染抱紧了怀中的箜篌,只是静静独坐。望着夜色里的一轮圆月。

    “玉容寂寞泪阑干,桃花一枝春带雨。”

    苏钰不知何时出现的。倚在阑干上,略略俯身望着贞娘的眼睛里点着淡淡的星光,“我说的是那一位佳人。”

    楚慕染只是浅笑,不语。

    “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仙裙,”苏钰轻叹道,“当真是宝贝啊。”

    “多谢苏公子的好意,不是么?”楚慕染终于轻声说着。

    苏钰缓缓摇着手中的象牙折扇,沉默许久,这才薄唇轻启,“我是送你的。”

    “物尽其用。”楚慕染不假思索,接过话来,“穿在贞娘的身上,可比穿在我身上要有用的多。”

    “你总是这样。”苏钰的眼里有些复杂,似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轻轻踱步至楚慕染身前,将她鬓角散乱的发丝撩到了耳后,“只叫俗人沾了眼去,白白糟蹋了这好东西。”

    “可你还是听见了我这箜篌的声音,又岂是那蠢物所能想比的?”说罢起身,只含笑望着苏钰。

    苏钰这才嘴角微微上扬,“凤首箜篌,有项如轸。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也亏你知晓只有这声音才能让我消了气。”

    “自然。”楚慕染说着含笑只软软地倒在了苏钰的身上,“走吧。”

    苏钰却是一愣,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风间微微舞动,他似乎是一愣,转而将手攀在楚慕染单薄的肩头,揽着她款款离开。

    荣唤钟便是在这时跌跌撞撞走在花坊湖的回廊上的,酒醉又翻涌了上来,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融化开,散成了杂色,脚下飘渺,脚步踉跄。

    苏钰与他迎面走过。

    荣唤钟不觉,脚下有些发颤,不自觉住了脚,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心旷神怡。

    他纹丝不动,只与楚慕染擦肩而过。

    那一瞬,他缓缓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抓住鼻尖的淡香。

    只是手心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花坊湖上,独他一人,醉眼微醺。

    沈氏终于知道了李仁川的心神不宁是何故。

    不过是去扬州走一遭,竟然带回了一个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沈氏背过脸去,她竟不知那李仁川还是沾花惹草之人,姑娘竟然还这样大,看她已是豆蔻年华,想来也不知李仁川在外头究竟是养了多久!

    “大奶奶,喝茶!”李嫣然却恭恭敬敬地斟了茶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端到了沈氏的眼前,沈氏真想着扫了那杯盏,溅了这小蹄子一脸。

    若不是薛姨娘此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真是伶俐的丫头,是老爷的福气。”

    沈氏只能摆出了笑脸,接过了李嫣然的茶,淡淡含笑,“有心了。”

    李仁川这才露着些许满意的神色,“嫣然自扬州一路赶来,在洛城无亲无故,既都是我的女儿,你们便都一视同仁,切不可有所偏袒。”

    薛氏连声称是,暗暗睨了李嫣然一眼,想着自己只有个五岁的女儿,已经在沈氏那儿遭了不少的气,如今来了这么一位,又是个没了娘亲的,自能在她身上泄了心中的苦闷,心中愈发的得意。

    李嫣然便是这般住进了沈府之中,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折。

    楚慕染在国公府瞧见了贞娘的时候,神色微怔,转瞬便明白了过来,盈盈一拜,“四姑娘。”

    “何必见外?”四下无人,李嫣然媚笑道,“咱们毕竟也是老朋友了,是么,慕染。”

    “呵,师姐。”淡淡的声音,“真是一副好相貌。”

    一句话却让嫣然微微蹙眉,“听闻你倒是害得我那三妹妹失了面子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啊!”说着已然神色自若,只是抬起手指撩拨着披散在胸前的缕缕发丝,勾人心魄。

    “彼此彼此。”楚慕染那不欲多言,只说了这一句含笑转身就走。

    独留着俨然在她身后,嘴角是一抹媚然的笑意。

    “真是有趣的戏折子呢!”是娇嗔的声音。

    又送了一条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与一件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并古烟纹碧霞罗衣至贞娘的房内,贞娘爱不释手地抚着那如薄如羽翼的轻纱,眼里满是欣喜。

    楚慕染便是这时候推门而入。

    贞娘红了脸,欲要收了裙装。

    “很好看。”楚慕染淡淡含笑,眼波流转,望着贞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说《如玉医坊》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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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氏终于知道了李仁川的心神不宁是何故。

    不过是去扬州走一遭,竟然带回了一个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沈氏背过脸去,她竟不知那李仁川还是沾花惹草之人,姑娘竟然还这样大,看她已是豆蔻年华,想来也不知李仁川在外头究竟是养了多久!

    “大奶奶,喝茶!”李嫣然却恭恭敬敬地斟了茶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端到了沈氏的眼前,沈氏真想着扫了那杯盏,溅了这小蹄子一脸。

    若不是薛姨娘此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真是伶俐的丫头,是老爷的福气。”

    沈氏只能摆出了笑脸,接过了李嫣然的茶,淡淡含笑,“有心了。”

    李仁川这才露着些许满意的神色,“嫣然自扬州一路赶来,在洛城无亲无故,既都是我的女儿,你们便都一视同仁,切不可有所偏袒。”

    薛氏连声称是,暗暗睨了李嫣然一眼,想着自己只有个五岁的女儿,已经在沈氏那儿遭了不少的气,如今来了这么一位,又是个没了娘亲的,自能在她身上泄了心中的苦闷,心中愈发的得意。

    李嫣然便是这般住进了沈府之中,倒是也没有什么波折。

    楚慕染在国公府瞧见了贞娘的时候,神色微怔。转瞬便明白了过来,盈盈一拜,“四姑娘。”

    “何必见外?”四下无人。李嫣然媚笑道,“咱们毕竟也是老朋友了,是么,慕染。”

    “呵,师姐。”淡淡的声音,“真是一副好相貌。”

    一句话却让嫣然微微蹙眉,“听闻你倒是害得我那三妹妹失了面子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啊!”说着已然神色自若,只是抬起手指撩拨着披散在胸前的缕缕发丝,勾人心魄。

    “彼此彼此。”楚慕染那不欲多言。只说了这一句含笑转身就走。

    独留着俨然在她身后,嘴角是一抹媚然的笑意。

    “真是有趣的戏折子呢!”是娇嗔的声音。

    又送了一条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与一件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并古烟纹碧霞罗衣至贞娘的房内,贞娘爱不释手地抚着那如薄如羽翼的轻纱,眼里满是欣喜。

    楚慕染便是这时候推门而入。

    贞娘红了脸。欲要收了裙装。

    “很好看。”楚慕染淡淡含笑。眼波流转,望着贞娘,“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贞娘似乎有些羞涩,“还是慕染你的好看,我从未见过那般神奇的衣服。”

    “那样的仙裙,才配得上你的容貌。只可惜,却是昙花一现。它只能穿一次。”就连楚慕染说这话的时候都微微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贞娘是愈发的心疼,“那般的好东西。当真是被我糟蹋了。”

    “你说什么呢。”楚慕染从医匣里拿出了几粒丸药,浅笑着,“贞娘,是衣服配得上你。”

    这姑娘,还是自卑了些。

    楚慕染忽然想起了李嫣然来,她并非善类,不能让她坏了事情。

    “听闻爹爹在扬州的女儿回来了,还是我的妹妹呢!”贞娘忽然说到,有几分喜悦,也有几分忐忑。

    只是她却不知自己同李嫣然之间的千丝万缕。

    “你可知晓她的名字?”慕染只装作不经意之间问道。

    她果然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她叫嫣然。”楚慕染终于淡淡地说道,她的眼里,贞娘忽然脸色苍白,似乎隐隐地喘不过气来,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一脸的惊惶。

    “可是想起了什么?”楚慕染面色忽的凝重了起来。

    却只见贞娘终于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只是忽然觉得难过,还有脸上,疼。慕染,我是不是又病了?”

    是一脸的担忧。

    楚慕染眼角微动,不说什么。

    “我是认识她的么?”贞娘只问道,为何一提起她,自己竟有几丝冷意,颤栗不已。

    “不,你与她毫无瓜葛。”楚慕染不再提嫣然,只是默然地为贞娘诊脉。

    等到楚慕染终于回了医坊,却见几个面色发青的大婶正等在了医坊之中,她放下了医匣,就要为几位诊脉,却见大婶们含笑摆了摆手,“不必,苏大夫都瞧过了。”

    苏钰?楚慕染看着从内室中端了药出来的翩翩公子,只是含笑道,“是何时偷得师?”

    “不过是真人不露相而已。”苏钰似乎心情大好,也会开起了玩笑来。

    几位仆妇见二位如此,不由得打趣道,“二位是夫妻罢,倒真是恩爱。”

    这般燥人的话,也只有生在这巷弄里的仆妇们才说得出口。

    苏钰手中一顿,不置可否,只将汤药端了去,淡淡含笑。

    他用余光看着一旁的楚慕染,却见她背过身子掀了窗上的帘子,而未见她脸颊上的一缕绯红。

    “听闻她住进了国公府?”夜深人静,苏钰轻抿了一口茶水,想着这碧螺春的味道还是浓了些,嘴上却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嗯。”慕染有些乏了,合了手中的书册,起身。

    “你想要如何是好?”苏钰不顾杯盏里的茶水,只是望着楚慕染。

    “我么?”楚慕染脚步微顿,却只留下了四个字。

    “见招拆招。”

    然而这一夜,洛城的一处巷弄里忽然走了水,火势遮天,一路蔓延到了巷口,烧着了那一方古色古香的小小牌匾。

    楚慕染仰头望着模糊不清的“如玉”二字,蹙着眉头。“真是可惜了。”

    “姑娘,里头都焦了,怕是不再住了吧。”围观的也有自家受难的。却见这姑娘只是怔怔地瞧着牌匾,似乎对屋里的焦灼毫不在意,只是当她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傻了。

    苏钰拿了缎绣氅衣,披在慕染的肩上,却是神色复杂。

    李国公府内,沈氏毫不掩饰面上的责怪之意,“就算那楚慕染再如何帮着李贞娘。你总不该意气用事,烧了她的医坊。”

    “娘,您怎么能说这事是女儿干的呢?”李苒儿只觉得万分委屈。她分明是什么也不知晓的,“苒儿虽说是恨她的,只是此事真的与我无一点瓜葛!”

    “是不能住了。”

    那时的楚慕染轻叹一声,手里紧握着少了一半的牌匾。只略无助地望着淡然的苏钰。

    还能住哪里呢?

    原本有些冷冷清清的李国公府近来忽然人丁兴旺了起来。

    坊间传言。刘国公从扬州寻来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没过几日,却又见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搬入了府中,一时间,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是我的表兄。”楚慕染如是介绍苏钰的,只道他二人皆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从此。李仁川待楚慕染是愈发尊重。

    楚慕染却看着有些伛偻的李仁川,忽而只见他苍老了许多。微微蹙眉,“连日阴雨,叫大人受罪了。”

    李仁川眼前一亮,只道楚慕染是神医,只一眼便是瞧见了自己的病症,眼里是愈发感激的神色。

    楚慕染只是笑道,“慕染不才,却有一法子,也不知大人敢不敢试一试。”

    李仁川奇了,却暗想这姑娘必是有奇方,又想着连日来因了这病腰间是痛的愈发的厉害,只是连连点头,“姑娘有什么法子,都且来一试,您既是神医,老夫就再次多谢了。”

    “李大人言重了。”楚慕染只是含笑,却也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别了李仁川,由丫鬟领着住了国公府东边一间厢房内,是楚慕染寻得僻静之地,一推门便是幽静的竹林,放眼望去,一片葱葱绿绿,偶有微风拂过,竹叶间窸窣作响,每每,琴弦舞动,箜篌泠泠作响,也不知是竹叶之声融进了乐声中,还是箜篌的乐声乘着风里。

    却总是叫苏钰如痴如醉。

    便是这时苏钰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遭的,“你既是毁了我的医坊,那便用这乐声抵债,是再好不过的。”

    “你这话倒是说得可笑。”楚慕染忽而浅浅笑道,“坊主是我,看病救人的也是我,如玉公子也是我,那医坊如何就成了你的?”

    “那屋室却是我的。”

    也不知是楚慕染哪一句触动了苏钰的心弦,复杂的神色自他的眼里一闪而过,转瞬却恢复了平静。

    楚慕染似乎未发现苏钰的端倪,只是抚琴含笑,“你若是想要银子,只管问我来要,我给你就是,你却偏不将那房契与我,那不过是个小小的巷弄。”

    “既是小小的巷弄,你又为何看重?”

    之前楚慕染是个嘴不饶人的,常常将苏钰堵得半句说不出话来;谁知苏钰竟也耳濡目染,学得了慕染的精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竟也渐渐叫她没了话去。

    只剩下了淡淡的箜篌声响,在偌大的竹林间飘飘荡荡,惊起了黄英出谷般的悦耳动听,却散在了和风里。

    忽的从远处迎来了滚滚的热浪,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常的六月的天气。

    分明是好好的晴空万里,却转瞬下起了瓢泼大雨,伴着滚滚的雷声,砸在了贞娘的心头。

    这么大的雨,慕染如何回的来?

    一身蓑衣,贞娘终于瞧见了那般纤细的身影,急急地迎了上去,掀了帘子,慕染却早已褪去了身上的繁杂,只着一身简简单单的广绣留仙裙。

    纵然屋外的雨点纷纷杂杂,是那般的骇人,她却干干净净,不沾染一滴雨水。

    贞娘放下心来,拉着慕染进屋,却还是被廊下猝不及防落下的雨滴溅了裙角的泥水。

    她有些心疼,转而望着慕染依旧一尘不染的白衣。有些羡艳,“慕染,你真干净!不像是我。又弄脏了衣服。”

    楚慕染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摊了几根竹节在桌上,贞娘有些疑惑,“只是这些,真的能治爹爹的病么?”

    她摇了摇头,只说她会尽力。

    贞娘当然不会知道,没有把握的病。慕染是不接的。

    只是她还没有碰见过。

    林瑞许久未到了国公府中,李冉儿却是愁眉不展,似乎是害了相思病了。茶饭竟也不思,只想着林瑞的翩翩模样。

    身形无端地消瘦了下去,没几日遂病倒在床榻上。

    可是叫沈氏忧心忡忡,“你哥哥在外读书。姐姐又在深宫之中。独留了你一人在为娘的身边,若是你出了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

    李冉儿只觉困倦又听得沈氏一阵唠叨,不免心烦,只拿锦被蒙住了身子,却忽觉得喘不上气来,只是低声咳着,如何也止不住了。

    沈氏一心急。“快去请了楚姑娘来!”

    “谁敢去请她!”李冉儿一听这话,只探出了身子来。横眉竖眼,眉眼之间尽是怒意,“我打断她的腿!”

    丫鬟仆妇们只觉诚惶诚恐,再不敢动弹。

    李嫣然那时正对着铜镜比对着身上的裙摆,露出了勾人的曲线,婀娜多姿,那丫鬟跟了她许久,每每此时,却还是一脸的惊羡。

    “三姑娘病的是愈发的重了。”恍惚许久,见了嫣然森森的目光,小丫鬟这才止不住一阵战栗,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嫣然这才了然,嘴角泛着一丝丝的自得。

    这一夜,李苒儿只昏沉沉睡去,竟觉得嗓子干得很,只从梦中惊醒,却见自己大汗淋漓,浑身是说不出的冷意,只想唤了翠儿来,哪知她呜咽着却发不出声音来,她一时又渴又急,是堂皇的神色。

    李嫣然便是这时端了茶水来的,轻轻地欲要扶起她的身子,“姐姐,我在这儿。”

    李苒儿一惊,只瞧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眼里一丝狐疑闪过。

    “姐姐,是我。”李嫣然却是无辜,“翠儿正煎着药呢,我便留在这儿照顾姐姐的。”

    李苒儿并未见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只是接过了杯盏来,这才想起了这是那个刚进门的庶女,便是一脸的不耐烦,“我乏了。”

    “他人道姐姐是受了寒凉,我却说,”李嫣然却在此时幽幽说道,“这毕竟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苒儿蹙眉,不明白她话里的风姿。

    “我也是听闻了那日花会一事。”三言两语便说到了李苒儿的痛处,昏暗的烛光之间,李嫣然只瞥见了苒儿毫无血色的脸颊是愈发的苍白,这才勾起了嘴角,“谁说那匹锦缎不是二姐姐动的手脚呢?更何况,最后是二姐姐落了个好名声,却害苦了姐姐您。”

    一句话气得李苒儿几欲吐血,“那个下作的小贱货,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她愈是想,便愈是气愤。

    苍白的手指攥紧了锦被,直抠出几道深深的印子来。

    “只是姐姐,如今你得了病,愈是这般,”正着了嫣然的道,她遂继续幽幽说道,“却愈叫二姐姐得了意去,你要治好你的病才是。”

    “楚慕染之前那般待我,让我向她弯曲求全,断然是不可能!”李苒儿却恶狠狠地道,一想起那个女人的脸,她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了。

    李嫣然却只是抬手用帕子请捂着嘴,轻轻笑道,“姐姐,你这病我也会治的。”

    此话一出,李苒儿只狐疑地看着她,“难不成你也会医术不成?”

    “医术么。”嫣然这才端了几案上的碧梗粥过来,细声软语地说道,“我只是知晓,姐姐这病名唤相思,食不下咽,寝却难安,想要治得说难也难,说不难其实也容易得很。”

    她端着食盒,面上的笑容意味深长。“姐姐,你以为林家的瑞二爷是为何不来了?其实他是来了的,只不过那心思却不在你这儿罢了。”

    “你是说李贞娘?”李苒儿只冷冷地说道。

    “你现在这般面黄肌瘦,他就是过来了也要吓跑的。吃饱了,才有力气与她斗!”

    李嫣然的话犹如正诱惑着苒儿一般,她枯瘦的手指顿了一顿。这才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碗。

    李贞娘,她定是要与她都到底的。

    只是她眼里冰寒的光,却未瞧见一旁的李嫣然嘴角淡淡的嘲讽。

    如此便骗了过去,这个李苒儿,究竟还是傻了些。

    这一日,只听得偌大的庭院之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骂声,才清静了不久的国公府忽而慌乱了起来。 丫鬟们急急地在府上奔走着,谁也没有想到,久久卧在病榻上的三姑娘竟然在一夜之间就能下床了。

    不仅如此。因了病了许久,消瘦了许多,原本丰润的鹅蛋脸竟然变成了瓜子脸,配一双杏仁眼。平添了几丝妩媚的风姿。却叫踏了府上正欲讥讽几番的别家的小姐们说不出话来,眼里满是嫉妒之意。

    李仁川见女儿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站在庭院里却觉得天旋地转,直握着阑干许久才稳住,身体乏得很,又见阴雨绵绵,长叹一声。正欲回去卧在床榻上。

    小厮过了来,说是慕染姑娘来了。

    李仁川脚步一顿。“快请。”

    是楚慕染特意吩咐的暗室,小厮跟了进去,只见一方床榻,只是那床说来也古怪,只是在中央干净的四四方方的软垫,再不见其它。

    “为老爷更衣吧。”楚慕染背过了身子去,“还请大人俯身于床榻之上,上身需不着寸缕。”

    这样说来,小厮们显得犹豫,只是望着李仁川的脸色。

    李仁川皱眉,似有一丝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暗室忽的热了起来,小厮们虽穿的不多,额间却还是渗出了点点汗水来,一抬手,衣袖湿了一片。

    楚慕染却在这时淡淡说道,“还请几位出去吧。”

    此话一出,小厮们脸色一变,就连李仁川也是一怔。

    “大人治病,还需清静。”她只笑道,神色自若。

    无奈,只能退下,一时间,小小的一方暗室里只剩下了李仁川与楚慕染二人。

    她这才说道,“大人无需拘泥,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只是所有的病人,在慕染的眼里,都是一个模样,不分贵贱,也不分男女。”

    李仁川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只是暗暗地想着自己被红尘束缚了住,不似楚姑娘这般高洁。

    “多谢。”他这才沉声说道。

    小厮们自暗处走了出来,一个个却是神色古怪,“老爷与楚姑娘,难不成……”

    “你想什么呢?楚姑娘倾国倾城,老爷却已是年过半百,两人能有什么名堂?”

    “老爷可是堂堂李国公,那楚姑娘不过只是如咱们一般,老爷如此待她,那也只是因了她医术高明,不然,还不是如咱们一般,为奴为婢!”

    几个人讨论地欢脱,未瞧见迎面走来的薛姨娘。

    薛姨娘自然是听见了那般不堪入耳的话的,面色一凛,只厉声说道,“你们可是在嚼老爷的舌根?”

    那薛姨娘的娘家却是个家道中落的官宦人家,因了贞娘的生母入了李家好些年无所出,才坐了妾室,却也是个不成器的,好些年了没见什么动静,李仁川本就不喜,遂渐渐没了地位。

    也是偶尔一次李仁川被同僚灌了酒醉偶然路过了蘅芜苑,幸了她,才生了个女儿。

    这薛姨娘的位置才比奴婢高出了些。

    近来他怒了沈氏,才频频出没蘅芜苑,薛姨娘的位置便是水涨船高,如今也敢在丫鬟小厮们面前颐指气使了。

    她刚瞧着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却听见了小厮们这些话,又想起了新进了府上的那个皓齿明眸的姑娘,只觉妒火中烧。

    小厮们瞧见了竟是薛姨娘,不由得齐齐下跪,连声求饶。

    薛姨娘眼角微动,脸色有些异样,“方才你们所言,可是实话?”

    “句句属实,绝不敢期满薛奶奶。”一个小厮说着。

    另一个赶紧附和道,“那衣服还是老爷让我们帮了他脱得,一件不剩!”

    这般光天化日的。孤男寡女,真是岂有此理!

    薛姨娘及时扶住了一旁的墙,这才没有跌倒。却只觉得荒唐无比,跌跌撞撞地直朝着沈氏的韩香院跑去。

    却不见,从暗处缓缓走来的娇媚女子,打着一把粉红色散花折伞,嘴角是得意的媚笑。

    小厮们伸出手来接过了铜子,脸上尽堆着讨好的笑容,”四姑娘当真是神机妙算。那楚姑娘果然唤我们脱了老爷的衣服呢!”

    “如今我既是进了府上,自是希望家宅安宁。”李嫣然只是那帕子点了点眼角的泪光,梨花带雨。令人我见犹怜,“只是嫣然毕竟是小女子,虽有些事明白却不敢言说,还望几位哥哥多多帮帮嫣然。”

    那小厮们一见李嫣然这般娇嗔模样。又是没架子的。心都要碎了,连连点头。

    其中一个还算是聪明,心领神会,“四姑娘放心,我们定不会同人说这是你说的,只不过是我们几个眼见为实罢了。”

    “那就谢谢几位哥哥了。”李嫣然只幽幽打着折伞,说罢浅浅笑着,媚眼盈盈。轻轻呵出了气来。

    当真是气若幽兰。

    沈氏急匆匆赶来。

    未至暗室,却听见李仁川低低的呻吟之声。带着些许的压抑。

    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

    只是这个女子,只是同苒儿一般的年纪,当真是荒唐啊!

    沈氏心下一紧,急急地推门而入,却见李仁川正和衣而起,面色潮红。

    她一怔,只快步上前,憋了几下,眼泪便落了下来,湿了她厚厚的妆容,眼角的嫣红晕了开,更显老态。

    薛氏心中慌乱,却还是在门口停住了脚,不敢再进去。

    李仁川只是冷冷地瞧着她。

    “老爷,您怎能做出这般事情,可叫我与苒儿如何见人!”沈氏说着更是紧紧地攥着李仁川的衣袖,话里尽是哽咽。

    李仁川不语,只是甩开了她。

    沈氏忽的大哭,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可叫我如何在李府待着,倒不如叫我死了罢!”哭号着更是忽然起身,冲着身旁的石墙就要撞上去。

    李仁川一把拉了她,心中忽的一团火。

    沈氏作势愈发的冲动,身下更是发狠,却忽的觉得半边脸颊一阵火辣辣疼痛,身子被甩了出去,趴在暗室中的角落里。

    薛姨娘在门口瞧着,不由得捂住了嘴,失声尖叫。

    “楚姑娘,家丑不可外扬,让你见笑了。”李仁川带着歉意,只是朝着楚慕染略略俯身,话里尽是苍老。

    “怪慕染当初未说清楚。”楚慕染只是淡淡含笑,转而扶起了沈氏。

    沈氏捂着脸,怒气冲冲地推了楚慕染一把,“下作的小蹄子。”

    “你个婆子,还这般无理取闹。”李仁川捶着胸口,只觉得要呕出鲜血来,“也不好好看看,这暗室里还有谁!”

    沈氏这才睁大了眼睛,却是一怔。

    苏钰正站在一角,看着这一出闹剧,脸色甚是复杂。

    她忽的明白了什么。

    “楚姑娘是好心帮我治病,怕你多想,才不与你说的,哪里知晓……真是家门不幸,不幸啊!”李仁川说着是愈发的捶胸顿足。

    沈氏忽的如遭晴天霹雳,看着李仁川拂袖离去,又睨了一眼在门边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的薛姨娘,恨不得抽了她一巴掌过去。

    李仁川在书房已住了两日。

    慕染再见他时,气色已好了许多。

    他只叹道,“还是这清静之地舒适得多!”

    慕染轻笑,“大人这几日可否睡梦好些,腰间可还疼痛?”

    李仁川这才若有所思,只望着阴雨绵绵的天气,愕然道,“许久未做了梦了,那腰间倒也不见的疼痛,都是楚姑娘的功劳!”

    “是慕染的本分。”楚慕染这才递了方子给李仁川,只见上面写着羌活、独活、防风、木瓜、桑枝、川断、牛膝、杜仲、艾叶、鸡血藤、川芎、当归等数十种药材,轻声说道,“既然府上讲究,这里是几味药材,”说着又在几案上铺排了几个竹罐,“将这些药加了清水中半刻,再在汤药中放置竹罐一刻即可。想来那日大人是知晓我是如何做的。”

    “这……”李仁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尴尬,只是叹了声气。接过了药方,只是皱眉说道,“苦了楚姑娘了。”

    “无妨。”她依旧轻笑,“是太太惦念着老爷。”

    “她若真是惦念着我,那也就罢了。”向来李仁川并非糊涂之人,轻叹了口气,“只是怕了我又娶一房妻妾。他日我去了,同她争了家产,这些心思。我怎会不知?”

    “大人是担心二姑娘。”平淡的语气,是肯定,不是疑惑。

    一语中的。

    李仁川似是一愣,却不知这姑娘是如何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沉默了半晌。却还是点了点头。

    钱财自是身外物,他只是怕贞娘没了自己的庇护,无依无靠罢了。

    “贞娘会好。”楚慕染说着拾起了医匣,步出了书房,停在廊外,似是有些犹豫,却还是留下了一句话来,“只是大人自己。需小心。”

    她只说了这一句,其它的。再不多言。

    落花了,纷纷舞舞,洒下一片枯黄。

    初秋已至,带了几丝微凉,拂在了慕染的面上。

    也落在了她雪色宫缎素雪绢裙,有些脏了。

    慕染忽的停下了脚步,指望着白裙间不知何时沾染上的一点污渍,是落叶带下来的,她蹙眉,不知何意。

    “衣服脏了么?”妖媚的声音,是李嫣然。

    慕染只是笑,勾起嘴角,“四姑娘。”

    “听说太太误会了慕染你呢?”一袭艳红的长裙,裙口开的低,酥胸半露,手中轻摇着的一柄桃花扇趁着面上媚然的笑意,李嫣然只意味深长地说道,“受苦了,慕染。”

    “是慕染的错。”楚慕染却依旧是淡然的笑,那笑虽然平平淡淡,细细看去,却惊觉那含笑间淡然的嘲讽,“却未如四姑娘想的那般,国公府,还是太平些好。”

    “是么?”那一袭红裙衬得李嫣然愈发像是狐媚的妖精,“你可知,自始至终,我并未想国公府不太平,如今我是这儿的四姑娘,我怎么会向她动荡呢?只不过,”她凑近了慕染,媚笑着望着她,“太太挨了打,你以为,她会放过你么?还有薛姨娘,她又会轻饶了你么?我不过是想你不太平罢了。”

    她说着只是低低地笑着,笑声尖锐,扬长而去。

    在她的身后,楚慕染嘴角的笑容终是缓缓地没了下去。

    此时,沈氏的确是找了薛姨娘。

    薛氏含笑迎了上去,只是望着沈氏脸上连脂粉也遮不住的触目惊心的红印子,嘴角便成了隐隐的抽动,“太……太……”怯声怯语。

    “下作的贱东西。”沈氏一个巴掌狠狠地扬了过去,厅室里的丫鬟抱着熟睡的六姐儿,她却在此时嚎啕大哭。

    沈氏只觉得烦厌,蹙着眉只留下了一句,“你个没脸没皮,当老爷掌掴了我,就能让你捡了便宜去么?不过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贱货罢了!”说罢只气哼哼离去,一脸的怒容。

    几个丫鬟纷纷跪在了地上,六姐儿的笑声是愈发的响彻。

    薛氏捂着脸,几丝委屈漫上了心头,却想起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

    这一切,都是楚慕染害得。

    林瑞有些恼。

    “我竟不知,你是国公府的四姑娘。”他说这话的时候,背过了身去,只是瞧着窗外的雨打芭蕉,看不清棕色的瞳仁究竟是何表情。

    李嫣然只是笑,伸出纤纤的手指,从他背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一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只是轻轻柔柔抚摸着,“你可是怪我,利用了你,接近林府?”

    林瑞不做声,也未动,眼里的紧绷却渐渐松了下来。

    嫣然嘴角噙着笑,这才幽幽地说道,“若你想得我这般不堪,为何我不离了你去?为何又还来找我?”

    “我……”林瑞哑了火,只是转了身子,俯身看着娇俏的脸蛋,心里那团火只烧的旺了些。

    并非恼怒。

    只是情*欲之色。

    “阿瑞。”嫣然的眼角忽然闪着点点泪光,她踮起了脚尖,轻轻地亲了林瑞的嘴角,眼里春色盎然。

    “你不能再骗我。”不问原因,也不问其它,林瑞只是紧紧地搂着嫣然纤细的腰肢。

    她莞尔一笑,转而半露的酥胸贴着林瑞的身子,是火辣辣的滚烫,娇喘吟吟,低声耳语,“阿瑞,嫣然是要嫁给你的。”

    耳畔是急急的喘息之声。

    林瑞忽的抱起了嫣然,露出长裙下一双雪白的大腿,跨在他的腰间,林瑞一个翻身,狠狠地将她压在了墙上,只**辣地吻了下去。

    嫣然只觉背后一阵疼痛,娇媚地呻吟一声,那吻便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落在了她的眸间,唇上,转而留恋在白皙的锁骨之处。

    颤栗连连,她微微仰着头,如入仙境。

    “我想你想的疼。”耳畔是林瑞低沉沙哑的声音。

    伴着二人的衣衫如抽丝剥茧一般落了下来。

    梳妆台上的铜镜映着一室的春光,也映着嫣然嘴角噙着的得意的笑容。

    “阿瑞,阿瑞。”她低低地唤着他,随着他的身子,起起伏伏。

    落雨了。

    秋霖漠漠,阴晴不定。

    那天渐渐昏黄,也阴得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贞娘只觉得一丝冷意漫上了心头。

    “慕染,慕染。”心头一阵恍惚,她低低地唤着慕染的名字。

    “慕染姑娘被薛姨娘叫去了,姑娘有什么事情,同我说罢。”来的却是霜儿,端着袅袅青烟的香炉,却望着贞娘有些发白的脸色。

    “倒也没什么。”过堂风刮了过来,倒是驱散了贞娘心中的烦闷,她盈盈一笑,只抚了抚胸口,倒是真觉得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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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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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恶毒的东西,不知给薛姨娘吃了什么药,如今她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当真是歹毒的心肠!”沈氏只怒气冲冲地说着。

    却也是为了泄愤。

    说着又要扬起巴掌来,只是高高扬起的手却动弹不得。

    苏钰的象牙折扇抵在她的手腕处,不费丝毫力气,便压制了她。

    “大奶奶。”苏钰微微俯身,话里却是冷意,使人不寒而栗。

    沈氏面色一凛。

    这个下作的贱货,竟然还有人这般帮着她。

    她这才想起,原来是她的表兄。

    那便是同流合污了。

    沈氏还想说些什么,面上已是古怪的笑容,这才暗暗惊异,一双手却使不上一分力气,就是嘴里也说不出话来了。

    “苏钰,不要。”楚慕染终于抬起了头来,清丽的面容下,丝毫不见半点慌张。

    只剩下了眼神里的笃定。

    苏钰似乎有些惊诧,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退到了一旁,俯身道歉。

    李苒儿望着苏钰,一时有些痴了,想着若不是他先是碰见了林瑞,这般的面容。

    自己定会是一见倾心的吧。

    楚慕染复又低下了脑袋,在谁也看不清的阴暗里,她的嘴角忽的轻轻地上扬。

    这究竟是谁的陷阱。又是谁的梦魇。

    无从得知。

    沈氏冷冷地叫了老妈子来。

    总是要教训一番的,方才那一巴掌,她还觉得打轻了。

    老妈子心领神会。急匆匆地拿了银针来,隐隐闪烁着寒冷的银光,就是李苒儿看着,也要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大概便是“插针”了。

    银针扎进了指缝之间时,鲜血溢了出来,将一双手染得通红。

    楚慕染脸色惨白。却未呻吟一声,只是贝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苏钰撇过了脑袋,只是攥紧了拳头。眼里是复杂的神色。

    贞娘便是在这个时候跌跌撞撞地跑来的,却见了几近昏厥的楚慕染,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奸笑着的老妈子。只是抱着慕染。双目瞪得通红,“太太这是在干什么?”

    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沈氏一愣,自她进门不多久起,贞娘便唤了自己一声娘亲,十几年间,却在这一刻改口。

    她却是冷笑道,“楚慕染这个妖女,先是迷惑老爷在先。又毒害了你薛姨娘,我不过是教训她罢了。”

    并不把贞娘放在眼里。

    贞娘的心无端地冷了下来。摇了摇,是慕染毫无血色的脸给了自己勇气。

    若不是她,若不是自己将她带进了李家,她便不会处处遭人陷害,也不会落得如此的地步。

    这一切,都是自己害得。

    她这样想着,只是咬着牙,恳求道,“太太,这些定是误会,还请太太明察。”

    “分明是照着她的方子煎的药,不是她,难不成还是我们偷偷换了药不成?”沈氏自然是不将这个没娘的小蹄子放在眼里的,只是森森然说道,“贞娘,娘知晓,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却不知,自己终究被她所害。”

    这样的活,这般的讽刺。

    贞娘终于按耐不住,憋着欲要落下的眼泪,她望着沈氏,只是冷冷地笑道,“太太,你这么做,爹爹知道吗?”

    一句话,让沈氏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动用私刑,老爷子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是想着趁了这个机会将楚慕染赶出了李家,若是不能够,就折磨死她,随便拖到哪个乱葬岗埋了。

    死无对证,李仁川又能拿她如何?

    更何况,一日夫妻白日恩,她不信李仁川究竟会如此的绝情。

    却不曾想,却叫这丫头搬出了老爷子来。

    沈氏分明有些不自在了,只是不知这丫头向来逆来顺受,又是如何学会的反抗。

    “二姐姐,”李苒儿明显是看不下去了,嘴角的讽刺是显而易见,“你又是如何同我娘说话的,这又是身为晚辈同长辈说话的态度么?”

    一句话让贞娘忽的说不出什么来,一丝丝不堪的懦弱忽然又漫上了心头。

    她是晚辈,而站在自己的身前,高高在上的沈氏,毕竟是府里的太太,也毕竟是长辈。

    她又能如何呢?

    贞娘忽的不说话了。

    沈氏与李苒儿面面相觑,这才得意地一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种的蹄子罢了。

    谁知楚慕染却在此时悄悄紧握着贞娘的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一般,十指连心,被惊人的疼痛惊醒,她微眯着眸子,低低地呻吟一声,“疼。”

    贞娘是第一次看见了楚慕染这般模样。

    若不是她,自己如何摆脱了那病怏怏的身子,又是如何在那一夜一舞惊鸿,从此收住了林瑞的一份心?

    慕染,是自己的恩人啊!

    以前是她帮着自己,这时候,自己定是要保护她的!

    这样想着,贞娘只拿笃定的眼神望着沈氏,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冷漠,“太太当真是好生得意,只是您似乎是忘记了,若不是当初我外祖父一家提拔的爹爹,爹爹又是如何平步青云,坐到了如今的地位?爹爹疼贞娘,只因了我是娘亲的女儿,更是因了贞娘,才让外祖父写了荐书,不然,同是爹爹的女儿,为何也不见爹爹像对贞娘一般对三妹妹呢?”

    “你……”李苒儿没想到贞娘竟然会说出这般损人的话来,瞪大了眼睛瞧着她。心里只想着将她的一张嘴该撕了。

    沈氏更是直接黑着脸,水袖一挥,愤然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好个没教养的小蹄子,这就是你对娘说话的口气么?”

    “太太,”话说都说了,贞娘也不差多说些几句,“如今贞娘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才如此言说,若是娘亲当初没有离去,太太不过是个侍妾。不过是在娘亲面前唯唯诺诺罢了,又如何有今天的位置?我倒是还记得,那时太太不过是打碎了一只杯盏就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呢!”

    “好你个小蹄子!”沈氏是再也按耐不住了,扬起了巴掌就要扇过去。

    却在此时被一只枯瘦的手死死地抓了住。

    沈氏大骇,身子只不住地颤栗着,涂着厚厚的脂粉的一张脸更是抽搐着。五官都扭曲了开。声音颤抖。

    “老……老爷。”

    李苒儿忽然觉得一阵惊惶,院子里的众人齐齐跪了下来,独独苏钰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那眼里,却是苦楚的。

    李仁川,是他请来的,却是听了慕染的吩咐。

    沈氏被禁了足,在她的梨香院中。再不能出去半步。

    李苒儿还好些,却也出不了李国公府家的门了。

    这便是她二人的代价。

    楚慕染的手指上是厚厚的绷带。却隐隐可以透出里边的嫣红,慕染小心翼翼地为她巴扎了好,却忽的觉得惊惶起来,“爹爹一定是听见我说了那般不堪的话,我该如何是好?”

    “去认错,”楚慕染只淡淡说道,“实话实说,说出你心里所想。”

    “可是……”她的心里是肮脏的,那时的贞娘,恨不得将锋利的刀剑插在了沈氏的胸口。

    不过慕染的眼里却是笃定的神色。

    真的……可以吗?

    贞娘干净的手指,攥紧了衣角。

    是日夜深,脸上的伤口已经褪去,楚慕染静静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是浅笑一声,撤去了手指上的白布,露出了毫无伤口的纤纤玉指来。

    如玉葱一般,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

    楚慕染只是依旧浅浅地笑,“贞娘终于变了。”

    苏钰不置可否,只是望着镜中倾国倾城的美人的脸,那三分含笑里,却是十分的冷漠。

    似是有请,却更是无情。

    “她只道暗室一事,太太与薛姨娘自会视我为眼中钉,却不知,”似乎是卸下了那含笑的妆容,那冰冷的眼睛有些可怕,“这正是我想要的。不然,贞娘又如何改了那懦弱的个性,日后为我所用呢?”

    正如慕染所说,贞娘将实情告诉了李仁川,还有她心中所恨。

    她低着头,站在李仁川身侧不敢看他,想来父亲定是要当头棒喝的吧。

    只是她等来的,却是李仁川的长叹一声。

    “贞娘,是为父的错,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毫不掩饰他的沧桑,勉强微笑的眉眼里,却道尽里他的心酸。

    贞娘再按耐不住,只是扑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哭泣着。

    枯瘦的大手扶着贞娘的秀发,李仁川的眼里似有微光闪过。

    贞娘啊,终究是为父,对不起你!

    父女俩促膝长谈,不觉然已是过了一夜,贞娘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蘅芜苑,殊不知,那般纤瘦的身影正立在了漫天的樱花之下,正含笑望着自己。

    楚慕染只是着了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头发是一如既往地松松披散了下来,长发及腰,更加衬托她的身材玲珑有致。

    泪痕还未散去,红肿的双眼里,贞娘似乎有些看不真切了。

    楚慕染只是领着她到了屋子里,这才幽幽低语,“贞娘,多谢。”

    贞娘似乎未听见了慕染的话,不过是若有所思。

    许久,朱唇微启,她只说道,“我这才知道,爹爹的难处,原来他是知晓太太与三妹妹的厉害的,只是他希望家和万事兴,才不愿生些干戈罢了,慕染,这一回,我如此抵撞太太,是不是错了?”

    铜镜里是她淡然的面容,楚慕染不过是眉眼微挑。只道,“你若是觉得错了,为何还不愿改口换她一声娘亲?”

    贞娘又是沉默。

    是了。这般可恶的女人,她是不会再认她当自己的娘亲。

    她的娘亲,自始至终只有一人,便是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的生母。

    她这样想着,竟是自己也没有发觉,眼里犹豫的神色竟这般散了去。

    慕染这才淡淡说道,“自小你的身子就孱弱。长年卧于病榻之上,你可知,是那一对母女偷偷换了你的汤药?”

    贞娘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果真是如此!

    爹爹说的没错,那一对母女,果真是要加害自己!

    “贞娘,是时候了。”慕染终于转过了身子。那清淡的目光里却是笃定的神色。她紧紧地握着贞娘的手,淡淡的话语却是无形的魅惑,“只要你让林家的瑞二爷倾心于你,便是对李苒儿最大的报复。”

    林瑞!贞娘却是面色一凛。

    她终于细细地望着面前的慕染,却发现那一双美目里却是没有情感的,所以她每一次看着慕染的时候只觉得那般的冷然,正因着她这一双冰冷的眸子。

    贞娘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去,苦笑道。“慕染,我是喜欢林瑞的。只是我不想,我对她的喜欢,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染心下了然,并不做声,只是浅浅一笑,终于说道,“不过我随口而谈罢了,当不得真,只是贞娘,你需要在国公府,有自己的地位。”

    贞娘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

    楚慕染的目光却穿过了贞娘,落在了屋外的万里晴空,神色复杂。

    似乎还缺了些什么。

    她忽而嘴角上扬,笑道,“若是林瑞本就欢喜你呢?”

    这般直白的话。

    贞娘忽的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两腮却是**辣的滚烫,伴着一片嫣然的红晕。

    慕染的嘴角,似笑非笑,别有深意。

    偌大的林家,此时的气氛却是有些沉重。

    林家虽不及慕府那般的金碧辉煌,那庭院之间,却也十分整齐宽广,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

    而在那庭院之间的鹅卵石小道上,青衣束发的少年只是纹丝不动地跪着,尽管膝上已是点点血迹,上身板却挺得笔直,只是额头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仔细看去,才发现身子微微颤栗着,似乎是遥遥欲坠了。

    一旁一个身穿.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的妇人在一旁抹着泪,脸上尽是悲戚的神色,“瑞儿,你就同姑奶奶认个错,就说日后不再犯了。”

    林瑞却是一声不吭,日照猛地很,他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林靖只在一旁看着,却也觉得这般焦灼的热意实在受不了,却见林瑞跪在这般疼痛的尖锐之物上,只急得直跺脚,“二哥,你只需同老太太认个错,就说你日后不见李家的三姑娘,老祖宗定是会原谅你的!”

    然而,林母听此话,却只是冷哼一声,攀附在脸上纵横的深深的纹路衬着她的不苟言笑,只觉得她的面容是愈发的森然,“瑞儿,既然许了二姑娘于你,你又如何同她姊妹厮混,当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手中的盘龙拐杖一声怒响,直叫一旁的众人心中一颤。

    林瑞却咬着牙,脑海里只盘旋着那一抹媚态的身影,又想着她的叮嘱,便不再说话。

    也不认错。

    “既是如此,你便好生在这儿跪着,等到你知错, 才许起来!”说罢林氏气哼哼地转身就走。

    等到老太太走远了,叶氏这才小声唤了丫鬟拿了软垫来,想了想又叫找些治伤的丸药,这才泪眼婆娑地望着林瑞,止不住一阵心疼。

    “二哥,你这又是何必?”林靖只道,“就算你真是舍不得那位三姑娘,只需在老太太面前认个错,装装样子就成,又何需受这般辛苦?”

    林瑞只是笑,却默不作声。

    若是应了老太太,自己定要因了那位二姑娘向林家提亲吧。

    他忽的想起了李嫣然那勾魂的眼睛,只是贞娘的面容却也是驱散不了的。

    一想起她来,心中竟然不免一阵悸动。

    林瑞问自己。究竟这是怎么了?

    又跪了许久,不过有了软垫子,倒也算好些。不多时,老太太竟然传了话来,说是不必跪了,罚到祠堂里,对着祖宗们的排位罢了。

    虽说辛苦,却不似这般疼痛。

    几人倒也是松了口气。

    林靖却还站在庭院之间,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是觉得。那二姑娘分明比三姑娘要好上许多的,若不是他二哥有婚约在先,若不是老太太的威严在。他恐怕……

    恐怕什么呢?林靖一想到这里,身躯一震,直抽了自己一巴掌。

    “该死,你怎么能想这种龌龊的事情?!”

    却又揉着自己疼痛的半边脸颊。怎么自己打自己。也如此之狠?

    这时候,荣国府的十三爷荣唤钟走了来,一见林靖这般,只是笑道,“你又是如何了?”

    贞娘的脚步似乎有些慌乱,在回廊里也不知道跌跌撞撞跑了多久。

    直到一双手扶住了她,惊魂未定的脸庞抬起,映入眼帘的是楚慕染淡淡含笑的眉眼。

    “贞娘。多谢。”她接过了贞娘手中的箜篌,手指只是轻轻舞动。径自泠泠作响,令人如痴如醉。

    贞娘慌乱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慕染,你猜的真准。”贞娘这才说道。

    却又是疑问,“你是如何知晓的,若是我在那花坊湖上抱着这箜篌,便会有公子过来?”

    慕染又是淡淡地笑,那样的笑容里,是神秘,也是意味深长,“天告诉我的。”

    她说完了这句,便领着贞娘进了谢水轩去了,并不欲在说些什么。

    贞娘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她不过是想起了不久之前,慕染拜托了自己,在花坊湖上等她,手里拿着这一把箜篌,到时会有一位公子来寻他。

    若没有遇到,也就罢了。

    若是遇到了,不必说话,只需转身就跑,越快越好。

    因为,“她喜欢你。”是慕染淡淡的话语声。

    贞娘的脸颊是愈发的通红,自己真的有人喜欢吗?

    她只是依旧有些自卑罢了。

    只是这一日,李仁川下了早朝,顺着一大片的人流,却是放慢了脚步。

    那样的家,他却是不想回去了。

    “李大人,留步!”是略带着喘吁吁的声音,正是叫住了自己。

    李仁川转身,这才看见了竟然是荣国公府的荣大人荣锦。

    荣国公府与李国公府齐名,都是两朝元老,也都是从原来的外城迁至了洛城的,按理说,两家自应是惺惺相惜才是。

    只不过实际上,并无往来。

    李仁川似乎有些愕然。

    再说那荣锦,还不至而立之年,只不过是因了他的父亲前些年也不知道是害了什么病,几个太医瞧了都不见奏效,眼见着是病得愈发重了,竟是连床榻都下不来,这才将官世袭了荣锦。

    那时荣锦年纪轻轻,朝廷上下皆不相信这个年轻人的。

    只不过皇上器重荣国公,这才无奈应允。

    哪里知晓,荣锦却是凭着惊人的从政天赋,一鸣惊人,不仅及时地解决了荆州日益增长的难民之事,更是疏通了运河水患,直叫众人啧啧称赞。

    皇上大为满意。

    原本门可罗雀的荣国公府忽然之间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之事荣锦的面上,却是甚少见了笑的。

    只因了病重的老父。

    他说这件事情地只沉沉地叹气,“眼见着是要入了冬了,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年轻的男子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眼里闪烁着泪光。

    李仁川似乎是有些动容,劝道,“荣老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尽管如此说,他心里也没个底,只是此时忽的想起了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若是神医来治的话……

    “家中尚有神医……”他这样想着,殊不知心里的话已然是脱口而出。

    荣锦大喜,一张嘴却止不住颤栗着,“李……李大人,荣锦……便是……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说到激动之处,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李仁川这下笑道。“荣大人呢放心,只要是神医,自然能治得的。”

    贞娘十几年的病都治得了。还有什么病是治不了的。

    “咱们不必生分,叫我阿锦吧,伯父。”他说着紧紧地握住了李仁川苍老枯瘦的手。

    “阿锦,只要是伯父能帮上忙的,自然是竭力相助。”李仁川道。

    “只是……”荣锦却是有几分犹豫,“既是神医,脾气必然是古怪得很的……”

    若是不接诊可如何是好?

    “放心。”李仁川却是淡淡一笑。“神医……可是好人啊!”

    回了李国公府,李仁川便将事情与楚慕染说了。

    “好。”慕染笑道。

    “辛苦姑娘了。”

    “不辛苦,是慕染多谢大人给的容身之所才是。”

    月下庭院之间。树影斑驳,月光淅淅沥沥地洒了下来。

    只有依稀几个二等丫鬟守在一旁,端茶递水。

    是一片幽静之间,似乎听得了谁一生叹息。

    楚慕染斟了茶。忽的淡淡说道。“只是大人,若是治好了荣老大人的病,大人会后悔,如此,您是依旧这般打算么?”

    李仁川似乎没有预料到楚慕染会说出这样儿的一番话的,神情微怔,无从回答。

    慕染这才轻笑,“方才见大人有些压抑。只是说个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

    李仁川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说道,“纵然会后悔又如何呢?只不过既是命,总归是要救的。”

    说完了这一句,一时之间,二人都未说话,只是默然饮茶。

    不多时,慕染便告辞了,只是留下时却在心里低语,“既然如此,黎大人,得罪了。”

    荣锦之父得的是咳嗽病,伊始的时候不过是当了偶感风寒,也吃了几帖药的,却总不见效,没几日,竟然发起了热来,如火炉一般滚烫。

    一家子人担心得不得了,到了后来,那热是退了下去,只是这一番折腾,身子却是愈发的消瘦下去,又是连日的潮热、盗汗,反反复复,就是治不好,这几日,更是咯血得愈发厉害,整日昏睡着,只用汤药吊着一口气。

    荣府上的人都在说,荣老大人是熬不过这年下了。

    就连棺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挂白布呢!

    本是大家都认命的事情,就连容老爷子的结发妻子王夫人劝着荣锦也不听,这些年间,也不知道是请了多少的名医。

    却是……

    荣锦想着叹了口气,只是立在荣国公府的门口,却朝着外边张望着,好容易总算是远远来了一辆马车,停在了身前。

    荣锦一惊,连忙俯身,却看见李仁川身后不过是个身着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年轻女子,看模样,也不知有无及笄。

    “这便是神医?”荣锦笑得有些僵。

    就算是骗自己,也要找个老先生来罢,何必来了个女子?

    当自己是傻子么?还是,这是挑衅?

    荣锦的脸忽然冷了下来,却见女子轻纱拂面,看不真切面容。

    李仁川知道他的怀疑的,只是苦笑,“总得让姑娘进去吧,到时候便知晓了。”

    荣锦无奈。

    谁知楚慕染只扫了一眼床榻上的老人,却只是淡淡地说道,“老爷子这是鬼上身了。”

    什么?

    听说来了神医,荣家上下的人都围了过来,却听见了这姑娘如此信口雌黄的一番话。

    荒唐,当真是荒唐啊!

    “这病,可还是治?”

    底下议论纷纷,楚慕染不傻,自然是看出了众人眼里的怀疑的,亦或者,只是等着她闹笑话罢了。

    她并不慌张,也不辩解,只是淡淡地说道。

    若是不信,她便不留。

    无需解释什么。

    楚慕染笑得淡然。

    李仁川似乎也觉得慕染此言奇怪,只是想着当时他初见这位姑娘时也是满腹怀疑的,便说道,“楚姑娘既然如是说,那便是无错的。”

    荣锦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慕染淡淡含笑,从医匣里取出了一排的金针,在火上烫了一烫。也不含糊,毫不犹豫地便斜刺进老者的头颅内,没进去二分。又用手捻了捻,这才收回了手来。

    荣老大人似乎有些疼痛,紧锁着眉头,是咳得愈发的厉害。

    被治的人觉得疼痛,治的人也不好过,只是施了一针,额上便是细细的一层汗。

    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楚慕染却在这时蹙着眉头。只淡淡地道,“叫门口的人出去。”

    这般清冷的声音,直叫众人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散了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颤抖的手终于冷静了下来,又拿起了第二根银针。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就连李仁川与荣锦都被她低声喝了出去。

    几人在屋外徘徊着。分外的焦灼。

    就连李仁川也有些隐隐的担忧。她还未曾见过神医治病用了这般漫长的时辰。

    好容易挨了三个时辰,忽的听见了楚慕染一声平淡似水的声音,“请进。”

    房门忽然的大开,荣锦有些焦急,二话不说便奔了进去,却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只用衣袖遮住口鼻,只觉房内恶臭难当。实在是令人作呕。

    再看那楚慕染,却只用了一方小小的帕子轻轻地掩着。站在这般恶心的味道之中,却是神色淡然,也不见其余人这般的动静,那嘴角,竟然还请噙着一丝笑容来!

    不知为何,荣锦只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羞愧,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走了进去,只是俯身作揖道,“姑娘辛苦了!”

    “言重。”她只道,只是收拾了医匣子。

    荣锦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荣老大人的身上,只见他原本苍白枯瘦的脸颊已然开始现出了一抹血色,眼睛微微地睁着,不似之前那一半昏昏欲睡。

    “爹,您醒了么?您可好受些?”

    荣老大人艰难地点了点头。

    荣锦是愈发的激动,又拜着楚慕染,“荣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见他跪了下来,门口的还有院子里的夫人仆妇纷纷跪着,齐齐道谢。

    楚慕染却只是神色淡然,似乎不管她的事情一般,只是细细地擦拭着医匣子中的几根金针。

    她不说话,荣锦便不得起来。

    荣家上下自然更不敢起来。

    李仁川是外人,见了这般情景,只是小声提醒道,“姑娘……”

    慕染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只是笑道,“起来吧,慕染受不得这般的大礼!”

    她话音刚落,荣锦神色微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黯然,只是眉眼间却是不解,他分明是想起了什么的,只是怎么想,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件事情。

    “家父的病,是好了么?”荣锦话里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实在是太激动了!

    “久病需长治。”楚慕染却只是说道,“这不过是伊始。”

    这般的浊臭的味道,竟然是伊始?

    荣锦皱眉。

    慕染眼里神色复杂,却只道,“大人可是需要药方子?”

    “自然,自然。”荣锦这才想了起来,笑容讪讪,似乎恼着自己这才想起这般重要的事情。

    “取鼯鼠的粪便晒干,再拿了白芥子十五钱、甘草六钱,共研末,加大蒜泥十五钱,同捣匀,再加醋少量,摊于纱布上,敷于颈椎至腰椎夹脊旁开两寸,约两个时辰,皮肤有灼热感则去之。七日一次,七日之后我再来。”

    “白芥子,甘草倒也算是药材,只是大蒜与醋,还有那……”荣锦心中纳闷,那也是可以拿来治病的?

    他说到这儿也不敢再说下去,生怕惹恼了慕染。

    慕染却只是轻笑,并不出声。

    荣锦便也不再多问,却发现不知不觉之间,那浊气已然散去,鼻尖只剩下慕染身上清清凉凉的芳香,只觉心旷神怡。

    这般的味道,竟未被那般的浊气给熏染了,当真是奇了!

    只是……

    荣锦忽然纳闷,那般的恶臭,究竟是何处哪里来的?又想起了楚慕染之前所说的鬼上身,不由得问道。

    “那鬼不是出来了么?”楚慕染只答。

    荣锦这才想起,竟是那一股浊气……

    “肺痨热,瘦损,有虫在肺,令人咳逆气喘。病者之气,体质虚弱,气血不足,痨虫乘虚而入,发为肺痨。便是鬼注 。”楚慕染这才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敢问老爷子是否干咳少痰,或痰中带血?”

    “正是,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夫人忙接了话来。

    正是容老爷子的原配夫人,也是荣唤钟的生母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眼里是热泪盈眶。

    荣锦见了是荣大奶奶,俯身请安。

    柳氏只淡淡含笑,轻抚着荣锦有些消瘦的面颊。

    连日的操劳,又为了老爷子奔波,这孩子,确实是瘦了……

    “母亲。”话里是恭恭敬敬。

    慕染眼里似乎有些异样,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又开了方子,百合一钱半、生地黄二钱、熟地黄当归身各三钱、芍药炒甘草各一钱等数十种药材混着初晨的露水制成了丸药,封在坛子里,埋在樱花树下,只说起初每日服侍一丸,一月后只需发病了吃一丸便可。

    她含笑将房子递给了柳氏,字迹娟秀,字如其人。

    柳氏直哽咽着,又要跪了下来。

    慕染忙扶起,只是笑道,“夫人不必如此,慕染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

    说着便要离去,不顾柳氏众人留了饭来。

    李仁川因朝中有事,早已先行上了马车。

    却也吩咐了下去,自李国公府派了车来。

    荣锦心中感激,欲送了慕染到门口,慕染眼神有些闪烁,并不拒绝。

    “说来奇怪,我总是觉得,仿佛是见过姑娘的。”容老爷子的屋子离正门还有一段长路,谁知荣锦忽的冒出了这般话来。

    慕染只是浅笑,并不作答。

    一时之间,二人都是沉默。

    荣锦只是奇怪,为何在她面前,自己竟是这般的语无伦次?

    很快便到了门口,忽的扬起了一阵微风,吹乱了慕染鬓角的发丝,她面上的轻纱忽的落了下来,露出了倾国倾城的一张面容来,直叫人忘记了呼吸。

    荣锦的双唇终于止不住的颤抖。

    他果真是记得这张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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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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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玉姑娘。”荣锦只是失声惊呼道,“我自是觉得,我是见过姑娘的,原来……”

    说到这里,荣锦已是语塞,竟是半天说不出了话来,只是俯身,眼里却是满满的敬意,他的恩人,竟不知在这儿相见。

    楚慕染却只是浅浅地笑着,“有唤如玉君子的,也有唤慕染姑娘的,只是如玉姑娘,今儿还是头一遭听见。”

    荣锦似乎有些促狭,只是俯身又作了个揖,只道,“姑娘不仅是荣锦的恩人,更是救了家父的性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微微地颤抖,很是动容。

    楚慕染却只道,“你不该谢我,之前我同你说过,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想要得到什么,就要问你自己,究竟能付出如何的代价!”

    她说这话的时候李仁川吩咐下去的马车已经姗姗而来了,慕染也不作停留,只是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荣锦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他是想要说什么的。

    一张嘴开开合合,他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是记得的,世人只道他的仕途一帆风顺,却不知自己也曾经历过那般黯淡的时光,科考未中,又畏畏缩缩,难当大任,再后来,他干脆不学无术。惹祸生事。

    容老爷子也无奈,只能将眼光落在了其他的兄弟身上。

    只是他却不学无术,反倒勾结了狐朋狗友。处处惹祸,最后甚至连累了荣家没落了下去。

    那时他不过而立之年,却早已白发苍苍,病倒在了床榻之上,是再也站不起来。

    穷困潦倒的荣家只能将他抬进了小小的如玉医坊里,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时, 也是这般纯洁无瑕的白衣女子站在自己的眼前。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淡淡说道,“若是再活一遭便好了。”

    谁知那白衣女子浅笑道。“若是这要付出代价呢?”

    他只觉得视线迷迷糊糊了下去,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虽然本就是模糊不堪的,那女子说了什么。亦或是自己回了什么。荣锦已然是记不清了。

    只是当他再一次醒来,却是回到了科考之前的一年的光景里,脑海里是混沌沌的疼痛,依稀不过记得四个字。

    “如玉。”

    “姑娘。”

    嘴里呢喃着,是意味深长。

    若不是真的见到了她,荣锦或许只当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经历了一生的苦难,碌碌无为。如同废物一般。

    等到梦醒,大汗淋漓之间。却是与自己所想全然不同的现实。

    只是他却有些恍惚,究竟什么是梦,什么又不是梦?

    直到此刻,双脚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荣锦的身子微微地颤栗着。

    那些不堪的记忆纷至沓来,那些在梦里碎了一地的碎片逐渐拼凑起了清晰的图景,他想了起来,当初分明是自己摆脱了慕染姑娘……

    “再让我活一次就好了,我便不必过这般的生活,也不会是个废人!”

    “若是真让你回到过去,你会选择什么时候?”听的人似乎只是当了个玩笑话,话里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那时的荣锦就那般口角歪斜地摊到在了纯色的白布上,是落魄的模样,微微眯着眸子,似是一脸的痛苦,“就回到科考之前的一年吧,我定会发奋读书,不让他们失望!”

    他是怕了,荣家本就富贵,他只是那一刻才知晓,那些外人看在眼里羡艳的美好,不过是他爹,容老爷子称起来的而已。

    如今他爹告老还乡,这是他的苍老。

    却也是荣家的败落。

    他想来苦笑一声,也不知是否是因了身上的疼痛。

    眼皮子是愈发的重了,恍惚之间他只听得慕染道,“你会金榜题名,只是若是要付出代价……”

    “代价又如何?”意识模模糊糊之间,荣锦的话里是毫不犹豫,“只要不是这般的苦日子。”

    原来如此,这便是楚慕染所说的代价。

    他年纪轻轻在朝中拥有了这般的地位,有人说他像极了当年的宰相,传言那位宰相年纪轻轻便辅佐了皇上登基,是历史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人。

    虽然他最后却是不知所踪。

    也有人说,下一任宰相的人选,正是自己。

    就连皇上也曾经给过他这般的暗示。

    那时的自己,满心欢喜,是一心的报负,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

    若不是因着自己平步青云,疏忽了父亲的病,便也不会落得了这步田地。

    这便是神医姑娘所说的代价么?

    荣锦的身子在落寞的黄昏里显得摇摇欲坠。

    郑氏便是在这时拿了貂皮的大袄过来的,披在了荣锦的身上,只是那般浓郁的花香却萦绕在二人的鼻尖,久久挥散不去。

    荣锦只冷漠地回了身来,瞧着她,眼里对上了那般浓郁的妆容,闻到的竟全是脂粉的味道,他皱眉,只是冷声说道,“多吩咐几个丫鬟,照顾好父亲。”

    郑氏盈盈一拜,“是,相公放心,妾身这就去办。”

    声音娇媚,只是眼里却是秋水吟吟,只是望着荣锦,是满心的期许。

    荣锦自是知道他的心思,这本是她最宠爱不过的妾室,虽说出身贫寒,他并不在乎,本想着年下提正的,只是……

    荣家家宅不宁,众人皆是明争暗斗,否者。老爷子也不会如此……

    心冷了下来。

    他不看她一眼,只是转身拂袖而去。

    荣锦只是在心里想着,先是老爷子病了。如今虽说治了病,只是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楚慕染回了自己的蘅芜苑之中,苏钰烫了茶,只是等着她。

    “这时辰,倒是刚刚好。”苏钰笑道。

    楚慕染见了桌上不过摆着两个白玉杯子,并未说什么,只是微抿着朱唇。又自柜子里取了一个来,放在了桌案上。

    “可是还有人来?”苏钰挑眉。

    “快了。”此时已是夜深,本不是访客们应该来的时辰。就连仆妇们也都睡下了,只剩下院子里几只狼狗低声的呜咽声。

    这个时辰,还有谁会过来?!

    只是不消一会子,果然想起了叩门声。

    声音低低的。有些压抑。似乎并不想惊扰了其他人。

    是荣锦。

    “荣大人,喝茶。”楚慕染端了茶盏,淡淡说道。

    荣锦却注意到房间内还有一人,似乎有些犹豫,“姑娘见谅,荣锦并非光明正大进到府上……”

    李国公府向来不是戒备森严,荣锦也是习武之人,瞒天过海。自然简单。

    “无妨。”楚慕染却只是轻轻点头,又睨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荣锦。这才说道,“荣大人有什么,但说无妨,这里并没有外人。”

    荣锦这才算放下了心来。

    “家父的病,真是劳烦姑娘了,不知可否根治?”

    “没有把握的病,慕染不治。”楚慕染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荣锦一眼,只是淡淡说着。

    悬着的心终于着了地。

    只是始终有些话,他藏在心里,说不出口。

    “荣大老爷的病,是一劫,却不是大劫。”楚慕染是知晓荣锦的心思的。

    他既然不说,她便替他开口。

    荣锦的神色果然是暗了下来。

    楚慕染却是在此时开口,“荣大人听过这样一句话么?”

    荣锦抬头,眼神闪烁。

    “阎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却叫荣锦的心提了起来。

    他起初有些不解,只是转瞬便明白了过来,身子不断地颤栗着,“姑娘是说……荣家……荣家……”

    “这是命,本就不能够改变。”楚慕染神色淡然。

    身着梅花纹纱袍,外面罩着丝绸罩衣的男子却是一愣,却是神情恍惚,面色忧伤。

    一旁的苏钰只是将茶水又烫了一烫,默不作声,只是略略低着头,眼里似乎有几道微光闪过。

    “也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楚慕染却在这时淡淡说道,那般清淡的神情,却是叫荣锦眼前发光。

    “只要是对荣家有利的,荣锦甘愿赴汤蹈火……”荣锦几乎跪了下来。

    “赴汤蹈火自是不必,只是你敢在老天爷面前偷天换日么?”楚慕染只目光灼灼地看着荣锦,眼里的神情不言而喻。

    “姑娘的意思是……”荣锦的眼里也是微光闪烁。

    “自然是有家族要没落下去的,关键是,”楚慕染说到这里只是顿了顿,指尖有意无意地绕着白玉的茶杯口,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洛城,究竟哪个家族与你们家如此相似,可以躲过天的眼睛。”

    荣锦自然是个聪明人,心领神会,只是嘴唇却是轻微地颤栗着,“李……李国公府?!”

    然而,楚慕染却只是沉默不语。

    那神情,不置可否。

    荣锦却是心下怅然,他与李仁川虽然说不上是多么要好的事情,只是为了荣家却要陷他与不益,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

    荣锦想到这里,只是长叹一声,久久说不出话来。

    没有坐多久,他便起身告辞了。

    楚慕染没有起身,只是淡淡说道,“慢走,不送。”

    有微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拂在慕染的脸上,是清清凉凉。

    “我如何不记得,荣家还有这般的故事?”等到荣锦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苏钰这才眉眼微挑地说道,“那时荣家是败落不错,只是十三爷荣唤钟自荣家摇摇欲坠之时挑起了大梁,荣家便得以东山再起。这件事情,你怎么不说?”

    “那是他死后的事情,荣锦又如何知晓?”楚慕染只是望着苏钰。是面无表情,清冷得如同夜空里的月光。

    她道,“万物皆有因果,我曾告诉过李大人,他会后悔,这是他的答复,也是他的代价。”

    说到这里。已是再没有什么可说。

    苏钰微抿着双唇,许久才说道,“天色已晚。睡了吧。”

    说罢只是目送着楚慕染起身回了内室,纱曼落了下来,恍惚间映着楚慕染侧身而卧的窈窕身姿,苏钰的喉间动了动。却只是灭了一室的烛光。转身欲走。

    “我很坏吧。”是楚慕染一如既往清淡的声音。

    苏钰脚步一顿,站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是沉默,却没有回答。

    “是我该死。”飘飘渺渺,恍若梦呓。

    这一日,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嫣然遣走了丫鬟仆妇,态度甚是嚣张。

    闺阁之中,她压低了声音。媚笑着望着面前的男子。

    林瑞的呼吸有些压抑,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嫣然,我会娶你。”

    “好。”她如玉葱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攀在林瑞诱人的锁骨处,伴着低低的呻吟声,不着寸缕的身子随着林瑞的大力讨伐而上下起伏。

    “明日我便上门提亲。”

    “好。”

    翌日,李国公府果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荣唤钟彬彬有礼地拜道,“唤钟拜见荣大人,见过沈夫人!”

    沈氏虽说依旧被李仁川禁足,只是有访客来时却也是能够出来的,只是为了礼数。

    不过沈氏闷了许久,能这般,已然是感激不尽了,愈发含笑望着他。

    “荣老大人的病可是好些了?”李仁川询问道,是长辈的和蔼可亲。

    “多亏了李大人,大伯父已经好了大半,估摸着没几日,便能够下床了,唤钟今日是奉了爹爹娘亲的命,带了些谢礼,还望李大人不要嫌弃!”荣唤钟回答得倒也是谦逊有礼。

    李仁川却赶紧说道,“都是府上楚姑娘的功劳,老夫又哪里出了什么力,快叫容二爷无需客气。”

    荣唤钟却还是叫小厮们将礼抬了上来,荣家毕竟非同凡响,一件件都是摆得上台面的东西,直叫沈氏眼花缭乱,满心欢喜。

    荣唤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贞娘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身后跟着轻纱拂面的楚慕染。

    眼神落到了荣唤钟的身上,四目相对,贞娘似乎有些慌乱,脚步一错,险些摔倒。

    好在慕染及时扶住了她,“姑娘,小心。”

    贞娘这才及时稳住,眼睛却是无助地看向了慕染,似乎是在询问着什么。

    因而她没有见到荣唤钟眼里的满心欢喜。

    鼻尖是那一日花坊湖上清清凉凉的香气。

    荣唤钟只是想着,便是这位姑娘了,她认准了她。

    李国公府的二姑娘,李贞娘。

    只是他想不到,贞娘早已心有所属,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贞娘的眼里是楚慕染清淡的神情,她这才安下心来。

    慕染不见丝毫的慌张,她定能帮着自己,那还有什么可慌的?

    她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

    荣唤钟只是强压住心潮澎湃,对着贞娘施礼。

    贞娘虽说觉着尴尬,却也是盈盈一拜,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李仁川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荣唤钟却道,“李大人,恕唤钟冒昧,唤钟也曾来过府上几次,只是国公府宅大院深,唤钟倒是有些糊涂了。”

    李仁川自是知晓荣唤钟的心思,笑道,“即使如此,贞娘,便领着荣小相公在府里逛一逛,可好?”

    “爹。”贞娘不解,微蹙着眉头,心里有些焦急,她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只是话到嘴边,感觉到楚慕染紧握着自己的手间的温度,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点头应允。

    李仁川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一旁端坐着的沈氏倒是神色不祥。

    分明是自己家的苒儿看重的容小相公,却偏偏叫这个李贞娘捷足先登。沈氏的眼里便是一阵不满,虽说很快就恢复成了自如的神色,脸上也是淡淡地含着笑。

    只是心中的阴暗。总是抹不去的。

    贞娘的心里却没底,若不是慕染在自己的身侧,她恐怕是要惊惶失措的。

    她只能急急地走在前面,也不敢看身后的人,更不敢搭上什么话来,只是脚步依旧错乱着。

    早已乱了阵脚。

    倒是楚慕染,跟在贞娘的身后。不时与荣唤钟低声交谈。

    镇定自若。

    “多谢楚姑娘救命之恩!”荣唤钟这才知道原来这轻纱拂面的姑娘便是救了自己大伯父的神医楚慕染,赶紧俯身作揖,眼里尽是惊叹。

    他早先便是知道这位楚姑娘是年纪轻轻。名不虚传,却不知,百闻不如一见。

    他只在心里啧啧称奇,也不知道这姑娘有无过了及笄的年纪。

    荣唤钟只略一失神。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失礼了。

    只是轻纱却遮住了楚慕染面上淡淡的笑容。“医者行医救人,自是本分,荣公子不必多礼。”

    荣唤钟这才安下心来。

    奇怪,自己分明是钟情于李家的二姑娘的,只是如何见到了这位楚姑娘反倒是如此的慌乱,反倒是在意她似的。

    怪哉!当真是奇了怪了!

    荣唤钟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楚慕染的身后,只是缓缓地跟着面前的二人。轻摇着手指的象牙折扇,却兀自整理着自个儿思绪。

    谈不上对二姑娘一见倾心。也不知是如何被迷了眼去,倒是那清冽的香气,却是深入人心。

    荣唤钟想着深吸了一口气,清香涌入口鼻之中。

    荣唤钟霍然睁眼,却见楚慕染正背对自己站在花坊湖的游廊之上,微风略过,阵阵涟漪,伴着拂过他鬓角的发丝,好一幅美人游湖图!

    视线又落在了李贞娘的身上,较好的面容,是温婉娴静的模样。

    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就连荣唤钟自己也恼着如何生出了这般不堪的想法,只是看着楚慕染说道,“楚姑娘身上的香味,不知是出自哪里?”

    然而楚慕染却只不过笑道,“是因了李家的二姑娘,我常为她瞧病,常在她的房内驻足片刻,这才沾染上了这般的香气。”

    原来,不过是瞧了她,便有了这般沁人心鼻的味道。

    荣唤钟只觉得神色谎话,张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终是没有说什么的,只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了白玉的簪子,捧在掌心,那一丝丝清凉才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荣唤钟只道,“玉簪配佳人,不知道这簪子,二姑娘可喜欢?”

    精致的花纹,精细的做工,倒是别具一格的玉簪。

    荣唤钟目光灼灼地望着贞娘,却叫她有些慌乱。

    “这礼物太贵重……”她推辞着说道。

    贞娘的心里是慌乱的,只因了这是荣唤钟送的簪子,她不是收不得簪子,只是收不了这一份心意罢了。

    荣唤钟似乎有些失落,只是却依旧将玉簪捧在掌心。

    “贞娘,这簪子,配你今天的衣服,很好。”楚慕染却在这时淡淡说道。

    贞娘侧身望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她忽的想起了之前慕染所说。

    “那位荣公子必会来找你,若是你不想他再纠缠,我怎么说,你便如何做。”

    此刻,楚慕染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贞娘心中疑惑,却还是低着脑袋,两腮绯红地说道,“贞娘……贞娘多谢荣公子。”

    荣唤钟这才嘴角上扬,将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入了贞娘的发间。

    只是林瑞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走在花坊湖上,他只是纳闷,明明心中高兴得很,为何脸上却挤不出半点的笑意。

    李嫣然是李国公府家的庶女,娶她,也是对李仁川说,他与李贞娘的婚约就此作废,李仁川应该会高兴地答应的了吧。

    只是为何,却觉得心慌?

    难道是为了李苒儿不成?

    不,他与她。再无瓜葛,更何况,他与李苒儿之间。本就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瑞若有所思,脚步沉重。

    只是他忽的一抬眼,却看见了荣唤钟正含笑为贞娘别了一支簪子。

    贞娘羞怯地笑着。

    这般的景色是无比的美好。

    林瑞的心里却是无端地难受了起来,竟然是荣家的十三爷荣唤钟!

    他是爱慕贞娘不成?!

    林瑞不禁妒火中烧,只是恨恨地想着,毕竟他才是与贞娘定了婚约的人,贞娘是自己的。又哪里轮得到这个荣唤钟插足?!

    这样想来,林瑞的面上是未曾有过的神色。

    漫天的妒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这个荣唤钟,他凭什么?!

    林瑞这样想着。忽的转过了身子,拂袖而去。

    楚慕染含笑望着二人,只是眼神却在这时略过了他们,看向了林瑞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林瑞很快便出了李国公府的大门。小厮已经将聘礼抬了来。

    是恭恭敬敬地俯身说道,“二爷,聘礼已经在马车上了,是这会子进去么?”

    “将东西收了,打道回府!”

    小厮似乎是有些惊讶,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刚刚停下脚来的马车再一次绝尘而去,直叫门口守着的小厮们面面相觑,全然是不解。

    “为何要收了那簪子?”

    等回到了自己的屋室。贞娘只轻轻地扶着手中的玉簪,却是不解。

    楚慕染拂着茶杯的盖子。只是轻声说道,“不然,林瑞便不会来寻你。”

    “林瑞?”贞娘似乎有些不解,这又关林瑞何事?

    只是楚慕染却只是微微上扬着嘴角,是淡淡含笑,并没有说什么话。

    贞娘似乎有些促狭,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沉默了许久,慕染这才说道,“贞娘,你说过的,若是林瑞来寻你,你便不会拒绝。”

    贞娘似乎是记得这件事情的,她忽的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眼角微微颤抖,林瑞,真的会来寻她吗?

    只是……

    “慕染,你是如何知晓?”贞娘还是疑惑。

    楚慕染指着簪子,这才说道,“因为它。”

    “簪子?”贞娘的视线落在了它通透的白玉上,一瞬间,似乎有些失神。

    “荣唤钟将簪子戴在你发间的时候,被林瑞瞧见了。”慕染摇了摇脑袋,似乎有些无奈,这才说道,“所以他妒火中烧。”

    “竟然是如此?”贞娘似乎是有些愕然,却转而变得惊慌,“是他误会了……”

    “人生,总是需要这些美好的误会的,不是吗?”楚慕染只是紧握着贞娘的手,淡淡含笑。

    贞娘慌乱的一颗心忽的安静了下来。

    “若是林瑞喜欢的是你……”慕染见贞娘有些神色异样,这才说道,“你会如何?”

    “我……”贞娘眼神慌乱,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她的心里,却已然是有了主意的。

    林瑞有些失魂落魄,没有回了林府,只是拐进了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之中。

    李嫣然果然在那儿等着他,媚笑道,“阿瑞,你回来了。”

    林瑞却是错开了看着李嫣然的目光,躲躲闪闪,似乎不知道究竟说什么才好,许久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嫣然……对……对不起。”

    只是李嫣然似乎早就料到了,只是依旧笑着,不带半分怒意,“你喜欢我二姐姐,是吗?”

    “我……”

    林瑞哑然,他竟不知,李嫣然是早就发现了。

    只是李嫣然笑得却愈发娇媚,“只是阿瑞,你也放不下我,是么?”

    林瑞这才看向了李嫣然,只不过目光里似乎有些感激的神色。

    李嫣然只是笑道,“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阿瑞,只要你心里有我,嫣然便心满意足。”她笑着的时候忽然落下了一行清泪,白皙的指尖轻轻地在林瑞的胸口画着圈圈,是梨花带雨的模样。

    可叫林瑞一阵心疼,将李嫣然搂在了怀中,“嫣然,我也不知,我究竟是怎么了?”

    “阿瑞,阿瑞。”李嫣然依旧轻声哽咽。却是一声一声唤着林瑞的名字。

    又过了几日,荣国公府家却是欢天喜地。

    久卧在病榻上的荣老大人是真的能够下床了,起初还拄着拐杖。走路的时候有些颤颤巍巍,没几日,就连拐杖也去掉了。

    咳嗽病也是好了许多。

    荣家上下是愈发的欢喜连连。

    楚慕染收了金针,这才舒了一口气,淡淡说道,“荣老大人的病,已经无大碍了。”

    荣家上下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容老爷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直感激地说道,“老夫……老夫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说着更是要跪了下来。

    楚慕染却是连忙扶住,只是含笑说道。“荣老大人不必客气,这是慕染身为医者的本分。”

    荣家人奉了诊金来,真金白银,一摞摞垒好。耀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楚慕染依旧是淡淡含笑。却是自然而然地唤了身后的小厮接了金子来。

    荣锦送了楚慕染出门。

    离开的时候,却有人笑着,“都说这楚姑娘厉害,我瞧她前几次只身前来,偏这一日带了小厮,才知晓是为了有人帮她拿着诊金。真奇怪,她怎么就知道这一次就给她诊金了?”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皆是嗤嗤一笑。

    这位姑娘。还当真是神机妙算!

    只是荣锦走在楚慕染的身侧,却是面色沉重。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楚慕染见他这般神情,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如何每个人同她说话之时,都是这般的神情?

    犹豫了良久,荣锦这才说道,“楚姑娘可是李家之人?”

    “不过是暂居李国公府罢了。”慕染只道,她是猜出了荣锦的心思的。

    的确,荣锦心中纳闷,这位楚姑娘既然是住在李国公府上的,又何必暗示自己对付李家?难不成,她是受了李家的虐待不成?”

    “当日你要重生,怪我没有同你说清楚。”楚慕染那却在这时候说道,“如今我便同你讲明白了,我并非与李国公府上的人有何瓜葛,只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那时我在如玉医坊,常有想要重生之人委托与我,改变自己的过往。只是这毕竟有违天命,代价惨重。因而真正选择重生的人不过是少数,当初怪慕染未同你说清楚,如今不过是我的补偿罢了。”

    虽说这理由古怪,不过听着也倒是合乎情理。

    荣锦没有怀疑,只是伫立在门口,瞧着楚慕染步出了门外。

    他似乎有些犹豫,谁知荣老大人却将他叫到了房中。

    许是就病一场的缘故,老者似乎有些米暗色发黄,眼睛也有些阴森。

    许久,他苍老的声音才入了荣锦的耳里,他说,“这位楚姑娘可是从荣国公府找来的?”

    “是。”荣锦低头俯身,是毕恭毕敬。

    “荣家与李家的经历实在是太过想象。”荣老大人却只是沉声说道,“这样的家族,整个洛城,有一个,也就够了。”

    话音刚落,荣锦一惊。

    却只听得容老爷子只是淡淡说道,“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也无需对李国公家的做些卑鄙的手段,只是两家,不必再往来。”

    “是。”荣锦又是俯身,这才定下心来。

    容老爷子的话,毕竟正是他心中所想。

    “只要咱们容家家宅安宁,这就够了。”

    这一日,林瑞又带了聘礼来,喜气洋洋。

    出了林府的时候,林老太太为林瑞整理了衣冠,却是沉声说道,“到了李家,可是要记着林家的家规,莫要给咱们家丢脸了。”

    林瑞点头称是,毕恭毕敬。

    只是李仁川却是皱着眉,只因了林瑞是为了贞娘而来。

    “这件事情,毕竟还要贞娘同意才是。”林瑞的手里竟然是一纸婚约,就连李仁川也纳闷自己是何时写来下的,只是纸上却分明是自己的字迹。

    白纸黑字,这毕竟是自己的承诺。

    李仁川心里只是心疼,林家如今已经败落,虽说温饱不愁,却不似之前的那般的鼎盛,反只是门可罗雀,他只是怕贞娘受苦罢了。

    因而他只能沉声说道,“这件事情,还需要贞娘同意才行。”

    林瑞却觉得莫名的慌张起来。

    楚慕染带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贞娘忽然觉得心头小鹿乱撞,只不可置信地瞧着慕染。

    楚慕染只是轻笑道,“李大人说,还要你同意才行。”

    “我吗?我……我……”贞娘却只是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只是心里却是满心欢喜,林瑞,他是真的来提亲了?!

    只是楚慕染却在这时轻声说道,“只是三姑娘却会因此憎恨你,她若是偏激起来,那样的手段……”

    说到这里,她便再不出声,只是话里却是意味深长。

    贞娘微微垂下了 眸子,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却是蹙着眉头,是一脸的复杂。

    李仁川唤了个婢女来。

    那婢女低着脑袋,“二姑娘,老爷请二姑娘去正厅。”

    贞娘的双手似乎有些轻微的发颤,是要见到林瑞了,她一心一意喜欢着的男子,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那样满腔的沉甸甸的爱,如何叫贞娘不激动?!

    只是那婢女似乎有些犹豫,良久,她却还是说道,“二姑娘,老爷还说,若是二姑娘不愿,老爷定是会帮着二姑娘,不让您受半点委屈的。”

    贞娘一听这话,自是疑惑地侧身望着慕染,似乎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她自然是不知道,这门第之间,李仁川自是不希望她去林家受苦的。

    慕染只是嘴角上扬,浅笑着,“林瑞与你是自小有婚约的,虽说你们现在还未怎么见过,老爷只是怕你不喜欢林瑞,只是因为了这婚约才被迫嫁与他罢了。”

    “怎么会?!”贞娘只不假思索地将心理想的话脱口而出,只是说完了这才发现是自己说错了话,只羞得脸颊绯红,手指甲绞着衣角,只是微低着脑袋。

    李苒儿听说了林瑞抬了嫁妆来的时候,她本是激动异常的。

    只是却为了李贞娘。

    李贞娘。(小说《如玉医坊》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六百六十九章

    沈氏与李苒儿终于迎来了天大的好事情。

    只因了李仁川的独子李阿洛回来了。

    这一日,李国公府全家上下是欢天喜地。

    幕念薇老远便见到了李阿洛的模样,一身白衣,那般纯净的面容,如同孩子一般纯洁无瑕的眼神只是却叫楚慕染不禁皱眉。

    这样的李阿洛,似乎与她想象中的模样并不相同。

    沈氏见到了李家的公子,只觉得自己的苦日子总算是走到了尽头,只是两手捧着他的脸庞,热泪盈眶地说道,“我的好孩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阿洛便是在这时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八颗牙齿,犹如冬日初雪间灿烂的暖光。

    沈氏忽的放下了手来,却只是抬起了帕子兀自抹着眼角闪烁的泪花。

    李仁川果然扯了禁足的命令,对沈氏的态度也好了许多,甚至当夜便在沈氏的房中逗留了一夜,沈氏在李国公府的地位一下子又提了上来。

    之前他遭了那般的冷遇,早有丫鬟小厮纷纷倒戈,只顾着讨好李贞娘去了。

    那时她心里虽然气愤,却也只是忍气吞声,并没有多说些什么,更生怕若是自己轻举妄动,只会遭了李仁川愈发的厌恶,因而只是安守本分,也不敢做些什么。

    只是如今却是不同,她一下子在国公府有了自己的地位,又哪里没有傲娇的资本,当下便惩治了那些看不顺眼的丫鬟们。

    顺带着又牵连了不少的丫鬟。一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

    害死后来不知道谁从楚慕染那儿拿了上号的棒槌药丸来,这才好受了些。

    一个个都夸着这楚姑娘可真是个好人。

    只是楚慕染心里也有自己忧心的事情的。

    “李公子可确实是这幅模样?”楚慕染似乎是在不经意之间,只是淡淡问道。

    贞娘虽说沉浸在一片铺天盖地的喜悦之中。只是对于阿洛的回来的事情,她还是知晓的,也是见过了他。

    虽说不明白慕染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来,贞娘却是点了点头,却不多问。

    楚慕染的眼里便是愈发的疑惑。

    只是她却不知道的是。

    苏钰与这位李阿洛却是旧识了。

    月下花间,是两道修长的身影,明晃晃的月光硬着二人迥异却是令无数女子都魂牵梦萦的面条。只是二人之间,却是无疑的沉默。

    良久,苏钰这才缓缓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上扬,话里却是不耐烦地味道,让人看不出究竟是何态度,的确是耐人寻味了。

    阿洛依旧是一袭白衣。仿佛是晴空万里的日子里天上堆积的白色的云朵一般。又如一夜过后地上堆积的皑皑白雪,找不出一点儿污渍、

    阿洛依旧是笑着,就像是初来了李国公府时的深情一般,那样的笑容,犹如涉世未深的孩子,看不懂的人只道,李家的公子从小便跟着先生在外读书,先生是个德高望重的道长。少爷便是自小待在妙观之中,这才养了这样一颗赤子之心。

    苏钰听见这话的时候只是笑而不语。

    而阿洛本尊。却是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嘴巴又张大了些,是愈发的开心了。

    只是看得懂的人,若是见了阿洛这时候笑着,自然就会明白过来的,这样的笑容,却是死的。

    只是叫人不寒而栗罢了,就像是地狱里不沾染一丝鲜血的修罗,带着一身天使的皮囊。

    “苏钰,你来这里,又是为何?”阿洛的声音轻快,他这样说着,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一位旧相识。

    “我明白,你是为了慕染。”苏钰的声音平平淡淡,就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只是那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阿洛的表情似乎有些无辜,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苏钰道。“苏钰,是你想太多了,我不过是见着洛城热闹些,来玩一玩罢了。”

    慕染便是在这时候瞧见了这二人的,夜间的身形似乎是有些模糊,叫她有些看不真切,只是慕染看见了苏钰,便知道,他对面站着的,便是李阿洛。

    李家的公子,只是楚慕染却是愈发的怀疑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不发出一丝的声响。

    阿洛却在这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只是懒洋洋地说道,“我不同你玩了,我要走了,苏钰。”

    苏钰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也不说些什么。

    只是眼神,却是冰冷异常。

    “你们究竟说了些什么?”慕染站在苏钰的身后,表情有些奇怪。

    “没有什么。”苏钰回过头来的时候只是淡然地瞧着楚慕染,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一般,慕染就这般望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对视许久,却只听得慕染说道,“走吧。”

    听不出是何情感。

    二人并肩走在了夜色之中,苏钰便是在这时说道的,“李家的公子,不要接触他。”

    慕染的脚步一顿,却很快便是自如。

    而他们走过的一处偏僻的院落里,隐隐闪烁着幽暗的烛光。

    他在李国公府作客半日,却接了李嫣然的字条,写着一处院落的位置。

    他心里高兴,摸索着终于找到了这一处偏僻的角落,不想却是碰见了李苒儿。

    他有些不耐烦,也怕嫣然来的时候见着了他二人,却也不敢随意离开,只是冷冷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李苒儿终于见到了林瑞,一时之间,又是激动又是慌乱,许久说不上一句话来。她是有太多的话要说的,只是到了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化成了一行清泪。

    “阿瑞。”李苒儿终于颤抖着开口。

    林瑞是愈发的厌恶起来。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时辰不早了,三姑娘还是走些回去吧。”疏离的意味是不言而喻。

    李苒儿是愈发的心慌,直哽咽地说不清楚话来。

    林瑞皱眉,“你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我……”李苒儿抽噎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说道。“阿瑞,我有了。”

    “有什么?”林瑞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僵楞了许久这才哈哈大笑一声。“三姑娘,你这话未免说得荒唐,我与你,似乎并无做苟且之事。”

    屋室内昏暗的烛光影影绰绰。终究还是灭了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慕染只是瘫倒在了榻上,苍白的指甲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就像是她毫无血色的脸色。

    到了翌日,没有任何预兆的。

    李国公府的神医病了。

    贞娘来寻慕染的时候,却被苏钰拦在了门外。

    “慕染病得不重,只是歇息着,等她醒了,我再让丫环来寻你去吧。”苏钰只是笑着。只是话里却是毫不掩饰的疏离之意。

    这还是贞娘第一次同苏钰说话,只是打了个寒颤。她似乎记得自己先前是见过他的,只是脑海里却依旧撇不开那般陌生的感觉。

    贞娘心里不安,却也只是盈盈俯身,也只能够离去了。

    苏钰瞧着贞娘的背影,微抿着薄唇,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掀了帘子走进了屋内。

    慕染只是低低地咳嗽着,见了苏钰,这才轻声说道,“贞娘可是来过了?”

    轻轻扶了慕染起身,苏钰又倒了水来,却见慕染依旧惨白的脸色,只皱眉说道,“如何就病了?”

    楚慕染不说话,只是虚弱地一笑,淡淡地道,“不过是小病罢了。”

    苏钰见慕染如此,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

    “你认识他吧?李阿洛。”低低的声音,话里有些压抑,也带着病态的沙哑。

    苏钰似乎是有些犹豫,却还是扶了慕染躺下,又为她掖了掖被角,“我是认识他的,只不过他不叫姓李,只是叫阿洛罢了。”

    “是么?”

    慕染低声呢喃着,未听清了苏钰接下来的话,只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苏钰的声音便弱了下去,慢慢地便又消失不见了。

    只是到了晚间,苏钰却还是寻了阿洛来。

    看着阿洛的时候,苏钰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神色,“你不该伤害慕染。”

    然而,阿洛却是两手一摊,依旧是一脸的无辜,却也不作解释,那般的笑容,却是令人不忍心责骂的。

    然而,他面前站着的,却是苏钰。

    他只是说道,“若是你执意如此,我不会放过你,阿洛。”

    然而阿洛却依旧咧着嘴笑着,似乎是不置可否。

    楚慕染的病来得快,去的也快。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病好的那一日,来看她的,竟然是李嫣然。

    两根如玉葱一般的手指狠狠地掐着她的下巴,疼痛间是通红的印子,李嫣然的笑容似乎有些可怕,也有着几分凄冷,她只是冷冷地说道,“楚慕染,你真是可怜!”

    慕染只是轻声笑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却见她只是轻轻地抬起了手来,握住了李嫣然的手腕,只是却没有用力。

    谁知李嫣然似乎是一吃痛,一把甩开了慕染的手,眼里似乎是有几丝恶毒。

    楚慕染,好你个楚慕染!

    “阿洛回来了。”愤怒的神情自眼里一闪而过,李嫣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慕染,似乎就像是看着一出好戏。

    慕染眉眼微挑,似乎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似乎是记起了一张明媚的笑脸的,只是再想下去,却不过是一片黯淡的虚无。

    她的目光也随之黯淡了下去,只觉得眼里是混沌沌的疼痛。

    李苒儿眼眶的热泪忽的涌了出来,“阿瑞。那一回,国公府大摆筵席,你吃醉了酒……”

    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林瑞的表情忽的阴冷了下来,是三分很绝,七分怀疑,“苒儿,你不要误会,若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地方,那便是我的错。只是你这般……”

    林瑞话里决绝,李苒儿一颗心就这么沉入了谷底,一行清泪滑落。双唇发颤,她的声音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林瑞,你当真是要负我。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还不记得么?”

    她说着只撩起了衣袖,却见那白皙的手臂上的肌肤细腻光滑,吹弹可破,却不见半点朱红。

    李苒儿的笑容是愈发的凄冷,“阿瑞,守宫砂没了,你还是不信么?”

    林瑞大骇,只觉得双腿发软。直打着颤儿,好容易扶住了一旁土灰的墙壁。这才没有晕倒,却已然是提不起一丝的劲来。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醉了酒之后干的好事情……

    “阿瑞,若不是苒儿逼不得已,也不会来寻你,只是如今……”她紧紧地抓着林瑞的衣袖,“肚子是瞒不住的,若是你不娶我,那我一定是要被浸猪笼了的,阿瑞,我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娶你?!林瑞的目光一沉,终于知道了李苒儿来找自己的目的,他只在心里冷冷一笑,却毫不留情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只是表面上安抚道,“苒儿,既然事情是我做的,我便定会给你一个名分。“

    啜泣声终于停了下来,李苒儿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阿瑞,我便是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林瑞见李苒儿终于安定下来,这才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若不是那一纸婚约,若不是父母之命,我定是要娶你的,只是我不想委屈了你。”

    原来如此,林瑞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突然之间,李苒儿只觉得她先前的等待还是值得的。

    “只是你再等我一些时间,等我想出办法退了这婚约,可好?”林瑞说着一双手紧紧地扣着李苒儿有些瘦弱的肩膀,他的声音温柔如玉,叫李苒儿再一次无端地沉沦了下去。

    苒儿作势倒在林瑞的怀中,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光,声音柔弱,“阿瑞,我信你。”

    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却是一丝复杂的笑意。

    她心里想着,自己这个四妹妹的话,果然没错。

    林瑞搂紧了怀中的佳人,轻轻地落了一个吻在她的额间,林瑞只是轻声说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朦胧的月光下,林瑞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是那漆黑的瞳孔里是依稀毫不掩饰的凛然杀意。

    李苒儿忽然觉得,林瑞的怀抱是冰冷异常。

    等到李苒儿终于回了自己的暗香闺中,却不想,李嫣然已然是在等着自己了。

    似笑非笑地看着笑意盎然的苒儿,李嫣然这才幽幽说道,“如何?林瑞可是相信了你的话?”

    李苒儿满心欢喜,点了点头,只笑着抓紧了李嫣然的手。

    嫣然笑着,“三姐姐,我在李家无亲无故,是你不嫌弃我,我自然是帮着你的,难道还帮着李贞娘么?”

    “嫣然,你真好。”苒儿握着嫣然的手,是愈发的紧了。

    只是她却也不解,“你是如何知晓阿瑞那一日在国公府醉酒的?”

    “我么?”李嫣然不过是媚然一笑,只是说道,“那一日清晨,我听了丫头碧儿说她无意间瞧见了瑞二爷从贞娘的衡芜院里走了出来,这才不过是猜想罢了。”

    “苒儿,你如何不明白,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么?”

    林瑞忍了又忍,这才憋着心里的一口气,耐着性子对李苒儿说着这般柔情蜜意的话的。

    只是她却不知,听了太多的花言巧语,如今的李苒儿,是早已不相信林瑞的话的,只是冷冷地看着林瑞罢了。

    “好。”林瑞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若是你可以放弃荣华富贵,我便也能够抛却。”

    他沉声说着,眼睛却凝视着李苒儿的脸色。

    果然是见到了她眼里的犹豫,许久。谁知李苒儿却是说道,“就像是你说的,阿瑞。我们私奔。“

    林瑞瞬间石化。

    他竟不知,李苒儿是真的答应了。

    只是那般笃定的眼神,却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三日后的这个时辰,国公府后的巷弄里,苒儿,你等我。”事到如今,林瑞再无别的法子。只能这般匆匆开口,而后便是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再不敢看苒儿的神情。

    只是还为到了院门口,却因了急促的脚步。差点儿撞上了一道身影来,低着脑袋连声抱歉,林瑞显得是愈发的惊惶。

    楚慕染轻纱拂面,只是瞧着林瑞仓皇的背影。看不清脸上的面容。

    倒是她睨了一眼院落的身处孤身一人站着的李苒儿。摇摇欲坠,惹人怜惜,她的脸上却是一丝残忍的笑容。

    贞娘似乎已然有些忧心忡忡,一点儿也没有大婚将至的喜悦。

    他不过是忧心日后的生活,还有李嫣然的咄咄逼人罢了。

    楚慕染便是在这时进来的,似乎只是不经意之间提及,“方才似乎是见到林瑞了。”

    贞娘这才放下了托着下巴的手,似乎是有些不解地瞧着慕染。

    慕染这才幽幽开口。“只是他行色匆匆,似乎有些慌张。”

    贞娘是愈发的一头雾水。

    只是楚慕染说完了这句话便只是摇了摇头。笑而不语了,若是贞娘足够聪明的话,她必然是会明白的,若是她依旧不懂,自己也没有必要多说些什么。

    而她的眼光,显然是不会错的。

    这几日的李苒儿,不同以往的以泪洗面,反而是趾高气扬。

    或许是将要离开了,便是对待李家的下人们,也比平日里严厉上了三分。

    李家上下,尤其是李苒儿院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怨声载道,李苒儿,实在是太狠了!

    贞娘也是听说了李苒儿近日的喜怒无常的,若是平日,她听说了这消息的时候,必然是要蹙着眉头的,只是这时……

    心里却是波澜不惊。

    毕竟,这不是自己的事情。

    她只是想着,李苒儿的好日子,定然是不会太久的。

    只是却还是与李苒儿打了一个照面,那一日,她正在庭院里起舞,伴着清脆的箜篌声,竟是连自己也入了忘我之境。

    忽的一人急急地朝着自己撞来,害她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还是慕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自己。

    这才撞见了李苒儿的慌乱,以及从她的衣袖里落出来的几支玛瑙簪子并几串珍珠项链,苒儿似乎很是慌乱,只是俯身匆匆地拾起,也不说什么,便是匆匆逃开了。

    楚慕染心下了然,倒是贞娘,似乎有些疑惑。

    慕染这才缓缓说道,“她是要走。”

    贞娘似乎是有些明白了,又似乎,还是想不通的。

    她只是无端觉得有些慌乱。

    好容易碰上了与林瑞照面的时候,两个人身处寂静的庭院之间,一时竟是无言。

    许久,贞娘才开口,“林公子若是觉得勉强的话,不必被那一纸婚约束缚住,贞娘不会勉强。”

    “贞娘,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林瑞见贞娘如此,一下子就慌了,他还以为贞娘是想反悔,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是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情思,只紧紧地握住了贞娘的手,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的心意。”

    贞娘又是羞得脸颊绯红,如今林瑞是说什么话,自己都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她却是觉得奇怪的。

    鼓足了勇气,贞娘终于问道,“只是苒儿……”

    她话里带着犹豫,却是叫林瑞一瞬间变得惊慌失措起来,还以为贞娘是知道了自己同李苒儿的事情,林瑞大骇,一下子打断了贞娘的话,解释道,“贞娘,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是她缠着我,我也是没法子了。“

    贞娘的一颗心忽的冷了下来。

    慕染说得没错,林瑞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贞娘只觉得心里冷得慌,却听得林瑞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只是脑海里混沌沌的。是听不清楚林瑞究竟是说了些什么的了。

    等到她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衡芜院,楚慕染已经等着自己了。

    “你都知道了么?”慕染说这话的时候,一手轻轻地铺了茶水。嘴角含笑。

    果然是了如指掌。

    贞娘却是瘫坐在榻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真的么?我该相信他么?”她呢喃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要看你是怎么想的了。”她轻抿一口茶水,语气平淡,“毕竟,凡事,都是要讲求证据的。”

    贞娘的眼里是楚慕染闲淡的模样。似乎是一如既往的胸有成竹。

    只听得慕染淡淡说道,“不出几日,国公府便会有人来寻我。”

    果然。正是李苒儿院子里的小丫鬟,低着脑袋,支吾着不敢说话。

    贞娘正坐在一旁修剪着花草,听得慕染只是笑道。“但说无妨。”

    竟是来讨些延迟天葵的药的。

    贞娘疑惑。不知是为何。

    还是楚慕染提醒道,“普通的小丫头哪里会这般,不过是为了她的主子。

    贞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李苒儿。

    只是林瑞分明说了,那李苒儿,不知道何处惹来的事,硬是赖在了他的身上,他这才不得已。

    看来。是自己错怪林瑞了。

    那李苒儿,竟为了林瑞。想出了如此歹毒的计谋!

    竟是连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

    贞娘似乎有些恨,“为何她要这般对我?”

    “女人总是自私的。”楚慕染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了白玉的杯口,似笑非笑。

    贞娘似乎是下定了主意一般,李苒儿是分明想要自己出丑的,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心慈手软?

    忽听得慕染此时却幽幽开口,“那李苒儿,不是不要了自己的清白么?”

    后面的话,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那个小丫鬟回去之时,嘴角忽是一抹异样的笑容。

    迎面遇着了楚慕染,她恭恭敬敬地俯身道好。

    “收下吧!”楚慕染只是轻轻地将一两银子放到了她的手中,是颇有分量的触感。

    小丫鬟更是满心欢喜,连声道谢,“姑娘还有什么,定是吩咐奴婢去做。”

    “会的,辛苦了。”说罢只是擦肩而过。

    李苒儿没有想到,在这个满心欢喜的时候,贞娘却是寻上门来了。

    先是沈氏来了,又是寻问她荣国公府的荣小相公可是如何了,她有些不耐烦,三言两语好容易搪塞了过去,这才赶走了沈氏,心里是愈发的慌乱起来。

    包裹很快收拾好了,便是到了同林瑞约定的时辰。

    只是谁知贞娘却上门来了。

    “你来干什么?”李苒儿嘴角满是不屑,对着贞娘说话时也是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扬。

    然而,此时的贞娘,却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李苒儿,冷冷地说道,“不过是听说了有些人恶毒的手段罢了。“

    贞娘忽然改变的语气让李苒儿很是受不了,那一瞬间,她似乎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只是强装镇定地看着贞娘。

    贞娘的话里是愈发的冷漠,“三妹妹,你难道还不明白么?阿瑞来国公府提亲,究竟还不是为了你的,而是因为我,就算你那般手段,留得住他一时,留得住他一世么?”

    李贞娘她……竟然都知道了?!

    那一瞬,李苒儿只愕然。

    “更何况,你这肚子,不过是假的。”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李苒儿几欲瘫倒,好容易稳住了自己,却已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的表情忽然有几分阴狠,这般重要的时候,这个李贞娘,分明是来闹事的!

    自己还差一步,仅仅是一步,便能与林瑞远走高飞了,不就是一个孩子,倒时候还怕没机会么!

    这个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让李贞娘坏了自己的好事!

    她这样想着,忽的哭诉着,“姐姐,你听我说,苒儿不是故意的,苒儿再也不敢了,求求你!”

    李贞娘的心里不是没有一丝软下去的时候,只是又想起了李苒儿先前的恶毒。她依然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相信她的话,却依然说道,“若是你能够洗心革面。尽早同阿瑞坦白,我便当什么都不知道。”

    呵,这话说得,真当自己是圣母么?

    李苒儿故意装着一脸的感激,只是手却背到了身后去,忽的摸到了什么。

    贞娘又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些什么,这才转身。拉着她,“我们现在便去同阿瑞说清楚!”

    那还了得!

    李苒儿是下定了主意,趁着贞娘松了手掀开帘子的时候。她猛地抓住了墙角有些粗大的棍棒,一下子狠狠地打了下去。

    贞娘吃痛,黑暗的那一刻,脑海里又多了些什么东西。

    她一下子无助地瘫倒了下来。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深深的血痕。

    夜色又深了几分。

    冷风肆虐,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打在了门口的帘子上,伴着骇人的呼啸声,是令人心悸的颤抖。

    那一瞬间,李苒儿的暗香闺,却是一下子阴冷了下来,是诡异的冷冷清清。

    而昏暗的闺阁之内。更是了无人的踪迹,独独贞娘一人。无助地倒在冰冷的石板上,紧紧地闭上了眸子。

    许久,是一双温润的手缓缓地扶起了她。

    苏钰是叹了一口气的,那般沉默地眼神里,却是看不出究竟是何表情,良久,他才轻声说道,“慕染说得没错,贞娘,你果然做不到真正的狠心!”‘

    他这样说着,眼里却是忽的闪过了一缕悲伤。

    意味深长。

    只是翌日,等到贞娘终于幽幽转醒,后脑勺却依旧是一阵刺痛,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只是恍惚之间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还有那般安静的模样。

    贞娘想要说话,只是喉间如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着,忽的让她说出一句话来。

    许久,贞娘却只是呜咽着,右手有些吃力地在半空中比划,似乎是唤着慕染的名字。

    杯子递到了自己的眼前,贞娘是愈发觉得渴了,清清凉凉的味道灌进了肚里,这才觉得好受些,眼前也是清明了许多,也终于看清了楚慕染的模样。

    “慕染。”只是声音依旧虚弱。

    楚慕染只是扶着贞娘坐好,又拿了枕头靠在她的背后,一双手缓缓拂过额前绑着的纱布,见没有大恙,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贞娘,你受苦了。”

    “不哭。”贞娘笑着摇了摇脑袋,只是脑袋依旧沉得发晕,正努力地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只是想起的,却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罢了。

    倒是梦里那些拼凑的记忆,倒是清晰得很。

    李仁川死了,就在她嫁入了林家的第二年。

    李国公府终是不可避免地败落了下去。

    尔后便是无休无止的灾难与折磨,只是似乎有些什么,始终被自己遗漏了。

    贞娘又缓缓地眯着眸子,只是痛苦地想着,忍着来自那一下痛击的尖利的疼痛,她终于是想了起来,不禁失声尖叫,“苒儿,李苒儿,她……”

    “你想起了什么,如今,她便是什么样的下场。”楚慕染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贞娘的一颗心忽的沉了下去。

    洛城的一品客栈内,忽的热闹了起来,虽说有人拦着,只是恐怕也要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了。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李仁川与沈氏两夫妇跌跌撞撞地赶来的时候,一夜之间似乎是苍老了许多,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看来传言是真的,李国公府家的三姑娘,果然是与人私通了,且是闹得人尽皆知。

    谁也不知道消息是如何传开的,只是一夜之间,满城风雨罢了。

    一品客栈内外,人头攒动,却始终没有瞧见正主的影子。

    李苒儿自然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她只是觉得身子乏力得慌,沉重得仿佛是压着千斤重担一般。

    她心中忽然慌乱起来,只是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竟然压着一个重重的男人。

    竟然是一个男人!

    不是林瑞!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苒儿瞪大了眼睛,无助地忽然落下了泪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着寸缕,而身子,却是古怪地异样。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啜泣声是愈发的响彻。

    男人忽然在这时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戏谑,嘴角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李苒儿是愈发的气急,伸手就要一巴掌打了过去,却被男子一把抓住了手腕,“这般娇嫩的手,打疼了,可不好!”

    “你!”

    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的急促的脚步声自外边传来,来人似乎不止一个两个、

    二人面色皆是一惊,只不过男子却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理好了衣衫,穿上衣服的时候,倒也算是衣冠楚楚,若不是他嘴角的满是玩味的话。

    李苒儿却是没有这么快的速度的,她只是呆呆地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罢了,不知所措。

    男子刚穿上了衣服,李仁川一行便是急匆匆赶来,推门而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这般模样。

    明眼人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的。

    “你!”李仁川发黄的脸色是愈发的苍老,颤抖的手直指着李苒儿,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沈氏见状,没有哭诉几声,便是直接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李苒儿愈发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由不得她想,很快就被李家的下人们给绑了回去了,李仁川的眼神落在了屋内的男子身上。

    却见那男子神态自若,只是俯身作揖,“公瑾拜见国公大人!”

    原来是北周家的周公瑾周郎君,李仁川自是知道他的,为人风流,妻妾成群。(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这般模样。

    明眼人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来的。

    “你!”李仁川发黄的脸色是愈发的苍老,颤抖的手直指着李苒儿,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沈氏见状,没有哭诉几声,便是直接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李苒儿愈发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由不得她想,很快就被李家的下人们给绑了回去了,李仁川的眼神落在了屋内的男子身上。

    却见那男子神态自若,只是俯身作揖,“公瑾拜见国公大人!”

    原来是北周家的周公瑾周郎君,李仁川自是知道他的,为人风流,妻妾成群。

    周家在洛城也算是与国公府齐名的,毕竟周家的老爷,三朝为官,生的皇上敬重,如何就生出了这样的儿子来!

    因着与周家的周大老爷有些交情,李仁川并未与周公瑾都计较,只是想着日后再谈此事,当务之急,是将这孽子带回去。

    可不能再丢人现眼了!

    只是李仁川却想不到自己心里一直压着一口气,无处诉说,只是憋在心里,久而久之,便再也按捺不住,一下了马车,还未至李国公府,忽的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来。

    可把周遭的小厮吓了一跳,正想着扶了他进去。

    只是李仁川却只是冷静地掏出了怀里的帕子,擦了擦嘴,他自己也奇怪,并没有自己心里所想的那般惊惶。他只是沉声说道,“可不能将此事告诉贞娘,还有李家的所有人。”

    那小厮毕竟是跟了李仁川许多年的。知道他的脾性,向来说一不二,只是如今,这可是他自己的身子啊!

    小厮这样想着,只是不无担忧地问道,“大人,何不叫小的去请了楚姑娘来……”

    “不必。”然而。李仁川却是拦住了小厮,只是叹了一口气,“我自己的身子。我是知道的,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有病却不治,自然是回天乏术。”谁知这时楚慕染的声音却穿了过来。

    清清淡淡,只是叫李仁川一惊。

    那小厮这才面露惊喜之色。这位楚姑娘。出现的可真是时候!

    只是李仁川却只是淡淡说道,“真是劳烦楚姑娘了,只是老夫的病,不大碍的。”

    楚慕染不语,只是让小厮扶着李仁川回了房内,只是烧了金针,淡淡说道,“大人不想治病。莫不是怕麻烦了慕染不成?!”

    话音刚落,李仁川的笑容是有些苦涩。良久,却也只是说了一句,“是麻烦楚姑娘了。”

    楚慕染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心病,大人自己也是知道,普通的药,是治不得的。”

    一语中的,李仁川自是一惊。

    只是开了些安神的药,慕染这才说道,“既然是心病,那还是呀心药医的,慕染虽然不知道大人心中愁苦,只是如今贞娘既是有了一个好归宿,还请大人放心。”

    只是楚慕染虽然这样说着,只是她看着李仁川的眼色,他眼里的怀疑撞进了她的眼里,这才明白过来,李仁川,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林瑞的。

    楚慕染微抿着朱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有些事情,其实自己心中知晓,也就罢了。

    而在一品客栈内,围观的人散了大半,只是有些人,却是没有离开的。

    客栈偌大的厢房内,还未来得及打扫。

    有伙计过来的时候,却被林瑞一两银子给打发了。

    他缓缓步至厢房之中,一眼便看见了凌乱的床铺,如一室春光历历在目,只是林瑞的眼神却是落在了床铺之上的那一缕殷红之上。

    他忽的又想起在人群之中瞥见的李苒儿的反应。

    不过是满面羞红,以及耻辱之色,却不见半点其他的异样。

    林瑞忽的握紧了拳头,好一个李苒儿,竟然如此欺骗了自己!

    这一切,不过也是她应得的!

    林瑞一想起了这件事情,是愈发的气愤。

    昨夜发生的事情还在眼前,没有散去。

    李苒儿被关在了房间内,再也无法出去,沈氏还没有醒来。

    她仰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只是想起了昨夜她满心欢喜地朝着林瑞跑了过去,只是到了那巷弄之中,却不见人影,忽然只觉得有些惊慌失措。

    刚想着呼唤林瑞的名字,却是有什么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然后,自己便昏沉沉晕了过去。

    然后,她醒来……

    便是那般的光景。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那时迷晕了自己的人,正是林瑞。

    也是他,将她交到了周家公子周瑾的手上。

    “这样的美人,你也真是舍得!”周公瑾的手划过了李苒儿吹弹可破的脸颊,脸上满是玩味之意。

    “不是我欠你的么,公瑾。”林瑞只是笑道,“这便当我还你了,不过,她可是李国公府的。”

    林瑞说这话的时候打量着周公瑾的脸色。

    周公瑾却只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本公子想要的,就是天王老子家的,那又是如何?!”

    说着只是横抱着李苒儿,笑着进了一品客栈的后门。

    林瑞却是停在了门口,似笑非笑。

    “二哥!”谁知,这时却有人叫住了自己。

    林瑞转过脸,是林靖不可置信的神情。

    “二哥,你究竟是对李家的三姑娘做了什么事情?”

    林靖怒气腾腾地来找林瑞质问的时候,却见了林瑞不过是在悠闲自在地吃着早茶,仿佛一品客栈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

    然而,林瑞却只是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如此平淡的一句话,一下子撇清了所有。

    林靖是愈发的气愤,第一次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案上,“二哥,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昨夜我分明看见了你与周公瑾厮混!”

    “放肆!”林瑞忽然来了气,只是沉声看着林靖。“这便是你对你二哥说得话么,昨夜我是见了公瑾,不过是与他多喝了几杯便分道扬镳了。哪里知道他后来会做了这般的事情,你现在,难不成是在怀疑你二哥!”

    “阿靖不敢!”林靖听了林瑞的话,虽说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再问。只是说道,“你之前那般喜欢林家的三姑娘,如今可是如何是好?”

    “当初我不过是被她迷了眼去罢了。”林瑞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只是转眼便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说道,“我与她之间毕竟也算是清清白白,既然如今她与公瑾做出如此的事情,我就是想帮忙。那也是无能为力了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又哪里轮的到我们在这儿指指点点?!”

    说完只是又端起了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只不过眼神有些闪烁罢了。

    林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二哥,如今你同李家的二姑娘大婚在即,你可是要对她好一些。”

    这是自然!

    只是林瑞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来,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等贞娘来了林家,那便是你的二嫂了,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操心。”

    “二嫂”两个字刻意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提醒着林靖什么一般。

    林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只是想了一想,眼里却有几分失落,最终也只是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最终这件事情的告终,还是因了周家的人来提了亲,周家的大老爷本是对自己的儿子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平日里也不多加管教,谁知这一回,这件事情忽然闹得那么大,再加上他与李仁川向来交好,便是这一回,好歹也是叫了自己的这个孽子提了聘礼来了。

    至少,这样一来,两家的面子都还过得去,也算是皆大欢喜。

    只是李苒儿却是要死要活,只因了这般屈辱的事情。

    只因了她若是去了周家,不过是小小的妾室。

    她这般高傲的性格,真是生不如死,李苒儿是死活不答应的。

    “很快便是你与林瑞成亲的日子。”未央收了诊脉的手,只是缓缓打开了医匣,并不看贞娘一眼,只是淡淡说道,“若是李苒儿不应允了她的亲事,你与林瑞,也会不得安宁。”

    贞娘一惊,忽的有些惊慌失措,“这可如何是好?”

    楚慕染却在这时笑道,“倒也简单,只需她应允了这一门亲事。”

    说难也难,说简单,到时也简单。

    就看贞娘如何去做了。

    贞娘终究还是去找了李苒儿,有些萧条的院落里,就连暗香闺一直繁盛的花朵也败落了下来,许是发生了这般的事情,这儿的丫鬟们再无心打理,走的走,逃的逃,要么便是无所事事,整日躲得老远,再无心打理的缘故,暗香闺也就显得愈发的荒芜与裸模。

    贞娘的脚迈进来的时候,忽的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声音。

    紧接着,是杯盏被掀翻在地,发出了破碎的声响。

    贞娘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依旧有些疼,眼神里也就多了些不似平日里的冷漠。

    房门打开,冷风灌了进来,映在贞娘眼里的,便是李苒儿愈发显得有些阴狠的脸。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只是低声唤了丫鬟们退了下去,屋室内转眼便只剩下了她二人。

    地上破碎的瓷片愈发显得有些刺眼。

    李苒儿只是怒气冲冲地冲着贞娘吼道,“如今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么?是不是我这般,竟叫你得了意去!李贞娘,我告诉你,你别高兴得太早,迟早,你也会是同我这般的下场!”

    还真是毫不掩饰的恐吓,只是贞娘似乎没有半分害怕之意。她只是就这般波澜不惊地看着李苒儿,就像是看着一出荒唐的闹剧。

    许久,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你难道是不知道么,如今周家提亲,至少是给了你一个台阶下的,或许这是对你来说,最好的结局。”

    “黄鼠狼给鸡拜年!”李苒儿只是撇过了脑袋,不想再看一眼贞娘那般的嘴脸,眼里依旧满是愤恨。“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对阿瑞咄咄逼人,让他娶了你。我又何必剑走偏锋!”

    怎么,还是自己的错不成!

    贞娘的脸一下子冷漠了下来,只是这般的冷漠,却是不同寻常的。

    她忽的冷笑一声。也便是那个时候。李苒儿忽然意识到,眼前站着的贞娘,是再不复当初的模样!

    “苒儿,你又何必苟延残喘!”是的,就是这样的笑容,三分冷漠,三分嘲弄,还有四分的残忍。“如今你已然非完璧之身,如今周家郎君念在与爹爹的情分上。还原意八抬大轿迎你过门,若你再这般故作清高,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你以为,你还能嫁的出去么?”

    李苒儿神色一怔,她许是气得糊涂了,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

    谁知竟然被李贞娘一语道破。

    若是真的如她所说,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沦为洛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一想到这里,李苒儿忽的不知如何是好。

    却听得李贞娘继续说道,“还是你依旧对林瑞心存幻想?或是,你竟不知,你假装有了身孕,想要赖给林瑞,却早已被他识破,如今的你,在林瑞眼里,还有什么地位呢?”

    这样的话自自己的嘴里说出,竟是连贞娘自己也愕然。

    她不知李苒儿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她也认定了是那位周郎君的。

    既然与林瑞无关,她说话也便是有了底气了。

    李苒儿许是气糊涂了,这才意识到贞娘说得话有些道理,只是一口气堵在胸口,再难宣泄。

    贞娘不过是来劝她的,也是为了自己,其它的,自然不会多说。

    也不想多说。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说完了这句话,便只是面无表情地款款离去。

    独留李苒儿一人,瘫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滞,脸色黯淡。

    似乎陷入了一片绝望之中。

    而后便是夜色阴沉沉笼罩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法子,原本又哭又闹的李家的三姑娘忽的安静了下来,没几日,更是答应了周家的亲事。

    洛城是繁华之地,自然每一日都有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

    没几日,似乎李苒儿与人苟且之事便不再被人提及了。

    事情告一段落,李仁川愈发苍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只是好日子始终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朝廷纷争不断在,终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日,李苒儿收了金针,又开了几贴方子,忽的风轻云淡地说道,“多谢大人的收留,如今医坊已经整修好,慕染也应该告辞了。”

    李仁川愕然,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知慕染为何说出这般的话来。

    谁知慕染只是笑道,“大人不必多留,你我都心知肚明,慕染留在国公府,大人也难做人!”

    这位楚姑娘,如何每每总能点破自己的心思,当真是谁神人也!

    李仁川有些动容,不禁俯身作揖,“老夫多谢姑娘!”

    “不敢当。”楚慕染的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是慕染为大人添忧才是,大人既不想为难慕染,也不想陷入朝廷的党派之中,或许只有慕染离开国公府,才是最好的。”

    “只是贞娘……”李仁川仍然隐隐有些担忧,只是因了这位楚姑娘的陪伴,她是感觉到了的,贞娘似乎不似之前那般懦弱了,在他眼里,楚姑娘毕竟是个聪明人,她是怕李苒儿离了楚慕染之后会受了委屈。

    “或许,对贞娘来说,离开慕染,才是最好的。”

    李仁川的眼里有什么涌动着,却也有些不解。

    楚慕染只是笑,“大人还请放心,贞娘她。会过得很好。”

    只是这漠然的一句话,李仁川的担忧忽的荡然无存。

    楚慕染很快就搬了出去,依旧是那一道街巷里。小小的医坊。

    归途的马车早早备好,贞娘泪眼婆娑,“慕染,我舍不得你。”

    “不是生离死别。”楚慕染倒是依旧淡然,“贞娘,若是你想念,便来寻我。慕染并非国公府之人,自然不能待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马车很快扬长而去。

    苏钰手中象牙折扇轻摇,他只是眉眼微挑。问道,“何必走得这么急?”

    “要回来了。”慕染有些累,微微眯起眸子,嘴角微微上扬。“终于回家了。”

    那一辆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贞娘的眼里。她搀着老父,看着它再不复见,忽的心里有些失落。

    她忽然觉得。

    这不是死别,却是生离。

    春公公忽然猛然一惊,他是举得自己身强力壮,自然是没有什么毛病的,只是却听见了楚慕染这般一说,忽而大惊失色。

    这位楚姑娘既然是神医。她说自己得了病。

    那便是大病了!

    春公公双腿一哆嗦,啪的一下子跪了下来。怯怯地看着楚慕染,就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楚楚楚……楚姑娘,病……什么病……灵药……”

    小小的屋室里坐着的一些人见这位春公公如此慌乱,不由得纷纷窃笑,似乎是在嘲笑着这位春公公一般。

    慕染的嘴角微微地上扬,也不发一言,只是亲身,将春公公领进了内室之中。

    众人一时好奇起来。

    春公公是愈发的紧张,想着这下子自己是完蛋了,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有些医术高明的大夫是会开膛破肚的,难道自己这一回竟然是轮到了自己受这般的磨难了?

    春公公越是这样想着,越是觉得可怕,只得勉强扶住了门框,这才稍稍站稳了些。

    慕染背过身子去,春公公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瞬间吓得冷汗直冒,许久才是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姑……姑娘……“

    她便是在这时转过了身子来,就这般风轻云淡地看着春公公,嘴角是微微的笑意,只是她手里的一把锋利的短刀却‘楚慕染愈发显得寒气逼人,直叫春公公瘫坐在地上,差点儿尿裤子了。

    “不会将公公如何的。”楚慕染不是不知道春公公心里想些什么,神色自若地看着他,这才稍稍让出了些位置来,原来她不过是拿着割了一包药的绳子罢了。

    春公公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是自己是在大惊小怪了。

    有些羞愧地看着楚慕染,春公公这才站起了身子,有些局促。

    “皇宫向来不是什么安宁的地方。”楚慕染从小小的一方包裹里拿出了不知道什么的一个精致的白玉瓶子,细细地打量着,只是嘴角的笑容却是似有若无,“公公的病是重了些,倒不是无药可治。”

    春公公这才眼前一亮,能治就好,能治就好啊!

    她总算是放下心来。

    却在这时又听见了楚慕染只道,“公公的病,是愚忠。”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忠心,竟也是一种病,还说自己病入膏肓了。

    春公公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位楚姑娘,果真是神医么?莫不是也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江湖骗子罢,否则说出来的话如何令人哭笑不得?

    楚慕染并非没有看出了春公公的心思,忽而笑道,“公公是跟着皇上从长安过来的,在春公公之前,前朝的赵公公可是风头鼎盛,公公必然是知晓的吧。”

    他点点头,那时自己不过是个小太监,无论如何地都没有像想到会坐到今日的位置的,这还是多亏了当今的圣上,因而春公公在皇宫之中更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生怕做错了半点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如今自己这般那也是皇上的恩惠,他不过是为了报答皇上。

    “春公公心系皇上,固然可贵,只是您却不知,正是因为如此,您错过了许多的事情,比如,这皇宫的不太平,你越是对什么倾尽了所有的心思,越是想不到。会有谁在您的背后插一刀。”

    春公公似懂非懂,只能迷迷糊糊地接过了慕染递来的药,“公公无病。只是若是公公再这般,那很快,便是要得病的。”

    又说自己没得病了?!

    春公公是愈发的一头雾水,不明白楚慕染的话里是几个意思,却见楚慕染只是沉默,低头不语,他明白自己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便只是告退,许是想得太过入神,出了内室时。冷不防被自己的双脚绊到,险些摔了一跤,幸亏是被就在边上的小公公们及时扶住,这才避免出丑。

    他自然也没有看见这内室里还坐了一个人的。

    苏钰合上了手中的书。看着楚慕染。是似笑非笑,“不救皇后?这不该是你做的事情。”

    “不是救了么?”楚慕染若有所思,沉默良久,这才淡淡说道。

    苏钰眉眼微挑,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忽而嘴角是一抹异样的笑容。

    原来如此。

    春公公坐在马车里,愁眉不展。

    没有想到那位楚姑娘抗旨不尊,依了皇上的个性。自然是不会强逼的,只是之前皇后待自己是这般好。他却还是辜负了皇后的期望,一想到这里,春公公的心中便有些淡淡的失落。

    自己是应该更聪明才是。

    到了皇宫之中,他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只是耷拉着脑袋,却不想竟然迎面碰上了皇后。

    “娘娘……“他一惊,慌忙跪了下去。

    皇后一见了春公公的脸色,就明白了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淡淡地笑着,不过笑容有些苦涩罢了,“小春。”她只道,“本宫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皇后这样一说,春公公的心里便是愈发的难受,哭丧着脸,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都是奴才愚笨,办事不利,这才辜负了娘娘的期望,娘娘放心,就是把那楚姑娘绑来,奴才也要让她进了皇宫的!”

    谁知道春公公此话一出口,方才还和颜悦色的皇后忽然冷下了脸来,“不可,咱们做事情既然都是要光明磊落的,切不可做这些事情,败了咱们皇家的面子!”

    “奴才遵命!”果然是春公公心目中永远的皇后娘娘,他一听,只觉得鼻子一酸,却还是恭恭敬敬地俯身,只是心里却暗暗地想着,自己就是在那医坊门口跪个三天三夜,也不能让皇后受半点委屈的。

    “罢了,罢了,”皇后忽而在这时叹了一口气,说道,“向皇上回禀情况吧!”

    “诺。“春公公这才退了下去。

    皇上似乎也有些忧心忡忡,直恼着自己太过心急,不知那位楚姑娘的脾性与喜好,这才耽误了这件事情,随又将李国公请了过来。

    不过李仁川也奇怪,“楚姑娘是个善人,是不该拒绝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自己漏了什么?!

    皇上一惊,赶紧叫春公公将他在医坊里听见楚慕染的话全都复述一遍。

    春公公想了一想,竟然还真一字不落地娓娓道来。

    虽说李仁川不解,只是皇上忽然瞳孔皱缩,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楚慕彤终于回了如玉医坊的时候,多年不见的楚慕染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娴静的模样,让她神情微怔,那一刻,所有的记忆铺天盖地漫进了脑海之中,她似乎有些恍惚。

    倒是苏钰,眉眼含笑,只是说道,“回来了,厨房里炖了汤。”

    这个家,这才有了一丝温暖的模样,慕彤终于扬起了嘴角。

    她这才有了一丝回家的感觉。

    苏钰又问她,“这些年,是去了哪里?”

    楚慕彤却没有回答苏钰的问题,只是淡然地反问他,“这些年,你都是住在这里的么?”

    苏钰似乎有些愕然,只是听着这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分明是在质问着自己的,苏钰哑然,却终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两个人是再无话可说,只是楚慕染却在这时端了热汤来,放在了桌案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有几分淡然,也有几分清澈,“慕彤,你怪阿姐么?”

    苏钰便是在这时识相地退了出去的。似笑非笑。

    慕彤刚伸出来的手微微一顿,而后似乎是轻微的颤抖,就这般僵持了许久。她却是轻轻地摇了摇脑袋,“不怪。”

    话里却不带一丝的情感。

    慕染遂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她只是戴好了轻纱,遮住了面容,面纱之下是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回来就好。”

    只是风轻云淡的四个字。不知道为何,楚慕彤只是转瞬释然。

    然而,慕染却始终没有告诉她皇宫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从此。洛城运河边上有些偏僻的街道内,忽然又多起了话来,说得正是如玉医坊又来了一位新的姑娘,据说那位姑娘是倾城的容颜。面容友善。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却不似楚慕染这般轻纱拂面,那般姣好的面容,医坊不知何时多了些来提亲的人家。

    苏钰见状,偶尔也会打趣道,“慕彤,若是你比你的姐姐先出嫁,那可是如何是好?”

    便也是在这时,一抹愁绪漫上了楚慕彤有些憔悴的面容。尔后她却又是一笑,只是淡淡说道。“那你呢,你怎么不先娶了我的姐姐?”

    苏钰勾起了嘴角,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一大队的人马却在这时涌了进来,毁了医坊本就是有些破旧的木门。

    一行人杀气腾腾,似乎是想要将这小小的医坊夷为平地。

    楚慕染只抬眼看着,重病的人躺在担架之上,自然是动弹不得,只能诚惶诚恐地看着,

    病不重的,一见了这等阵仗,却早就逃之夭夭了。

    医坊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与方才的拥挤相比,似乎是显得空旷了。

    然而,医坊之外,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不是先前那位和善的春公公,倒是另外一幅相貌,只是有些凶神恶煞的小赵公公,楚慕染倒是不慌不忙,只是唤了慕彤扶了眼前的老者出去,微微扬起的面纱下,容貌忽隐忽现,究竟是看不真切了,只是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却不见一丝的恐惧的深情。

    趾高气扬的小赵公公不禁有些吃惊,却还是双手叉腰,只是漠然地看着她,“你便是这一家医坊的主人,名唤楚慕染的那一个?”

    举手投足之间,是一脸的不屑。

    却不见慕染半句回答,小赵公公是愈发的生气,双手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只是恶狠狠地说道,“楚慕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当朝皇后!”

    慕染依旧不发一言,视线落在了刚进门的楚慕彤身上,却见她僵硬着身子,深情错愕。

    很快就有御前侍卫带刀走过来,只是恶狠狠地欲要架起面前的女子。

    一柄折扇,忽的展开,拦在了楚慕染的身前,楚慕染似乎是一惊,似乎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苏钰,许久,却只是淡淡说道,“苏钰,我跟他们走。”

    苏钰神情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慕染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她的手覆在了苏钰的手上,只是示意他安心,而后,便是神色淡然地睨了慕彤一眼。

    慕彤一惊,张了嘴,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句,“阿姐!”

    然后她的话时愈发地低落了下去,只是慕染却是挺清楚了的,楚慕彤说的是,“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秀鸾。”

    她说的秀鸾,便是当朝的皇后。

    慕染是片刻的沉默,然后她只是说道,“慕彤,你也跟我一起走。”

    楚慕彤又是一惊,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不该去皇宫的,也是不能去皇宫的,她这样说来,又是什么意思!

    “公公,慕染若是不跟着公公前去皇宫的话,慕染大不了只是一死,只是这般,公公也就交不了差,又如何坐上自己想要的位置!”

    她说这话的时候只是淡淡含笑,却是叫小赵公公神色一惊,神色不免有些复杂。

    “慕染心甘情愿地跟了公公到宫里去,只是还请公公让我们姐妹俩单独说几句。”

    慕染是看出来了,她的好妹妹,不愿意跟了自己到皇宫里去。

    到了内室之中,果然,慕彤撇过了脑袋,不看慕染,只是身子却是微微的战栗着,似乎有些惊慌。其实她并非不想到皇宫里去,只是一想到那些熟悉的脸,她不过是有些害怕罢了。

    那么多年,她没有再回到洛城,也不知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洛城对自己而言,不过是陌生的记忆。

    有时候楚慕彤也会疑惑,究竟自己有无在洛城之中生活过?

    她不知道。

    “我不是让你与皇后碰面,”然而,楚慕染的手轻轻地覆在了慕彤的背上,只是那掌心异样的冰冷犹如锋利的冰棱,扎在了慕彤的身上。

    她只觉得,如站针毡。

    许久,却听得慕染只道,“若是你不去,我便会死,死在皇宫里。”

    内室之中,苏钰腾地起身,皱着眉头看着慕染。

    慕彤也是一脸的错愕。

    然后便是清淡的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恳切,“慕彤,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皇后因为服食了如玉医坊的丸药而病,脸色惨白地躺在床榻之上,却依旧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只求皇上能够放过春公公。

    皇上点头应允,只是一转身,却是黑着脸,唤了侍卫将他关进了宗人府,连带着,甚至牵连了李国公府,李家便是真正的门前冷落了下来。

    “如何就不行了?”李仁川一脸担忧的神色,在房内来回踱步。

    楚姑娘,不是神医么?

    只是他却没有看见,门外正趴着偷听的女子,脸上正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一章

    太医来瞧了皇后的时候,无不摇着脑袋的,气若游丝,缓缓弱下去的脉搏正预示着皇后的濒临死亡,齐律又气又急,直恼着自己确实不应该如此冲动,否则也不会害得皇后这般,若是皇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也与自己脱不了什么干系。

    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

    只是宫外偏僻的一角,一脸阴险的小赵公公低着脑袋,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三姑娘果然说得没有错,皇后如今危在旦夕,小春子早已性命不保,再过不了多久,他的位置还不是老奴的么!这一切,还真是多亏了三姑娘了!”话里是谄媚的讨好。

    只是李嫣然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来,“咱们不过是互利互惠罢了,还请公公不要忘记嫣然拜托公公的事情。”

    “这是自然。”

    楚慕染很快便来了皇宫之中,只是却留了楚慕彤在马车上,她只身一人,由宫女太监们领着,进了昭阳殿之中。

    年轻的帝王威严地立在朝堂之上,却没有二话不说,就竟楚慕染关进宗人府之中,只是厉声喝道,“春公公的药,可是姑娘所赠?”

    自然是她亲手交给春公公的,然而,她只是微微俯身,既没有跪下,也没有请安,只是淡淡说道,“皇后的性命,还有救,若是皇上相信慕染的话。”

    只是如此清高的模样,外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位传闻中的神医张扬得无可救药,丝毫不动这皇宫内的礼数,便是愈发的皱起了眉头。似乎是一脸的不悦,就算是能够救皇后,皇后如此,还不是她害的么?

    何必如此骄傲。

    只是楚慕染到时尚神色自若,一双平静的眼睛就是这般看着皇上,齐律一惊,又想起了太医摇着脑袋的模样。想着如今,自己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楚姑娘了。

    王太医是听说了皇上请了民间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医坊的大夫来的,一下子就来了气。不过是江湖术士,难道自己还比不上他么?

    又听说了不过是一位年轻女子,王太医便是愈发的气愤,想来自己寒窗苦读数十年。才坐上了今日的位置。学医之人,若是想要有所成就,靠的可不是自己的头脑,而是数十年的经验与历练,她一个未成器的丫头,还能有什么作为!

    更何况,那皇后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如今自己已然是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束手无策,分明是那位女子之前的丸药害的皇后如此。如今又来了皇宫之中,这不是阴谋么!

    这个皇上,果然年轻人就是莽撞,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王太医也不顾自己早已过了九旬的身子,只是坐上了赶往皇宫的马车,命人快马加鞭而去。

    只是却晚了一步,楚慕染已经进了内殿之中。

    皇后的脸色是愈发的苍白,若不是汤药吊着,恐怕早已是送了命,双眸紧闭着,额头是大滴的汗水,似乎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皇上见自己此生挚爱的女子这般模样,不由得心如刀绞,只是脸上依旧默然看着慕染,眼里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恳求的神色。

    却只见楚慕染挽起了袖子,露出了一截细细的白皙的手肘。

    只是细细看去,却不难发现上面布满了隐隐的伤痕,若是再看一眼,不免觉得有些惨不忍睹,究竟是受了多严重的伤。

    又是受了多少次的伤,直叫人触目惊心。

    就连齐律的表情都不禁冷峻。

    只是皇后却在此时轻轻地呻吟一声,手指无力地颤动着,似乎是在唤着谁的名字,只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楚慕染微蹙着眉头,心下却是了然。

    果然是如此。

    命人放下了帘子,只是唤了皇后的贴身宫女进去,其他人一律守在外面,就连齐律也不知里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是面色焦急,不断在外边来回踱步,就连身旁的宫女太监们也未见过皇上这般模样,纷纷低着脑袋,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的。

    等了许久,昭阳殿的内殿,一直寂静无声,只是听得帘子里边发出了窸窸窣窣的细微的声响,等了许久,有些人早已是昏昏欲睡。

    只有齐律,额头上却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子,似乎就连站着也站不住了。

    多等一刻,他便觉得自己的心是要跳了出来。

    难受得要命。

    却也是在这时,忽的听见了帘子里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声响,似乎是女子惊天动地的呕吐声,一股莫名的奇怪的味道自封闭的内殿里蔓延开来。

    众人皆是一惊,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味道,简直是叫人作呕。

    有宫女跑去,偷偷地想要将门开一道缝隙,这般的味道,还不是要将她们熏死了!

    只是谁知楚慕染却是在这时低声喝道,“莫让风灌进来!”

    没跑几步的小宫女又悻悻地倒步退了回来,齐律却忍不住朝着帘子里边张望着,虽然看不见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女三儿帮皇后擦了嘴,却是神色如常,倒没有太多的惊慌的神色,也没有嫌弃,似乎这是她分内的事情。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

    楚慕染睨了三儿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不过眼神却有些异样。

    “将这儿收拾了吧,切记,莫让皇后吹风。”说罢便只是退了出去。

    终于见了慕染,皇上赶紧大步上前,感想开口,却是听见了皇后低低地换了一声,“皇上。”

    声音虽然是依旧的有气无力。却是清明。

    皇上大喜,丝毫不觉这弥漫了整间屋室的味道,只是有些呼吸浊重地走了进去。

    皇后果然是醒了。大汗淋漓,却是含笑看着自己。

    皇后,他的皇后。

    十指相扣,是令人羡艳的相爱。

    三儿识相地退了出去。

    楚慕染自顾自地收拾了医匣,三儿守在一旁,欲要送了她出去。

    只是这时却听见了帘子内传出来的失声尖叫。

    紧接着,皇上黑着脸走了出来。“姑娘请留步!”

    后来是听了帘子内唯一的宫女三儿所说,当时那位楚慕染楚姑娘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东西,只是看着她将一根常常的管子伸进了皇后的嘴里。又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进去,忙活了好一阵子,她看着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

    至少,那般的法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再之后,皇后便吐出了那一滩如同墨汁一般的东西。

    根据楚慕染当时的说法,是因为皇后那时肠子里,便是这般令人作呕的黑漆漆的东西。

    听的人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更别说当时就站在一旁亲眼瞧着的三儿了。

    只觉得这位小宫女真不愧是皇后最相信的贴身宫女,竟然能够如此的处变不惊,至少他们几个,是不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想来,便是愈发的佩服这位三儿姑娘了。

    而姗姗来迟的王太医还是晚了一步。等到他终于赶到了皇宫之中的时候,皇后已经清醒了过里,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时有些好奇那位自己从未见过的姑娘的法子,也不知道她师从何处,想必她的师傅,一定是得道高人了。

    若是自己有机会,必定是要前去拜访的。

    只是却也是在这时听说皇上将楚慕染关在了皇宫内的一处冷宫之中,虽然不是宗人府这样惨无人道的地方,只是既然是冷宫,那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众人都有些奇怪。

    却只有齐律心里明白,那时皇后眼里的惊恐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他自然也不知道,就在迷迷糊糊之中,皇后终于瞧见了楚慕染的身影,虽说轻纱拂面,看不清面容,只是那一双眼睛,比星辰还要璀璨,她却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她曾经在那样的眼神里,看清了那般凛冽的杀气,竟然是她!

    “皇上!”皇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尽管她此时早已是虚弱不堪,“皇上,那个姑娘绝非善类,不能放了她走!”

    便是这一句话,众人 忽而人心惶惶,楚慕彤在宫外的马车上等了一天一夜,等来的,却是楚慕染被关在了皇宫之中的消息。

    她心里一颤,阿姐说得话,果然没有错。

    自然,她说会发生的事情,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的。

    只是慕染却是怡然自得,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又何必惊惶?

    苏钰进来的时候,她便是这般慵懒地靠在了窗户的阑干上,仰头望着天边的一轮圆月,身影似乎有些落魄,只是嘴角却是淡淡的笑意。

    “若是你原意,离开洛城,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苏钰淡然说道,只是目光里的笃定却是这样的真实,“就算没有贞娘,我们还可以再找别的人,慕染,你又何必以身犯险,毕竟皇后的事情,与你无关!”

    楚慕染却只是笑而不语,许久才说道,“慕彤呢?她进来了么?”

    或许只有自己明白,她站在这里,跳进地狱的牢笼,事情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黑夜里忽然传来了点点的光亮,然后是在深夜之中响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慕染的眼前。

    苏钰却早已隐入了深夜之中。

    来的人正是皇后,她只是命了人守在了宫门外,然后便是只身一人走了进来,虽然面色依旧苍白,脚步也有些吃力。

    楚慕染见她如此,只是淡淡说道,“为了慕染,皇后苦了自己了。”

    “我不是为了你。”谁知皇后的声音却是异常的冷漠,丝毫没有将慕染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当然。若是真的对慕染心存感激的话,也不会如此对她了,“我见过你。十年前,便是你,杀了……”

    “十年?”楚慕染却冷笑一声,“皇后这话说得不是可笑么?十年前的相貌,您如何还记得?”

    一语中的,皇后忽的神情愕然,那一双熟悉的眼睛。她自然毕生都不会忘记,那时她打定了主意,楚慕染便是凶手。只是她却是忘记了没有人过了十年,还是这般的模样,即便只是一双眼睛。

    难道是自己错怪了好人?

    眼前的姑娘,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一刻。就连皇后也有些恍惚。脸上的神情终是缓和了下来,只是眼里依旧是半信半疑,阴晴不定。

    “慕染倒是不知道,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竟然是这般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若是传了出去,还不是要沦为茶余饭后的闲谈么?”楚慕染字字珠玑,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叫皇后的脸色是愈发的惨白。

    “或许真的是本宫错了。”皇后像是在同慕染说得,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似乎这些年。有什么总是将她深深地束缚了,就像是牢笼,让她无法逃脱。

    却是在这时一道银光闪过,在黑夜里熠熠生辉,皇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楚慕染的手上,那一柄锋利的短刃,冰冷得令人心颤。

    站在暗夜里的苏钰忽的瞳孔皱缩,不知道楚慕染究竟是想干些什么。

    却也是在这时,他也觉察出了在另一边那般凌冽的腾腾杀气,这黑夜之中,竟然还有人!

    只是楚慕染却飞快地将拿一把短刃塞进了皇后的手中,直指自己的胸口,皇后清楚地看见了有一丝血迹自面前的人的胸口渗了出来,她一惊,想要缩回了自己的手,却是听见了楚慕染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皇后娘娘不是想要知道真相么?没错,人确实是我杀的,皇后,你可以报仇了!”

    皇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她却不知,这时却早已是为时已晚。

    她更没有想到,楚慕彤便是在这时走了过来的,再一次见到她,皇后只觉得,自己恍若经历了异常残酷的梦境。

    “阿姐!“飞快地夺了二人之间的短刃,楚慕彤的表情在一片昏暗之中渐渐清晰了起来,锋利的刀面划过了她的手掌,鲜血淋漓之间,只见了慕彤笑得一脸的凄然。

    皇后却是难以置信,“你……”

    楚慕彤便是在这时意识到的,这便是楚慕染的计谋。

    她的阿姐,一直以来,便是如此。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她听见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一行清泪落了下俩,她却只是说道,“秀鸾,是我骗了你。”

    只是皇后却在这时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慕彤,直叫她错愕,她的激动无以复加,然后慕彤听见了来自耳畔的温暖的声音,“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仅仅是一夜之间,似乎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上欲封楚慕染为一品御医,她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皇上又亲自写下了医坊的牌匾,然而,那位楚姑娘却说道,“医坊的那块牌匾挺好,无需再换!”

    金银不要,富贵不要,权力也不要。

    齐律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要什么。

    却是在这时听见了慕染说道,“皇上,小赵公公不可留。”

    自然,他说这话的时候,昭阳殿里是没有其他人在的。

    皇上一惊,那位小赵公公,为人处世圆滑,只是心机深沉,他自然知晓,只是却不知又是哪里惹恼了面前的姑娘。

    却又听见她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若是皇上想要处置那位小赵公公的话,还请昭告天下,是慕染的主意,这便是慕染唯一所求。”

    皇上是愈发的不解,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毕竟那样的奸臣,留在身边,始终是祸害,只是那位小赵公公为人谨慎,平日里还想不到什么法子除了他,如今,倒是一个好机会。

    只是皇上看着面前的女子,却有些欲言又止。

    是不是自己要求得太多了。

    只是慕染却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来,“皇后的病。已然痊愈,慕染所指的,自然是皇上之前所担心的。“

    竟然治好了!皇上眼前一亮。

    却见了慕染又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偶。似乎是平淡无奇,只是仔细闻去,竟然有一丝淡淡的香气,令人费解。

    皇上也奇怪。

    “放在床头,皇上自然能够心想事成。”末了,她话里一顿,“只是需防着小人。毕竟娘娘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

    齐律听明白了慕染话里的意思,自那时她告诫春公公的话中。她就明白了,后宫不见血的争斗,就像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而皇后这般。也是因为奸人所害。

    只是这些事情。慕染不挑明,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若是皇上够聪明,自然能够明白,也算是她给慕彤回家的礼物了。

    坐在回程的马车之上,楚慕彤一直沉默寡言,面对慕染,更是欲言又止。

    她还以为……毕竟是错怪了自己的阿姐在先。

    还是慕染先开口。“阿姐给了你机会,处理了你与皇后的事情。如今,表示诀别。”

    慕彤神情微怔,却终究是点了点头。

    不管之前发生什么,从此便是陌路人。

    “只是皇后身边的那个宫女,倒是有趣。”楚慕染的眼里是异样的光芒,直叫慕彤不寒而栗。

    马车驶进了黑夜之中,很快便到了如玉医坊之中,只是出乎意料的,医坊里却亮着微弱的灯光。

    慕彤疑惑,“是苏钰先我们回来了么?”

    “不是。”楚慕染只是皱眉,说罢纤长的手指推开了门,一袭白衣的女子咧着嘴忽的笑了起来,露出了八颗大白牙,是天真无邪的模样。

    “慕染,我可是想死你了。”

    “我还不想死。”谁知楚慕染忽而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却是叫阿洛瞬间石化,倒是楚慕彤,嘴角忽然扬起了笑容来,她自然是听懂了慕染话里的意思,只是那是在慕染身后的事情了。

    等到她进了屋子,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看清了来者时,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那般的脸色,甚至带着恐惧与战栗,不由得抓紧了楚慕染的衣袖。

    慕染却是不解,她甚至不知道,楚慕彤的恐惧从何而来。

    她只是冷冷地瞧着阿洛,声音里不带一丝的情感,“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只是阿洛却有些委屈,只是嘟着嘴巴,楚楚可怜地说道,“慕染,我想你了。”

    慕染只是沉默,没有再说一句话。

    阿洛倒是也不尴尬,

    因着慕彤的到来,楚慕染早已叫了人来将医坊的后院改成了一间屋舍,因而还是有地方给了阿洛住的,更何况今夜并未见到了苏钰的影子。

    慕染想了想,只是让阿洛睡在了苏钰的床上。

    慕彤眉头微蹙,她本来是想要劝着慕染的,只是看着阿洛天然无公害的脸色,嘴里的话却始终未说出口。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慕彤却不知阿洛竟然真的来寻了自己。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只是咧着嘴笑着,又眨了眨眼睛,这才说道,“彤彤,你认识我么?”

    “我……”慕彤一时语塞。

    只是阿洛却伸出手来,将她耳鬓散乱的发丝撩到了耳后,淡淡说道,“若是慕染知道我是谁的话,他会害怕么?”说这话的时候,阿洛似乎是有些若有所思,想了许久才说道,“我不想她害怕呢!因为游戏啊,才刚刚开始呢!”

    慕彤瞬间石化,只是看着阿洛清澈的眼神,只是看到了刺骨的寒意,她攥紧了拳头,却只是红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切,楚慕染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是很快便到了贞娘出嫁的日子,这一日,李国公府一派喜气洋洋,林家上下自然也是喜庆之色,到处都是夺目的艳红色,贞娘凤冠霞帔,坐在铜镜之前,对镜贴花黄,铜镜里的人儿,绝美的容颜,自是倾国倾城,还有那精致的妆容,以及慕染亲自送来的用金线缝制而成的金缕嫁衣,更显得富贵异常,霜儿在一旁是一脸的惊艳的神色,“姑娘可真美!”

    贞娘嘴角微扬。眼里是向往的神情,只是更深处,却是单独拿的不舍。许久,她似乎是轻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些什么。

    李仁川刚走不久,她的手心里似乎还有自己的爹爹的手掌留下的温厚的感觉,自己终于是要嫁入林家了,只是,贞娘一想到要离开自小生活的李国公府。又想到自己再回来,看到的爹爹不知道会苍老了多少的时日,便是觉得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还是楚慕染在这时走了进来,只是劝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贞娘。你总不能在李家待上一辈子的。”

    贞娘自然知晓,只能含着热泪,点了点头。

    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了下来,愈发衬托着贞娘绝美的脸庞,她忽而开口,“慕染,你能帮我么?”

    她是想让慕染帮她盘发的。

    只是慕染却摇了摇脑袋,“贞娘。我不是一个幸福的人。”

    这大喜的日子,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梳头之人,必然是要一生幸福,才能为新娘带来好运的,而楚慕染心里明白,自己一生坎坷,没有这个资格。

    贞娘欲言又止,终是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喜婆很快就过了来,楚慕染静静坐在一旁,听见了苍老的喜婆欢喜的声音。

    贞娘的嘴角是愈发的上扬。

    吉时将至,然而此时此刻,林瑞却不在林府之中,洛城一处偏僻的宅子里,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一年轻女子,两人皆不着存缕,林瑞的呼吸时而低沉,时而剧烈地喘息着,恨不得将李嫣然揉进自己的身子里去。

    “阿瑞,你是新郎官!”李嫣然一边呻吟,一边低低地笑着,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眼眸幽深的林瑞,只是那眼里,却是烟波流转,又俯身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林瑞本是想要起身的,今日,毕竟是他的好日子,只是李嫣然来唤了他,又将他的魂给勾了过去,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妖精。”林瑞的手缓缓下移,撩起了一波接一波的红晕,耳鬓厮磨,他几乎是忘记了时辰。

    耳畔是李嫣然娇媚的呼唤声音,“不要走,阿瑞,不要走!”

    林瑞始终还是没能够及时赶回了林府,他衣衫不整地自僻静的宅子里偷偷溜走的时候,已然快过了吉时,是赶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还没有穿好喜服,只能自半路拦住了轿子。

    好在,林老太太虽然生气,却还是派了轿子先去了国公府的,总不能叫人家新娘子等着。

    林瑞这小子,实在是越来越没有王法了!

    林瑞的模样有些狼狈,却还是上了马,惊魂未定,却是喜气洋洋,他就要迎来了自己的新娘子了。

    贞娘是愈发的慌乱起来,不禁抓着慕染的手,慕染感觉到了她掌心的湿润,只是低声说道,“贞娘,我以前听人说,一个女人,人生的完整,便是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如今的你,不过刚刚迈出了第二步罢了,未来的路,还很长。”

    贞娘一惊,未来的路,她马上就要跟自己心爱的男子一起走下去了,一想到这里,贞娘羞红了脸,喧闹便是在这时响起来的。

    等到贞娘被林瑞背上背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却也是在这时候才明白,如今的她,是一个妻子了。

    林瑞也高兴,小心翼翼,想着她心爱的女子,终于成了自己的娘子。

    然而,他的脑海里,忽然也闪现了另外一道身影来,这两个女人,皆是他一生的挚爱,他自然是一个也不会放弃的。

    然而,贞娘趴在林瑞的背上,却在这时,低头嗅到了来自林瑞身体里的,陌生的味道,似乎不是男子身上的香气。

    贞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却也是一笑置之,想着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而在人群之中,却有一双忧伤的眼睛,一直看着被大红的喜帕遮住了面容的女子,脸上是异样的通红,似乎已然喝得酩酊大醉。

    荣唤钟贪杯,只是近来,却是愈发的不胜酒力。

    林靖有些气急败坏地夺过了他手里的酒杯,只是低声喝道。“唤钟,你这又是何必?”

    荣唤钟是醉了,不可收拾。红着脸,脚步踉跄,指着林靖忽而笑道,“你的哥哥,今日娶亲了!娶了我深爱的女子!”

    林靖皱着眉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扶着荣唤钟上了马车。又吩咐了车夫将他带回荣国公府去,由始至终,他的脸却绷得紧紧的。也不露出半点的笑意。

    不知为何,林靖只是觉得心里疼得慌。

    林老太太看见林瑞穿着喜服,策马回来的时候,板着的一张脸终于缓和了下来。许久阴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轻微的笑意。看着新娘进了门。

    后头跟着垂头丧气的林靖,不过此时,众人皆是瞧着那一对新人,倒是没有人将视线落在落魄的林靖身上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喜婆高亢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众人全都是喜气洋洋,纷纷笑着看着林瑞与新娘子入了洞房里去。只是却不会轻易放过这位意气分发的新郎官的。

    到了晚间,林瑞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他还未坐定,便是有人接连不断地来劝酒了,叫林瑞忽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喝道最后,他早已醉得不成人样,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堪,想要扯了身上的衣衫,不顾忌这般大庭广众。

    最后来的是林靖,他是真心想要敬自己的二哥一般的,就当做他发自肺腑的祝福,尽管他此刻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中究竟是何滋味。

    宾客渐渐地散去。

    林瑞拍了拍林靖的肩膀,不说什么,只是杯子里的酒倒是一饮而尽。

    然而,林靖的眼眸却暗了下来,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林瑞脖颈处一道殷红,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抿着嘴巴,却是默不作声,自己的这个二哥,竟然……竟然……

    林瑞终于跌跌撞撞回了贴满了大红喜字的喜房里去,只不过脚步有些踉跄罢了,然而,他没有走几步,一道身影忽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正是林靖。

    “二哥,”他的声音是不同以往的冰冷,“你今日是不是去厮混了?”

    否则如何未在林府里出现?又如何脖颈有这般深深的吻痕?

    后面的话,林靖自然是没有问出口的,只是他的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他的二哥,不能对不起贞娘!

    冷风一吹,林靖的酒醒了大半,一把甩开了林靖紧紧握着自己肩膀的手,林瑞只是不耐烦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如何对你的二哥指指点点,阿靖,难不成你对你的二嫂有意思么?”

    林靖哑然,皱着眉头说道,“二哥,阿靖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滚开!”林靖却是恶狠狠地说道,“你记住了,我不管你对贞娘有没有意思,只是从今往后,她便是你的嫂嫂,对她,你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阿靖忽然怔住,他明白林瑞话里的意思。

    但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是不该再胡思乱想,林靖这样想着,却只能慌不择路地抛开了。

    林瑞的酒彻底醒了,只是当他脚步发颤地走到了喜房之中的时候,一丝醉意却还是毫无预兆地漫上了他的心头,心里是熟悉的悸动,正如他面对着李嫣然一般,身子无端地热了起来,他的贞娘,林瑞这般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贞娘听见了林瑞的脚步声,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脸颊犹如火烧一般滚烫,不自觉攥紧了被角,指甲上鲜艳的蔻丹的颜色与床被融在了一起,然后喜帕被揭开,林瑞的呼吸近在咫尺,那般熟悉的味道,还有他粗鲁的呼吸声。

    林瑞便是这般抱紧了贞娘,一声又一声,唤着贞娘的名字。

    “相公。”贞娘却是羞涩地低着脑袋,声音怯怯。

    林瑞只觉得口干舌燥得很,这才想了起来,交杯酒还没有喝,是自己太心急了。

    这般想着,林瑞这才松开了手。

    洞房的规矩,先前喜婆曾经与贞娘说过。

    贞娘心中明了,起身剪短了烛芯,烛光忽然大亮,整间屋室灯火通明,林瑞这才看清了贞娘窈窕的身姿,映在窗户上,随着烛光摇曳。

    他忽的站了起来,自贞娘的身后楼主了她纤细的腰肢。

    贞娘的脸又是一红,却还是颤抖着手,倒了合欢酒。

    她不沾酒的,一杯酒下肚,只觉得身子热得很,身子却又软得异常,一下子瘫倒在了林瑞的身上。

    林瑞心领神会,拦腰抱起她,将贞娘放在床榻之上,动作轻柔。

    贞娘闭上了眼眸,只觉得一双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然后解下了她的凤冠,长发随意地披在了肩上,更是衬托着几丝风情。

    身子一凉,贞娘慌乱地睁开了眼睛,却是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物却是不见了,她一惊,只觉得惊慌,只是身子的滚烫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眼前的男子。

    林瑞大喜,捧着贞娘的脸,吻落上去的时候,就像是对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贞娘与李嫣然是不同的。

    从未经历人事的她,动作是怯生生的,就连那吻,也不似李嫣然这般的熟练,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挑逗林瑞的心。

    就是这般,却是让林瑞愈发的渴望。(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二章

    李嫣然进门的那一日,洛城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大清早,洛城宽阔的路面被清空,百姓们指指点点,更多的,却是摇头叹息,林瑞却是意气风发,大红的喜袍上身,喜气洋洋,满面春风,林府的宾客们更是络绎不绝,而众人的视线皆望着坐在正厅里岿然不动的林家老太太。

    虽是不苟言笑,却不似愤怒的神色,偶尔,嘴角还是含笑的,不过也有几丝不悦自眼里掠过,众人皆震惊,林家的瑞二爷,娶妻不过数月,竟然又纳了一位妾室。

    而令人费解的,是林家向来家教森严,只是这一会子,林老太太却没有多说些什么,真是怪哉!怪哉!

    众人在心里暗自悱恻,这才发觉,迟迟未见了林家二太太的身影,还是不满的吧,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旁人就是再如何绞尽脑汁,却也理不清思绪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贞娘伫立在房内,望着房前波澜不惊的一汪清水,却不知心里早已荡起了阵阵涟漪,她的相公,终究还是娶了李嫣然,只是她的心却不再痛了,只是那样凉……

    那时她知晓了林瑞与嫣然苟且,竟是许久的事情之后,只觉得心如刀绞,那时的她只想远远地离开面前的男人,逃到天涯海角去,她想不明白,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如何会如此!只是贞娘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会一路逃到了如玉医坊之中,那时已是夜深。她慌不择路地跑着,秋风瑟瑟,她只觉得一片荒凉。打更的声音忽远忽近,她心里是隐隐的熟悉之感,只是却没有多想,等到她看见了那一盏明晃晃的八角回灯之时,终于缓缓停下了脚步,掀开了门前的帘子,那忧伤的眉眼里却是焦急的企盼的深情。“慕染……慕染……”

    迎她的是彤彤,见了贞娘如此,她一愣。转而却照着慕染的吩咐沏了一碗压惊茶,而这茶水,是早就备好了的。

    慕染这才缓缓自内室走出,淡淡地望了贞娘一眼。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贞娘,是你说了,你想要知道真相的。”

    她是想要知晓不错,只是慕染却没有告诉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残酷,就像是一把刀,将她的一颗心给剜了出来,贞娘捂住了胸口。忽的哭诉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我该怎么办?慕染。我究竟是应该怎么办……”说话之间,早已是语无伦次了。

    “李嫣然是注定要嫁给林瑞的,这是命,改不了。”慕染却只是幽幽说道,不过她素面朝天的脸上,精致的五官之间,那一抹淡然的笑意是显而易见,“只是,并非没有解决的法子。”

    贞娘一颗慌乱的心终于在听了慕染的一席话之后平静了下来,一双手却仍旧绞着衣角,贞娘犹豫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慕染……”

    只是她还没有说完了心里的话,慕染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似笑非笑,“凡事都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只是在这之前,贞娘,你要看清自己的心。”

    看清她的心,她究竟是否还如之前一般深爱着林瑞?

    她是否还能够为了林瑞,舍弃一切?

    然而,贞娘却陷入了迟疑之中,她不是不明白慕染的意思,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只是听得慕染继续说道,“若是你觉得你还能够这般继续爱着这个男人的哈,我自然可以助你赶走嫣然,若是你觉得不值得,我想,你也明白,应该如何了吧。”

    慕染的话说得没有错,虽然一语中的,不带丝毫的婉转,却是字字珠玑,说到了她的心坎之上,贞娘闭上了眼睛,却无法抉择。

    她终究还是失魂落魄地回了林府里去,而林瑞,又是一夜未归。

    贞娘一夜无眠,等到了第二日,也未同林老太太请安,只是面色憔悴,歪在了床榻上,昏昏欲睡,只是如何也睡不着罢了。

    林老太太的龙头拐杖一顿,拄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进门才多少时日,竟然连请安都未来,究竟是不受林家的规矩!还是瞧不起我这个老太婆!”

    刘氏也在厅室里,见林老太太如此,赶紧附和道,“就是,如今荣国公不在,又撤了荣国公的位子,她以为她还能是什么!”

    这般的添油加醋,只叫林老太太愈发的气愤,还是叶氏明事理,轻轻抚了抚林老太太的背,只是劝道,“想来定是病了吧,还请老太太莫动怒,我唤了丫鬟去瞧一瞧。可好?”

    “都是你这个做婆婆的惯得。”谁知叶氏的一番话不但未叫了林老太太息怒,反倒是叫她将怒意全牵了过来,只是冷声说道,“若不是你宠着她,她哪里会这般的骄纵!”

    刘氏倒是窃笑一声,还想要出风头,如何,还不是被责骂了一顿,她心里一瞬间畅快淋漓!

    而林瑞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虽说脸色不大好,有些苍白,却也还记得给林老太太请安,只是一进了屋子,却忽然意识到这屋子里的气氛却有些奇怪,也不怎么多想,只是俯身请安,“孩儿请老太太安!请母亲安!”

    也是浅笑着点了点脑袋,只是因着搀扶着老太太,因而身形并未怎么动,倒是林老太太板着脸,开口问道,“你那媳妇,又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瑞不明白老太太为何忽然开口这样问,想来林家上下还不知道贞娘有了身孕的事情,他不敢开口,也嘱咐了贞娘先压着这件事情,等到了时机成熟,才开口不迟,因而,林老太太这般一问,他心中陡然一惊,难不成,老太太是知道了此事?

    他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开口。

    “阿瑞。定是你昨夜一夜为归,疏忽了贞娘。”还是叶氏眼尖,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拦在了林瑞面前开口说道。

    林瑞这才隐约知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赶紧点头附和。

    老太太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难看。

    只是林瑞俯身之时,眼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想着,或许,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掏出了怀里的红木盒子,林瑞这才说道。“老祖宗您诵经礼佛,这是林瑞特意孝敬老祖宗的。”说着缓缓开了盒子,却见盒子里竟然是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一颗颗泛着神秘的光泽,林老太太是识货之人,一见便知是贵重之物,她眼里这才露出了细微的笑意。

    却又听得林瑞说道。“是李国公府三姑娘的一片心意。”

    林瑞不知道。李嫣然还会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他自然也是想要给了她一个名分的,却不是这个时候,且不说天下人会如何看自己,而林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败坏了林家的名声,这便是她一如既往的说辞。

    林瑞无奈,“嫣然。你怎么不懂,我的苦。”

    李嫣然却只是冷笑一声。“若是你真的想,有什么拦得住你,李贞娘,她不也还是怀上了么?若你不娶我,便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好?”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是异样的光芒,却是叫林瑞不寒而栗。

    林瑞犯难。

    “看吧。”李嫣然一把推开了林瑞,笑容带着毫不遮掩的冷意,“我便知晓,林瑞,你不过是唬我罢了。”

    “我是有苦衷的,老太太这一关,如何过得去?”林瑞上前几步,想要从李嫣然身后环住她,只是脚步一顿,眉眼之间满是忧愁,“嫣然,我是想要娶你的。”

    “好啊,若是老太太同意了,你会怎么做?”李嫣然终于转过了身子,烟波似水,却是叫林瑞哑然,他是没有想过的……此刻,倒是犹豫了。

    只是许久,林瑞才开口说道,“若是老太太答应了,嫣然,我一定会娶你!”

    “这是你说的,阿瑞,你不能再反悔了!”李嫣然靠在了林瑞的怀里,娇声暖语地说着。

    直叫林瑞心头一颤,“绝不反悔。”说着便紧握住了李嫣然一双白皙光滑的手。

    而此刻他手里的佛珠,便是李嫣然送给林老太太的宝贝,她是看准了林老太太的势力,也明白之所以林老太太厉声呵斥林瑞,不过是嫌弃自己的身家背景罢了,什么林家的名声,什么家规,在利欲熏心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

    林老太太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那一串佛珠,她虽然老了,一双眼睛却是精明得很,的确是个宝贝,不过,竟然是那个半路来的三姑娘的?那个丫头,竟然还有这般的宝贝!

    叶氏不知林瑞竟然如此大胆,只蹙着眉头,“阿瑞,如今你已然娶妻,便应安守本分,如何又出去同人厮混?!”

    林瑞心中一紧,低下了脑袋,“母亲教训的是!”

    “那三姑娘如何有这本珍贵之物?”谁知林老太太却在此时开口,布满了斑驳的皱纹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怒意,只是平静似水地问着这话。林瑞见事情看起来是有了转机了,一激动,赶紧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嫣然虽说来洛城是投亲而来,只是她来自扬州,母家并非是传言之中的烟花之地出身,竟也是扬州的大户商宦人家,锦衣玉食,因而有这些宝贝,也不足为奇!”

    竟是如此!林老太太的瞳孔里分明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竟然不知,这个李嫣然,竟是大有来头!只是……她心里却还是有些疑虑。

    “即使如此,她便待在扬州便好,如何来了洛城投亲?”无缘无故的,莫不是原先的母家败落了不成?

    林瑞却是看见了事情有转机,这才赶紧说道,“老太太有所不知,当初岳丈大人初至扬州,与嫣然娘亲私定终身,却也不知什么缘由,连夜离开扬州,嫣然之母这才发现早已怀胎已久,她是家中独女,家里人心疼她,嫣然的娘亲执意生下了嫣然,因为。嫣然在扬州也是富贵养着的。”

    原来如此,林老太太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脑袋。

    只是刘氏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在心里更是惊讶得不得了,如此听来,这个林瑞,不是又捡到宝了!看来,这个李嫣然,来头大着啊!

    “如此,你也总不能耽搁了这位三姑娘。”林老太太的眸子垂了下来。视线落在了那一串佛珠之上,沉默了许久,这才淡淡说道。却是叫林瑞禁不住一阵欢喜,林老太太,是终于开窍了啊!

    “只是贞娘……”叶氏却止不住一阵担忧,这才娶妻不过数月……

    贞娘……贞娘……林瑞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似乎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想着自己是不该这么对待贞娘的,只是他也不能这么对嫣然。

    一时之间,林瑞竟然落到了进退维谷的田地。

    究竟自己该如何是好?

    谁知这时又听得了林老太太厉声说道,“自古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常理,只是丈夫一夜未归,她便嫉妒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再这般捆着瑞儿。可不是不把咱们林家的男人放在眼里么!”林老太太如今是对贞娘愈发的不满,只是冷冷地说着。不留一丝情面。

    李嫣然嫁入林府,似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连林瑞自己也奇怪,当他犹豫着告诉了贞娘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却只是淡然地笑着,缓缓地替他剥落了身上的衣衫,他背对着贞娘,没有看见她是何表情,只是听见了贞娘含笑的声音,“阿瑞,只要你对贞娘好,贞娘心满意足。”

    他自然没有想到,贞娘说这话的时候,一抹阴狠的神色自眼里一闪而过、

    而林瑞心中是说不出的舒畅,转身抱住了贞娘,又在她的额间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这是自然,贞娘,毕竟,你才是正室,是我林瑞的原配,我又如何,不会对你好。”话里情深一旁,发自肺腑,贞娘心中一动,差点儿就要相信了他的话了。

    只是靠在了林瑞的怀中,想起了他与李嫣然的点滴,贞娘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无端冷却了下来,她竟然疑惑了,自己对林瑞的感情,究竟还是不是爱情?而贞娘的这些疑惑,林瑞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当自己终于娶到了这两个自己这一生最挚爱的女人,心满意足。

    却不想,才出了房门未多久,忽的有什么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一阵激烈的疼痛之后,只觉得脸颊肿胀着,说不出的酸麻的感觉,林瑞被一拳揍得头晕眼花,等到他勉强扶住了身旁的栏杆站定,这才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正是来势汹汹的林靖,这一拳,打得可真狠!

    林瑞气急,恼怒地看着林靖,沉声吼道,“你发什么神经!”

    “不过数月而已,你被纳了妾室。”林靖却还不解恨,一把拎起了林瑞的衣领,一双眼睛瞪得通红,话里也带着嘶吼,“林瑞,你倒真是水性杨花,我没有你这样的二哥!”

    “那便没有好了。”林瑞也彻底冷下了脸来,一把甩开了林靖的手,又揩去了自己嘴角的斑斑血迹,这才冷冷地笑道,“阿靖,你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别忘了,贞娘是你的嫂子,你还是收了自己的歪脑筋吧!”

    林靖听着林瑞这番话,是恨不得又冲上前去再揍他一拳的,指关节咔擦作响,林靖虽说压低了声音,只是声音里的颤抖却是显而易见,他此刻已然是愤怒到了极点,“你骂我也就罢了,是,我是歪脑筋,我是想要二嫂好,她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你,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林靖这话说得十分的残忍,林瑞自然也当仁不让,只是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林靖,我已然三番四次忍让你,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你有什么话,要说便去同老太太讲去,在我的面前,逞能个什么劲!”

    说完他皱眉,转身就走,也不管林靖是如何的表情。

    说到底不过是林瑞举得心虚了,这个林靖,果然是胡闹!

    只是这时却还是听见了林靖的声音,“我敬重你,还唤你一声二哥,若是你伤害了二嫂。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话所得,叫林瑞一阵心颤,他的脚步是愈发的加快了。

    终于到了李嫣然进门的日子。这一日,贞娘并未多做打扮,却是早早地起了来,坐在梳妆台前,此时天色还未蒙蒙大亮,林府却率先热闹了开来,院子外边是一片嘈杂。满满的是喜庆的味道,倒是衬得贞娘所在的院子是愈发的冷清了。

    不少的人议论纷纷,声音虽然小。却掩饰不住那话里的嘲讽之意、

    “如今瑞二爷娶了二太太还没多久,如何那么快就纳了一房妾室?”

    “听说新来的哪位是商宦之家,家中可是富得流油,二奶奶虽说富贵。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既然来了新奶奶,那位的日子可是要不好过喽!”

    有些话也传到了贞娘的耳朵里,她听了这的时候虽然只是装作风淡云轻地笑着,并不在意,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饿疙瘩的。

    因而即便是林瑞的大好日子,她也不过是素面朝天罢了,并不如何装扮,倒是霜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新太太进门,太太自然是要装扮一番才是。莫要让她比了下去,论相貌,太太并不输与她!”

    然而,贞娘却不怎么在意,只是浅笑着摇了摇脑袋,“若是相公的心不在我身上,如何好看,自然是无用的。”说着只是为自己挑选了一件雪白色的雪纺裙衫配上碧罗仙罗群,一身的白色,看上去虽说是素净了些,不过在府里耀眼的红色的衬托下,却愈发显得身段玲珑剔透,此时的贞娘,好似下凡的仙女,一尘不染,让在门外驻足片刻的林靖看傻了眼去,贞娘是觉察到了林靖痴痴的目光的,忽的转过了身子,对上了他清澈的眼神。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会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贞娘望着面前的林靖,似乎是有些迟疑,只是最终却还是报以了娴静的微笑。

    林靖这才回过神来,想着方才的自己确实是唐突了,缓缓地走近,却在门口停了下来,林靖是犹豫的,不过却还是开口,忧心忡忡,“二嫂,你可好?”

    这个时候,又如何会好呢?贞娘的眼里虽说黯然伤神,只是却只是强撑着嘴角的笑容,“阿靖,我很好,你费心了。”

    林靖这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在看见了贞娘忧愁的眉眼之时,却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是说道,“二嫂,若是二哥对你不好,便尽管来找阿靖,我会一直保护你!”这些话,是出自真心,却叫贞娘不由得动容,眼里似乎有些湿润了,贞娘也不敢说话,只是怕自己一开口,眼泪便会扑簌簌落下来,她只能哽咽着点了点脑袋。

    又听得林靖说了一句,“二嫂,天气冷了,记得多添几件衣服。”

    他毕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该来了这里的,只是心里又忍不住,如今是应该离开了,因而一说完了这句话,只是转身就走。

    “阿靖。”谁知贞娘却是在此刻叫住了他。

    而李嫣然却不似那般开心,微蹙着眉头,她的神色始终是有些恼意。

    她只是想起了前一夜,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楚慕染,她是想着,楚慕染三番四次地阻挠自己,不过是不想自己嫁入林府,重蹈李贞娘的覆辙,而如今,她的希望城了一场空,最终还是自己赢了,掀了门口的帘子进去的时候,李嫣然脸上的深情还是一脸的得意,不想,慕染却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要来一般,小小的屋室里弥漫着妖艳的香气,是她最爱的玫瑰的芳香。

    “你的花茶。”慕染却在这时捧了一杯茶出来,只是含笑望着李嫣然。

    她竟不知道,楚慕染还会记得。

    李嫣然面色一惊,只是转身释然,只是媚笑着说道,“楚慕染,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我既然能够进了林府,你以为,李贞娘还能逃脱得了那么悲惨的命运么?”

    “与我作对,你开心么?”她的花茶放在了自己的眼前,只是慕染的杯盏之中,却不是芬芳馥郁的花瓣,茶香味只是被花香所掩盖,就像是李嫣然永远比她楚慕染棋高一着一般,只是慕染却是神色自若。只是不冷不热地问道。

    李嫣然一愣,她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为何叫她这般一问起。心里却陡然生出了空落落之感。

    只是却又听得了慕染只道,“若是如此,恐怕师姐,你要失望了。”

    当初李嫣然与林瑞定下约定,不过就是为了套住林瑞的心罢了,她心里是怕的,若是贞娘坏了身孕。她们毕竟是两个人,总归是比自己一个人的孤立无援要有利得多,不够她明白。楚慕染定是会帮着贞娘的,于是她心里终于生出了一计。

    便借着如此,嫁入林府,到时候。还不是能够好好地同她们斗一斗么?

    然而。李嫣然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贞娘并未有了身孕,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楚慕染编织的谎言罢了,“你明明知道,若是贞娘怀有身孕,我便一定会进了林家的门,你这般。究竟是什么意图?”

    楚慕染仍旧是笑得淡然,“遂了你的意。不好么?”

    从那一刻便她此番前来,只能是一无所获,李嫣然的眼眸暗了下来,似乎终于是发现了端倪,“楚慕染,莫非,你本来就算计好了,我会嫁给林瑞?”这只不过是她心里暗自的揣测罢了,荒唐至极,只是楚慕染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她恍然,这个楚慕染,果然是可恶!

    这一日,便是李嫣然的新婚,只是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只要一想起楚慕染那被一双清澈的眸子遮住了的估计多段,嫣然只觉得心里慌得紧,她忽然明白,楚慕染城府极深,她看上去自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只是暗地里还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阴谋,自己若是想要与她斗,便一定要沉得住气,决不能有一丝的慌乱。

    而这之前,她还是需要找到帮手才行,李嫣然这般想着,嘴角缓缓勾起,她是想起了一个人来着。只是此时敲锣打鼓的声音愈发的重了,花轿停了下来,红盖头之下,看不见嫣然的神情,自然也看不见她微抿的薄唇里,还有细长的眉眼之间,是腾腾的杀气。

    林家早已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好容易终于让出了一条道来,林瑞望着大红的花轿,只觉得掌心之间是一层密密的汗意,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喉咙里更是滚烫的热意,竟是自己也未发觉,脊背早已被汗水浸湿,他愈发地激动了起来。

    新娘迎进了门,林老太太端坐在正方,这才勉强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只是看着面前空落落的座位,一丝不悦却还是浮上了心头,只是为表现出来罢了,这本应该是贞娘的位子,如今,还真是不成体统。

    这本该是个大喜的好日子,只是所有人瞧着林老太太阴郁的眼神,纷纷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皆是暗暗地打量着老太太的神色,生怕她一动怒,又责怪在了自己的头上,林瑞的手里紧紧地握着红绸,只是眼里却未看见贞娘的身影,脚步一顿,似乎有些踌躇,贞娘她……果真是气自己么?林瑞不由得只觉得呼吸都难受了起来。

    耳畔不时传来了窃窃私语声,“林家的二奶奶,是不准备出现了么?”

    “娶妻不过数月,另结新欢,是个女人,又如何受得了?“也有长叹一声的,是对那位二奶奶的同情。

    只是那些嘲讽林瑞的话,却被压了下去,林瑞如今官从正一品,是谁,都惹不起的。

    林瑞不是没有听见了那些话,只是他此刻心里无端烦躁,竟然盖过了新婚之日的喜悦,就连林瑞都说不清道不明,心里的恼意。

    而贞娘,站在被议论的分口浪尖,却是在这个时候缓缓地穿越了人群而来,起初是听见了一阵皆一阵的惊呼声,也有探着脖子往远处张望着的,林瑞便是在这时瞧见了施施而来的贞娘,身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色裙装,素雅的模样,只是那高高挽着的发髻之间,却别着一朵妖艳的玫瑰,配上了妖娆的红妆,像是高洁的仙女,又像是妖媚的狐狸,众人不由得看痴了,就连身为新郎官的林瑞,神情微怔,神色痴痴,贞娘却不理会众人躲闪的视线,只是淡然地自人群里越过,就这般望着林瑞,嘴角是同样妖娆的微笑。与平日里的淡雅是截然不同,然后微微点头,便与林瑞擦肩而过。

    林瑞的鼻尖。是贞娘擦过自己的身子之时,留下了的芳香,一片馥郁之间,却带着一丝丝的淡雅,林瑞不知为何,只觉得不知所措。

    只是林老太太却不满,如今明明是他相公的好日子。只是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怎的,这个风头。都要出么?果然是个善妒的妇人,林老太太摇了摇脑袋,眉头蹙得更深了。

    而李嫣然,虽说看不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那些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却还是进了她的耳里。她也明白过来,究竟是什么事情,李贞娘这个小蹄子,看来是真的想要同自己斗啊!只怕她究竟还是高估了自己了。

    而楚慕染便在这时,隐在了人群之间,看清了贞娘的模样,以及她眼里淡淡的得意的神情。

    彤彤似乎是不解,“阿姐。贞娘如何会变得这副模样?”

    就连彤彤也看出来了,此刻的贞娘。她的嫉妒,她的争斗,是与初见之时,翻天覆地的改变,没有人会无端变得如此,彤彤的眸子暗了下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微微侧过脑袋,瞧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轻纱拂面的楚慕染,贞娘如此,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吧。

    楚慕染在轻纱之下的声音虚无缥缈,就像是她辨不清的深情,“以前我信佛的时候,听过一句话,叫一切因爱而生,因爱而起,也以爱而终,贞娘会如此,不是因为我,只因了她的爱。”

    彤彤点头,视线落在了远处端坐着的笑容复杂的贞娘,似懂非懂,她其实是想问的,“如今的贞娘,不再软弱不堪,她学会了反抗,也学会了勾心斗角,只是,若是她不再善良,若是她因此而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那可如何是好?若真是如此,那这般,也叫**么?”彤彤张着嘴巴,只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收了回去,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只不过她收回眼神的时候,余光却还是瞥见了楚慕染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

    彤彤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响,一颗心沉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问过苏钰,“阿姐她,究竟为何要帮贞娘?毕竟,她与贞娘非亲非故。”而她的阿姐,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善人。

    然而,苏钰却只是似笑非笑,“彤彤,有些事情,你不懂。”

    彤彤听了这话的时候却是一笑置之,“从前,很多事情,你们说,我小,我不懂,如今,我回来了,还是不懂么?”

    “那时是因为你的年纪?”苏钰的笑容忽然苦涩了起来,“只是这一回,我们谁也不懂得慕染。”她有时候空洞得像是抓也抓不住,更多的时候,她清澈的眸子却会无情地穿透了你,这样的慕染,谁也不会明白。

    彤彤沉默了下来,不再多问,她只是不明白,她的阿姐,到底是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才会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而林府的宾客们逐渐散去,闹了洞房之后,林瑞又被人拖出去灌了不少的酒,跌跌撞撞地走在了回廊间,脚步踉跄,林瑞的视线模糊了开来,眼前像是笼罩着一层迷茫的大雾,她甩了甩脑袋,只是严厉却依旧失去了清明,就连林瑞嘴角的淡淡含笑,都化了开来。

    就这般倒了下来,预感的疼痛还未袭来,一双手却拦住了他,倒在了林靖宽厚的肩膀上,林靖的眼眸幽深,扶着他的二哥,他叹了一口气,却只是说道,“对不起,二哥,你不该这般对二嫂。”

    李嫣然等在了洞房之中,红盖头依旧遮住了她的视线,等了许久,林瑞却未出现,李嫣然蹙着眉头,想来是有些恼了,急急地起身,柳眉一拧,命了那些丫鬟们出去,声音尖锐。

    定是那李贞娘,好一个李贞娘。

    摘下了笨重的凤冠,李嫣然呢忽然勾起了嘴角,两指见捏着一颗小小的丸药,借着明晃晃的月光服入口中

    这一夜洛城热闹异常,只是因着林府家的瑞二爷,今日娶亲,据说来了许多的超重权贵,而在散去的那一刻,大街小巷到争相讨论着原配与妾室之争,不由得添油加醋,不过是一夜之间,却早已是面目全非,说什么的都有,倒是事实争相,究竟是谁胜谁负,那可就是要值得推敲了!一时之间,谁也说不清楚那两个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三章

    楚慕染还是告诉了贞娘,她没有怀孕的事情,贞娘的脸色刷的惨白,不知所措的模样映入了慕染的眼睛里,李嫣然嫁入了林家虽然没有多久,只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法子,也不知究竟是笼络了多少的人心,贞娘的庭院里,一下子似乎冷清了许多。

    一个是富商之女,还有一个,不过是刚丧父的无权无势的孤女罢了,权衡利弊,自然有不少人懂得衡量,更何况,林老太太,对嫣然,却是比对贞娘好上许多,而林家众人,向来是以林老太太马首是瞻。

    自从李嫣然进门,贞娘的好日子似乎是走到了尽头,心头却是一丝一丝,愈发的慌乱,好在林瑞对自己,还算是不错。

    她按捺不住,还是去找了楚慕染。

    不知是否是愚笨的缘故,她贞娘只是发觉,勾心斗角,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了,李嫣然诡计多端,又是城府极深之人,贞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拿什么与她斗!

    “便拿了你的善良与你的迷惘,与她一争高下。”

    只是楚慕染含糊不清的一番话却是这般令人费解,是愈发地叫贞娘辨不清方向,究竟自己是应该如何是好。

    慕染是瞧见了贞娘的疑虑的,这才淡淡地笑着,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缓缓地拉过了她的手,从指尖到掌心刺骨的冰冷却忽然如同一道惊雷,划过了贞娘脑海里的混沌。让她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散去了飘渺的大雾,终于露出 清晰的轮廓。“贞娘,你会是一朵白莲花,只是,谁也看不见,你身下尖锐的刺,那便是你的武器,你明白么?”

    楚慕染还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男人急急地跑了过来,怀里抱着的女子额头一大片血污,紧闭着眸子。似乎是陷入了昏睡之中,男子的脸上更是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大夫,救命啊。救救我的娘子!”

    贞娘才收回了自己瞧着慕染清澈眼眸的视线。一双眼眸落在了男子怀里的女子身上,看着他们身上不过皆是一身粗布麻衣,一见了便知晓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不过那女子五官精致,生的倒是好看,只是慕染的身影却在她若有所思之时覆上了自己的眼眸,只是片刻,便移了开。也未多说些什么,只是那女人。却在此刻,幽幽转醒

    贞娘一时惊异与慕染医术的高明,不过想来,她本来就是如此的厉害,哪里像是自己,只不过一事无成罢了,一想到这里,贞娘不由得黯然伤神。

    却在这时被楚慕染叫住,唤到了内室之间。

    贞娘是以为慕染唤了自己帮忙,却不想,她只是独自一人抓了几味药,虽说只一双眸子露在外边,看不清她究竟是什神情,只是听着她声音里的笑意,“你觉得,外边的一对夫妻,如何?”

    如何?!贞娘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回过神来,似乎是想到什么,两腮有几分绯红,“他们……很是相爱。”

    似乎眼里只有彼此,是让贞娘羡慕的爱意。

    尽管在不就以前,她以为,自己的爱情,也是如此模样,却不想,不过是短短几日,早已是物是人非。

    贞娘只举得心里有些疼。

    然而,却是在此时,慕染摇了摇脑袋,卸下了面上的轻纱,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便是在此时,听见了屏障之外传来的激烈的争吵声,然后是一巴掌清脆的声响,贞娘一惊,探出了脑袋来,却只是看见了那位受伤的女子再一次昏死了过去,而那位男子,却只是失魂落魄地立在她的身旁,他原本干净的手上,此刻却是血迹斑斑,而那半边脸颊更是红肿了起来,嘴角更是斑驳的血迹。

    慕染便是在这时开口的,“有时候,真相往往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贞娘似懂非懂,却还是点了点脑袋,那一对夫妻很快就被慕染叫来的小厮送了回去,贞娘这时才问道,“慕染,你又是如何知道……”

    “那对夫妻,便是住在医坊隔壁,来这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二人都是酒鬼,也是好赌之人!”慕染说这话的时候摇头,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贞娘这才明白,见天色不早,虽是不舍,却也只能上了马车,苏钰便是在这时回来的,“今日刚搬来的那一队夫妇,听闻不是什么安静的主儿,皆是嗜酒如命,那妻子还怀了身孕,只怕是有的恼了。”

    “不是已经见识过了么?”慕染笑道,话里却是有所指。

    苏钰转瞬便回想了起来。

    洛城许久的阴霾终于散去,只是慕染不知为何,却在这时害上了咳嗽病。

    这一日,似乎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医方歇业,小小的牌匾不近人情地挂在了外边,叫人望而却步,也有人露出了交集的神色,只是却也只能皱着眉头离去,慕染只觉得冷了些,脸色苍白,正欲起身,却在这时薄毯覆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觉得暖和了些。

    “如何就病了?”苏钰皱眉,神色一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是转身离去,未见了身后慕染神色间的一缕忧伤一闪而过。

    “医者不自医。”却是听见了慕染清清淡淡的声音,“又或许,是我造孽太多,来了报应。”

    “不许胡说。”苏钰不禁低声喝道,毫不掩饰眉眼之间责怪的声色在,只是转瞬便平静了下来,只是拿了温热的湿毛巾,轻轻地盖在了慕染的额间,“不过是平日里太过操劳,累坏了身子,你且好好休息着,医坊,还有我。”

    慕染从不喜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尤其是自己身处的这个医坊。只是这一回,她微微眯起了眸子,只是道了一声。“好。”便沉沉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却也是在这时,忽的听见了屋外一声嘈杂,然后彤彤的声音低了下去,熟悉的味道涌入了苏钰的鼻尖,他的瞳孔瞬间深邃,幽深的眼眸之中。一缕幽暗划过,见慕染睡得深了,只听得那细细的鼾声。他这才转身步出了内室,瞧着面前笑容天真无邪的男子,“你来这儿干什么?”

    阿洛却只是扑闪这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而微微上扬的嘴角里。却是露出了无辜的神色。只眨巴着眼睛望着眼前沉下脸来的苏钰,抬起手来,苏钰的视线落在了阿洛洁白的手中提着的食盒上,又听得了他的声音,“我来瞧一瞧慕染啊!苏钰,你不欢迎我么?”

    “是。”苏钰的脸色沉了下来,就连彤彤都没有料到,苏钰竟然会回答得如此直言不讳。面上的神情只是僵硬着,手足无措。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能慌张地接过了阿洛手里的食盒,低声说道,“我去热一热吧!”胡乱寻了个借口,赶紧逃之夭夭了,没有看见身后的阿洛,含笑的眉眼,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苏钰的疏离与冰冷而有所恼怒,只是双手托腮,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微微眯着双眸,露出了常常的睫毛,明晃晃的日光之下,那一身白衣愈发显得洁白无瑕。

    不过苏钰声音里毫不客气的冰冷却像是锋利的冰棱,刺破了空气里唯一的宁静,将温暖的日光刺得支离破碎,“慕染的病,可是你害的?”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身前,来路不明的阿洛,绝非善类,更何况,他还记得,他所做的事情!

    只是阿洛却依旧对着苏钰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来,似乎全然没有听见苏钰话里的杀气腾腾,又似乎根本不在意苏钰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是吸着鼻子,用力地嗅着来自空气里的味道,这才捕捉到了来自内室小厨房里的扑鼻的香气,不禁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也就循着味道找了过去。

    彤彤望着眼前的食盒,起初还是有些犹豫的,心中几分胆怯,他难以想象,这食盒之中,究竟是放着什么,若是忽然蹦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她一想到了这里,却只是甩了甩脑袋,直恼着自己一定是想多了,阿洛哪里会这般怨毒,她的手一顿,将纤细的手指打在了上边,虽然之前的阿洛,确实是有些……残忍,深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打开来,只是却不是预想之中的可怕的或者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反而是珍贵的美食,本来是再正常不过,却又出乎了彤彤的意料之中,一时之间,她愣在原地,伴着几分愕然。

    阿洛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了,一见了桌案上摆放着的这么多的好东西,不由得嬉笑道,“这么多的好东西,不能白白便宜了你们的!“说罢砸吧了几下嘴巴子,也顾不得彤彤的黯然,随手夹了一筷子,直点着脑袋,陷入了陶醉的神情,“果然是美味佳肴,真是太好吃了!”阿洛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叫彤彤一阵无语,哪里还有自己送人家的东西自己先尝一口的,如何?是试毒么?

    只是彤彤还在这般想着的时候,阿洛果然是眯着眼睛想,笑道,那完成了月牙儿形状的眼睛里,似乎是真的在诉说着他的纯洁无瑕,那般的神情,却是叫彤彤差点儿相信了阿洛的纯真,若不是她一早就见识到了的话。

    等到了晚间,彤彤热了吃食,便送到了慕染的室内。

    今日的吃食,那般的味道……

    慕染神情微怔,抬眼瞧着彤彤,嘴角微微上扬着,“这个味道……”

    果然是被看出来了么,彤彤有些局促地开口,“是……”

    “好熟悉……”然而,慕染却是在此刻低低地呢喃一声,她记得,她全部的记忆里这样熟悉的感觉,似乎还是第一次,只是……她低低地咳嗽着,话里便未说下去,彤彤望着此时的慕染,神色一片复杂。

    也不知是何缘故,等到了翌日,如玉医坊的帘子挂了上去,众人往里张望了一眼。只是瞧着轻纱拂面的女子正提笔摘抄着什么,神色自若,丝毫不见病态。

    而在林府之内。比起医坊的宁静,却是要暴风骤雨得多。

    自从贞娘有孕一事,林府上下,人尽皆知之后,贞娘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很快,原本有些冷清的庭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看得一旁的李嫣然是一脸的妒意,这个李贞娘,果然是好手段……

    贞娘站在谈笑之间。抬眼扫了一旁四周,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花下伫立着的李嫣然,一抹笑意浮现在了嘴角之上,在众人羡艳的眼神里。微微低着脑袋。含羞带怯地低低笑着。

    却是令李嫣然愈发恼怒,这个李贞娘,不过是谎称自己怀了身孕,而自己,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李嫣然一想到这里,那神情便又添了几分冷意。

    等到暮色终于阴沉沉暗下来之时,庭院里的人也渐渐散去,这一日。林瑞并未出现在院落之中,贞娘唤了几个婢子。将院落收拾了一番,一转眼,便瞧见了从花下款款走出的李嫣然,那冰冷的媚笑之间,却是刺骨的寒意。

    贞娘的身子微微一哆嗦,只是定了定神,却还是迎了上去,只是一手,却握紧了衣下遮住的东西,一双手微微战栗。

    月上柳梢头,夜色是完全的阴暗了下来,只是月下的景致,却不是那般美好。

    二人对峙着,贞娘的眼睛里,是不同以往的阴沉沉,李嫣然不明白贞娘如何会如此的大胆,只是下一刻,她的视线落在了一只紧紧地握着自己手肘的手上,钝钝的疼痛,这个贞娘……究竟是想如何?!

    “李贞娘……”李嫣然终于开口,声音尖锐,刺痛耳膜。

    李贞娘,你是疯了么?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贞娘,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自己没了孩子,本就是李贞娘的错,她便是要让她,承受自己的痛苦,这样想着,缓缓地抽出了埋在衣下的手,便是在这时,忽的有一双有力的手扣住了贞娘的手腕。

    手中的袖珍锦带落在了地上,轻轻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空气里是愈发浓郁的芬芳。

    不久之前,慕染才治好了荣唤钟的醉酒之症,只是她却分明说了,这病若是想要根治,必须让荣家的十三公子戒了这酒瘾,柳氏本就心急如焚,听了慕染这般说来,定了定神,还是忍痛将荣唤钟禁足。

    小小的院落里,戒备森严,荣唤钟若是想要出去,却是寸步难行。

    他心中抑郁况且得不到宣泄,却不想,竟然连自己最爱的佳酿也如何碰不得了,心里也就愈发的郁闷,久而久之,竟然只卧在床榻之上,也不说话,也不做些其他的什么事情,每日只不过是仰着脑袋,直勾勾的眼睛紧盯着头顶的一方小小的帐子。

    只不过眼神涣散,整个人毫无生气可言。

    久而久之,也就病了下去,甚至一连几日,滴水不沾也是有的。

    柳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是又没有得病,又从哪里找了大夫来,她心里疼得慌,最终没有忍心,还是唤了小厮拿了夜光杯装着的佳酿过来,却不想,竟然便是因此,出了事情。荣国公府上下的传言,据说,是荣家的十三爷不行了,胡言乱语,疯疯癫癫的,将荣国公府上下搞得不得安宁,起初不过是在荣国公府上下传开来的,久而久之,竟然在洛城之中也闹得纷纷扬扬。

    荣唤钟确实是疯了,柳氏心知肚明。

    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只是柳氏心中无奈,却也只能找了慕染帮忙,虽然她只道,这疯疯癫癫的毛病,哪里是说治就能治的?却没有想到,还真的能治,而这一次,慕染竟让连医匣都没有带去,倒是将贞娘带了过去。

    贞娘起初是有些害怕的,她还记得,荣唤钟那般笃定的眼神,似乎认定了,自己便是他的,却是叫自己不寒而栗,如何会有这般灼灼逼人的眼睛,灌了酒下去的时候,那眼神就像是要熊熊燃烧起来一般,叫真亮面上露出了愈发惊惶的神色。

    “无妨的。”慕染却只是浅笑着,缓缓地拉起了贞娘的手。“贞娘,有个忙,我想你能够帮我。若是你原意的话。”

    这说的什么话,慕染既然帮了自己那么多,若不是因着慕染,她定然不会还能有今日这般的生活,别说只是一个忙,就是千八百个忙,贞娘也是要义不容辞答应下来的。这样想来,她只用力地点了点脑袋,随了慕染上了去往荣国公府的马车

    只是这一会。竟然是更远。

    慕染唤了所有人只道了正厅前的院子里等着,而自己,却只是停在了门口,伫立着。贞娘为慕染拿了箜篌来。这便是慕染一早拜托贞娘的地方,接了过来的时候,慕染一声道谢,虽说没有多说些什么,不过一个细小的眼神,贞娘却也是全然明白了过来,慕染是在示意着,她是可以离开了。

    这才是贞娘最开心的日子。一想到这房间内若是疯了的荣唤钟的话,那他……岂不是很恐怖么?一想到这里。贞娘便是快步离开,一次没有回头。

    而慕染手中清脆动人的箜篌声响便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来的,正是那时贞娘在李国公府崭露头角时,她在月下花间翩然起舞时的悠扬乐声,房间内破碎的瓦罐声忽然停了下俩,慕染的嘴角这才露出了微微的一丝笑意,只不过一双纤纤玉指却没有丝停止的意思,依旧飞快地撩拨着一根根坚硬的琴弦,似是高山流水,缓缓流淌。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房内的门忽然一下子打了开来,林瑞面色复杂地站在门口,原本的喜色在看见慕染之后隐了下去,“如何是你?”只是话了不再混乱,而眼睛也恢复了清明,不过眼里是深深的失望罢了,慕染抬头,望着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荣唤钟,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怀里的箜篌,转身离去。

    柳氏便是在在看见了未央款款而来的时候终忽的无端露出了一丝慌乱,生怕慕染告诉了自己不好的事情,却不想,自己不过是听得了她说道,“十三爷已然清醒过来了!“

    什么,这般,就好了?!

    柳氏虽然不可置信,却也顾不得,加快了步子朝着荣唤钟所在的院落里走去,然而走的时候却还是悄悄地对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旨在于好好地留住慕染姑娘。

    这是自然,若是治好了她的钟儿也就罢了,若是没有治好的话,那便是要兴师问罪的!

    柳氏身为主母,心里的算计一向是谨慎。

    却不想,荣唤钟果真是好了,而这一回,竟是连酒也不想喝了,只是伫立在花坊湖上,凝视着一池的碧波荡漾,久久不语。他便是在这时,听见了柳氏低低一声呼唤,“钟儿,钟儿。”

    荣唤钟这才稍稍地侧过了身子来,含笑望着在一众下人跟随下急匆匆赶来的柳氏,微微俯身请安,“钟儿拜见母亲,这几日,是钟儿让母亲担心了。”

    果然是好了!

    柳氏这才算是安心下来,心里暗自思忖着,这位神医姑娘,果然是有几下子!

    柳氏快步走至了荣唤钟的面前,保养得当的依旧是光滑白皙的手缓缓地抚着荣唤钟的面颊,柳氏这才低声说道,“钟儿,你无事就好,就好!”

    “是钟儿害母亲担心了,钟儿的错!”荣唤钟的眼里满是愧疚的神色,“孩子再也不乱喝酒了!”

    柳氏一听了荣唤钟这话,却是神色一惊,她只以为自己的钟儿,不过就是治好了病罢了,如何连心里的病也好了!难不成,也是那位慕染姑娘治好的不成?!

    然而,荣唤钟却又在这时开口,话里带着几分犹豫,“那位神医姑娘……”

    可还在府上?想了一想,后半句却没有说出口,他想着,不过是想多了罢了。

    柳氏却又是一惊,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眼里的神色是自己从未瞧见过的异样,她只是微微地勾起了嘴角,这才说道,“慕染姑娘救了你许多次,钟儿,你自然是应该好好感谢她的。”

    说罢只是唤了丫鬟引了荣唤钟过去,便是去寻了那位慕染姑娘。

    而她立在花坊湖上,侧身看着身长如玉的少年偏偏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愈发疑惑,这个楚慕染。究竟是何来历?!这般想着,忽然却想起那一日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来,柳氏神色微怔。却是不自觉地抬手紧紧握着身下的阑干。

    而荣唤钟没有想到,再见了慕染姑娘之前,贞娘的身影却融进了自己的眼睛里,他只觉得一颗心扑扑地跳个飞快,大步走上了前去。

    贞娘却有些焦躁。

    慕染让她在这儿稍等片刻,只是自己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过来。荣国公府人生地不熟,贞娘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偏偏在这时却等来了自己心中为之惧怕的荣唤钟。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真想远远地逃开了这地方去,只是这人生地不熟的,慕染却不知。自己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呢?

    只是荣唤钟却没有贞娘所想的那般咄咄逼人。反倒是缓缓施礼,这才开口直接说道,“方才多谢……二太太。”他迟疑了片刻,却还是缓缓叫道,他看见了贞娘的那时,便以为,方才那箜篌声响,是贞娘所奏。心里无端却只剩下了感激之情,再无其他。

    他从混沌之间摆脱出来。恢复了清明,有些事情,便也看开了许多。

    只是贞娘却只觉得疑惑,“贞娘……并未……”她不明白荣唤钟的感谢从何而来。

    荣唤钟却只笑,释然,“多谢太太的箜篌之音……”

    箜篌么?!只是贞娘却摇了摇头,只道,“贞娘并不会弹奏箜篌,荣公子您,恐怕是误会了。”

    荣唤钟身子一僵,尔后又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自从那时听见了那仙乐之音,又见了贞娘手里的箜篌,还有她身上清清凉凉的芬芳,他便以认定了贞娘是自己的心上人,如何……如何……

    那个人,究竟是谁?!

    却又听得贞娘在此时缓缓开口,“救荣公子的,也是慕染,只有她,才会这如此美妙的箜篌之音。”

    荣唤钟神色一怔,他似乎是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就像是有什么掐着他的吼间一般,荣唤钟忽然只觉得压抑得可怕,声音忽然不可自已地颤抖起来,“那时……那时我见你……”

    话说到这里却又戛然而止,此刻,他是全然明白了过来。

    一切倒是他想错了,从一开始,便是他的错,荣唤钟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突突地跳得飞快起来,还未等到贞娘意识到荣唤钟的僵硬之时,他却很快消失在了贞娘的眼前。

    此刻的荣唤钟,只是想见着慕染。

    也只有见着了慕染,他才能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慕染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荣家的十三爷会来寻她一般,只是洁身一人,花坊湖上,是亭亭玉立的清冷身姿,看得荣唤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来,那一刻,他只觉,此刻自己的眼前,慕染的模样,是望尘莫及。

    他觉得,自己是走不到她身边的。

    却还是走了过去,毕竟,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水落石出,却也是在这时,荣唤钟一时语塞,只是神色怔怔地望着面容清冷的慕染,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欲言又止,说得便是他此刻的心情。

    楚慕染依旧轻纱拂面,便是在此时幽幽开口,“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因为世人不知,自是疯癫,也有它的好处。“

    这话听起来费解,只是仔细回想起来,倒也是不难懂得,荣唤钟便是在此时恍然大悟,一双眼睛顿时清明起来,“便是如此,楚姑娘说得确实不错。原来,竟是如此!”就像是寻得了知音一般,他朗声大笑,笑声之中,尽是喜悦之情,便是如他所言,他最清明的时候,便是处在云山雾罩里,看见的不过是模糊不清的幌子,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说得便是这般的景致。而他最糊涂的时候,反倒是看清了许多的事情,就像是,他对贞娘的感情。

    自始至终,他心中欢喜的,不过是那昙花一现的美好,就像是刹那烟火,自己只需记得它曾经美好过,又何须,惦念太多。

    只不过,凭空出现的慕染姑娘却叫他疑惑不解,眼前的佳人,虽然看不清面容,只是那般清凉的熟悉的味道却依旧让那个令他沉迷其中,荣唤钟只觉得疑惑不解。自己对楚慕染的情感。毕竟那时,他错认了这靡靡之音,也错认了这般清淡的雅香。才令自己,郁结不止,如今,尘埃落定,一片大雾散开,他却又陷入了另一片泥沼之中。

    只是这时,还是楚慕染点醒了他。“当初你喜欢贞娘,不过是因为乐音与清香,天下之大。会这般的乐师许多,有这般味道之人,也有许多,只是荣公子。当你知道贞娘不是你心中所念之时。你又觉得如何?”

    一语中的,荣唤钟这才被点醒,慕染说得并没有错,当他知晓贞娘并非是他心中所念的时候,心里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连日的思念与彷徨终于安定了下来,他心中自然是高兴,只是荣唤钟却不知。慕染是如何知晓自己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然而,慕染却只不过是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公子如今可是知晓心中所念?”

    是啊,他早就该明白,究竟自己想的是什么,欢喜的又是什么!

    一句话点醒了荣唤钟,那原本聒噪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而荣唤钟也终于明白,自己所念,所想,不过是那如同仙乐的声音罢了,既不是贞娘也不是面前恍若仙子一般的慕染姑娘。

    他的脸上是感激地神色,不禁俯身作揖,“多谢楚姑娘。”

    楚慕染却缓缓摇了摇脑袋。

    只是却是沉默不语罢了,她虽然不语,却也算是了了一件事情。

    她心里明白,毕竟荣唤钟,是无辜的。

    荣唤钟只觉得一身的轻松,就像是费尽千辛万苦从泥沼里攀爬出来,甩去了身上的泥泞,他还是第一次忽然觉得,视野开阔起来,一切都变得那般的清明。

    “公子之后作何打算?”慕染便是在这时开口。

    之后么?荣唤钟却忽然朗声大笑,“世界之大,我瞧着,世上的山川大海却是不错,也怪我,在洛城困了许久,这才如此见识短浅!”他只笑道,那般的神情,却也是叫慕染释然。

    “果然是不错。”

    那日之后,慕染与贞娘同行,坐在马车里,贞娘只觉得少了些什么,忽的有些惊慌,“慕染,可是糟了,你的箜篌……”似乎是落在了荣国公府中。

    “丢了便丢了吧,不过是箜篌。”慕染却只是笑着。

    贞娘一听了慕染的话,却是一脸额错愕,她还记得,那一副箜篌,慕染曾经是视若珍宝,如何此番,却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慕染自然是没有告诉贞娘的,她其实将那一副箜篌送给了荣唤钟。

    她想,总有一日,荣唤钟会找到自己的知音,她会为他,弹奏这一世的乐章。

    想到了这里,慕染微微地低着身子,这才说道,“我并非精通音律之人,箜篌也并非我所长,它在我手里,还是糟蹋了。”

    怎么会?!贞娘愕然,那般动人的乐声,她光是听着,便是要醉了,如何在慕染的口中,便是那般的不值一提,她想着,慕染定只是谦虚了吧。

    然而,贞娘却不知,慕染说的,却是实情。

    自始至终,她不过只会这一首曲子罢了。

    而她所长……慕染想着,缓缓地握紧了衣袖之间的一把短萧,只是指尖,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马车在林府之中停了下来,慕染掀开了帘子的一角,望着牌匾上烫金的两个金光闪闪的打字,眼神又变得清明而冰冷,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神情,贞娘下了马车的那一刻,慕染便是在这时紧紧地握住了贞娘的手,尽管她的手上,没有温热的温度。

    “贞娘,怀的久了,你的肚子,必然会有破绽,在这之前,你需要真正地拥有一个孩子才行。”话里笃定,贞娘连连点头,紧紧地咬住了惨白的嘴唇。

    是夜,林瑞终于回到了林府之中,只不过因为朝堂之事,却是郁郁寡欢。

    毕竟他还年轻,如今虽然有了这般地位,只是因为有荣国公府家的几位大人压着,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威信可言,毕竟,资历尚且,他的人脉,也并不完全巩固了下来,揉了揉眉心,只是却已然皱着眉头,林瑞长叹一声,只觉得心里烦躁了起来。

    贞娘端了银耳羹过来,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之上,话里满心欢喜,“相公,贞娘特意做了您最爱喝的银耳羹,您快趁热尝尝,可甜不甜?”

    若是平日晴好的日子,林瑞自然是要温柔地对着贞娘甜言蜜语一番的,只是他今日的心情,实在不怎么的,只是声音沉沉地应了一声,并未理会身旁放着的贞娘的心血,也没有注意到贞娘冷下来的脸色。

    她不是可以奉承讨好的人,此刻,也只能决然地转过了身去,不再理会林瑞。(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四章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像是浓重得化不开的墨,将整片天空染得一片漆黑。

    忽然不知从哪儿刮起了风,混乱地四下散开,慕染面上的轻纱随风拂动着,在风中凌乱,彤彤手里紧握着的一盏宫灯明明灭灭,却终究还是暗了下来,只留着星星点点的一点余光,她蹙着眉头,却是深深的不解,“那位二姑娘,真的会来么?”

    “还是叫二太太么。”慕染听了彤彤的话,开始的时候只是沉默,许久才淡淡说道。

    果然,等了一夜,慕染却未在约定的地方等到了贞娘,而第二日一大早,贞娘一抹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如玉医坊的门口,浑身湿漉漉的,慕染这才注意到了街角的潮湿,想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大概是今日凌晨才落下来的吧,这般想着,慕染这才浅笑着将贞娘迎进了门内,尽管天色还是一片青茫茫,慕染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还是掏出了帕子,抬起了手来,擦去了贞娘额角的湿润,声音淡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自始至终,贞娘却依旧颤抖着,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她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林瑞的话却像是密密麻麻的银针一般,扎进了贞娘的心里,她心中无端只觉得一阵慌乱,双眼失神,就是彤彤端来热气腾腾的姜汤的时候她也丝毫没有察觉,彤彤见了贞娘这般模样,却是愈发的不解了。不过却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是不解地望着慕染,似乎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只不过慕染眼神清澈。波澜不惊,不过是示意了彤彤不要再理会这件事情。彤彤吐了吐舌头,却也只能乖乖地回到了内室之中去了。

    等了许久,贞娘喝下了热汤,这才缓过神来,却是一把紧紧地抓住了慕染的手,只难以置信地说着。眼角还噙着泪花,“慕染,我……林瑞他……”

    不过却还是因着太过惊慌。竟然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慕染却也不明白,只能柔声安慰道,“贞娘,你慢慢说……”

    贞娘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自己偷偷听得的林瑞与王管家之间所言一一转述给了慕染。说到最后,却早已是泣不成声/,“慕染,我竟然不知道,林瑞竟会是这样一个人……”贞娘从来没有想过,当初自己的父亲撒手人寰,这消息来得突然,竟然会是林瑞干的好事情。他当时,一定是对她最亲爱的爹爹恨之入骨了吧!

    “慕染。我该怎么办?”贞娘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泪水顺着指缝落了下来,滑落进了白皙的脖颈处,是深深的刺骨的冰冷,只是却不及心里一丝的寒凉,贞娘是真的不知所措,只不过于此同时,漫天的恨意却是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若不是林瑞,是不是我爹爹就不会死?”贞娘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抽噎,已然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她只是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才是,若不是当初的自己这般惦念着林瑞,就不会让她接近自己,更不会让紧接李国公府,说到底,她会变成如此,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贞娘想到了这里,悔恨与悲痛交织着,害她不由得蹲下了身子,崩溃地哭泣着,也听不清她究竟是说了些什么。而贞娘的悲伤落入了慕染的眼睛里,她自然懂得她的心酸与苦楚,开了开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又想了一想,她只是微微地俯下了身子,一手覆在她颤抖的脊背上,慕染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贞娘,洛城毕竟是个伤心地,离开了这儿,一切,也都会过去了。”

    慕染声音淡淡,贞娘似乎是有所触动

    苏钰便是在这时进来的,所有的话都进了他的耳里,而只一眼,他自然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他却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神情淡漠地望着面前的二人。

    然后他的眼里,贞娘却是缓缓地抬起了眼睛来,那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却是前所未见的深情,“不!”一个字,斩钉截铁,带着所有义无反顾的决绝,“慕染,我逃不掉了。”

    她还是怀疑,当初林瑞是否只是带着阴谋接近她,或许当初,他不过是看重了李国公府的权利与金钱,而不管是之前的期望还是现在的绝望,她与林瑞之间,从来都没有所谓的爱情。贞娘可算是彻底明白了,而与此同时,林瑞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她忽然有些庆幸起来,还好当初,没了那个孩子……

    只是这般的贞娘,慕染见了,都觉得忽而有些心颤起来,那一刻,她眼神复杂,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却只听得了贞娘此时阴沉沉说道,“慕染,当初便是因为我太懦弱,才得了那般的下场,如今,我不能白白放过林瑞。”她说这话的时候冷冷地对上了慕染一双清澈的眸子,那一双交错的双手之间,却只剩下了锋利的冰冷。

    慕染沉默许久,却终于轻轻点头,“无论如何,贞娘,我都会助你。”

    只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叫贞娘终于冷静了下来,一双涂着鲜艳的蔻丹的手指攥紧了衣角,贞娘的眼神却是阴冷得可怕。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林瑞毁了自己一辈子,她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而终于送走了贞娘之后,慕染却依旧立在了医坊门口,望着马车绝尘而去的方向,却是在若有所思,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只听得了苏钰忽而幽幽开口,“贞娘她……终于变成了你希望的模样,你不开心么?”

    “无所谓开心与不开心。”慕染却在这时回眸。只是却不瞧着苏钰,眼神涣散开来,也不知道究竟是看向了哪里。“这件事情,于贞娘,于我,或许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却也不是一件坏事。”这话别有深意,实在是耐人寻味。

    苏钰想了想,眼神闪烁。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浅笑一声。

    而在林府之中,贞娘下了马车。原本阴沉着的一张脸却转瞬恢复了平静,只是一脚在迈进了林府的门槛之时却还是犹豫了一会子,最终却还是落下了脚来,而温婉的面容之上。转眼却是笑意吟吟。

    林瑞早已下了早朝。只是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一本书。

    便是这时有谁端了茶水进来,轻轻放在了林瑞面前的桌案上,也带来了一缕似有若无的淡淡芳香,沁人心脾。

    林瑞抬头,对上了贞娘温柔的眼眸,一颗心忽的沉沦了下来。

    许久未见了这般的贞娘,林瑞忽的是无言的激动。竟有些手足无措,“贞娘。”

    一开口。满心欢喜。

    只是这般的喜悦落在了贞娘的眼里,却满是矫揉造作的谎言,尽管她面上依旧是温婉的笑容,缓缓地微低着脑袋,含羞带怯,“相公。”

    林瑞一听这话,心中大喜,转而将贞娘紧紧搂在了怀中,微微眯起了眸子,却未看见此时有一缕阴狠,自贞娘的眼底一闪而过。

    她终于发现,此时此刻,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只剩下了全部的恨意。

    而谁也没有想到,便是这时,林靖回来了。

    尽管没有人知道这些日子,他究竟是去了哪里,就连贞娘也不知晓,而那般风尘仆仆归来的模样,比起先前,却是沧桑了许多。

    贞娘是在花园里见到了林靖的,对于林家的人,贞娘的心灵只剩下了疏离,只是不知为何,对于林靖,她却卸下了所有的提防,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里鲜少的真实的笑意,“阿靖,你回来了。”

    林靖遇见贞娘的那一刻,却是有些慌乱的,不过转而,慌乱却成了满满的喜悦,他忽而咧着嘴,露出了两腮小小的梨涡,很是开心的模样,“二嫂,我回来了。我可是给你带了好多的东西呢!”说着更实现献宝似的吩咐了跟着的小厮拿了东西过来。

    贞娘没有意识到,便是这个时候,自己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动,她瞧着满头大汗的林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里,只是掏出了帕子来轻轻擦去了他额角的汗水,对上了林靖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贞娘微微失神,这一双眼睛,与他哥哥,可真像。

    只是却又是不像的。

    贞娘一想到了这里,神色又冷了几分,抽回了自己的手。

    却是叫林靖不得其解,不明白贞娘是怎么了,然而,贞娘只觉得心中压抑,也不等林靖拿了东西来,只是转身匆匆告辞,林靖望着贞娘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竟不知开口说些什么才好。

    他只是想起自己在回了林府之前,其实是去找过楚慕染的。

    明晃晃的八角回灯闪烁着惨白的光芒,衬托着楚慕染轻纱拂面之下清澈的容颜,林靖的声音却是冰冷得可怕,“楚姑娘,你究竟……对贞娘做了什么?”

    这一日,如玉医坊的伤者不知为何,忽然多了起来,多是外伤,一个个捂着受伤的手肘,或是其他伤痕累累的部位,叫苦连天,彤彤接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过来,只是没多久,却又被染得一片通红,她来不及擦一把额上的汗水,却只能忙活开来。

    一片混乱之中,小小的如玉医坊早已容不下了那么多的人,附近热心的邻里在医坊外搭起了简陋的帐子,这才叫这些人有了容身之处。

    慕染一双白皙的手上下翻飞,很快就染上了一片殷红,那红色又缓缓地暗了下来,是黯淡的色彩,只是令人惊奇的是,她雪白的衣衫,却未沾染了一丝的污秽,站在这一堆伤者之间,就像是九天玄外下凡的仙子,而她忙碌的身影,看在苏钰的眼里,却是微微地战栗着。

    慕染从未见过这般多的伤者,她神色凝重。就连脚步也踉跄了起来,更是险些跌倒,勉强扶住了身旁的石墙。只是却还是俯身,朱唇愈发惨白,额头更是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却是在这个时候,忽的有一双手扶住了慕染,她抬眼。愕然之际,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还有那般灿烂模样的笑脸。阿洛如同孩子一般咧着嘴,然后趁着慕染未回过神来的功夫忽然赛了一颗丸药在慕染的口中。

    先是苦涩得难以忍受的味道,然后一缕甘甜化开来,慕染心中一沉。她自然知晓着口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看向阿洛的眼里是一派复杂,只不过阿洛嘴角无邪的上扬却还是让慕染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勉强起身,她定了定神,继续穿梭在一片哀嚎声之中。

    如今中原边境与外族犯难,战火连天,来洛城的多是逃难的难民,偏偏这会子战火蔓延到了洛城城外。如今虽然平息了下来,只不过为此受伤的人却不再少数。而离事发地点最近的,便只剩下如玉医坊了,慕染面色凝重,虽然轻纱之下,无人看清楚了她此刻的面容。

    好容易将所有的人都安顿了下来,慕染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彤彤却在此刻带来了消息,“荣国公府家的三爷荣宸领兵,如今伤势严重,生死未卜,荣锦大人特地来请了阿姐您去那儿。”

    慕染接过帕子的手一顿,想了想,微蹙着的眉头之间满是犹豫,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去将医匣拿来,现在便走。”

    只是慕染话一出口,彤彤却是一怔,不由得担心地出口,“只是阿姐您……您的身子……”方才楚慕染的踉跄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不过她却没有想到,她的阿姐竟然这么快便答应了下来,站在屏风之内,卸下了面上的轻纱,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笑容。

    马车很快就自医坊的门口离开了。

    一路颠簸,很快就倒了荣国公府的门口,还未下了马车去,便听见了府内惊天动地的哭号声,刺得慕染的耳膜是钝钝的疼痛。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荣家的这位三爷,年少从军,是荣家唯一的将军,屡战沙场,战功赫赫,这一回他本就因了受伤而在家中休养,却不料遇上了匪贼来京中作乱,他只得奉旨引兵,这才加重了伤势。

    慕染下了马车,就看见了府中的太医们一个个连连摇头,面容之上皆是无可奈何的神情,连连叹惋,这般一个少年,如今只怕是无能为力了。

    便是在这时,忽的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清冽的一嗓子,“楚姑娘来了!”

    楚姑娘,便是先前救了老太爷的那一位神医姑娘……众人皆是面色一凛,循声望去,尤其是那几位老太医,更是伸长了脖子,一个个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如何这般年轻……

    慕染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同寻常的神情,只是朝着人群之中走去,神色自若,众人心中慌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一条道来,床榻上不到三十年纪的少年惨白着一张脸,面无血色,只是那紧皱着的眉头不难看出他此刻正在忍受着疼痛的折磨,而再一眼,肩上的伤口已然溃烂,几乎露出了恐怖的筋骨来,仅仅是这一道伤口便是如此的触目惊心,还不知道其它的究竟是如何,几个太太们抹着眼泪,而伫立着的几个少年郎皆是露出了愤愤的神色,“三个已然重伤,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何皇帝偏偏派了他去!”

    “还是少说些吧,如今三哥不知道还能不能……小声些,莫打扰了他……”

    是轻微的窃窃私语声。

    而这些,楚慕染自然是充耳不闻的,她只是淡淡地睨了一眼床榻上的人,然后忽然开口说道,声音清澈,听不清究竟是什么感情,“还有救。”

    此话一出口,众人皆是震惊,太医们都没了法子,这位姑娘只一眼,竟然是如此地笃定?

    那些个太医见了楚慕染如此淡然开口,眼里却全然是狐疑的目光,似乎谁也不相信眼前这位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会是这般大的能耐,只不过慕染却只叫了屋内的人全都退了出去。这下子,那些太医们是更沉不住气了。

    也不知哪一位心中不满了,这时候的声音却是阴阳怪气。“我说楚姑娘,宸三爷伤得如此严重,你这般信口雌黄的,可就不大好了吧。”

    “话我已经说清楚了。”谁知道楚慕染此时说的话倒也是毫不含糊,声音是令人心惊的一片冰冷,“若是耽误了宸三爷的伤势,到时候回天乏术……”这话没有说完。只是话里却是让人一阵没有来由的心惊胆战。

    荣老爷子面色一沉,赶紧唤人退了下去,虽说放心不下。却还是只留了楚慕染以及彤彤在房内,如今,便也只能信这个丫头 ……

    庭院里又围满了人,纷纷的议论声比先前还要响彻一些。只不过荣老爷子却一直沉默不语着。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最后的针线落下去,大功告成的时候,荣宸轻轻地呻吟一声,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混沌的眼睛里散开了大雾,朦胧之间,只见一张倾城的脸庞。他这才扬起了笑容来,是与沙场上的冷冽全然不同的温暖的笑容。“多谢姑娘。”

    “若是一针下去,疼痛本会减轻很多,你为何拒绝?”慕染想起方才她询问了面前的将军是否能够忍受得住痛苦之时,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不由得不解,只不过询问之时却没有看荣宸一眼,只是兀自整理着手中的医匣,将一根根金针摆放好。

    荣宸的笑容似乎显得有些吃力,却还是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一个男人,自然是要学会疼痛的,我只不过是怕生活太安逸,我会一睡不醒了。”

    声音里是意味深长的一声长叹,虽说声音弱不可闻。

    慕染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彤彤望着面前的男子,神色之间满是疑惑。

    却听得了荣宸又道,“传闻之间,楚姑娘从不在人前现其真容,如何这一回不是轻纱拂面?”虽然伤口还是火辣辣的疼痛,那笑容却有几分释然,只不过荣宸这一句话却是叫楚慕染神色微怔,却转瞬轻笑道,“红颜祸水,慕染不过是怕这副容颜牵扯出了不必要的麻烦。”

    “不怕宸某因此钦慕姑娘么?”依旧是含笑的话语。

    慕染的嘴角却是依旧上扬着,“宸三爷心里不是有了佳人么?”

    话音刚落,却见了荣宸的脸色忽的暗了下来,却是缓缓地眯起了自己的眸子,不过嘴角依然是淡淡的笑容。

    慕染这才侧身瞧着彤彤,却是见到了彤彤面色复杂,她的心中忽然沉了下来,“彤彤。”浅唤一声。

    彤彤心领神会,自然知晓慕染死因何而唤自己,不过心里却依旧是在想些什么,这才不由得开口轻声说道,“阿姐,我始终是觉得,我是见过他的。”

    宸三爷救回来了。

    忽的消息传了过来,狭小的庭院里像是炸开了锅,走在人前的除了荣家的荣老爷子以及荣锦大人,便是几个年长的太医了,一个个的脸上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似乎很难相信这位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伤者竟然说救救能救了回来。

    几个经验丰富的太医自然是不信的,只不过事实却是如此,虽说依旧是面无血色的惨白,只不过却是无性命之忧了,几个老太医连连点头,不过眼神却还是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若不是亲眼所见,就是打死了他们也不敢相信的。

    只不过看着床榻之下的那些被鲜血染得通红的纱布之时,一个个却还是面色凝重,脸色沉了下来,伤口的死肉被逃了出来,那般触目惊心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足够惹人心悸了,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如此年纪轻轻的女子是如何做到的,更何况,这皮开肉绽的痛苦,更深处常人难以忍受的。

    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是痛死过去了,如今这我宸三爷在鬼门关外溜达了一圈,不仅是这位楚姑娘的功劳,还是他自己福大命大啊!这般想着,众人面面相觑,皆点了点脑袋,是赞许的神情。

    荣锦心中激动异常,想着这位楚姑娘毕竟帮了荣国公府一次又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都是要重金感谢这位姑娘的,只不过视线一转。荣锦心却骤然瞪大了眼睛……这位姑娘,不知何时早已离去,是一如既往的,不求半分回报。

    却是因为如此,叫荣锦忽的慌张起来。

    那一位楚姑娘实在是太高深莫测,若是她是为了银子,那倒是无所谓。给她就是了,怕只怕,这位姑娘。不要一两银子。

    要的,却不是银子。

    而他还在担心着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荣国公府的大门口。楚慕染方想着离开的时候。却还是被荣老爷子叫住了,许久没有见了这位老爷子,上一回,还是病榻的模样,如今,倒是精神健硕,看不出当初病态与苍老的容颜。

    “慕染姑娘可真是咱们荣家的大恩人。”明明是满怀谢意的话,不过听在耳畔。不见半分感激,倒是带着不言而喻的警惕。一旁的彤彤听着不禁蹙起了眉头。是不悦的神情,荣家的这个老爷子,便是这般谢人的么!

    只是慕染却只叫了彤彤先上了马车去,彤彤虽然气愤,去也只能一跺脚,照着楚慕染的吩咐做了,是无可奈何。慕染这才淡淡地望着荣老爷子,只道,“瞧着大人神清气爽,想来,是药到病除了。”却见了荣老爷子依旧是紧皱着眉头,慕染倒也不紧张,依旧神色自若,不过话里却是意味深长,“大人也不必如此警惕着慕染,虽说慕染与林府上的而奶奶叫好,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还请大人记住,当初不管是您病卧在床榻之上,还是如今宸三爷被匪贼所伤,都不是慕染所致,而慕染究竟干了什么事情,想来大人心里也清楚。”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却是叫荣老爷子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不过转而又是一惊,这个轻纱拂面的姑娘,为何如此了得,竟然能够知晓自己心中所想!?

    一想到这里,荣老爷子不禁又紧绷着一张脸,不明白这楚慕染究竟是何来历,不过嘴上却还是一顿,故作微笑道,“姑娘多有得罪,老夫并为此意。只是姑娘给荣家的如此的恩惠,老夫实在是无以为报,若是姑娘有何所需,尽管来荣家,老夫……”

    荣老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慕染却只是冷冷地打断了他说的话,“大人多虑,慕染别无所求。”她说到这里,已然转身,正欲离去,不过离开之时,却还是留下了一句,“如今战乱四起,朝堂动荡,大人可否知晓,宸三爷此番领兵,并非奉旨?!”

    此话一出,叫荣老爷子一惊,而他的身后,荣锦更是停下了脚步来,思忖着这话里的意思。

    而楚慕染终究还是没有说了什么,只是上了马车去,掀开了面上的轻纱,彤彤望着慕染,眼里却依旧是一头雾水的神色,“阿姐,我始终是觉得,我是见过这位宸三爷的,不光是这面孔,就是名字,听着也熟悉。”

    “你一直跟我生活在了一起。”慕染却笑道,“你见过谁,我还不知晓么?定是医坊人多嘴杂,有人谈起了这位少将军罢了,不足为奇。”

    慕染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却依然掩盖不了彤彤心里普天盖地的熟悉之感,却也只能点了点脑袋,又问道,“那位宸三爷的伤可是好了?”

    慕染却挑眉,“你是指他皮肉上的?还是心坎里的?”

    天色是终于阴沉沉地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灯火通明,掩盖了天上明晃晃的月光,也掩盖了楚慕染面上的容颜,直叫人若有所思。

    而在荣府之中,却始终是不太平的。

    荣锦匆匆赶来,终于道出了实情,“林家的三爷林靖得了他哥哥林瑞的举荐,早已引兵出征数月,更是立下了不少战马功劳,如今,深得皇上的器重,这一回,三爷虽说带伤在家休养,只是匪贼作乱,若是他不领兵,却叫那林靖领了这一回功,恐怕日后不出多久,便会与三弟平起平坐!”

    荣锦话里严肃,自有他的考量。

    只是荣老爷子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你是说……竟是你不顾你弟弟的安危,向皇上引荐了他去?你……”说到这里,荣老爷子已然是动怒,一张脸更是阴沉得可怕。

    “父亲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就算是阿锦再如何担心荣家在京中地位,也不能罔顾了弟弟的性命!“荣锦也是焦急,难不成。自己在荣老爷子的心里,竟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不成?!

    “你是说,是宸儿亲自请命去剿匪贼的!”

    荣老爷子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只不过他此时此刻,心里想的却是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林府。

    “那林家本来就是个破落户,不过就是仗着原先他们家外嫁的老太太,才不至于败落下去。如今。又是因着那林瑞娶来的荣国公府家的二姑娘,这才能够节节高升,加官进爵。才有这般地位。只是若是他们胆敢与咱们荣国公府相提并论,只怕是痴人说梦!”

    若不是林瑞无意之间提起的话,贞娘恐怕永远都不会知晓当初竟然是他将向皇上举荐,才害得林靖领旨从征。在外边。却是生死未卜,贞娘躺在了林瑞的怀中,听着他冷冷的一番话,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只因着她分明感受到了,林瑞其实是不希望林靖回来的,尽管贞娘不知晓这竟然还是因着自己的缘故。

    她只是浅笑着幽幽开口说道,“若是阿靖永远都不回来。可好?”

    听着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林瑞自然没有瞧见贞娘说这话时眼里阴阴的神色。只是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阴狠的笑意来,“阿靖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自然不能再林家再浑浑噩噩待下去了,大丈夫自当是应该有一番作为的,不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他日后又如何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林瑞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闪烁,似乎他的心里,便是这般所想着的一番,若不是贞娘知晓了关于林瑞的那些阴谋的话,她几乎是要相信了林瑞所言,然而,此时,贞娘的心中不过是波澜不惊了。

    不过依旧是试探性地问着,话里的娇嗔掩盖了贞娘与林瑞之间的疏离,“成为男子汉的法子许多,这带兵打仗的,还是太危险了一些。”

    谁知贞娘不过是淡然开口的一番话,却是叫林瑞的一张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娘子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又将贞娘搂紧了一些,似乎生怕怀中的人儿逃走一般。

    而贞娘笑容讪讪,转瞬便恢复了平静,轻轻地抬起了头,在林瑞的嘴角覆上了自己一个轻柔的吻,“还能有什么意思,贞娘不过是怕若是三叔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若是老太太责怪了下来,会牵连了相公你罢了。相公为何要让阿靖去了那般危险之地?”

    一句话叫林瑞方才还抿嘴严肃的神情一下子缓和了下来,缓缓眯着眼睛,掰过了真娘的身子,感激似的对上了贞娘的唇,林瑞的声音轻柔,“还不是为了你么?我的娘子。”说着便是一个深深缠绵的吻,贞娘紧紧闭着眸子,欲拒还迎,只竭尽自己所能附和着林瑞,而她分明感受到了,林瑞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留下了惊人的炙热,他的身子如同火一般滚烫,还有他灼热的气息,林瑞声音沙哑,“娘子,我想。”

    先前贞娘小产,身子总不大见得好,有因着她先前对林瑞的冷落,因而二人之间倒是生疏 不少,如今,贞娘重归林瑞的怀抱,林瑞心中,却早已按捺不住。

    只是此时此刻,却有一抹失神自贞娘的眼里一闪而过,虽然转瞬就恢复了平静,褪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白皙的手臂环住了林瑞的脖子,贞娘的身子软绵绵地塌下来,陷入了林瑞的怀中,只叫林瑞心中愈发的悸动。

    夜色又深了几分,云消雨散,满室的旖旎也缓缓地平静了下来,林瑞已经睡着了,贞娘的耳畔是他浑浊不堪的鼾声,她仰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许久,贞娘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一般,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和衣而起,然后从匣子里忽的拿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瓶来,将一粒丸药塞入了自己的口中。

    她已然不想再与林瑞有什么瓜葛,只不过如今这般逶迤求全,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贞娘最后的底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与林瑞有了什么的牵连的,那个孩子打掉的时候,贞娘的心中虽是锥心的疼痛,只不过,这一回,她能做的,便是不再拥有自己同林瑞的孩子。(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五章

    荣宸最近出现在了如玉医坊的时间忽然多了起来,想来也是他的伤势减轻了许多的缘故,整日帮着慕染打打杂,又或者端茶递水,自然是不再话下的,慕染虽然没有多说些什么,荣宸倒也乐得自在。

    也正是因着有这家伙的存在,苏钰也清闲了许多,并未对这样一个不请自来的杂役而感到不安。

    倒是阿洛,看着这医坊里无端多出来的人影,很是不满,气鼓鼓地蹲坐在角落里,眼珠子却是滴溜溜地转着,似乎是在寻思着什么坏主意,慕染不是没有瞧见过阿洛这般模样的,她一双清澈的眼睛扫过了阿洛鼓着腮帮子,不满的神色之时,嘴角却是上扬着,就是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倒是彤彤瞧着正蹲在炉子旁煎药,被呛得不行的少年郎,歪着脑袋,只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想着若自己不认识这少年的话,恐怕也只当他是哪个打杂的小厮罢了,哪里会晓得,这般被烟火熏得一张脸漆黑的少年竟然会是堂堂的将军,这般想着,就是彤彤也不由得捂嘴窃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来。

    有趣,当真是有趣!

    一旁的阿洛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写着方子的慕染,眸子一转,又看着彤彤正望着那一位不速之客笑着,心中愈发恼,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只气冲冲地嚷嚷着,“你笑什么!”

    彤彤一惊。一见了阿洛这般模样,心中愈发慌乱,脸上的笑容也立即收敛了下来。只瑟缩着低着脑袋,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竟然连手中食盒里的汤药凉了也不顾,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不过她这般,倒是叫阿洛忽然捧腹大笑起来,“好一个胆小的彤彤。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许是这动静实在是太大,一屋子的人的视线的全落在了阿洛的身上。慕染更是收了笔,神色复杂地睨了一眼阿洛,只很快又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只淡淡说道。“不过是一个市井泼子。彤彤,你怕他作甚?”

    彤彤吐了吐舌头,却没有多说些什么,若真如自己阿姐所言,这阿洛,不过是个市井泼子,也就罢了。一想到这里,彤彤自然知晓这医坊毕竟是是非之地。很快便离了开去,为街边的婆婆家送药去了。等到她掀了帘子。慕染这才缓缓抬头,只若有所思地盯着彤彤的背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姑娘,药煎好了,还请姑娘过目!”偏偏这个时候,荣宸忽然自内室里奔了出来,擦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只是一双手原本就被烟雾给熏成了暗色,如此一擦过,那额头上也暗了下去,更像是从矿里出来的一般,这下子,阿洛笑得是愈发的猖狂了,直捂着肚子,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这般又是何必?”慕染瞧也不瞧着荣宸,继续说道,“慕染说过,没有三爷所说的本事,怕是三爷找错人了吧。”她说到这里,也不多说些什么,沉默了下来,只提笔勾勒,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描绘着什么。

    荣宸的脑袋低了下来,一张脸埋了下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阿洛便是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嘴角高高上扬着,笑眼里满是兴奋之情,就像是在看着一场好戏一般,只不过荣宸不过是脚步一顿,很快,又拐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将煎壶里的药汁倒在了碗里,又冲着室外一声吼道,“姑娘,这药,可是要送到哪里去的?!”

    这话说得轻快,就好像方才慕染的冷漠不是对着他一般。

    阿洛一听了这话,面上的笑容一下子褪了下来,不过很快,那笑意,却也就越深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荣宸忙活了一天,这才起身,擦了一把汗水,刚想要干什么,只是却觉得肩膀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一惊,龇牙咧嘴,又环顾了四周,见没有什么人影,这才缓缓地走向了屏风之后,也不敢坐在床榻之上,生怕脏了被褥,只是寻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又将肩上的衣服扯了下来,绷带散了开,早已被鲜血所染红,而裸露的肌肤上,更是清晰可见那皮开肉绽的伤痕,他咬紧了嘴唇,忍着不发出一丝的声音,这才颤抖着手握紧了手中的玉瓶,将里边的药粉撒在自己的伤口之上。

    是难以忍受的剧烈的疼痛,这下子,荣宸是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战栗着,他攥紧了拳头,紧闭着眸子,额头上却还是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子,难以忍受的呻吟自嘴角泄了出来。

    彤彤便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一见了这般模样的荣宸,不由得低声惊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荣宸侧身,瞧见了彤彤愕然的神情,这才淡淡一笑,尽管笑容苍白无力,“我换药……怕……怕惊扰了你们……”

    原来如此……彤彤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只不过望着面前的这个男子,眼里却是若有所思,她还没有见过这般一个倔强又有趣的男子,“这儿是医坊,若是你想要换药,大可去寻了阿姐,如何?难不成你是在想着男女授受不亲么?”一想到这里,彤彤的面上便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倒也毫不顾忌,只微微蹲下了身子,拾起了散乱在地上的绷带,对着荣宸的伤口比划着什么。

    却是叫荣宸涨红了脸,“你想要干什么?”

    这话所得,倒是叫彤彤一阵无语,“你是看不起我么?宸三爷,我楚慕彤好得是洛城神医楚慕染的亲妹妹,自然也是会一些医术的,不就是处理你这伤口么?”说着一双手快速地将绷带绑好,别说。还真是有模有样,直叫荣宸连连惊叹。

    “姑娘果然厉害。”荣宸挠了挠脑袋,笑容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是荣宸误会姑娘了。”

    只是他这般,彤彤的笑意反而是更深了,想了想,还是掏出了怀中的帕子来,帮着荣宸擦去了面上的灰尘,这般,那白白净净的脸才现了出来。虽说之前以为在战场上的磨砺而晒黑了许多,不过荣宸在荣国公府休养的时间也不短,很快就白了回来。而这般干净的面容,与之前相比,自然是判若两人了。

    却是在这时,荣宸望着彤彤微抿着嘴巴。聚精会神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却是一把紧紧地扣住了彤彤的手腕,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却终究没有多说些什么。

    彤彤神情微怔,手中的帕子落了下来。

    便是在这个时候,慕染站在屏风旁,而这般景象,自然是落在了她的眼泪的。尽管她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转身就走。

    苏钰迎面而来。却被慕染叫住,只含笑说道,“还是不要进去了。“

    一丝疑惑自苏钰眼里浮现,不过转瞬便心领神会,止住了脚步,倒是一旁的阿洛,忽而瞪大了眼睛,站起来朝着里边好奇地张望着。

    “你看什么!”苏钰自然是觉察到了阿洛的不同寻常的,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拽了出去,阿洛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作罢。

    倒是此时的彤彤,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挣脱了荣宸的手,转身的那一刻,一抹异样,自荣宸的眼里一闪而过。

    等到她出了去,却是瞧见了面前的三人各异却皆是古怪的深情。

    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却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自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一般,你们以为我不知道荣家的三爷是另有所图么?”

    忙活了一整日,直到天色终于很暗,夜幕一寸一寸漫上天际的时候,荣宸终于回过神来,想着自己是时候回去了,只是一出了内室,却对上了彤彤一双含笑的眼眸,他忽然低下了脑袋,似乎有些不敢看面前的这一位姑娘,许久,荣宸这才大着胆子抬起了脑袋来,只讪讪地笑道,“彤彤姑娘,方才是某宸多有得罪,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彤彤却是眨了眨眼睛,倒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笑容亲切温柔,眯着眼睛,完成了一道月牙儿一般的缝隙来,“三爷言重了,彤彤自然知晓三爷心里所想。”

    她这番话脱口而出,倒是叫荣宸一愣,心里思忖着什么。

    不过阿洛自然是明白了什么,便是在了这个时候忽然拐过了脑袋来,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荣宸,只低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家彤彤的读心术,那叫一个不得了!”

    此话一出,荣宸更是愈发的愕然,倒不是不相信阿洛所言,只不过却是难以置信罢了。

    而慕染自然是听见了阿洛神神叨叨的一番话的,不冷不热地睨了他一眼,却也不多说些什么,倒是彤彤忽然屏住了呼吸,想着这个阿洛,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只不过方才确实是自己起了歹心,想要通过接近彤彤来达到心中所求,虽说这念头在心里不过是一闪而过,荣宸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耻,只是却还是觉得,为时已晚,不禁涨红了脸来,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面前的这一位姑娘了。

    倒是彤彤却在这时含笑开口,才给了阿洛一剂定心丸。

    “彤彤先前救知晓,宸三爷早已心有所属,才会这么多年,却始终无一方妻妾,想来对自己的心上人,那一定是念念不忘的,既然是如此,方才三爷那般,倒是显得有些古怪了,并非是彤彤有什么读心之术。”

    原来是如此,荣宸这才定了定神,却未听出了其中的端倪,究竟他么又是如何知晓自己心中有那样一位明媚的女子的?不过荣宸既然没有想到了那么多,心中也就释然了,不过是俯身作揖,为彤彤赔了一个不是,这才转身欲走。

    “三爷何不留下吃饭,虽说不过是粗茶淡饭罢了。”这回却是苏钰开的口,却是叫慕染神情微怔,也不知道苏钰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只是荣宸虽说脚步一顿,不过很快又抬起了脚,迈出了门槛。嘴上只含笑说道,“多谢苏兄的好意,还是不了。“说着只是兀自走进了深沉的夜色里,原来,那一辆马车,竟然是早早地就等在了那儿了。

    却是在这个时候,彤彤忽然叫住了荣宸。只不过面色忽然有些犹豫。

    其实她本来是不想说这些话的,不过既然事情关于自己,她不说出口。只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得慌,想了想,还是眯着眼睛。笑意盎然地问道。“彤彤有一件事不明白,不说出来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能否让三爷为彤彤解惑。”

    荣宸转过身来,嘴角弯弯,“但说无妨。”

    彤彤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只咧着嘴笑道,“彤彤只是不明白,究竟是谁给三爷自信。让三爷觉得,一定能够勾引到彤彤的?”

    这话一出口。果然一屋子都失声笑了。

    荣宸的脸色起初是有几分不自然的,只不过想了想,也自嘲地笑了笑,“是我想太多了。”说罢转身上了马车,而阿洛便是在这个视乎对彤彤竖了一个大拇指,他如何先前都没有发觉,这丫头竟然会是如此的厉害,简直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只不过见了荣宸终于离开了,最开心的不过是阿洛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砸吧了几下嘴巴,荣宸这才高兴地说道,“晚上咱们是吃什么?”

    阿洛这一出口,倒是始料未及,其余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说实话,谁都没有想到这家伙还会在这儿蹭饭的,只因着他好似许久都未在这儿蹭吃蹭喝了,彤彤也忘记留了阿洛的一份饭,因而先前也不会出口挽留荣宸的。

    说实话,先前苏钰一出口,彤彤还真怕那家伙留了下来,否则他们几个不是就要吃西北风去了么?

    只不过阿洛见着这一屋子里的人表情古怪,自然是有什么不祥的征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撇了撇嘴吧一副委屈的神情。

    倒是慕染,只是在这时清清淡淡地说了一句,“如今医坊入不敷出,柴米油盐都需要考量,就不管外人的饭了。”

    这话说得可是毫不留情,当下阿洛的神情是愈发委屈了,想都不想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大袋的银子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不就是银子么,你们看,我的银子可是多得不得了呢!这下,我总该是内人了吧!”

    慕染睨了阿洛一眼,表情有几分无语,只不过眼神一转,凝视着那鼓鼓的钱袋,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来。苏钰瞧着慕染这般模样,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虽说依旧不多说些什么,只不过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而在朝堂之上,荣锦与林瑞第一次正面交锋,二人之间,终于出现了一道不可填补的巨大的裂缝,只因着洛河水患,二人争论不休,各有一番见地,年轻的皇上坐在龙椅之上,瞧着这一番景象,只觉得太阳突突地跳动着,眼里有什么闪烁,不过却只是宣布了退朝。

    众臣散去,荣锦的面色沉了下来,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神情,当初李国公还在世的时候,朝堂上下一片太平,就是遇见了意见分歧,那也是沉下心来细细商榷的,哪里会如林瑞这般年轻的初生牛犊,棱角锋利,却是令人望而却步,而这样的小子,终究是成不了大器的,荣锦一想到这里,嘴角忽的勾起了一抹笑意来,摇了摇脑袋,到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了信上。

    而林瑞走在后头,望着前边荣锦的背影,眼里却依旧是如他一般阴暗,不过是洛河水患,疏通的办法多的是,不过是小事情罢了,这荣锦,真以为自己是在于他争执么?如今他是因着李国公府的关系才到了今日的位置,既不知晓自己在朝上的人脉有多少,也不知道荣国公府的势力是多么大,他如今不过是借着这一件事情想要看清楚究竟谁才是站在自己身边的罢了。林瑞这般想着,嘴角的笑容,便是意味深长。

    而朝堂上的动荡很快就传到了林府,进了贞娘的耳朵里。

    “吵起来了?!”贞娘一惊,却只是知道个大概,却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在她的心里,巴不得愈演愈烈才好,这般。林家,才会愈发的风雨飘摇。

    而慕染,却是在这时只提醒了贞娘稍安勿躁,这才笑道,“朝堂之事,远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般简单。”说到这儿,慕染这才将里边的究竟与曲折细细说与了贞娘听。

    贞娘这才露出了凛然的神色。“若是想要攀附林府的,这几日,便一定会送了礼来拜访。到时候便可以知晓这些人究竟是谁。”她是要林瑞日后腹背受敌的,至少,总不能让他处处结了盟去。

    “朝堂之上,皇上自然是不许有人一家独大。”慕染望着屋外澄澈的湖水。只平静地说道。“就像是当初的慕家,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赶出了洛城,而如今,林府与荣国公府势均力敌,他们对峙着,就不会有一边倒的现象出现,对于皇上来说。便会是最好的局面。”

    慕染这话可就让贞娘不明白了,“你是说。皇上会帮着他们?”

    “不。”慕染却在此时浅浅笑道,“我说的是,过犹不及。”

    果然如同慕染所讲的那般,不出了几时,林府忽然又是门庭若市,林瑞喜气洋洋,陪着贞娘的时间少了许多,而身影多出现在了厅堂里,在诸位臣子的谈笑之间,林瑞神情儒雅,不时颔首称是,丝毫没有做派,几个年迈的老臣子更是捋着胡须,连连点头,眼里是满满的褒奖之意。

    贞娘看在眼里,而温婉的面容之上,含笑的眉眼之间,却是波澜不惊,没有人看出了贞娘此时此刻其实是满满的恨意的。

    而没过了多久,踏入林府门槛的女眷也不自觉多了起来,一个个巧笑嫣然,不是奔着老太太,就是为了贞娘而来。

    便是因为如此,却是终于叫贞娘看见了机会。

    林府虽说比起往常,热闹得不得了,只是林瑞瞧着贞娘日复一日消瘦下来的身子,却是心疼地不得了,将贞娘揽在了怀中的时候,感受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昏暗的摇曳着的烛光映着林瑞紧蹙的眉头,“可是苦了你了。”

    林瑞自然知晓,贞娘是不喜这般的场合的,只是如今是紧要关头,他总不能为了贞娘,而耽误了自己的仕途,因而,林瑞说到了这里,心里想的话,也就没有说下去。

    自始至终,不过就是这样一句安慰的话罢了,只不过多说与否,贞娘倒是不在意的。

    她只是牵起了林瑞的手,十指紧扣,她的声音淡淡的,是小女子的温柔与明媚,“只要是相公好,妾身如何,都是心甘情愿的。:一句话,说得林瑞心头颤颤,是一阵悸动,又将贞娘搂得紧了些,声音里全然是不可抑制的激动,“贞娘,我的心肝,我的宝贝!”

    贞娘的 身子埋在了林瑞的怀中,听着他胸腔里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声,还有那些情意绵绵的情话,只是她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来,披散下来的乌黑的青丝,遮住了贞娘面容之上的面无表情,而漆黑的眼眸深处,更是一片冰冷,只怕是任谁瞧见了,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吧。

    只是这些,林瑞都不知晓罢了。

    这一日,礼部侍郎李大人携着他的三儿子李三郎而来。

    贞娘是听过李三郎这个人的,不学无术,专门在市井打架闹事,人人皆道他不过是一个流氓混混罢了,只不过她远远地瞧着这一位李三郎的时候,却是见到了衣冠楚楚模样的翩翩公子,与谣言相差甚远。

    再一想,贞娘却不过是冷笑一声。

    果然是同自家相公一般罢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贞娘只要一想到了这里,脸色也就阴沉沉地暗了下来了,只不过一抬眼,对上了那一位李三爷的眸子时,却又是嫣然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拂过了李三郎的新湖,泛起了阵阵涟漪,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来,望着伊人,眼里却是不安分的目光。

    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的本分。

    贞娘嘴角的笑意反而是更深了。

    李大人是觉察到了自己这个三儿子的异样的,停下了脚步,侧身回望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又顺着他如痴如醉的目光望了过去。却是瞧见了正立在湖上的窈窕女子,再定睛一眼,却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李三郎的脑袋上,指着他气冲冲地说道,“你个孽子,你可知,她究竟是谁?!”

    李三郎一下子被打懵了,吃痛地揉了揉脑袋,还想与他爹辩解一番。只是一家了他爹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瞬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是揉了揉脑袋。迷糊不清地说道,“那您说说,她是谁啊?!”

    “是林瑞林大人的结发妻子!”李大人简直是要被欺诈了,自己的儿子与那林瑞。不过是相仿的年纪。如何人家能够出人头地,自己这个孽子,却是这般模样,他一想到这里,只恨天公不济,这才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败儿!

    可叹,可叹啊!

    却是听见了李三郎却忽然在这时开口,声音依旧是被那贞娘深深地迷了去。“林瑞果然是好福气,竟然娶了这般一位美娇娘!”

    李三郎这话是脱口而出。心中更是羡慕得不得了,便是在这时,却是愈发地叫了李大人气得不行,一面捶着胸口,一面使劲地揪住了李三郎的耳朵,将他往宅院里推去,“不成体统!果真是不成体统啊!”

    “李大人莫气坏了身子。”说话的正是林瑞,他虽说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是大老远地就听见了一阵刺耳的打骂声,然后,便是瞧见了李大人怒不可遏的神情以及林瑞痛得拧在一起的五官,他在心里不屑地冷笑一声,只不过面上微微上扬的嘴角里,却是身为晚辈对长辈的恭恭敬敬,“林瑞见过李大人!”

    李大人见是林瑞来了,这才松了手,眼里却是赞许之意,只不过看向了李三郎的时候,却又是不满了,狠狠地点着他的脑袋,他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还不像林大人多学着些,若是我指望你,只怕是死不瞑目了!”一说到这里,又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袖子一甩,他这个儿子,果然是不争气啊!

    只不过李三郎倒是不觉得羞愧的,尽管他那爹爹竟然在人前就说出了那般贬低自己的话来,不过一来说得是事实,二来,李三郎也习惯了,虽说是低着脑袋,不过脑海里却是依旧徘徊着那一位美娇娘的身影,想着想着,却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下,林瑞一惊,李大人更是一惊。

    就是李三郎,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方才觉得不妥当,瑟缩着脑袋,只是李大人如炬的目光却还是如同锋利的刀剑一般,杀了他一个片甲不留。

    “孽子啊!当真是孽子!”李大人更是捶胸顿足,快要气死过去,“若是你有林大人半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三郎听见了他爹这么一说,却是撇了撇嘴,好不服气的模样。

    倒是林瑞,这会子虽说是劝着李大人莫动怒的,只不过嘴角弯弯,心里早就是乐开了花了。

    而许是发生了这档子事情的缘故,李大人心知肚明,自己这反了天的儿子,若是在林府再待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了身事的,这般想来,也不多留,只寒暄了一会子也就匆匆告辞了。

    虽说李三郎是恋恋不舍,不过一瞧见了他老子那般凛冽的目光,当下也只能匆匆地跟着走了,只是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还是回头往府里望了一眼,似乎是想要瞧一瞧,那位美娇娘还能不能再望一眼。

    可巧,视线的尽头,湖上的亭中,伊人倚栏而坐,正对着自己,美目盼兮,巧笑嫣然。

    那一刻,李三郎是春心荡漾,只觉得自己这一招,果然是来对了。

    李贞娘的目光送了李三郎出府,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眼中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却终于是冷了下来,这个李三郎,果然是色胆包天!

    不过却也正因为如此,却是叫贞娘想了一个好计谋。

    而到了晚间,李三郎果然是来了。

    夜色沉沉,林家府上的人皆已睡下,贞娘侧身望了一眼身旁熟睡的林瑞,小心翼翼地和衣而起,漫步在深深庭院之中,被四周寂静的夜色所笼罩。

    李三郎便是这时出现的,手里握着一方锦帕。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美人儿,你的帕子,我可是收到了。”

    贞娘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忽的低下了脑袋去。

    “市井无赖李三郎?”楚慕染自然是听说过这个名讳的,她说这话话的时候将杯盏烫了烫,轻纱拂面之下,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表情,只听得了那清清淡淡的一声,尔后慕染只道,“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贞娘,你还是少接触的好。”

    “正是因为不是良善之辈。”贞娘却是冷笑一声,“李大人是吏部侍郎。也算是洛城的高官,若是他帮着林瑞,林家势必会风生水起,如今。自然是不能让林瑞得逞的。只是那位李三郎……”贞娘始终是想不到究竟是应该如何利用他,或者说,贞娘是想到了法子,不过却不知能不能成,这样的事情,贞娘想着,总是要问一问慕染,才显得可靠些。

    然而。慕染清澈得毫无波澜的眼眸里,却是意味深长。

    “那一位李三郎。不学无术,又是地痞流氓,若是想要设计他,并不难。”慕染幽幽开口,“难得是,要如何做,才能让他与林瑞,与林府,牵扯上关系。”她这话里就像是藏着什么东西,而贞娘明白,就算是慕染不说,她也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去做。

    只不过听着慕染这般说来,贞娘的心里又笃定了几分,果然是如此果然与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一般,这个李三郎,自然是应该好好利用的。

    而就是这个时候,慕染又说道,“只是……贞娘,你觉得,林瑞真的会为了你而与李三郎,甚至与吏部侍郎李大人反目么?”在林瑞的心里,爱情是重要,可是却没有高过他对金钱与权力的渴望,说到这里,此时此刻,慕染终于笑了。

    而贞娘的心,却沉了下来。

    等到慕染回了医坊之中,忽的淅淅沥沥下起了冰凉的小雨来,沾湿了慕染的衣衫,他摘下了头上的维帽,露出了清秀的一张脸来,“将那些卷筒收拾收拾吧。”

    彤彤一惊,那些卷筒里放着的,全都是慕染所作的画卷,有些更是已然有了好些年头了,而慕染从未碰过他们,如今……她不知是为何。

    苏钰便是在这时从内室走了出来,她是听见了慕染淡淡的话的,却只是挑眉说道,“成了么?你拿到了?”说话之间,却没有看着慕染,只是凝视着那些画卷,眉眼之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慕染浅笑着摇了摇脑袋,“还差一点,最后一点点。”

    而便是这个时候,医坊之中,却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夜幕落了下来,万物陷入了沉睡之中,贞娘立在亭中,身前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戏弄的神情,手中的帕子萦绕着美人的芬芳,直引得人如此如醉,李三郎似乎也陷入了沉醉之中,眼前的贞娘涣散开来,就像是仙子下凡,他这一回可算是明白了。

    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尽管贞娘已为人妻,却还是那么地令李三郎魂牵梦萦,而李三郎心中所念,除了一个李贞娘,便再无其他,李三郎只觉得自己是醉得厉害。

    却是在这时,贞娘忽的拿帕子轻轻地揩去了眼角的泪光,“贞娘命薄,是贞娘打扰了郎君了,只是贞娘心中有苦,却不知,如何说起。”

    这般的我见犹怜,可是叫李三郎心中一阵疼,张开了手,想是要将贞娘紧紧环住,只是贞娘却一个侧身躲开,虽说面上神情依旧是含羞带怯,却只哭哭啼啼说道,“如今天快要大亮,想来林府的人就要起来了,郎君若是不嫌弃,还请明日再会。“言罢忽然抬起了眼来,眼波流转,诉尽心中绵绵情思,“明日,二爷不在府上。”

    说罢只匆匆而去,却是叫李三郎又是好一阵心中荡漾。

    这个李贞娘,果然是美艳不可方物,直叫他心中疼得痒痒。

    果然,等到了翌日夜晚,李三郎果然是来了,就在先前贞娘与自己预定好的院落里,他一双贼眉鼠眼往四周瞅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神情。

    而贞娘,便是在此时幽幽现出了窈窕的身姿的,含羞望着面前的李三郎,她站在暗处,嘴角弯弯,却是让李三郎显得愈发的迫不及待。(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六章

    这一日,贞娘究竟还是没有在林府之中见到了林靖的身影,正是因为没有见到,才叫她心头颤颤是,是愈发的慌乱起来,也不知道林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瑞下了早朝回来,一见了贞娘,便是这般坐立不安的模样。

    自贞娘身后环住了贞娘纤细的腰肢,林瑞将脑袋埋在了贞娘的脖颈之间,声音闷闷的,是缠绵的爱意,“娘子如此心神不宁,是所为何事?”

    贞娘没有想到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身子一僵,不过转瞬便只是淡淡笑道,“许是最近天气凉了,变得厉害,身子困倦了吧。”

    “娘子昨夜去了哪里,如何早上醒来,见不到人影?”林瑞这才想了起来,嘴角弯弯,笑着问道,只是手下又紧了些,生怕贞娘自自己的怀里消失了一般,柔声问着,倒不是什么质问的语气。

    贞娘紧绷的神色总算是放松了下来,缓缓地转过了身子,迎上了林瑞柔情蜜意的目光,她嘴角微微地上扬着,露出了温婉的笑容来,“最近睡得总不大好,因而醒的也早,便去湖上坐了一坐,却忘了时辰。等到回来,相公你便离去了,还请相公恕罪。”说着更是微微欠身,那般的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

    林瑞心里软绵绵地陷了进去,这般的贞娘,别说责骂了,就死多说一声,他也是不愿意的,因而,林瑞只是扶住了贞娘瘦瘦小小的手腕,眼里满是柔柔的情谊。“娘子,你这又说得是哪里话,你既是我林瑞的娘子。我便是要好好地疼你的。“说罢更是俯身亲了上去,贞娘笑着避了开,却是欲拒还迎。

    而林瑞,便是在这时忽的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瞧着这般模样的贞娘,忽的一顿,开口。“莫不是有了?”

    贞娘一惊,却想起了慕染之前赠与自己的丸药,这才放松了神色。不过却还是笑道,“怕只是因着天气的缘故,不过若是下一回慕染来了,妾身便让她瞧一瞧。可好?”贞娘说着。只软软地瘫倒在了林瑞的怀中,而她的视线,却落到了站在一池碧波的对面,正伫立凝望着自己的林靖的身上。

    见林靖总算是安然无恙,贞娘这才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身子一僵,不着痕迹地抽离了自己的身子,满怀着倦意与愧疚地望着林瑞。“相公,妾身觉得累了。咱们还是回房去吧。”

    林瑞丝毫没有察觉出贞娘的异样,自然是听了她的话,一手自然地揽过了贞娘的腰身,虽说贞娘并没有抗拒什么,不过心里自然还是觉得有些硌得慌的,就连她自己心里也不明白,如何方才见到了林靖,只想着要远远地躲开了林瑞,巴不得永远不要见到这个面前的男子才好。

    只是又想起了林靖毫发无损的模样,贞娘虽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林靖没有出什么事情,她自然也放心下来,这才有了力气,继续同林瑞,逢场作戏。

    等到了晚间,林瑞为了应酬,出了林府里去。

    是有询问过贞娘的,不过贞娘想了一想,还是以身子不适而推脱了,林瑞无奈,却也心疼贞娘,自然应允了下来,这才叫贞娘抽出了空来,急急地去寻了林靖。

    林靖自然是没有想到贞娘竟然是会来亲自找自己的,倒是有几分不知所措,不过心里却也在担心着李三郎的事情,“二嫂,你如何来了,可是有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只有李贞娘一人注意到了异样,就是林靖自己,也因着林府的波澜不惊而奇怪,他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夜晚他站在了一片狂风骤雨里,有林府的小厮听见了这边剧烈推嚷的动静,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这个李三郎,是礼部侍郎最宠爱的儿子,林靖自然是知晓自己这一回,可是完蛋了,只是他却没有想到,来的竟然会是李嫣然的人,找了小道领了自己出了林府,虽说林靖是想要回去帮着贞娘的。

    只不过也不知道他么是下了什么药,林靖只觉得自己是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他们如此架着自己,也是等到这一日一大早,林靖从李嫣然的口中听见了贞娘的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二人却是在这时才知道,他们皆不知道李三郎的尸身是去了哪里。

    “这下可如何是好?”贞娘一想到了这里,忽然只觉得心中慌乱,一来她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做了手脚,二来,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阴谋。

    难不成是林瑞发现了什么,在暗中试探着自己么?

    这下可如何是好?

    却还是林靖安慰着贞娘,“二嫂,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李三郎是阿靖所害,阿靖自那不会连累了二嫂您!”

    这是林靖的承诺,只不过贞娘却还是缓缓开口,仿佛是难以置信一般,“阿靖……”

    她自然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会这般对自己好,而贞娘相信,这是真心的,“阿靖,你是因为我才会这般……”至此,心里只剩下了慢慢的懊悔。

    “二嫂,您别这么说,那是李三郎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妄想为非作在先,”林靖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是在这一刻紧紧地扣住了贞娘的肩膀,一双清澈的眼睛笃定地瞧着面前的贞娘,“这不关您的事情。”

    果然是这样吗?那一刻,贞娘神情微怔,竟是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却是这个时候,忽然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消息,据说是在洛城偏僻的巷子里,忽然发现了李家的三公子李三郎竟然鼻青脸肿地倒在了巷尾,被路过的百姓瞧见。等走近了,这才发现这位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三爷此时早已咽了气,只是睁着眼睛。铜铃一般,就像是死不瞑目了。

    贞娘再见到了慕染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突突的跳着,后脑勺疼得厉害,虽然,她特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抚上了那般疼痛的后脑,微蹙着眉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慕染自然是瞧见了贞娘的动作的,就在她的一双脚还没有迈过门槛的时候,慕染就已然知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只不过她一直沉默不语着,淡然的面容,没有出声罢了,右手却是在奋笔疾书着,也不知是在写些什么,只是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好几页的纸张。

    等到贞娘离得近了,这才瞧见了原来慕染写的竟是一张张的方子。

    她笑了笑,面上神情淡雅。“慕染,这真是一手好字。”

    “呵。”慕染却在这时落笔。唤了身旁的彤彤去内室帮自己取了茶叶来,云淡风轻的一声浅笑,尔后只是听得了慕染说道,“贞娘,你太心急,太犹豫,这般,总是成不了大事的,所以这一回,你差点儿没有害到林瑞,反而是将自己拖下了水。”

    慕染这话说得倒是直言不讳,只不过贞娘听在了耳朵里,却是心下一沉,她果然是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难不成慕染她……贞娘只觉的自己的一颗心颤抖着,果然是慕染帮了自己,只不过转念一想,慕染这话里的苛责确实没有错,自己这一回,差点儿便是功亏一篑,贞娘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不过又想到了无辜的林靖,却还定了定神,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慕染,对上了他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只是那一双眸子里却是什么都没有,究竟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她心里又是一个哆嗦,这才说道,“只是慕染,我想过了,林靖毕竟是无辜的,就算是不能报复林家,报复林瑞也好,我已经对不起了九泉之下的爹爹,我不能再因为如此,而伤害了另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在贞娘的心里,林靖确实是无辜的,只不过慕染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瞧着这般笃定模样的贞娘,却只是摇了摇脑袋,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贞娘心头一颤,又继续说道,“李大人府上的三爷李三郎一事,慕染,是你帮得我么?”

    若这件事情真的是慕所为的话,贞娘自然是对慕染再一次感激不尽的,只是于此同时,她却也不明白,究竟慕染为何要先打晕了自己,难不成是害怕自己,会坏了事情么?一想到这里,贞娘的笑容讪讪,却是渐渐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了。

    而慕染自然是瞧见了贞娘这般模样,自然是知晓她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的,只是摇了摇脑袋,撇清了与这件事情的挂关系,“我并未大罗神仙,自然不知晓你同李三郎之间的关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贞娘目光灼灼,忽然竟是显得有些迫不急了,

    只是她这般脱口而出的话,却还是转瞬便让慕染明白了什么,勾起了嘴角又笑道,只不过我来了林府的时候,却是瞧见脸上李三郎倒在了你先前住的院落的房间内,早已咽了气,额让你,却是不知所踪,后来我才知晓,你平安无事,我这才放心下来,也就想法子将李三郎拖了出去!“慕染又是浅浅一笑。

    贞娘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是因着听了慕染这般一番话,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却也不由得疑惑了起来,“究竟在这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是谁,竟然要将我打晕了?!”贞娘愈是想着,愈是觉得自己似乎是走进了混沌沌的迷障之中,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而慕染却在此时缓缓开口,“贞娘,你相信林靖么?”

    慕染这话来的快,忽的叫人生出了难以招架之力,贞娘想了想,却还是咬着唇,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阿靖与林家的人不同,慕染,他是不会害我的。”

    “是么?”慕染却是在这个时候冷笑一声,那样的神情,那样的语气。就像是在说着一件荒诞的事情一般,直叫了贞娘的心忽的冷了下来,不知道慕染话中所指。难不成林靖对自己也不是真心的好,难不成他也是在利用了自己?!贞娘几乎不知道此时应该相信谁了,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了慕染冷冷说道,“想来,贞娘,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林靖与李嫣然之间的关系,却是非同寻常!”

    李嫣然,又是李嫣然!贞娘是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这一遭,她才会处处与自己作对,而从慕染口中听说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就连贞娘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心里究竟会是这般的难受的。就是慕染见着。那也是面色一凛。

    “贞娘,你我情同姐妹,我自然不会害你,也不会故意编造了这一段话,若是你不信,我自能帮你找了证据来,只不过……”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这才终于复又幽幽开口。“这一条路,艰辛又漫长。也许你会走很久,你真的想要林瑞家破人亡么?”

    林瑞害得自己如此,自己必然是要让他付出代价的,只不过听着慕染这般一说,贞娘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却也只是一瞬间的迟疑,用力地点了点脑袋,她自然,是要为被林瑞害死的爹爹讨一个公道的。

    “贞娘,这个世上,你谁也不能信。”而这便是慕染最后对贞娘的告诫,“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究竟谁对你是真的好,即便是你最亲近最相信的人,只因为你所走的路,与别人不同,你便要学会承受这一路上的孤独与忧伤,贞娘,若是你明白了这些,或许那时的你,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

    慕染说这话的时候无法掩饰心中一声沉沉的叹息,贞娘是听懂了慕染所说的,又好像是没有懂得,只是点了点脑袋,回味咀嚼着这话里的意思。

    而在贞娘终于离开了医坊的时候,慕染掀开了帘子,送贞娘上了马车,贞娘却在这时忽的紧紧地握住了慕染的手,“慕染,我是不应该相信林靖的吧。”

    她心里充满了疑问在,只是慕染却不过是不置可否罢了。

    慕染只是瞧着贞娘张了张嘴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不过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去,轻纱之下,慕染松开了自己的手,只是说道,“荣国公府与林府势均力敌,如今一山不容二虎,必然会有一方受伤的,又或者是两败俱伤,如何,就看你了!”

    贞娘听着慕染所说,终于定了定神。

    而慕染却未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身就走,微风拂起了轻纱,露出了慕染脸上清秀的光洁的没有一丝伤痕的脸来。

    她自然是知晓贞娘想说什么的。

    “那么慕染,你呢?我能相信你么?”这便是贞娘心里最深的疑问,只是深深地掩埋着,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如何开口。

    贞娘没有想到,荣国公府家的荣锦大人,竟然还会来找了自己。

    她神情微怔,也不知道荣锦究竟是所为何事,只是讪讪地笑着,也不知道什么才好。

    还是荣锦先开的口,在荣家的正厅里,只幽幽开口说道,“如今忽然叫了夫人来,是荣锦唐突了,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怎么会,贞娘早就听闻了慕染所言,如今就是见着了荣锦,自然也就明白了他时为何来找自己的,心中也明了了几分,只是微微欠身,淡淡含笑说道,“大人言重,若是贞娘有什么能够帮到大人的地方,大人但说无妨。”既然荣锦看着不像是委婉的模样,似乎是有话直说,贞娘自然也是开门见山。

    荣锦听了贞娘这般说来,似乎可算是放心了下来,这才低声说了些什么,只是面色凝重,贞娘缓缓点头,那眼里的神色,却是极其复杂的。

    等到贞娘终于回了林府之中的时候,却不想,林瑞却是急急地迎了上来,顺势揽过了贞娘,眼里却满是担忧的情愫,“可是去了哪里,如何这时才回来?”

    此时天色尚早,她在荣国公府也没有逗留有多久,贞娘是不知道,究竟林瑞是有什么可担心,只不过她表面依旧微微上扬着嘴角,是温婉的模样。“是妾身让相公担忧了,荣国公府家的大奶奶请了妾身去谈谈心,还请相公恕罪!”说罢更是欠身。却是在这个时候,林瑞的神色竟然放松了下来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说道,“娘子应当当心着身子些,可千万别累着了。”看上去似乎是极疼惜了贞娘的模样,贞娘迎面对上了林瑞的笑容。只不过方才他的异样,还有他神情里的古怪,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因着林瑞在书房处理公文,贞娘一人待在了房中,手中是一副精致的刺绣,一针一线。只不过这般温柔的动作。贞娘面上的表情却是不大好,似乎是在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似的,而眼里,更像是在谋划着什么。

    霜儿便是这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的,一见到了贞娘,更是急急地合上了门,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而贞娘。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淡淡地睨了霜儿一眼。并未先开口,只是瞧着她许久才平复了心情,便只听得了霜儿喘吁吁说道,“太太,您说的果然没有错,二爷他……”说到这里,似乎又是受到了惊吓一般,面色又沉了下来,“二爷果然派了人,跟着您到了荣国公府去!”

    霜儿此话一开口,更是叫贞娘心下一沉,果然如此,难怪方才见了林瑞,她总是觉得他像是心里藏了什么一般,好在自己道了实情,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了怎样大的风波来,贞娘一想到了这里,只觉得一阵后怕,想着日后只无论如何都应该是要小心着些才是,只不过林瑞今日竟然做出了这般的事情?!难道他是不相信自己了么?一想到这里,贞娘又是心下一沉,或许荣锦说得没有错,这件事情,的确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贞娘一想到了这里,终于定了定神。

    而在荣国公府之宗,荣宸盘腿而坐,**着上身,又是伤痕累累,只不过他嘴角依旧上扬着,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楚,就是说话之间的那语气,也都是风轻云淡的,“真是劳烦楚姑娘了。”

    “接诊,自然是要收钱的这是医坊的生意。”哪只慕染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是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金针埋在了荣宸的体内,“只是若是三爷不在意这其中的疼痛,慕染自然也是不在意的。”说话之间,却是面无表情。

    而慕染力道之狠,荣宸痛的几乎是龇牙咧嘴了,却还是一声不吭,强撑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努力地自嘴角挤出了声音来,虽然听着声音就知道,此时此刻的荣宸,是虚弱无比,“为何当初你会答应了二哥?”

    “这件事情,是他告诉你的?”慕染手一顿,终于开口问道。

    只不过荣宸却是在这时,脸一红,“只是我偷听来的罢了,我只是不明白,这究竟是在怎样厉害的本事,慕染,你是仙人么?”如今,倒是脸皮厚得直呼其名了,荣宸目光灼灼,全然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而慕染却只是忽而笑道,“这件事情,可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简单。我并非是仙人,也不会什么妖术,只是你应该明白,天命不可违,所以的事情,都会有他自己的命格,无论我们如何想要改变,最终,却也只能是无能为力的,你是为了救你心爱的姑娘,想要回到过去么?”

    慕染这话先前说得隐晦,直叫荣宸听不明白,只不过最后一句却是一语中的,一下子戳中了荣宸的心思,她说得不错,这确实就是荣宸心中所想,被慕染一语道破,倒是叫他一下子愣住,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楚慕染,倒还真是厉害!

    “只是二哥他……”他却不服,只当了慕染是糊弄自己的罢了,那时他分明是在暗中瞧见了二哥的手札,上边清清楚楚地写着,他本来是穷困潦倒的,就是因着慕染的帮助,如今这才成了荣国公府的荣锦大人,如何慕染帮得了荣锦,却帮不了自己?

    慕染合上了手中的医匣,再一看荣宸思索的模样,也就知道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了,只淡淡说道,“三爷不必多想,当初二爷不过是一时潦倒,注定了是要登上高位的,如今也是顺应天命,而三爷心里想的那一位姑娘注定是要离开。她的命,谁也不能改!”

    “究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么?!”荣宸的脑袋便是在慕染所说的这一番决绝的话之后耷拉了下来,想来慕染说得确实没有错。自己都过了那么就,或许是应该忘记了这件事情,还自己一个重新的开始了。

    只是这件事情,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荣宸一想到这里,又是长长的一身叹息。

    只是慕染瞧着这般模样的荣宸,却在心里想着。这小子,究竟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纵然他想要人死而复生。只是他不知道,这要承受怎么样的代价么?一想到这里,慕染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人影来,只觉得自己忽然之间是立也立不住了。只能够攥紧了自己的一角。长长的指甲嵌入了肌肤之中,是深深的疼痛,慕染咬咬牙,却未多说些什么。

    而洛城的三月阳春天气,雨水却是多了起来。

    又是一夜的暴雨。

    贞娘守在门口,却是听见了身旁的丫头霜儿所说,“二太太,这风大雨大的。想来二爷该是不回来了。“

    这一日,林瑞却了城郊以北。路途遥远,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贞娘听了霜儿所言,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脑袋,只是却在心里想着,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啊!她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突突地跳着的太阳,这才开口,“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啊!”说着只是叫了霜儿帮自己更了衣,说是发了,想要早些歇息着了。

    霜儿应了一声,跟在了贞娘的后头,又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只不过口中所言一顿,究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熄了房内的烛光。

    而在城郊破旧的庙宇之中,林瑞孤身一人,望着这阴沉的天气,一阵唉声叹气,心里却是惦念着家里的美娇娘,却是在这时,鼻尖只嗅到了一阵芬芳。

    是馥郁芬芳,熟悉的味道。

    可是叫林瑞一惊,只是在隐隐约约之间,瞧见了翩翩而至的伊人的身影。

    他起初是愕然的,不过紧接着,忽的有一抹笑意漫上了林瑞的面庞之上。

    李嫣然可算是明白了林瑞为何会是如此的迷恋贞娘。

    她坐在了桌案旁,一双白皙的如玉葱一般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白玉瓶子,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忽的变得凝重起来,却又忽而勾勒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原来如此,这个李贞娘,看着无比的善良,却也有了那般卑鄙无耻的时候,李嫣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的一双眼眸里,是似笑非笑。

    而便是这个时候,林瑞忽而和衣而起,对上了铜镜里嫣然一双妖艳绝美的眸子,他嘴角勾起,缓缓起身,走上了前去,从背后搂着李嫣然,轻柔地落了一个吻在她的发间,“可是苦了你了,是我的错。”

    “你不是便喜欢这般偷偷摸摸的么?”只是李嫣然倒是捂嘴窃笑,一双勾魂的眼睛又眯成了一道缝隙,侧身含笑望着身后的林瑞,目光凝视着他微微露出来的古铜色的坚实的胸膛,那笑意也就越深,只是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沉默了片刻,忽的将自己的手覆在了林瑞的手背上,掌心是灼人的炙热的温度,让林瑞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发烫起来,眼里浓浓的爱意也就越深了,然后只听得了李嫣然这般开口。

    林瑞的表情却是一僵,不过转而笑道,“嫣然,你也知晓,我那时不过是一时冲动,也是无奈之举。莫不成,你还在声我的气不成?”

    “若是真生了你的气,也就不会讲你从那破庙了带来了。”李嫣然说到了这里,却是嗔怒一声,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水袖一挥,背过了身去,不去看林瑞一眼,也只是微微地抿着嘴,只是抬起了手来,轻轻地抚着垂在了肩上的几缕发丝,这才说道,“都那么久了,林瑞,你还不懂我的心么?”

    林瑞的表情起先是一僵,只不过听见了李嫣然这般一说来,又扬起了笑意,赶紧紧紧地搂住了李嫣然,“我的娘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嫣然果然是笑了,不过因着自己背过了身去。因而林瑞没有瞧见了那笑容里的冰冷,不过那般娇嗔的媚然的声音却是清晰可闻,直叫林瑞心里一阵痒痒。却又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了李嫣然又幽幽开口说道,“只是我这样对你,可是却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心的,阿瑞,你说,这般可是如何是好?”

    “月亮代表我的心!”林瑞是急了。美人卧怀,自己却无可奈何,林瑞不过是这般想着。便是一阵愁眉苦脸,倒是这句话,将李嫣然又逗笑了。

    见她如此,林瑞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却也不知道接下来李嫣然是将要如何。只能够眼睁睁地瞧着她忽然将那一杯酒端了过来,只笑道,“阿瑞,若是你饮了这一杯毒酒,我便当了你是爱我的,可好?!”

    李嫣然说这话的时候虽说是含笑,不过话一出口,却还是叫林瑞的一双腿不禁直哆嗦。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哆嗦着手指着这一杯酒。话都说得不利索了,“你你你……你是说……毒酒?!”

    林瑞是没有想到李嫣然话里竟然会是如此的决绝的,只觉得脑袋一懵,一下子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只是一双大腿依旧是忍受不住一般,直哆嗦着,再望一望李嫣然那般似笑非笑的眼神,更像是瞧见了修罗一般,林瑞笑容呢光闪闪,嘴角抽搐,就像是自己方才没有听清楚了李嫣然的话一般,直吞吞吐吐地说着,“娘子说得……说得大概是玩笑话吧。”她是欢喜李嫣然,却也没有到,为了她,不要了这一条小命的程度。

    李嫣然的脸色显得是有些冷了,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微微仰着脑袋,在林瑞惊愕得近乎惊恐的眼神里,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李嫣然这才道了一句,“我便是知晓你的,瞧瞧,我不过是唬你的罢了。”

    林瑞一听了李嫣然这般一说,这才定了定神,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却还是没有缓过神来,只是说道,“我的好娘子,我这不是想着,若是我有了三长两短,还有谁会这般疼爱你么?!”

    胆小如林瑞,这花言巧语倒是说得不错,就跟嘴巴抹了蜜似的,李嫣然听着林瑞说着这般的甜言蜜语,却不过只是在心里冷笑一声罢了,而她终于对上了林瑞一双漆黑的眼眸之时,又是语笑嫣然,一手却将桌案上的酒杯递了过去。

    林瑞虽说还有几分犹豫,不过想着既然方才嫣然饮酒之后却是安然无恙,也就咬了咬牙,也将杯中的酒灌入了口中,揩去了嘴角的酒渍,林瑞只淡淡笑道,“如何?”

    李嫣然媚然一笑,依偎在了林瑞的怀中,而林瑞自然没有看见,她嘴角的几分冷意。

    林瑞又是一夜未归,而等到他终于回来了的时候,贞娘却是瞧见得清清楚楚,那般的红光满面,春意盎然的模样,贞娘面上是一如既往淡然的笑容,只是一双眸子却是在这个时候冷了下来,她自然是知道,这暴风骤雨的一夜,林瑞定然是发生了什么的。

    贞娘这般想着,只是笑着抬起了手来,帮着林瑞整理了衣襟,这才笑道,“昨夜风大雨大,妾身多怕了相公出事。”

    林瑞一听见了贞娘竟然是如此的关心自己,自然是喜气洋洋,“是为夫的错,让娘子担心了。”说话之间,对上了贞娘一双温柔的双眸。

    贞娘神色自若,“相公长途跋涉,定然是累了,屋子里已经备好了热水。”

    林瑞心中又是一喜,他便知道,贞娘总是如此为自己着想的,这才松开了怀里的美娇娘,掀开了屋子上的帘子,是一脸的喜色,只是贞娘却只是站在了林瑞的身后,冷冷地瞧着。

    却在林瑞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的时候,贞娘终于转身,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屋子里,从梳妆台上找出了一张纸来,印了指尖的胭脂上去,又小心翼翼地折好,自始至终,她只是不发一言,只不过表情却是阴沉沉得可怕。

    而在荣府之中,此刻也是不太平的,荣老爷子苍老的一张脸上,那般阴郁的表情,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只听得了他淡淡说道,“林家的那个二太太,怎么说也是林家的人,我看啊,咱们还是不能单单指望了她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八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贞娘还记得第一此听闻了这诗句之时,羞怯得忽而两腮绯红,而不像是此时,她站在了林瑞的枕边,高高地举起了一把尖锐而锋利的短刀,一双阴沉沉的眼眸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眼眸沉沉,那一刻,贞娘只明白,她是恨极了林瑞的。

    于是明晃晃的刀子落了下去,贞娘的眼里也就染上了大片的嫣红。

    而便是这个时候,她忽的大汗淋漓,自噩梦中惊醒,日光刺痛眼眸,她心一沉,扯下了面上覆着的轻纱,眼底却依旧是困意,“霜儿,几时了?”

    只是回答她的却只剩下了一片沉寂,贞娘这才缓缓起身,却在这时忽然想了起来,那般鲜血淋漓的梦境,她的一颗心便在这时一片冰凉,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而视线所及之处,李嫣然忽而在这个时候缓缓走进了屋子里,日光里是她语笑嫣然的媚然脸庞。

    犹如鬼魅一般,林家戒备森严,贞娘不知道李嫣然是如何进来的,一双惊愕的眼眸里,却只见她勾起了嘴角,眼角弯弯,“你倒也不必惊愕,这林府不就是一座深深宅院罢了,来去自如,并不见得是一件难事,倒是你,实属可怜!”说罢更是摇摇头,只不过那面上,却依旧是噙着笑容的。

    李贞娘是不知晓李嫣然是何许人物的,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嫣然却又是媚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不为了什么,就不能来找你么,还是二奶奶,你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秘密?”

    一句话,说得别有深意,李贞娘心头一颤,不知道李嫣然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而李嫣然却只是勾起了嘴角。媚笑道,“夫妻之间,最可怕的。无非是同床异梦,而更可怕的,却还是你枕下的那一把刀子啊!你说我说得对么,二奶奶!” 李嫣然说这话的时候缓缓地吐气在了贞娘的鼻尖。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里。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贞娘是神色一惊,还有自她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她的笑意也就越深了。

    只是贞娘还是不知道,李嫣然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是挑衅?或者别的,总不会只是来说了这些话而已。

    只是她的咄咄逼人,却还是让贞娘连连退后,张了张嘴吧,只是究竟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起李嫣然,她究竟,还是要差一些。

    而李嫣然却是反客为主,只是慵懒地卧在了方才贞娘躺着的榻上,微微眯起了眸子,身姿狐媚,许久才忽的幽幽说道,“嫣然只是不明白了,那楚慕染这般对贞娘你,为何还如此的信任她?!”

    贞娘便知道,定是那挑拨离间的戏码,因而,她只是冷笑一声,又瞧着李嫣然,只冷冷说道,“比起你来,我定然是相信慕染的,难不成还相信你么?”

    “呵。”谁知道李嫣然一听了这话倒只是浅笑一声,虽说声音是平平淡淡,听不清究竟是何情愫,只不过却还是叫贞娘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尔后只听得了她说道,“所以说,便是只有你这般,愚蠢得无可救药的人,才会遭了楚慕染的利用,如何,你到了如今,还不明白么?”李嫣然说到了这里,又勾起了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意来,也不多说些什么,似乎便只是等着贞娘的话。

    果然,贞娘的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一双眼眸也就是愈发的冰冷了,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么,当初便是你说,慕染与林瑞有所关系,我才会怀疑了她,到最后,她自毁容貌,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也是因你而起,有了这第一回,李嫣然,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么?”

    自然,李贞娘是再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狐媚一般的女子的。

    甚至,就是瞧着她,也让贞娘只觉得无端的恶心了起来,她是不想再与李嫣然有一丝的瓜葛的,只是她虽然这样想,而李嫣然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过贞娘的。

    “是么?”李嫣然果然是似笑非笑地说道,“李贞娘,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太过天真,还是太过愚蠢,楚慕染医术高明,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只不过是容貌罢了,她既是能毁,就不能补么?还是你果真相信了她会为了你,而失掉她的容颜?”说到了这里,更是微微遮住了嘴巴,却掩盖不了嘴角那般尖锐的笑意,“还是你以为,她一直以来,轻纱拂面,是因着丑于见人?”

    说到这里,就是贞娘的心里忽然一紧,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只是却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一直以为,自己与慕染毕竟是亲如姐妹,而倘若不是她帮着自己,自己在林家又哪里来的立足之地呢,若是慕染真的有心害自己,又如何处心积虑地帮了自己,太多太多的疑问,贞娘心中不明白,却也不知道究竟从何问起,而那些复杂交织在一起,贞娘忽然觉得自己开始分不清楚,真真假假,究竟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她只觉得心中慌乱,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却在这时听见了嫣然继续开口说道,“若是楚慕染真的有心帮你,以她的好手段,又何必托了那么久呢,而若是她无心帮你,也不会在你身上磨蹭了那么久。“这话说得隐晦,叫人听得是一头雾水。

    而李嫣然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认定了贞娘毕竟是一个聪明人。

    贞娘却果真是自那一刻明白了过来什么,只是却一下子瘫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目光涣散开来,虽然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不过李嫣然眼眸深深,一语中的。自然是知晓了贞娘已然是完全明白过来了。

    她这才开口继续说道,“其实你也不必震惊,你认识楚慕染,不过是那么短的时间罢了,我却是很早之前便知晓了她的,她便是这样,表面清高。一尘不染,却是很会利用人心,你在她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棋子,你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干什么,还以为你们是情同姐妹,与她倾诉。却不知。她在暗地里捅了你不知道多少刀,为何你不想一想,若不是当初楚慕染助你,你又如何进的了林家?她将你推入火坑,你却还满心欢喜地以为是她帮了你;而若不是她,你又如何会知晓林瑞对你们家所做的一切,而你,却还在以为她是在义无反顾地帮着你。贞娘,你还不明白么?”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贞娘可算是明白了过来,只是一颗心却是急速地下沉,似乎掉入了万丈深渊之中,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慕染竟然会是这般对待自己的,却也是这个时候,只听得了李嫣然又是媚然一笑,“若是你不相信我也罢,我自有办法让你知晓,楚慕染,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贞娘神色怔怔,听着嫣然所说。

    而谁也没有瞧见,此时在门口立着的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林瑞这几日是忙得焦头烂额,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放出来的消息,说是吏部侍郎的三儿子李三郎是因为他爹帮着林家二子林瑞的缘故,才惨遭惨死,也就是这个时候,似乎也是给了朝堂之上的众人提了个醒,林瑞毕竟是新近的大臣,虽说是得了皇上的赏识,只不过年纪轻轻,又没有大的靠山,在朝堂上的关系还未巩固,是万万比不上荣国公府的一尊大佛的。

    一时之间,这样的消息在坊间忽然流传了开来,散播在了大街小巷里,众人皆非议,恐怕林家得意的日子是不要不久了。

    而就是因为这不胫而走的消息的缘故,林家忽而又门庭冷落了下来,一时之间,林府忽而安静了许多,而贞娘自然也是知晓了的。

    霜儿急匆匆地赶来的时候,贞娘这才淡淡开口,“以林瑞的本事,是不该查到这一则消息是我们散播出去的吧,霜儿,事情可做的干净?”

    霜儿点了点脑袋,只不过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里的眼神闪烁,只是听见她嗯了一声,又点了点脑袋,只说道,“太太放心,银子已经散出去了,都是贪财的人,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贞娘虽然有些担心,不过也只是点了点脑袋,叫了霜儿退了下去,却没有多说些什么,霜儿张了张嘴,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只不过踌躇了一番,却还是退了下去,并不作声。

    如今林瑞孤立无援,既然是合了贞娘的意,她心中虽然欢喜不过,却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脑海里也就忽然晃出了一道身影来。

    贞娘想着,等到过些时日,自己总是要去瞧一瞧慕染的。

    只是却也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来,贞娘侧身,朝着有些幽暗的屋室之中望了过去,却是见到了一抹瘦瘦小小的身影,正在翻箱倒柜地查找着什么,贞娘神色一惊,却又见了屋里的人儿抬起了脑袋来,她便复又卧在了榻上,假寐,心里却在想着,霜儿究竟是在找着什么,又是如此的避讳自己,难不成……

    贞娘心头一颤,只觉得愈发的堂皇起来。

    嫣然那时在耳畔低低的耳语渐渐地清晰了起来,“若是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大可问一问你的婢女,看她会对你说些什么,而她与楚慕染,究竟又是怎么样的关系?”

    那时的贞娘,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李嫣然的话的,只当她又是在蛊惑着自己,霜儿与自己一块儿长大,虽说面上是主仆关系,只是对了霜儿,贞娘始终是不一样的,早已将她当成了亲姐妹一般,若是说霜儿与慕染一起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勾当,贞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她那时只是冷笑一声,只当李嫣然又是一番花言巧语。

    不想,事实就摆在了自己的眼前。她虽然不知道霜儿究竟是在干些什么,只不过这般的偷偷摸摸,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的。贞娘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却在这时,只觉得自己早已是心乱如麻。

    而到了晚间,霜儿更是告假,急匆匆地出了林府。

    若是平日里,贞娘自然不会多问在。只是这一回,却不同,贞娘料定了。霜儿定然是有了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因而点了点头之后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而敲着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了昏黄的夕阳里时,贞娘面色一沉。却还是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前去。

    却不想。霜儿去的,竟然正是如玉医坊。

    远远的街角,贞娘就站在浓重的夜里,望着掀开了帘子一角的小小的医坊之中,霜儿似乎是将什么递给了慕染,又跪了下来,是苦苦哀求。

    虽然贞娘没有听见霜儿究竟是说了些什么,她却也知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的。

    然而,便是这个时候。霜儿忽然跪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只是不断地磕着脑袋,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这叫贞娘不由得又紧蹙着眉头,究竟霜儿与慕染,会是怎么样的关系?!而就在她思忖之际,却见了慕染却是在这个时候缓缓地转过了脑袋,明晃晃的回灯之下,衬托着她神色莫辫的一张脸,而贞娘却分明瞧见了,慕染吹弹可破的肌肤之上,洁白如雪,哪里有一星半点的伤疤,贞娘的脸色便在此刻沉了下来,而就在此时,她的眼眸里,却对上了慕染清清淡淡的眼神,竟然是那样的冰冷,不过,就好像是瞧着自己一般。

    只叫了贞娘不由得心头颤颤,一时之间也没有缓过神来,却是连连后退了几步,虽然眼里依旧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不过却还是飞快地逃离了开来,因而,贞娘并没有瞧见,此时此刻,慕染的嘴角,缓缓勾起的一抹笑容来,就像是藏着什么一般。

    也不知道她跑了多久,终于体力不支,停下了脚步来,却依旧喘着气,紧紧地捂住了胸口,心里却还在迟疑着,究竟方才,慕染她……有没有瞧见了自己!?她还在惊魂未定地想着,便是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双手,就这般搭在了自己的肩上,直叫贞娘心头一紧,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只僵直着身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只听得了李嫣然媚笑一声,话里却尽是讽刺的意味,“说什么姐妹情深,瞧你,还不是忍不住去寻了楚慕染么?原来那些话不过是唬我的罢了!”

    听见了是李嫣然的声音,贞娘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转过身子的时候却只是冷冷地瞧着李嫣然,“你是在试探我,还是究竟在利用我?”无论哪一样,注定了她与李嫣然是不会再有了什么交集的。

    只不过贞娘的话虽然是慢慢的冷意,李嫣然却是满不在乎的,只睨了一眼贞娘,又是搔首弄姿一番,倒是在这时媚笑着出声,“贞娘,你这般又是何必,不管是试探还是利用,你的一双眼睛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她骗你自毁荣默哀是真,她与你最信任的婢女有所交易也是真,若是这些道听途说也就罢了,毕竟你二人的情谊是情比金坚,可不是他人轻易离间,只是偏偏又是你亲眼瞧见的,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说话之间,却是忍受不住一般只掩嘴窃笑着,叫贞娘的一颗心冷了下来。

    她只是疑惑了,究竟世界之大,那么多的秘密掩藏在了了黑暗之下,当她抽丝剥茧地挖掘出来了的时候,自己又能相信谁呢?

    一想到了这里,贞娘忽然瘫坐咋了地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应该如何是好。

    而便是这个时候,贞娘只听得了李嫣然幽幽开口,那般的声音,在寂静而狭窄的黑夜的小巷里回响着,显得阴森而可怕,只不过却是那般的蛊惑人心,叫贞娘不由得沉下了心来。

    “其实你相信谁,又或者谁背叛了你,真的那么重要么?”李嫣然说这话的时候如狐狸一般猫在了真娘的身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更是抵在了贞娘削瘦的肩膀上,她的声音也是这般的狐媚。“只要你知道,你不过是想让林家毁于一旦罢了,这是你唯一的目标。不就足够了么?”

    贞娘自认为,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也好,就算她在林家孤立无援也罢,她始终相信慕染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因着这般笃定的信念,贞娘才能够在这一路艰辛里虽然步履蹒跚,却还是能够披荆斩棘地走下去。只是贞娘却没有想过,就是这般唯一剩下的信念,竟然也被李嫣然一语道破。

    她说得没有错。若只是道听途新,自己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只是偏偏又是自己亲眼所见,那一刻,贞娘只觉得自己的心沉了下来。

    难以置信之中。贞娘忽然只觉得。天地之大,却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人,孑然一身,再也找不到方向贞娘忽然迷惑了,究竟在这之前,她看见的是非对错,真真假假,全都是真的么?为何她所信任的人。会一个个地离自己而去,她就像是一颗棋子一般。被人利用,只是身在棋局,还以为自己才是掌握全局的人。

    原来,所有的一切,竟然都不过是她多想了而已,一想到这儿,贞娘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然沉了下来。

    忽然落下了倾盆大雨来,毫无征兆,将贞娘的衣衫淋湿。

    而就在她的身边,李嫣然却兀自打着伞,只是静默地看着,眼里满是深深的笑意,就这般看着贞娘在雨中失落彷徨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也就越深了。

    便是这样才好,她便要这般,一个个,离间了楚慕染身旁的人。

    她便要让孤独夜以继日地折磨着楚慕染,让她未她所做的,付出代价!

    李嫣然想到这里,这才走近了贞娘,一把折纸伞,遮住了倾盆的大雨,却驱散不了头顶如腐尸一般黑压压堆积着的阴沉沉的晕,也驱散不了这暗无天日的阴沉沉的黑夜,只是她的声音媚然,一声又一声,就像是在魅惑着什么一般,“楚慕染交给你的,你还没有明白么,无论是你与林瑞之间的,还是你与她之间的,那些情谊什么的,始终都是假的,你还能相信什么呢?相信那些接踵而至的谎言么?贞娘啊,所以说,凡事都只能靠自己呢!”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虽然出自李嫣然的口中,却还是一把将贞娘拉出了泥沼,贞娘的眼眸沉沉,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定了定神,一双眼眸忽然沉了下来。

    是她太蠢,虽然不知晓楚慕染究竟是为了干些什么,也不知道她利用自己,究竟是有什么阴谋,只是贞娘却在此刻终于想明白了,雨水混着泪水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下来,只是落在了脖颈里的却是锋利的冰冷,原来所有的温暖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一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只是还真是可笑!贞娘一想到了这里,就连笑容里也泛着冷意,这样残忍的事实,她李贞娘竟然是从自己最恨的人的口中听到的,贞娘一想到了这儿,只觉得心里是隐隐作痛,只是这一回,却不再哭泣了,干涸却清明的眼泪没有一丝的情感,却是看不出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就是李嫣然,瞧着这般模样的贞娘,都是神情微怔,却转而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来,这般的贞娘,才是自己所期待的模样啊!

    等到了翌日,天色依旧混沌沌,贞娘才回到了林府之中。

    好在林瑞未归,并没有人知晓贞娘竟然一夜都不在府上,她定了定神,心里却是在想着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如今林瑞再朝堂之上孤立无援,若是这个时候能够打击了林府的势力,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只是若是想要林瑞身败名裂,还要有什么来推动才行,贞娘一想到了这里,微微地眯起了眸子。

    这件事情,还要荣国公府的帮忙才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皇宫里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病了。

    这一场大病,病得突然,说是产后得的病,整日昏昏欲睡的,皇上心急如焚,而就在这个是时候,如玉医坊忽然合上了门,坊间似乎再也寻不得那一位神医姑娘的身影。

    这下子,无论是皇宫之中,还是朝堂之上。都不由得打乱,动荡不安之间,似乎所有人都在寻着慕染的影子。荣国公府的荣锦大人更是皱着眉头,眉眼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荣锦还是寻了林瑞来,“听闻楚姑娘与二太太交好,不知二太太可否知其下落?”荣锦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堆着一脸的笑容,却是叫了林瑞只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淡淡说道。“荣大人这说得是哪里话,若是果真如此,林某自然早就奏禀皇上。为皇上分忧,如何会在这儿唉声叹气?!”

    这话说得听着似乎是有几分道理,只不过仔细听来,荣锦自然是挺清楚了其中的端倪的。却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俯身作揖,“既然如此,还要劳烦林大人了。”

    说罢只是转身离去,额不多说些什么。

    而林瑞便是在这时忽的勾出了一抹笑容来,如今因着礼部侍郎三公子的事情,朝堂之上已经几乎无人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倘若自己能够因着这一回机会得到了皇上的信任,自然能够拉拢势力。皇后大病一场,可真是太及时了。林瑞一想到这里,眼里忽然浮现出了一抹阴狠的笑意来。

    只是当林瑞归家之后询问了贞娘,贞娘却也不知,慕染去了哪里。

    林瑞不禁眉头紧缩,这可如何是好?!

    贞娘立在了林瑞的身侧,自然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林瑞这般模样的,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端了茶在他身旁的桌案上,又为了林瑞揉了揉肩膀,这才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瑞对贞娘自然没有什么警惕,轻叹一声,这才告诉了贞娘这其中的究竟,又说道,“如今那一位楚姑娘无端消失匿迹,可如何是好?”

    贞娘听着林瑞所言,点了点脑袋,却未多说些什么。

    只是她一双眸子里,却有什么依旧在闪烁着罢了。

    入了夜,洛城这般幽暗的小巷里,却不似往常一般,有着星星点点的烛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将洛城蒙在了漆黑之下,而寂静的巷弄里,便是这个时候,忽的生出了一道微光来,慕慕染将手中的八角回灯挂在了廊檐之上,这才浅浅一笑,一转身,对上了荣锦的一双眼睛。

    “已经照着楚姑娘的吩咐做了。”荣锦似是欲言又止,紧锁着眉头,却什么都没有多说。

    慕染只笑道,“辛苦荣大人了。”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还请大人放心,皇后娘娘不会有大碍,而这件事情之后,慕染便不再劳烦大人,更不会劳烦荣国公府,大人所欠已然还清,还请大人放心!”

    话音刚落,荣锦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却还是问道,“荣某自是知晓,姑娘不是贪图名利之人,只是却不明白,为何要与皇后娘娘下毒?”

    这便是荣锦罪不明白的地方,只不过他虽然不明白,却还是思忖了好久才敢问出声来,毕竟楚慕染给自己的感觉,向来是深不可测,荣锦不明白她,也从来都没有明白过。

    只是慕染的笑意却是越深了,只是说道,“荣老爷子不是告诉过大人么,慕染并非善类,有些事情,大人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说罢只是提着灯,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了。

    荣锦怔怔地瞧着她淡去的背影,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不知为何,他只是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这一位楚姑娘了。

    贞娘还是寻了楚慕染来,或者说,是慕染主动来寻了贞娘的。

    在这之前,洛城偏僻的宅院里,苏钰挑了灯,背对着慕染,却只是淡淡说道,“这一步下去,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从一开始,我有过回头路么?”谁知,慕染听了苏钰的话,却不过是冷笑一声,手中的火折子照亮了这冰冷漆黑的深夜,却未带来了丝毫的温暖,手中的画卷很快就化为了灰烬,那些没有五官,辨不清究竟是谁的人影在这时忽的烟消云散,化为了一片虚无,再也出没不到,而那一刻,就是慕染,也觉得瞬间恍惚,究竟她所经历的,那些,是真实吗?

    待到硝烟弥漫逐渐散去,慕染终于拿出了小小的白玉瓶子,将眼前的灰烬装了进去。透明的泛着幽幽的华光的瓶子里,是灰色的粉末,再不见其他。她仔细端倪这,微抿着薄唇,默不作声,却在这时忽的展开了一副空白的画卷,提起了笔来,只细细勾勒,描绘出了月下花间。美人模样。

    落笔,却是长叹一声。

    苏钰批了件轻纱外衣在慕染单薄的肩上,“天气寒凉。别冷着了自己。”

    慕染侧身,盈盈烟波对上了苏钰温暖的笑容,这才含笑一声,“这会子。是都要结束了啊!”

    苏钰的笑容却在这时收敛了下来。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脑袋,只不过这个时候,穿堂风灌了进来,慕染面上的轻纱随风拂动,只是她的眼神淡淡,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目光露在了屋外深沉的漆黑的夜色之中。

    阿洛便是在这时咧着嘴。笑着走进来的。

    慕染的目光却是暗了下来,她记得。自己是从来没有告诉阿洛,她在这儿的。

    只是阿洛却好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依旧笑着,很是开心的模样,那一双漆黑的却是清澈见底的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慕染,目光灼灼,尔后,只听得了他话里掩饰不住的笑意,“慕染,慕染,你知道如玉公子么?”

    慕染的身子僵硬了下来,眼神复杂,似乎不明白,阿洛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究竟是什么意思,目光又扫过了桌案上的那一幅画卷的,她的水袖一挥,想要收起了那一幅画卷,只是偏偏这个时候,阿洛却先她一步,将那一幅画卷展开,摊在了手中,目光更是凝视着,却不知究竟是何表情。

    慕染见阿洛如此,脸色终于僵硬了下来,一双烟波流转的眼眸里,却是复杂之意,这个阿洛,实在是可恶!

    只是苏钰更是愕然,这般快的速度,竟是自己也拦他不及,这个阿洛,究竟是何许人物,他是愈发料定了,他定然不是普通人的。

    而阿洛仔细地赏味着摊在眼前的画卷,当真是一个美人儿,只不过却是瘫坐在了地上,虽没有画出她的神情,却还是不难看出,那般绝望而忧伤的模样,花瓣偏偏飘落,碎了一地,是画中唯美的情谊。

    只是阿洛这般瞧着,用手指划了划下巴,这才淡淡说道,“这一幅画看来看去,究竟还是少了些什么?”

    慕染是愈发地呆住,面上的轻纱滑落了下来,露出了她毫不掩饰的复杂的神色,“你倒说说,少了什么?”

    “慕染。“只是苏钰却在这时叫住了慕染,话里似乎是有所指,却又停住,究竟还是未多说些了什么。

    倒是慕染,却是在这个时候笑着,竟然兀自拿了笔过来,也不沾染一丝一毫的墨水,落下笔的时候,却在这个时候勾勒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来,立在了美丽女子的身旁,似乎是在瞧着她,却不过是静静地立着,也看不清究竟是何模样。

    慕染凝视着这一幅画卷许久,终于扬起了嘴角。

    而到了翌日,慕染果然是去寻了贞娘,半梦半醒之间,林瑞不知何时,早已离去,她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难受,口干舌燥,喉咙里似乎是有一团火在烧着,挣扎着起身,贞娘想要唤了霜儿来,只不过,刚出口的话却是一顿,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脚落地,触到的,却是难以忍受的冰冷。

    然而,便是这个时候,慕染忽然出现在了贞娘的面前。

    却是吓得贞娘不由得惊呼出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瞧着轻纱拂面的慕染,声音颤颤,不敢确定,“慕……慕染。”

    虽说是无比熟悉的容颜,只是那一刻,贞娘却只觉得无比的陌生,张了张嘴吧,却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才好,面容也是迟疑的神色,而慕染却只是浅笑一声,这才说道,“贞娘,你怎么了?”

    贞娘定了定神,才想着自己方才却是惊慌失措了,这才强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只是说道,“没什么。只是慕染,你怎么忽然来了,还有,前些日子……”就是自己也未察觉,竟然是许久不见了慕染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九章

    林靖有时候想着,或许自是错怪了贞娘了。

    他只一味地认为贞娘再不是自己之前所瞧见的模样,因而,在林瑞的心里,便只剩下了伤痛与气愤,只是当林靖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却终于想起,究竟贞娘是因为什么而变成了这副模样,在他为了贞娘的改变而痛苦之时,贞娘心底里的疼痛,不是比起自己还要深得多么?

    朦胧梦境里,林瑞只听见了贞娘在自己耳边的呢喃,她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带着无尽的疼痛,而就是在这时,林瑞窥见了贞娘心里的不知所措。

    她便是在这样黑暗的压抑之中清醒,大汗淋漓,忽的又想起了那时贞娘跪在了自己身前的模样,是那般的无助。林靖用手捶了捶脑袋,只觉得是无比的懊丧,在这之前,他本就不该因为一时冲动而蒙蔽的眼睛,早知如此,他便早应该带着贞娘离开了林府的,一想到了这里,林靖就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他是一定要带着贞娘离开了这样一个是非之地的。

    越早越好。

    而与此同时,贞娘却也知道了时间紧迫,林靖很快就想到了法子,而就是这个时候,她定要报复眼前的男子,她要为他所作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而便是这个时候,林靖忽然走了过来,轻轻地搂住了贞娘纤细的腰肢,然后只听得了林靖淡淡说道,“娘子可是在想什么?”

    眼里的阴暗散了开来,贞娘的眼里很快就恢复了清明的神色。她淡淡地转过了身子,对上了林瑞一双漆黑的眸子之时,嘴角却已然是淡淡的笑容。

    远远望去。只道是金玉良缘。

    只是林瑞触碰到了贞娘的一双玉手之时,却只觉得一阵冷意,身子一个哆嗦,不禁说道,“如何是这般冰冷?”

    “无妨的。”贞娘却只笑笑,一双眼睛扫过林瑞脸上担忧的神色,只不过心里却已然只是一片寒凉。虽说依旧是笑着说道。

    林瑞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只不过却还是在这个时候问道,“那一位楚姑娘可是来寻了你?”是试探的语气。虽然藏的深,只不过如今的贞娘已然不是当初,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却依旧是神色自若地摇了摇脑袋,只不过略一思忖。却还是忽然说道。“慕染倒是没有找过我,只不过她的姊妹彤彤倒是来寻过我。”

    “可是说了什么?可否知道她在哪儿?”林瑞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贞娘一双白皙的手,那用力只狠,就死他也未察觉,竟然留下了深深的红印子来,贞娘是觉得疼了,只不面上依旧不做声。只是依旧笑道,“彤彤虽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匆匆告辞,只不过她说了,不日还会再来的,还请相公放心,到时,贞娘定然会寻了慕染来,劝了她进宫去。”

    林瑞虽说脸上依旧是无比担忧的神色,只不过贞娘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才好,自然,如今哪一位神医姑娘不知所踪,朝堂之上,无论是谁寻得了他,到时候引荐了皇上,就是皇上如此宠爱皇后娘娘,前途自然是无可限量,如今谁不对这一位楚姑娘虎视眈眈?!

    好在自己的夫人与她交好,若是谁能寻得了那一位楚姑娘,还不是自己么?!正是因为如此,如今虽说事情还未有了端倪,林瑞还是重新笼络了不少的势力,如今更是意气风发,想着自己的好日子总算是又近了些了。

    “林大人,不知夫人近来可好?”近来,打听的人也是逐渐多了起来,只不过既然是私事,一个个也都是欲言又止,问得隐晦,并不好多言,林瑞自然是明白这些个老匹夫的心思的,微微眯起了眼睛来,却不过是含糊其辞,也不多说些,只不过话里暗藏玄机,却是叫所有人都相信了他是请来了哪一位神出鬼没的楚姑娘的。

    朝廷里谣言纷乱,而来了林府里的人,又多了起来。

    贞娘看在了眼里,淡然的面容之上,兵未多说些什么,只不过还是勾勒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来,便是让林瑞多得意一会儿,到时候,自然是有她好受的。

    贞娘只这般想着,为慕染端了茶来,想了想,却还是故作风轻云淡地问道,“可是今日就要离开了?”

    慕染轻抿了一口茶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双清澈似水的眼眸就这般瞧着贞娘,对上了贞娘一双闪烁的眼睛,就像是要将她看穿,看透一般,直叫贞娘一阵心虚,错开了与慕染对视的目光,一双手却是在微微地战栗着。

    却是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了慕染轻轻地应了一声,“贞娘,自己照顾好自己。”

    一句话虽然是平平淡淡,却还是叫了贞娘有所触动,张了张嘴巴,她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只不过那一刻,眼眸又暗了下来,贞娘只是说道,“慕染,你要多保重!”

    而就在那一瞬间,贞娘终于下定了决心。

    林瑞接过了贞娘手里的白玉瓶子的时候,是满心的欢喜,紧紧地搂着贞娘,眼里是缠绵的爱意,只不过这般暴露的情谊却是叫贞娘只觉得作呕罢了,虽说她面上依然是淡淡含笑的,“慕染只将这药交予了我,她却已然离开了,妾身留她不住。”

    “有了这灵丹妙药,便已经足够了。”林瑞却是激动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嫁给袖珍的白玉瓶子捧在了掌心里,眼里金光闪烁,便是这样的宝贝,终于能够助自己一路平步青云,他之前只当了贞娘是自己命里的福星,却不想,自己一直提防着的楚姑娘竟然能够这般地助了自己,林瑞一想到这儿。是愈发的激动了起来,也不再林府里停留,只策马加鞭。赶往皇宫里去了。

    贞娘只觉得心灰意冷,如今胜券在握,她反倒是心如止水,只是淡淡地回了屋子,兀自收拾了行囊,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轻轻。

    贞娘只当是霜儿来了。她的声是好不掩饰的疲惫,“霜儿,我们走吧。三爷还在等着我们。”

    那时他对林靖所说,一方面是想要拖住了林靖,而另一方面,却也是真心话。

    只是却在这时。只听得咚的沉钝钝的一声响。霜儿却忽然在自己的身后跪了下来。

    贞娘只觉得一惊,转过了身子来,不可置信地瞧着面前的丫头,“霜儿,你怎么了?”

    “太太,是奴婢对不起您,您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就在贞娘惊愕的神色之中。霜儿忽然对着贞娘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鲜血自她的嘴里涌了出来。湿了胸前的衣襟,落下了刺眼的殷红色。

    贞娘大惊失色,慌乱地跑上前去,扶住了霜儿,只声音颤颤地说着,“霜儿,你这是又是何必,你怎么了!怎么办!?”她的声音慌乱,是前所未有的紧张的神色。

    只是霜儿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勾起了嘴角,只笑着闭上了眼睛,一双手垂了下来。

    再未给贞娘留下了一句话来。

    贞娘只面如死灰,急急地呼唤着霜儿的名字,而就是这个时候,李嫣然却忽然在这时走了进来,“这奴婢既然背叛了你,与楚慕染为伍,自然是死有余辜!”

    声音沉沉,却是叫贞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是你,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你不要这般看着我!”李嫣然自然是觉察到了贞娘阴暗的眼神的,不过却是撩拨着一缕长发,搔首弄姿着说道,“若不是我,你只当了这奴婢是忠心无比,哪里知道她的选居心叵测!”

    她说到了这儿,又是浅笑一声。

    只是贞娘却落下了泪来,只声嘶力竭地吼道,“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李嫣然,你好狠的心!”

    “咱们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只是李嫣然却在这个时候媚笑说道,“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有什么资格说我!”

    贞娘想着,这偌大的林府,终究还是将自己给毁了,当初她进了林府的时候,又哪里会想到自己回落的了今日如此田地,她心里自然是充满了懊丧,只不过更多的,却是充斥着满满的恨意,而这样的嫉恨,在李嫣然告知了自己,霜儿的死因之时,就像是草长莺飞,在漫天的春色里却是变得狰狞而可怕。

    就在了李嫣然说了那般冷酷无情的话之后,她只是淡淡地睨了贞娘一眼,这才开口说道,“是这个奴婢该死,跟了我,却又想着帮了楚慕染做事,如今叫她发现,这才落得了如此田地。”

    而李嫣然就在开口说了这些话之后,对上的,却是贞娘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说什么?你是说……”她自然是不相信,她所信任的霜儿,不仅与慕染为伍,更是与面前的李嫣然狼狈为奸,贞娘一想到了这里,只举得自己的一颗心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的冰冷,让她再找不着意思方向,更是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是好,究竟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相信的?!

    “霜儿究竟是出卖了我什么?”贞娘说这话的时候终于是咬牙切齿的,心里再没有疼痛与怜惜,只是冷冷说道,“她究竟告诉了你什么?”

    “倒是没有什么关于你的事情。”只是李嫣然却笑着,“不过倒是听我说了许多关于楚慕染的事情,比如说她命了那个奴婢喂了你们府上的那一位小姑娘吃酒,害的她发烧的事情。”李嫣然说这话的时候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就像是脑海里在回忆着什么一般,只叫着贞娘的表情是愈发的阴冷了,却是在这个时候又听得了李嫣然说道,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那一回,他与林瑞吃了什么药,这才叫他对你如此痴迷。”

    此话一出,贞娘自是面色一凛。

    光是吃酒那件事情,她便已然不知所措。慕染必然是不会是为了银子而设计了这般的事情,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又是如何?只是这件事情还没有想明白,又听见了李嫣然口中是一件又一件地说着。却每一句话里都是话里有话,暗藏着玄机,“你也不必这般瞧着我,林瑞毕竟还是你的相公,他这人品性如何,你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如何就会忽然对你无法自拔,而将我给冷落了呢?比起不懂男人心的你。我那般勾人心魄的一手好床书可是叫无数男人流连忘返,沉醉其中呢!”一个女孩子家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是不骚的。

    只不过这会子贞娘却没有什么嘲讽的心思,她只是仔细听着李嫣然所说,而心里除了震惊,去只剩下了恐慌与悲凉。其实贞娘从来美有想过有一日慕染会背离了自己。若不是李嫣然说得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人信服,若不是慕染这时的动作太过古怪的话,贞娘定然是不会轻易地就相信了李嫣然的话,不过却是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了李嫣然又忽而勾起了半边嘴角说道,“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好像是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呢!”

    贞娘面色一凛。冥冥之中,她只觉得李嫣然这话里隐晦,却分明与自己有关。她不开口,只冷冷地瞧着面前狐媚的女子。然后李嫣然忽然俯下了身子来,气息抚在了贞娘的耳畔,气若幽兰之间,贞娘只听得了李嫣然娇媚的声音,只是却一阵一阵地叫自己心惊胆颤,在原地石化着,贞娘却只是纹丝不动,却是瞧着李嫣然渐渐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之中,而这时,贞娘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只无力地低垂着脑袋,面容憔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就是此时此刻,林靖早已备好了马车,也通知了贞娘是等在了林府门口了,这一日林瑞级既然是赶往了皇宫,只恐怕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也是贞娘离去的好时机,只是林靖却娿想不到自己左等右等都未瞧见了贞娘,倒是瞧见了李嫣然一抹窈窕勾魂的身姿自林府之中扭捏着走了出去,他的眼里是蒙着一层锋利的冰冷,却未刺向了李嫣然罢了。

    而美过一子,贞娘总算是急匆匆地从林府里跑了出来,只是却不多说些什么只是摸着眼了,惊慌失措地说道,”不好了,阿靖,霜儿她,出事了。”

    林靖面色一凛,也不多想,只急急地又跟着贞娘进了去。

    他自然知晓,霜儿从小跟着贞娘,贞娘是将了这奴婢当成了亲姐妹,如今谁知道却是出了这般的事情,瞧着贞娘痛哭流涕的这般模样,林靖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懂如何安慰着贞娘,而关于带了贞娘离开了洛城的事情,也因此耽搁了下来。

    林瑞自然不知晓,这是贞娘借机留在了洛城的。

    如今这个时候,贞娘不过是在想着,她一定是要找到了慕染,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这般想着,贞娘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张字条,站在一处偏远的府邸的门口,瞧着深深宅院里边的动静,只是却只是纹丝不动,没有进去,那一双复杂的眼睛里,究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贞娘的耳畔便是忽然嘈杂离了起来,她隐在了暗处,瞧着一大堆的官兵忽然包围了这一座宅院,紧接着,贞娘终于瞧见了慕染从门内走了出来,依旧是轻纱拂面,瞧不清楚面纱之下究竟是何表情,只不过一双美眸却是波澜不惊,那一双清楚地眸子更是似有若无地朝着贞娘所在的位置投了过来,直叫贞娘心头一惊,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心中皆是惊惧之意。

    慕染最终还是被带走了,而自然不会有人知道,是贞娘将这消息给了荣锦的。

    林瑞拿去的药早就被贞娘偷梁换柱,皇后服药之后,是愈发的病重,皇上也就更加心急如焚。

    而太医为皇后娘娘诊脉,才知晓林大人带来的不是药,而是毒。

    圣上勃然大怒,将林瑞关进了宗人府之中,更是派了人即刻抄了林府。

    而就在林府即将兵荒马乱之际,贞娘自然早已离开了林府,只不过,她还有一事不明,是想要问了慕染的,最近的日子,也不知为何。贞娘记起了许多,竟然都是之前消失不见的平凑的片段。

    贞娘是一定要弄明白的。

    悄悄地拿了些许银两给了军大爷,贞娘终于得到了与慕染见面的机会。

    只是慕染瞧见了贞娘的时候。嘴角却是勾勒出了一抹笑意来,“贞娘,我以为,是不会再见到你了。”

    虽说慕染是淡淡含笑,贞娘面上的神情却是古怪无比的,这个时候,她早就不明白以什么样的神情面对着慕染。沉默了良久,终于淡淡说道,“霜儿死了。”

    只是贞娘话音刚落。慕染依旧是清清淡淡的神情,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便是这般,只叫了贞娘愈发笃定,冷笑一声。便是这一声冷漠。二人之间,再没了姐妹模样,贞娘终于冷冷开口,“我便知晓,是你害了霜儿,先前你同霜儿之间,究竟是有什么阴谋?”

    贞娘这话说得无情,只不过慕染的神情依旧清淡。也不多说些什么,也不想多解释着什么。只是淡淡说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轮回,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又何必解释?!”

    慕染说完了这话,便要被带走了,这时军大爷也在催促着贞娘。

    贞娘心中慌乱却还是急急地问道,“究竟先前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林瑞的?”

    贞娘是想了起来,那荒唐而漫长的夜晚,那先前被自己所遗忘的夜晚。

    “究竟是谁的有这么重要么?”楚慕染却在这时被官爷们所带走,却在临走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毕竟,已经不在了。”

    她淡淡说完了这一句话,这才叫贞娘如同如梦初醒一般,神色怔怔地忽然瘫坐在了地上,是啊,都已然不不在了,自己还纠结这些,又是何必呢?

    派来的官兵很快就离开了,扬长而去的队伍吸引了街市一角的百姓们驻足停留,纷纷指指点点,只是流入耳畔的,却都是不堪入目的话语,似乎皆是忘记了当初这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楚姑娘如何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又是如何施药行医,却不收分文的。

    而便是这个时候,李嫣然却是从这一处略显破落的院子里出了来,只不过眼眸幽深,望着离去的人影,微微眯起了狐媚的眼睛,深深的眼线里遮住了她的眼神,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贞娘还会缓过神来,只是怔然,目光涣散开来,也不知道是看向何处,她微微侧头,瞧见了李嫣然似笑非笑的眼神之时,这才又是惊愕地问道,“你又如何在这儿的?”

    只是李嫣然却勾起了嘴角望着贞娘,只不过那笑容却不似平时一般,反而带着丝丝冷意,“就只许你通风报信,带了官府的人来抓了楚慕染,就不许我在这儿么。”

    贞娘心中一紧,却究竟还是不明白,这个李嫣然如何这般神通广大,竟然知晓了那么多的,只是李嫣然自然是瞧见了贞娘不解的神情的,虽说她只是淡淡地笑着,转而说道,“你不必思忖,有些事情,如同你所经历的一般,自然不会明白,就像你永远不懂楚慕染,我与楚慕染师出同门,你以为,我是如何对你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李嫣然说完了这句话也不多言,只想着转身就走。

    她的眼眸子却是暗了下来,方才她在这府邸之中,只不过是瞧见了楚慕染一人罢了,苏钰和那个丫头,却不见了人影,李嫣然自然明白,事情是不会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的。

    虽说她不明白楚慕染究竟是有什么阴谋,只是狡猾如她,这件事情,却还是远远没有结束的,更何况,她一定要从楚慕染的口中查到,究竟她是将陆川的尸体藏在了哪里!

    这般想着,李嫣然已然走至了贞娘的身旁,只不过却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嘴角便是这般勾勒出了一抹复杂的笑意来,然后转而缓缓笑道,“我还当你们是有多少姐妹情深,恐怕她永远都不会知晓,竟然是你出卖了她,还是她,已经知晓了?!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虽说我离开了林府,不过这些日子,你的好相公,还是与我夜夜缠绵呢,他说啊,还是偷偷摸摸的好!”贞娘说到了这儿,早已掩饰不住了嘴角的笑意。这才用帕子轻轻遮住了嘴,只含笑离去了,而便是这个时候。却是将贞娘的一双眸子垂了下来,攥紧了衣角。

    贞娘自然是不会蠢到回了林家去了,在林靖早已安排好的客栈里,她终于等到林靖回了来,只是他蹙着眉头,似乎是陷入了社么麻烦之中,那般苦恼的神色却是叫贞娘心头一颤。只急急地问道,“可是如何了,林瑞他……”

    林靖并没有直接回答了贞娘的话。只是想了许久,忽然转过了身子来,一双手却是紧紧地抓着贞娘的肩膀,然后只听得了他冰冷的声音。“二嫂。其实是你吧,是你将给二哥的药给换了,所以太医才会说二哥呈上的是毒药。”话说到最后,已然是笃定的语气,不疑有他。

    贞娘起初是无比的慌乱的,只不过却还是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直到眼神忽而变得无比的冷静,然后她冷笑一声。“林瑞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忍了许多日。如今,不过也是他自作自受罢了,他从我们李家拿到的一切,我自然是要讨要回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却似无比阴狠的语气,直叫了林靖心头一颤,似乎不敢相信面前所站着的人竟然会是自己敬爱的二嫂,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林靖的眼眶忽然红 ,只不过身子战栗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贞娘早已准备好了包袱,一纸休书如今已在了房间的桌案上,如今的她,与林府早已再无瓜葛,而马车也已然备好,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贞娘自然是要早作打算,快些离开了洛城的,这般想着,握紧了手中的包袱,贞娘正欲急匆匆离去了。

    便是这个时候,林靖忽然扣住了贞娘的手腕,拦住了她的去路。

    贞娘神色一惊,“阿靖……”

    只是林靖忽然闭上了眼睛,露出了决绝的神情来,然后说道,“二嫂,你离开了洛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贞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林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只是她还是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总之你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林家人自然也不想再看见你!”林靖不多说些什么,只是推了贞娘一把。

    贞娘脚步慌乱。

    而她自然是没有想过,林靖早就想过了,到时候他就奏禀皇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只不过是他嫉恨自己的二哥,所以才心声歹意,连累了皇后娘娘。

    所有的一切,与林瑞无关。

    只不过贞娘脚步匆匆,只是没有多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却还是回过了脑袋,就这般泪眼朦胧地瞧着林靖,然后是声音颤颤地说道,“那时,那天夜里,我究竟有无……”

    若不是听了慕染所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如今既然是知晓了这件事情,必然是要弄个明白。

    只是林靖显然没有预料到贞娘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而听她的语气,林靖更是不知道贞娘心中是如何想的,究竟知道些什么,他只是背过了身子去,只留给了贞娘一个决绝的背影,贞娘失望之间,去只听得了林靖淡淡说道,“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二哥的事情,还请二……请你放心!”

    贞娘的身子一僵,忽然意识到了,林靖大概是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她苦笑一声,却还是转身飞快地跑开了,她听见了林靖所说之时,心里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的。

    然而,便是这时,心里却又像是空了一块一般,是压抑的难受。

    林瑞被压入了宗人府之中,秋后处斩。

    圣上宽宏,这件事情并未累及了林府,只不过林府最终还是败落了下来,门庭冷落,秋风席卷落叶,堆成了一地的枯黄。

    而林府之中,本来就多是冷血无情的家眷,如今自然是瞧见了这偌大的林府变成了这般模样,一个个早就是能拿了什么就使劲地抱在了怀里,争相着离去了。

    原本还算是金碧辉煌的林府,仅仅不过是一夜之间罢了,却是人走茶凉,空空如也,只是因为圣上的一道圣旨,便落得了这般地步。

    林老太太却是纹丝不动地守在了萧条的厅堂之中。冷眼旁观着那般慌乱的情景,一双冰冷而苍老的眼眸里也不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然后是耳畔纷纷扬扬的喧嚣。她不苟言笑的一张脸显得是愈发的冷峻,只是谁也不知道,就是此时此刻,这一位几经风霜的老者,却是再也听不清楚一丝的声音了。

    而原本看着林老太太就毕恭毕敬,不敢言语的人们,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小姐们。还是府里的小厮丫鬟,如今只管着逃命要紧,哪里还会将这个年过半百。又不中用的老太太放在眼里的,林老太太只是冷笑一声,最终却还是瞧着他们一个个离去了。

    大批大批的人涌出了林府,就像是这儿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生怕着只沾染到了。

    而等到林府终于渐渐地冷寂了下来。变成了再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却忽然有一道身影步入了这般荒凉的府中,终于叫老太太神色一惊。

    彤彤许久未到了林府之中,看着面前的林府却是神色愕然的,只觉得是破落了许多,再不复心中所想的模样,她一惊,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迈入了门槛,而便是这个时候。耳畔却是有阴冷的声音,“你是谁?来我们林家干什么?”

    彤彤的脚步一顿,只觉得自己是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只不过当她瞧见了林老太太的时候这才松了 一口气,嘴角挤出了一丝笑意来,微微欠身,这才终于说道,“会老太太的话,是彤彤的姐姐唤了彤彤告诉林老太太您一声,让您不必担心,慕家的十三爷已经在来了洛城的途中了,他很快就会接了您回去的。”

    十三爷,慕天赐。

    林老太太定了定神,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却只觉得眼睛模糊开来了,就是话也听不清楚了,只想着会不会方才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说的是谁?那个十三爷?可是天赐?!”

    “正是。”彤彤神情微怔,这才说道。

    “可是都来了?“这般听着,只觉得老太太的声音都沙哑了起来,声音颤颤,带着些许的含糊,还没有说了几句,就已经开始喘气了,看着似乎很是吃力的模样。

    彤彤一惊,赶紧扶住了老太太,只怕她若不是及时扶住了,这林老太太都是要跌倒了下来了,“老太太放心,都来了。”

    这般一说,总算是叫了林老太太平静了下来,眼里也清明了许多,却是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来了好啊,好啊。”依旧是声音颤颤。

    而她说着这话的时候,一双苍老的眼睛忽然便是这般瞧着彤彤,就像是很努力地要将她看见一般,彤彤只觉得一慌,也不知道这位老太太究竟是想要干些什么,却在这时只听得了老太太忽而开口问道,“你姐姐……可是医坊的哪一位神医姑娘?”

    她眼前虽然是模糊了开来,只是心里却依旧是清明的,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过来,只是彤彤却百思不得其解,这林家的老太太如何知晓是她的阿姐?!

    然而,却又听得了老太太又忽而沉沉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走了啊!是都走了啊!”

    声音里却是听不清究竟是什么感情。

    就是彤彤,也忽而同情起眼前的老太太了,虽然她平日里是不苟言笑,面上总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只不过那也是为了整个家族,这般一个庞大的家族,自然是需要一把戒尺的,而林老太太自然便是拿一把戒尺,虽然她严厉,没有表情,只是谁也不能否认,她所这的这些,都是为了撑起这一个庞大的家族, 而如今,是一切都毁了。

    彤彤还在这般想着,却又听得了林老太太忽而开口,“你是彤彤么?”

    彤彤一惊,这才注意到,自方才开始,这位老太太便一直是盯着自己的,只不过这时,那方才还稍稍显得清明的眼睛此刻又模糊了开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有没有看清了自己了,而彤彤只能是讪讪地笑着,也不知道这一位老太太究竟有没有是看清了自己的。

    而便是这个时候,只听得了老太太忽然握住了彤彤的手,刺骨的冰冷叫彤彤神色一怔,而老太太却是领着她到了自己的房内,却只叫了她拿出了放在了书架里的一幅画卷。(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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