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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迟莯     如玉医坊txt下载     如玉医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五章

    未央还没有到太子府的时候,便看见门口伫立着的那道熟悉的声音,微微垂下的脑袋,手中一柄长剑直直地插进土中,黄土崩裂,大地似乎正在轻微地颤栗着,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不生不死,看上去如同一个悲哀的傀儡。

    未央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纹丝不动的阿暮。

    忽然扬起了一阵冷风,伴着冰冷刺骨的箫声,阿暮忽然抬起了脑袋,眼中却是一片漆黑的光芒,冷漠地看着未央与白湛二人。

    白湛终于收敛了脸上的无所谓,蹙眉望着面前的阿暮,只是将未央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哈哈哈。”是林浩然狂妄张扬的笑声,他大步走至阿暮的身侧,满意地看着这个已然被他控制了的完美的武器,冷眼瞧着白湛,“白湛,我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为了这么个丫头处处与本王作对?”

    “作对倒不敢!”白湛嘴角依旧勾着一丝邪魅的笑容,“只是白湛不才,倒不敢帮着殿下做事呢!”

    “哼。白湛。”一道寒光自林浩然眼里闪过,那些日积夜涨的汹涌澎湃的杀气此刻再也藏匿不住,林浩然的怒意实在是令人骇然,他的声音几乎要将未央撕毁,“你以为本王没了你,就没有能人了嘛!”

    箫声愈发的刺骨,阿暮的眼眸越发的阴沉,终于,林浩然不过是微微一点头,阿暮手中的长剑瞬间爆发了强大的戾气,直直地朝着白湛劈了过去。

    白湛瞳孔皱缩。只将未央搂在怀中,一个侧身闪了过去,手中折扇一挥。好不客气地向着阿暮劈去,阿暮丝毫不退让,长剑挥落,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想起,那一柄象牙折扇顷刻之间便粉身碎骨。白湛的眉头,是蹙得更深了。

    没有人敢毁他的扇子。

    也没有人能够。

    那一刻,未央从来没有觉得有一个人的怀抱会是那样冷。她仿佛至于地狱一般,惊悚地看着白湛,未央张大了嘴巴。不详的预感填满了心头。

    “白湛啊!”只是她心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白湛却忽然松开了自己。

    他缓缓地走至了自己的面前,只是冷然地看着阿暮,未央站在他的背后。凝视着他挺拔的背影。白衣胜雪,天边似乎下起了雪来。

    未央不禁瑟缩着身子,却依旧觉得冷得异常,似乎有什么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忽然下起了雪来,未央抬头望去,是纷纷扬扬如鹅毛一般的大雪,四周银装素裹,一片纯白。白湛的身影似乎也被湮没在了这样诡异的白色之中。

    不消一会子,大雪越积越厚。似乎要将太子府掩埋。

    而更令未央惊愕的却是依旧纹丝不动地阿暮,他就这样站在一片冰冷之中,面无表情,然而,那般猛烈的雪花却始终近不了他的身,那一刻,他的暴戾像是熊熊燃烧的紫黑色的火焰,与白湛对峙着,丝毫不让。

    林浩然的眼眸幽深,凝视着这二个人。

    箫声忽然峰回路转,发出蜂鸣一般高亢的声响,在场的所有人忽然都捂住了嘴巴,林浩然眼眸一动,脚步一个踉跄,表情却是有些挣扎,未央一时间没有反应,只觉得那声音仿佛是要撕裂了自己的耳膜一般,痛苦地跪了下来。

    白湛的余光察觉出了未央的异常,只是身形一闪,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林浩然眼眸一动。

    谁都没有看到,阿暮就是在此刻,高高地举起了那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朝着白湛毫无防备的空门劈了下来。

    “白湛!”未央大惊失色。

    鲜血自白湛的嘴里涌出,正是在那一刻,纷纷扬扬的大雪骤然停了下来,谁都没有发现,自天边出现的阴霾缓缓地压了过来。

    鲜血染红了未央的眼睛,只是白湛的笑容却是愈发的幽深,感受着未央抱紧了自己的温暖,他右手轻轻一扬,阿暮转眼之间就飞出去了几步之远,一时间之间,再也没有敢接近这二人。

    “好脏。”白湛只是浅浅地笑着,似乎在这个时候,只重视着自己的容颜。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拉过来的!”未央慌乱地自白湛的怀中掏出了他的帕子,胡乱地想要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只是鲜血却不断地流下来,越来越多,滴在她的衣襟上,落在了她的心头,是怎么也擦不掉了。

    “是我的错。”然而,白湛依旧只是笑着,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的痛苦,他伸出手来,沾着炙热的血,轻抚着未央白皙的脸庞了,她的脸上也沾染了血色,只是白湛的声音是异样的温柔,“为何当初我会将你推到了沈疏的身边?”

    “白湛……”未央此刻早已不知如何是好,更无法明白白湛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此刻,林浩然却只是冷冷地站着一旁,看着发生的一切,却是心下了然,他想的果然没有错,对付白湛,明里暗里都不行,而只能做的,便是找到他的死穴,而黎未央,就是白湛最大的软肋。

    林浩然一想到这里,双拳却不自觉地握紧,眼里的杀意是愈发的凛冽。

    未央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阿暮,他现在分明是将置自己与白湛于死地,那样强烈的杀气,像是咆哮怒号着的惊涛骇浪,而她分明感觉到白湛的气息已然逐渐弱了下去。

    再这样,他们都得死。

    因她而死的人实在太多,她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再次发生!

    这样想着,未央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白湛的怀抱,虽然脚步迟疑,却还是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阿暮走去。

    手中的剑柄又紧了些,阿暮杀意正浓。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未央,就像是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是随着未央的靠近,他的眼睛分明出现了些许的变化。他只看见了漫天的血光,而未央在他的眼里,却成了深仇大恨的仇人!

    长剑直指未央,阿暮没有一丝的犹豫。

    未央只觉得脚步有些发颤,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阿暮。是我,我是未央啊!”

    他却依旧纹丝不动,杀意凛然。

    “阿暮!”未央小声地唤着他的名字。一步步挪动着自己的脚步,看着他将那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未央忍了许久,终于在此刻落下泪来。

    她分明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她将阿暮从血泊中拖进了黎府。看着这个少年睁开眼睛。眼里的清澈让她心颤,也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她认识的阿暮,不是如现在一般冷漠的少年,而是常常二丈摸不着头脑的傻子。她看着他如孩子一般咿呀学语,看着他在暮春时节寻得枝头的一枝梅花,看着他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与黎念泽的身后,被捉弄之后依旧只是挠着脑袋跟着嬉笑个不停。

    一年春华秋碧,回首不过潇潇暮雨。

    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当初的少年就这般冷漠地站在自己的身前,眼里铺天盖地的杀气竟是为了自己而来。

    “阿暮!”未央的声音颤栗着。却忽然举起手来,紧紧地握住那寒光四射的长剑,就连白湛都愕然,鲜血顺着剑身落了下来,阿暮的眼里似乎有什么在闪烁着,他却只是已久伫立着,纹丝不动,只是僵硬着那个姿势。

    而在下一刻,未央忽然一把紧紧地抱住了阿暮,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着,“白湛,你快点走!”

    白湛似乎没有料到未央会这样做,没有听她的话,只是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这个傻瓜。

    却在这时,阿暮眼里的浑浊渐渐散去,手中的长剑落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他就这样被未央抱着,仿佛突然拥有了一丝自己的意识。

    “阿暮啊!”未央终于笑了起来。

    可谁知,箫声忽然又高亢了上去,阿暮身子一紧,眼里紫光大现,却是一把扼住了未央的喉咙,未央痛苦地看着阿暮漆黑的瞳孔里走就失去了自己的模样,只是无望地挣扎着。

    白湛终于艰难地站起了身,只是阿暮那一招实在是太过强大,他几乎是筋脉寸断,再提不起一丝力气。

    未央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可笑,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阿暮的手上。

    然而,也就在此时,不知道从哪儿奏起的箫声,从远处缓缓传来。

    绕着隐隐残香,飘着凄凄伤意,却是同之前的凄厉全然不同的曲调。

    林浩然皱着眉,似乎也不知这箫声从何而来。

    这时却从太子府外的竹林间缓缓走来一道娴静的身影,着一身纯白色苏绣月华锦衫,款款而来。

    阿暮手下的力道忽然弱了下去,渐渐地将未央放了下来。

    未央大口喘息着,同样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着那位神秘的不速之客,只是那道熟悉的影子印在她的眼里,未央不由得惊呼出声。

    阿暮却仿佛耗干了所有的力气,身形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身形微微地颤栗着,呼吸急促,似乎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未央却听见了他的声音,那般低沉的却是真挚的一声。

    “主人。”

    童彤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愕然。

    林浩然却只是冷笑一声,“你竟然还没有死!”

    放下了手中的短萧,童彤只是笑得淡然,“童彤至今不死,倒是惊扰太子了。只不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如此仁慈,竟还能留着我童家的人!”

    骨瘦如柴的少年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林浩然的身后站出来的,眼眶深深地凹陷着,两眼黯淡无光,只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愣愣地瞪着童彤,许久,终于绽放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却冰冷刺人,“阿姐。”

    “你闭嘴。”谁知童彤只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童家不需要你这样的懦夫。大伯更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阿姐,你这就是说错了。”童箬却依旧面不改色地笑着,只不过他实在是太瘦了。那笑容看上去在脸颊里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呈现出诡异的画面感,看得未央不禁作呕,极力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看着阿暮,又看着白湛,最终还是缓缓地靠近了白湛,换着他的手。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他不倒下。

    童箬的声音却依旧如天边的乌云一般低沉,他只是冷笑着,“当初我爹也不是帮着太子做事情么。我不过是子承父业罢了。”

    “子承父业?”童彤的笑容又冷了几分,只是缓缓地向前走着,纵然每走一步会牵扯到身上还没有痊愈的伤口,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却依旧神态自若。握紧了手中的短萧,“那你知道大伯的代价么?”

    “那是因为童柏春背叛了本王!”林浩然终于朗声说道,“若是有谁胆敢背叛本王,本王定叫他不得好死!”说着他的目光却是落到了白湛的身上,冷冷地带着毫不留情的杀气。

    童彤并不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来,赫然注视着童箬,“童箬。你不能这么对待琖,他是……”

    “是我的胞弟吗?”童箬却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真是可笑,既是我的胞弟,你们又为自他出生就将他送到了那昆仑之巅,不让他回来,让他孤苦无依地在那儿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别跟我扯什么血浓于水的例子,你们那些恶毒的伎俩,我早就已经一清二楚了!”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脸色时愈发的狰狞。

    “是这样嘛。”童彤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是你偷了族谱,是你一直帮他办事,出卖了童家,所以当初我们上了昆仑之时才会一无所获,所以童家在昆仑的田地才会毁于一旦,琖也会不知所踪,这一切,原来都是你害的。”

    “是又如何?”童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诞的事情,在他的眼里,童家的人才是无可救药的,他不过是做了一件再正确无比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刻听着童彤的振振有词,仿佛她丝毫没有做错一般,童箬却是愈发的激动。

    “阿姐,之前我敬重你,敢于同童家的那些人对抗,只是我却不知道你是何时也是同她们同流合污的,琖是我的胞弟,那时童家人在尚在襁褓之中的他送去昆仑,只为了他能够远离尘世,好好修行,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因为他那时呼吸微弱,快要夭折了,你们怕玷污了童家的名声才这么做的么?如今我只不过是把他带到了我的身边,你又何必阻止我?”

    “如今童家落得了这般田地,你既是我的弟弟,我本不想对你如何。只是,”紧握着手中的短萧,童彤只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该伤害我的朋友,更不应该伤害琖。”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童箬却是愈发的气愤起来,只是将短萧凑近了自己的唇边,凄厉的箫声瞬间奏响,那样刺痛耳膜的声音,未央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却仍旧觉得天旋地转。

    陷入昏睡之中的阿暮忽然惊醒了过来,眼里又是如之前一边的漆黑,捡起了手中带血的长剑,面无表情地朝着童彤步步逼近。

    童彤望着阿暮的模样,眼里是一片心碎,只是此刻的她不再软弱,毫不犹豫地拿起了短萧,眼里是闪烁着的杀气。

    然而,箫声碰撞在一起,那巨大的威力不言而喻。

    顷刻间,风云变色,阿暮却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打着滚儿,几欲昏厥。

    不过不消一会子,童箬手中的短萧忽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声音自箫间漏出,在发不出一丝声响。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破碎的短萧,只是眼神复杂地望着童彤,嘴里呢喃着,“这不可能!”

    “自然是可能!”童彤终于收了手中的短萧,只是断然地说道,“童家的宝贝向来不少,你手中的不过是防治的赝品罢了,我的这把,才是真正的传家宝贝。”

    “什么!”童箬的脚步一个踉跄,直愣愣地瞪着眼睛。只是愕然。

    林浩然却在这时冷笑一声,只不过一掌拍在了童箬的头上,“真是没用的东西!”

    童箬应声倒下。维持着脸上难以相信的神情,童彤却一个猝不及防,看着林浩然的冷酷,脸上是难掩的怒容。

    “你不必这么看我!”林浩然却只是冷然道,“没用的人,都该死!还有你们,敢在本王的府上。闹事!也该死!”他的话音刚落,数十个身着黑衣,体格精壮的黑衣男子从府内列出。杀气腾腾地看着前来的几个人。

    未央看着已然陷入昏迷之中的白湛,想着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对他们不利。

    而童彤的目光却落在了阿暮的身上,她本可以用箫声操纵着阿暮,只是他体内的蛊毒未解。她不愿意冒这个险。也不愿意操纵着血亲之人。

    一时间在,几人全都陷入了为难之中。

    林浩然毫不犹豫地做了一个指示,几个黑衣人毫不犹豫地想着他们冲了过去。

    却也正是这个时候,大地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众人感觉着脚下的颤抖,不由得全都纷纷停住了动作,只等着这般天翻地覆过去。

    那几个人高马大犹如铁齿铜墙一般的大汉却是在这个时候步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瞧着林浩然他们。为首的大汉更是大声嚷嚷着。“有谁想要伤害未央姑娘的,先从我大汉尸体上踩过去!”

    来势汹汹。林浩然并没有占得到什么便宜。

    只是大汉们越聚越多,站在太子府前,数量多到已经围城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未央这才笑了起来,只是眼角含着泪光。

    林浩然虽然不甘心,却还是领着人回了太子府里边,却只留下童箬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趴在地上,大门轰然合上。

    童彤踱步到童箬的身前想,想要扶起他。

    只不过童箬的血越来越多,迷迷糊糊地即将要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白湛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是救不了他了,不过若是白湛清醒,恐怕也不会出手相救。

    童箬吃力地睁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之中看着陷在一片血红中的童彤,挣扎着说道,“我知道他们在他身上下了蛊,我去楼兰不过是想为琖解了蛊毒,这究竟是为甚么?”他说完这句却是再发不出声音来。

    “说来话长。”童彤说完了这句,只是轻轻地帮他合上了眸子,便起了身,跌跌撞撞地走远了。白湛也被大汉带来的人抬走,未央缓慢地跟在最后,看着各异的背影。

    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侧,将纯白色的纱布缠在她伤痕累累还在淌着血的手上,似是叹了口气,只是抹不掉话里的媚意,“你这又是何必,若是我们晚了一步,你岂不是都要自个儿抹脖子了?”

    虽然是说笑话,未央却是再也笑不出来,只是表情惨白地说道,“还好你们来了。”她说完了这句就因着失血过多一下子倒在了媚儿的身上。

    等到她幽幽转醒,已然被送回了自己的谢水轩,一睁眼却是林秀鸾焦急的眼神,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林秀鸾只紧张地问道,“白湛呢,他的伤好了吗?还要阿暮,他可是清醒了?”

    未央一边说着一边剧烈地摇晃着秀鸾的肩膀,秀鸾无力地翻着白眼,整个心肝脾肺脏都差点儿被抖了出来。

    而在,白湛倒在床榻之上,毫无血色。

    三儿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刚拧了毛巾,却忽然被白湛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一惊,看着白湛赫然暗送秋波的眼睛,倒是松了一口气,“公子,你可是醒了。”

    “我一直都是醒着的。”白湛却只是诡异地一笑,轻松自如地下了床,背上的血迹早已凝固,他褪下了身上的衣衫,光滑的美背上只是暗红的血色,却不见半点伤痕。

    “公子……”三儿僵立在原地,一时间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不必大惊小怪!”白湛望着铜镜里略略散乱的发丝,有些不满地蹙着眉头,不过嘴上却只是风轻云淡地说着,“若我没有演了这场戏,又哪里能够知道那么多的秘密?”

    阿暮的本名是童琖。

    这是童家上下极少数的人知道的秘密,甚至在童家老爷子将童家交托到童彤的手上之前。她对这一切也不曾知晓。

    她只知道她有一个弟弟,曾叫做童箬,在她儿时的记忆里。那时的童箬总是笑嘻嘻地对她诉说那些荒诞的梦境。

    那时的他还如同最后一次唤她一般,带着让人心疼的温柔,“阿姐。”

    直到有一日,童箬不顾大伯的反对,离家出走,只留给了她一封书信,他不过是为了去找寻他那位在梦境里出现的胞弟。从此一去不复返。

    多少年了,若是童箬没有出现,她恐怕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这个弟弟吧。

    手心里的短萧是莫名的刺骨的寒冷。童彤却依旧紧紧地握着它,妖娆的花纹映在了她的瞳孔里,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是她的眼里分明有什么在闪烁着。

    未几。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未央却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与秀鸾一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却是为了听一个故事。

    也是童家的秘密。

    童彤微微眯起眸子,那确实是很久很久的记忆了。

    童琖是童箬的胞弟不错,只不过童家老爷子却在他尚在襁褓之时就将他送去了昆仑,知情的人闭口不言,不知情的只当是大伯母经了难产终于诞下小公子,自己却撒手人寰。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那时童箬总是对童彤说,他梦见自己有一个弟弟。他们在梦里无忧无虑地尽情嬉戏着,只是那地方那样冷。就连是在梦中,还是冷到了他的骨子里。

    童彤却只是一笑置之,只当是个古怪的梦境罢了。

    直到童箬那一次离家,留下了书信,只告诉了她一人童家的阴谋。

    只因为大伯母的难产,害了童琖得了不足之症,他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异常的虚弱,像是快要死了一般,这才将他送到了昆仑,交给了历代守卫童家的长老。

    他没死是他的福气,从此以后日夜守在昆仑,保护着童家的宝贝。

    他若是死了,就当童家再没有这个儿子。

    这便是童箬的胞弟,在他无意间得知了这个秘密之后,一下子看透了童家府上所有人的真面目,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再不踏进家门一步。

    而也就是在那时,童家老爷子病危,告知了她事情的真相。

    的确是有人得了不足之症,只是不是童琖,而是童箬。

    他虚弱得已然失去了呼吸。

    那是童家的规矩,每一代,都需要一个男儿赶赴昆仑,那些在昆仑山上的少年们,从此生死未卜,再不复见。

    童家到了他大伯那一代人丁早已不兴,童箬与童琖,必须有一个送去昆仑。

    谁都以为他会选童箬,这样一个将死不死的婴儿,全然没有留下来的用处,童琖是无辜的,同时,他也是健康的。

    只不过童柏春咬了咬牙,却将童箬留在了童家。

    童彤至今还记得童家老爷子苍老的声音,不苟言笑的他却在那一刻落下泪来,落在苍白的须发上,他淡淡地说着,“我还记得那时你大伯说的话,他说,那孩子已经受了这般的苦,琖儿去了昆仑还能活,箬儿却不行,他不能这么自私。”

    童彤讲到这里,波澜不惊的脸上已有了动容。

    只是未央与秀鸾早已泣不成声,抱头痛哭起来。

    童彤一惊,眉眼间有些不解,却也有些……无语。

    未央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抽噎着说道,“没想到我家阿暮身世如此悲惨,那童箬也是个可怜人啊!真是太惨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阿箬最后也变成了那般模样,那也是他的命。”经此一劫,童彤似乎明白了许多道理,眼里总是有抹不去的哀愁。

    不过未央看着她手里紧握着的一把制作精美的短萧,吸了吸鼻子,这才疑惑地问道,“只是你手里的这把短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么?”童彤的目光落在萧身的晶莹剔透上,似乎有一瞬的迟疑,不过等都她抬起头来看着未央的时候,只是轻声地笑道。“只不过是童家的传家宝贝罢了,那时我对你说了那些事情,却怎么也料不到你会这般心急。也不听我说完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安来了,你可是找到我说的大伯藏匿的秘密了?”

    一说到这个,未央只觉得自己是再没有脸见童彤了,都说冲动是魔鬼,她当初那般风风火火,信誓旦旦,是如何也料不到竟然会把自己逼到了这地步的。现在还整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真的是没有脸去见江东父老了。

    “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毫无头绪。”说到这儿,童彤只是微蹙着眉头,似乎若有所思一般。

    忽然,未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许久不见的童彤。只觉得有些异样,看着她的眼睛里就这么五味俱全起来。

    而此时此刻,在偌阴森的太子府里,林浩然的脸色就像是这阴沉的天气,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个童彤,竟然还没有死!”他说着一圈砸在了石墙上,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沈洛站在一旁。却默不作声,只是恭敬地看着太子。

    “那个童箬。竟然如此没用,我以为他好歹是童家人,又从楼兰而来,怎么说也能控制童琖的,却还是个不成器的东西!”林浩然说着是愈发的气愤。

    沈洛暗暗地观察着太子的颜色,直到这个时候才插了话进来,毕恭毕敬地问道,“太子的意思是,那童琖体内的蛊,也是童箬所为?”

    “童箬也不过是去楼兰学了些许罢了。”林浩然只冷着眸子淡淡地说道,“也不知道童家人是如何得到的这玩意,若是我有了这般宝贝,那白湛又何足畏惧?”不过说到白湛,林浩然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只是瞥了一眼沈洛,想着他自己倒是忘记了,沈洛也是心系黎未央之人,倒时候他一定要借着黎未央之手,将这两个人一并除去了,只不过如今他才发现身旁的一个个都是废物,只剩下沈洛,看上去还有一丁点的用处,如今自己这个时候只能先暂时留着他,等到他大日一统天下再除去他也不迟。

    不过沈洛倒是没有发现林浩然的心思,只是眼里有什么闪过,献计道,“要说这蛊术,童家再厉害,也是同楼兰之人学的,若是我们能够从楼兰找到能人,太子的宏图大业又有哪儿来的额顾虑?”

    “这倒是不错。”林浩然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刚想叫沈洛放手去做,话到嘴边忽然收了住,只是眼神一闪,拍着他的肩膀给笑道,“你的提议倒是不错,我自会派人去做,沈洛,你帮了本王那么多,本王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的。”

    “能为太子做牛做马,自是微臣之本分。”沈洛倒是一脸的谦卑。

    幽暗的月光下,两个人的勾当更显阴冷异常。

    而在谢水轩,未央却悄悄地溜进了童彤的房内。童彤正换了药,经历了那本折磨人的痛苦,小脸有些煞白,身上的伤口许是因了白日里的缘故,愈发的疼痛起来,不过倒也只是皮肉上的折磨,童彤也不放在心上。

    “很疼吧?”未央一向不是一个轻易忍受疼痛的人,现在看着童彤这般模样,光是自己想象一下就觉得龇牙咧嘴,“那日白湛留下的药,没用么?”

    “起初效果倒是厉害,”童彤退了宫女,为未央沏了一壶茶,这才含笑说道,“只是我并未用下去。”

    “为何?”未央有些不解。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童彤却只是凄然一笑,“这些疼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我不会忘记童家人在我眼前受的那些苦难,我也不会忘记这亡家之痛。”

    “你还记得……”未央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心里的想法道了出来。

    “记得要向林浩然报仇吗?”童彤只是冷冷地笑道,“这是自然,他害得我们这样残,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这样的童彤,未央看在眼里,确实有些陌生了。

    “童彤,你真的是童彤吗?”这样想着,未央心里的话不禁脱口而出,她就那么看着她,那眼神,与那时看着阿暮的样子无异。

    童彤似乎有些诧异,不过转瞬释然,“未央,人都是会变得,每个人,在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之后,总是要改变一番,这是成长,你应该明白的。”她的声音淡淡的, 似乎很是淡然。

    未央摇了摇脑袋,“我自然知道这个。我的意思是,”舌头咬着下嘴唇,未央忽然紧张起来,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想了许久的措辞,终于抬起了脑袋,正视着童彤波澜不惊的瞳孔,终于问道看,“我是说,你真的是童家的大小姐吗?”

    一阵微风吹拂进屋子,屋里的烛光在风中无力地摇曳着,终是忽然灭了下来,

    一片昏暗中,忽然看不清童彤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六章

    童彤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愕然。

    林浩然却只是冷笑一声,“你竟然还没有死!”

    放下了手中的短萧,童彤只是笑得淡然,“童彤至今不死,倒是惊扰太子了。只不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如此仁慈,竟还能留着我童家的人!”

    骨瘦如柴的少年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林浩然的身后站出来的,眼眶深深地凹陷着,两眼黯淡无光,只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愣愣地瞪着童彤,许久,终于绽放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却冰冷刺人,“阿姐。”

    “你闭嘴。”谁知童彤只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童家不需要你这样的懦夫,大伯更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阿姐,你这就是说错了。”童箬却依旧面不改色地笑着,只不过他实在是太瘦了,那笑容看上去在脸颊里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呈现出诡异的画面感,看得未央不禁作呕,极力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看着阿暮,又看着白湛,最终还是缓缓地靠近了白湛,换着他的手,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他不倒下。

    童箬的声音却依旧如天边的乌云一般低沉,他只是冷笑着,“当初我爹也不是帮着太子做事情么,我不过是子承父业罢了。”

    “子承父业?”童彤的笑容又冷了几分,只是缓缓地向前走着,纵然每走一步会牵扯到身上还没有痊愈的伤口,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却依旧神态自若,握紧了手中的短萧,“那你知道大伯的代价么?”

    “那是因为童柏春背叛了本王!”林浩然终于朗声说道。“若是有谁胆敢背叛本王,本王定叫他不得好死!”说着他的目光却是落到了白湛的身上,冷冷地带着毫不留情的杀气。

    童彤并不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来,赫然注视着童箬,“童箬,你不能这么对待琖。他是……”

    “是我的胞弟吗?”童箬却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真是可笑,既是我的胞弟。你们又为自他出生就将他送到了那昆仑之巅,不让他回来,让他孤苦无依地在那儿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别跟我扯什么血浓于水的例子,你们那些恶毒的伎俩。我早就已经一清二楚了!”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脸色时愈发的狰狞。

    “是这样嘛。”童彤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是你偷了族谱,是你一直帮他办事,出卖了童家,所以当初我们上了昆仑之时才会一无所获,所以童家在昆仑的田地才会毁于一旦,琖也会不知所踪,这一切,原来都是你害的。”

    “是又如何?”童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诞的事情。在他的眼里,童家的人才是无可救药的。他不过是做了一件再正确无比的事情,只不过这一刻听着童彤的振振有词,仿佛她丝毫没有做错一般,童箬却是愈发的激动。

    “阿姐,之前我敬重你,敢于同童家的那些人对抗,只是我却不知道你是何时也是同她们同流合污的,琖是我的胞弟,那时童家人在尚在襁褓之中的他送去昆仑,只为了他能够远离尘世,好好修行,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因为他那时呼吸微弱,快要夭折了,你们怕玷污了童家的名声才这么做的么?如今我只不过是把他带到了我的身边,你又何必阻止我?”

    “如今童家落得了这般田地,你既是我的弟弟,我本不想对你如何。只是,”紧握着手中的短萧,童彤只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该伤害我的朋友,更不应该伤害琖。”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童箬却是愈发的气愤起来,只是将短萧凑近了自己的唇边,凄厉的箫声瞬间奏响,那样刺痛耳膜的声音,未央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却仍旧觉得天旋地转。

    陷入昏睡之中的阿暮忽然惊醒了过来,眼里又是如之前一边的漆黑,捡起了手中带血的长剑,面无表情地朝着童彤步步逼近。

    童彤望着阿暮的模样,眼里是一片心碎,只是此刻的她不再软弱,毫不犹豫地拿起了短萧,眼里是闪烁着的杀气。

    然而,箫声碰撞在一起,那巨大的威力不言而喻。

    顷刻间,风云变色,阿暮却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打着滚儿,几欲昏厥。

    不过不消一会子,童箬手中的短萧忽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声音自箫间漏出,在发不出一丝声响。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破碎的短萧,只是眼神复杂地望着童彤,嘴里呢喃着,“这不可能!”

    “自然是可能!”童彤终于收了手中的短萧,只是断然地说道,“童家的宝贝向来不少,你手中的不过是防治的赝品罢了,我的这把,才是真正的传家宝贝。”

    “什么!”童箬的脚步一个踉跄,直愣愣地瞪着眼睛,只是愕然。

    林浩然却在这时冷笑一声,只不过一掌拍在了童箬的头上,“真是没用的东西!”

    童箬应声倒下,维持着脸上难以相信的神情,童彤却一个猝不及防,看着林浩然的冷酷,脸上是难掩的怒容。

    “你不必这么看我!”林浩然却只是冷然道,“没用的人,都该死!还有你们,敢在本王的府上,闹事!也该死!”他的话音刚落,数十个身着黑衣,体格精壮的黑衣男子从府内列出,杀气腾腾地看着前来的几个人。

    未央看着已然陷入昏迷之中的白湛,想着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对他们不利。

    而童彤的目光却落在了阿暮的身上,她本可以用箫声操纵着阿暮,只是他体内的蛊毒未解,她不愿意冒这个险,也不愿意操纵着血亲之人。

    一时间在。几人全都陷入了为难之中。

    林浩然毫不犹豫地做了一个指示,几个黑衣人毫不犹豫地想着他们冲了过去。

    却也正是这个时候,大地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一众人感觉着脚下的颤抖,不由得全都纷纷停住了动作,只等着这般天翻地覆过去。

    那几个人高马大犹如铁齿铜墙一般的大汉却是在这个时候步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瞧着林浩然他们。为首的大汉更是大声嚷嚷着,“有谁想要伤害未央姑娘的,先从我大汉尸体上踩过去!”

    来势汹汹,林浩然并没有占得到什么便宜。

    只是大汉们越聚越多。站在太子府前,数量多到已经围城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未央这才笑了起来,只是眼角含着泪光。

    林浩然虽然不甘心。却还是领着人回了太子府里边,却只留下童箬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趴在地上,大门轰然合上。

    童彤踱步到童箬的身前想,想要扶起他。

    只不过童箬的血越来越多。迷迷糊糊地即将要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白湛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是救不了他了,不过若是白湛清醒,恐怕也不会出手相救。

    童箬吃力地睁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之中看着陷在一片血红中的童彤,挣扎着说道,“我知道他们在他身上下了蛊,我去楼兰不过是想为琖解了蛊毒。这究竟是为甚么?”他说完这句却是再发不出声音来。

    “说来话长。”童彤说完了这句,只是轻轻地帮他合上了眸子。便起了身,跌跌撞撞地走远了。白湛也被大汉带来的人抬走,未央缓慢地跟在最后,看着各异的背影。

    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侧,将纯白色的纱布缠在她伤痕累累还在淌着血的手上,似是叹了口气,只是抹不掉话里的媚意,“你这又是何必,若是我们晚了一步,你岂不是都要自个儿抹脖子了?”

    虽然是说笑话,未央却是再也笑不出来,只是表情惨白地说道,“还好你们来了。”她说完了这句就因着失血过多一下子倒在了媚儿的身上。

    等到她幽幽转醒,已然被送回了自己的谢水轩,一睁眼却是林秀鸾焦急的眼神,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林秀鸾只紧张地问道,“白湛呢,他的伤好了吗?还要阿暮,他可是清醒了?”

    未央一边说着一边剧烈地摇晃着秀鸾的肩膀,秀鸾无力地翻着白眼,整个心肝脾肺脏都差点儿被抖了出来。

    而在,白湛倒在床榻之上,毫无血色。

    三儿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刚拧了毛巾,却忽然被白湛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一惊,看着白湛赫然暗送秋波的眼睛,倒是松了一口气,“公子,你可是醒了。”

    “我一直都是醒着的。”白湛却只是诡异地一笑,轻松自如地下了床,背上的血迹早已凝固,他褪下了身上的衣衫,光滑的美背上只是暗红的血色,却不见半点伤痕。

    “公子……”三儿僵立在原地,一时间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不必大惊小怪!”白湛望着铜镜里略略散乱的发丝,有些不满地蹙着眉头,不过嘴上却只是风轻云淡地说着,“若我没有演了这场戏,又哪里能够知道那么多的秘密?”

    阿暮的本名是童琖。

    这是童家上下极少数的人知道的秘密,甚至在童家老爷子将童家交托到童彤的手上之前,她对这一切也不曾知晓。

    她只知道她有一个弟弟,曾叫做童箬,在她儿时的记忆里,那时的童箬总是笑嘻嘻地对她诉说那些荒诞的梦境。

    那时的他还如同最后一次唤她一般,带着让人心疼的温柔,“阿姐。”

    直到有一日,童箬不顾大伯的反对,离家出走,只留给了她一封书信,他不过是为了去找寻他那位在梦境里出现的胞弟,从此一去不复返。

    多少年了,若是童箬没有出现,她恐怕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这个弟弟吧。

    手心里的短萧是莫名的刺骨的寒冷,童彤却依旧紧紧地握着它,妖娆的花纹映在了她的瞳孔里。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是她的眼里分明有什么在闪烁着。

    未几,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未央却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与秀鸾一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却是为了听一个故事。

    也是童家的秘密。

    童彤微微眯起眸子,那确实是很久很久的记忆了。

    童琖是童箬的胞弟不错,只不过童家老爷子却在他尚在襁褓之时就将他送去了昆仑,知情的人闭口不言,不知情的只当是大伯母经了难产终于诞下小公子,自己却撒手人寰。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那时童箬总是对童彤说。他梦见自己有一个弟弟,他们在梦里无忧无虑地尽情嬉戏着,只是那地方那样冷。就连是在梦中,还是冷到了他的骨子里。

    童彤却只是一笑置之,只当是个古怪的梦境罢了。

    直到童箬那一次离家,留下了书信。只告诉了她一人童家的阴谋。

    只因为大伯母的难产。害了童琖得了不足之症,他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异常的虚弱,像是快要死了一般,这才将他送到了昆仑,交给了历代守卫童家的长老。

    他没死是他的福气,从此以后日夜守在昆仑,保护着童家的宝贝。

    他若是死了,就当童家再没有这个儿子。

    这便是童箬的胞弟。在他无意间得知了这个秘密之后,一下子看透了童家府上所有人的真面目。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再不踏进家门一步。

    而也就是在那时,童家老爷子病危,告知了她事情的真相。

    的确是有人得了不足之症,只是不是童琖,而是童箬。

    他虚弱得已然失去了呼吸。

    那是童家的规矩,每一代,都需要一个男儿赶赴昆仑,那些在昆仑山上的少年们,从此生死未卜,再不复见。

    童家到了他大伯那一代人丁早已不兴,童箬与童琖,必须有一个送去昆仑。

    谁都以为他会选童箬,这样一个将死不死的婴儿,全然没有留下来的用处,童琖是无辜的,同时,他也是健康的。

    只不过童柏春咬了咬牙,却将童箬留在了童家。

    童彤至今还记得童家老爷子苍老的声音,不苟言笑的他却在那一刻落下泪来,落在苍白的须发上,他淡淡地说着,“我还记得那时你大伯说的话,他说,那孩子已经受了这般的苦,琖儿去了昆仑还能活,箬儿却不行,他不能这么自私。”

    童彤讲到这里,波澜不惊的脸上已有了动容。

    只是未央与秀鸾早已泣不成声,抱头痛哭起来。

    童彤一惊,眉眼间有些不解,却也有些……无语。

    未央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抽噎着说道,“没想到我家阿暮身世如此悲惨,那童箬也是个可怜人啊!真是太惨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阿箬最后也变成了那般模样,那也是他的命。”经此一劫,童彤似乎明白了许多道理,眼里总是有抹不去的哀愁。

    不过未央看着她手里紧握着的一把制作精美的短萧,吸了吸鼻子,这才疑惑地问道,“只是你手里的这把短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么?”童彤的目光落在萧身的晶莹剔透上,似乎有一瞬的迟疑,不过等都她抬起头来看着未央的时候,只是轻声地笑道,“只不过是童家的传家宝贝罢了,那时我对你说了那些事情,却怎么也料不到你会这般心急,也不听我说完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长安来了,你可是找到我说的大伯藏匿的秘密了?”

    一说到这个,未央只觉得自己是再没有脸见童彤了,都说冲动是魔鬼,她当初那般风风火火,信誓旦旦,是如何也料不到竟然会把自己逼到了这地步的,现在还整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真的是没有脸去见江东父老了。

    “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毫无头绪。”说到这儿,童彤只是微蹙着眉头,似乎若有所思一般。

    忽然,未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许久不见的童彤,只觉得有些异样,看着她的眼睛里就这么五味俱全起来。

    而此时此刻,在偌阴森的太子府里。林浩然的脸色就像是这阴沉的天气,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个童彤。竟然还没有死!”他说着一圈砸在了石墙上,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沈洛站在一旁,却默不作声,只是恭敬地看着太子。

    “那个童箬,竟然如此没用,我以为他好歹是童家人,又从楼兰而来。怎么说也能控制童琖的,却还是个不成器的东西!”林浩然说着是愈发的气愤。

    沈洛暗暗地观察着太子的颜色,直到这个时候才插了话进来。毕恭毕敬地问道,“太子的意思是,那童琖体内的蛊,也是童箬所为?”

    “童箬也不过是去楼兰学了些许罢了。”林浩然只冷着眸子淡淡地说道。“也不知道童家人是如何得到的这玩意。若是我有了这般宝贝,那白湛又何足畏惧?”不过说到白湛,林浩然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只是瞥了一眼沈洛,想着他自己倒是忘记了,沈洛也是心系黎未央之人,倒时候他一定要借着黎未央之手,将这两个人一并除去了。只不过如今他才发现身旁的一个个都是废物,只剩下沈洛。看上去还有一丁点的用处,如今自己这个时候只能先暂时留着他,等到他大日一统天下再除去他也不迟。

    不过沈洛倒是没有发现林浩然的心思,只是眼里有什么闪过,献计道,“要说这蛊术,童家再厉害,也是同楼兰之人学的,若是我们能够从楼兰找到能人,太子的宏图大业又有哪儿来的额顾虑?”

    “这倒是不错。”林浩然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刚想叫沈洛放手去做,话到嘴边忽然收了住,只是眼神一闪,拍着他的肩膀给笑道,“你的提议倒是不错,我自会派人去做,沈洛,你帮了本王那么多,本王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的。”

    “能为太子做牛做马,自是微臣之本分。”沈洛倒是一脸的谦卑。

    幽暗的月光下,两个人的勾当更显阴冷异常。

    而在谢水轩,未央却悄悄地溜进了童彤的房内。童彤正换了药,经历了那本折磨人的痛苦,小脸有些煞白,身上的伤口许是因了白日里的缘故,愈发的疼痛起来,不过倒也只是皮肉上的折磨,童彤也不放在心上。

    “很疼吧?”未央一向不是一个轻易忍受疼痛的人,现在看着童彤这般模样,光是自己想象一下就觉得龇牙咧嘴,“那日白湛留下的药,没用么?”

    “起初效果倒是厉害,”童彤退了宫女,为未央沏了一壶茶,这才含笑说道,“只是我并未用下去。”

    “为何?”未央有些不解。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童彤却只是凄然一笑,“这些疼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我不会忘记童家人在我眼前受的那些苦难,我也不会忘记这亡家之痛。”

    “你还记得……”未央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心里的想法道了出来。

    “记得要向林浩然报仇吗?”童彤只是冷冷地笑道,“这是自然,他害得我们这样残,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这样的童彤,未央看在眼里,确实有些陌生了。

    “童彤,你真的是童彤吗?”这样想着,未央心里的话不禁脱口而出,她就那么看着她,那眼神,与那时看着阿暮的样子无异。

    童彤似乎有些诧异,不过转瞬释然,“未央,人都是会变得,每个人,在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之后,总是要改变一番,这是成长,你应该明白的。”她的声音淡淡的, 似乎很是淡然。

    未央摇了摇脑袋,“我自然知道这个。我的意思是,”舌头咬着下嘴唇,未央忽然紧张起来,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想了许久的措辞,终于抬起了脑袋,正视着童彤波澜不惊的瞳孔,终于问道看,“我是说,你真的是童家的大小姐吗?”

    一阵微风吹拂进屋子,屋里的烛光在风中无力地摇曳着,终是忽然灭了下来,

    一片昏暗中,忽然看不清童彤的表情。

    月黑风高,星光暗淡。

    未央心中一紧,想着碰到这种时候总是没有什么好事的,可惜那该死的视力却在黑夜中一瞬间失去了方向。未央却分明看见了身前的人影一动,未央的心跟着一抽动,忽然想着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的最好时机了!

    正心惊胆战地这样想着。室内忽然大亮,童彤点了蜡烛,信步坐到了未央的身前。

    未央这才安心下来,只恼着恐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谁知童彤忽然说道,“那么你呢,你也是黎家的小姐吗?”

    “我……”未央一时愕然,思索着童彤话中的意味。

    “我是见过你的。”童彤终于笑道。“也见识过你的口才,那时你留着利落的短发,滔滔不绝。我倒是差点儿忘记了。”

    “童彤……”未央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眼里只剩才了童彤嘴角别有深意的笑容。

    等到了翌日,未央盯着个大大的熊猫眼出了屋子,顺眼惺忪。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拍了拍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捧着食盒的宫女惊见了未央的模样,忙跪下了身子,只是支支吾吾不说话,似乎并不认识未央了。

    未央也不理会,只是径直擦肩而过。

    她只是还沉浸在自己对于久远的记忆的思绪里。

    等到她终于到了童彤的房内,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榻上,童彤捧了一盏茶来。

    未央大的一个大大的哈欠瞬间凝固。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二人,惊吓了好久。她终于合上了嘴巴,“白湛,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的房间如何易主了?”白湛挑眉,撩拨着散在肩头的几缕诱发。

    “这房间阳光正好,又幽静,养伤的好去处。”未央这才想起这是自己的房间嘛,这样想着,倒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神色自若地坐到了白湛的对面,结果童彤递来的茶吃了一口,齿颊留香,他叹了一声,一脸的满足。

    不过在看一眼童彤,见她的气色不觉好了许多,身手也便利了些,未央眯着双眼笑道,“童彤,你身子还没好,就歇息着吧,这些事情宫女们还不回做么?”

    说到这里,童彤的眼里却闪过了一抹诧异,“你不说倒好,这样一说,我正觉得奇了,为何不觉一点痛楚?”她蹙着眉头,很是不解。

    “哦,那是我略施拙计罢了。”白湛却浅笑着,眼里的得意不言而喻,又淡淡地看着未央,那神情分明是在企盼着她快些来夸自己似的。

    未央心一凉,余光偷偷地瞧着童彤,果然看见她云淡风轻的一张脸此刻已经黑了下来。

    “多谢白公子。”然而,童彤却只是回了个礼,并未说些什么,只是转身走进了内室。

    “天哪,白湛。”等到童彤进去了,未央这才白了一眼白湛,“你干嘛多管闲事!”

    白湛只抬眼看着未央,心想这丫头是不是脑袋出了毛病,只是面上却不过是妖媚地一笑,“她身上的伤若是到现在还不好,说出去,不是要笑话我白湛的么?”

    一句话呛得未央是再也发不出一句声音来。

    这时候却有人叩门,说是有谁又送了一大堆流光溢彩的宝贝来,报的是未央未曾听过的名字。未央也不唤人进来,只是叫她把东西搁在了某个地方,忽的头疼起来。

    白湛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未央注意到了白湛的眼神,没好气地说道,“别看着我,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情,要不是你那一日在朝堂上忽然说了这样的话,那些大人们会争着来巴结我么?”

    白湛眉眼一动,慢悠悠说道,“我倒不觉得,这哪里有什么不好的?”那语气就跟说“不客气”似的。

    未央撇了撇嘴,不想再理会,童彤却在这时候走了出来。

    辰时刚过,日头也不深,未央却捂着嘴巴,瑟缩着身子,看着眼前的一片荒凉,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果然是被翻出来了!”话语里听不清究竟是和情感,臭气熏天,荒凉遍野,她只是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被雾气笼罩着的深处。

    未央起初还有些犹豫,却也只能拉着童彤的袖子,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闷声闷气地说道。“这儿究竟是哪里啊?”

    “是童家的祖坟。”童彤的话使人不寒而栗。

    终于到了童家老祖宗的坟前,看着一地的脏乱,爬上了青苔的石碑此刻正凄凉地倒在一旁。泥泞遮盖了碑上的字迹,看上去这一片场景甚是狼狈。

    未央不明所以,却在看到了裸露的棺材之时吓得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嘴里大喊着,“我的妈呀!”

    童彤却不感到害怕,只是轻轻地握着未央的手,云淡风轻地说道。“好了,没事了。”

    未央这才放下了自己的手,心惊肉跳地看去。棺材被合上,这才让她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了些下来,不过看着依旧神色如常的童彤,未央还是不禁问道。“我说童彤。那么可怕的东西,你都不怕的吗?”

    “你也信迷信?”童彤有些好笑地看着未央,眼睛却只是打量着那一副上好的棺木。

    百年的岁月,若不是这些日子被林浩然派人翻了出来,又经过风吹雨打,恐怕依旧崭新得如新作的一般,不过就是这样看去,那些肮脏的泥土也盖不住这一副棺木的光芒。

    童彤的眼前忽然一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她双手合十,拜了一拜。便顾不得地上的泥泞,蹲下了身子,往棺木的周身抹去,好似触到了什么,只听得轰轰烈烈一阵响动,那一副棺材忽然凹陷了下去,露出了通往地底下的石阶。

    未央惊得哑口无言,这般离奇的景象,她从未见过,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不过看着地底黑漆漆的,她脚步一顿,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着,“童……童彤啊……”

    “你真的不过来么?”童彤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竟然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了一支蜡烛来,侧身看着未央,嘴角含笑,不过未央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是怎么的诡异,只觉得双腿直打着颤儿,却还是欲哭无泪地攥紧了她的衣衫,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不大的陵墓,空空如也,只有几案上摆着的几本泛黄的书。

    上面是看不懂的字眼,未央只觉得索然无味,放下了书来。

    “大伯曾经说过,太爷爷的祖坟是童家最安全的地方,他是必定要将林浩然叛乱的证据放在这儿的,只是究竟会放在哪儿呢?”

    “藏东西的地方还能有哪里!”以未央的经验,扫一圈这块陵墓,不用脑袋想想都知道。

    “墙壁,还有地板。”童彤了然,双手轻叩石墙,听到的却都是沉闷的声响,未央也是趴在地上摸索着,只是全都已然无所获之后,未央的眼睛终于凝视着桌下的那块地板,她本来想抬了桌子在一旁,只是他却纹丝不动,她瞪大了眼睛,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依旧毫无所获。

    这桌子有古怪!

    童彤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将将桌上的书全都搬开,终于发现正中间的一本书死死地依附在桌子上,只不过在那一本书的正中央却是透明的如同琥魄一般的透明。

    未央覆手上去,分明是坚硬的有什么抵在自己的指尖,未央不明所以,抽开了自己的手,就是在那一瞬间,一道紫蓝色的光从那块琥魄上略过,有什么浮现了出来,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这东西,未央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出来。

    童彤也是若有所思。

    未央倒是不信这个邪了,又抬手尝试了起来,依旧是如此,那一道异样的一闪而过的光让她愈发的郁闷。

    她忽然是想起了什么,与童彤面面相觑。

    “指纹识别器?!”她与童彤异口同声地说道。

    “没那么高档吧?!”那一刻,未央实在觉得难以接受,拿自己的眼睛凑了上去,专心致志地观察了起来,却还是说不出究竟是哪儿出了端倪。

    童彤伸出手来,凝视着自己雪白的肤色,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手指覆了上去。

    一道红光忽然亮起,如同耀眼的火光,未央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桌子忽然大动,未央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只是那桌下的石板忽然大开,露出了里边匣子。

    “真的假的!”未央实在是难以置信。

    只不过当童彤拿到了证据的时候,未央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会心一笑。

    “不过这个究竟是什么?”童彤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盯着嵌在匣子里的一本书,纸张发黄,似乎有一定的年代了。

    根据未央的经验,她不禁兴冲冲地说道,“该不会是武功秘籍什么的吧!”

    “真有这种东西吗?”童彤小心地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拿了出来。

    “指纹识别器这儿都有,为何还没有武功秘籍?”未央今儿个算是什么都见识到了,如今也是见怪不怪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七章

    “我们真的不能染指历史么?”回到了谢水轩,未央只仰躺在床榻上,睁大了眼睛等着头顶上的一帘床帐,却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真奇怪,这究竟是什么朝代我也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命运,就算我们介入了又如何?”

    “都只是命罢了。”童彤一惊从先前的惊愕中恢复过来,此刻她握着林浩然的把柄,这才有了稍稍的安定,纵然那本小册子上几句匪夷所思的话如同组训一般令人费解,童彤却不再想着此事,能改变历史也好,失败也罢,她只想着用童家一家大小灭门换来的证据狠狠地报复林浩然。

    未央看见了童彤眼里的寒光,心下了然,却并不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童彤坐在床边,褪下了衣衫,只是透过铜镜看着身上的伤痕,白湛果然是医术高明,先前的伤痕已经全然褪去,一些严重的也不过只是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疤痕而已,那些痛楚也消失不见,童彤的眼里却不见半点喜悦。

    未央一时有些尴尬,只是绞着手犹豫着说道,“白湛他……白湛他并不知道你……”

    “我明白,”童彤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只是浅浅地笑着,只是那笑容看在未央的眼里却是无比的寒冷,她一边翻看着童柏春一一罗列的林浩然利用国库如何干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证据,书中也写着他是如何用了传言中的仙药企图谋害皇上的事实,只不过除了这些。童彤却没有想到,林浩然的心机竟然如此深重,那些被滋养在黑暗里的茁壮的秘密此刻铺天盖地涌来。忽然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越是看着,心里越是寒凉,就像是身处寒冬之中。

    未央没有看过书中所写的内容,不过她却也知道肯定不是写了什么好东西,不然童彤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童彤。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童彤的手上,轻轻地交握着,未央不由得说道。“童彤,我们还是将尽快将它交给皇上吧,免得夜长梦多。”

    然而,童彤却是轻轻地摇了摇脑袋。“不行。”她的眼里似乎打转着泪花。“我一定要知道,林浩然究竟对我们干了什么,他究竟对童家干了什么!”如此决绝的眼神,未央之前从未在童彤的眼里看过。

    在她的心里,童彤一直是处变不惊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过,原来一场磨难也是会让一个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的。

    一想到这里我,未央的心忽然有些隐隐作痛。她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她只觉得无尽的难过向她袭来。心中是可怕的压抑芷晴。

    只是自己究竟在难过些什么呢?

    未央不明白,她撇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时苍白的可怕。

    童彤挑灯看了许久,直到未央起身送来了宵夜之时,她却还没有上了床榻之上,未央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夜深了。”

    她终于合上了书本,放在枕下,那眼神却是愈发的深了些。

    “未央。”童彤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往床里边缩了缩,“你更与我一块儿睡吗?”

    未央自然是欣然饮允的。

    大被同眠,两个人头碰头并排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只是都睁着眼睛,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未央忽然说道,“其实我刚开始到这儿的时候,我记得我不是到了黎家的。”

    那般疼痛的记忆,虽然只有一刹那,未央却是真的要忘记了。

    童彤微微侧过脑袋,眼神里有些淡淡的疑惑。

    具体是什么,未央也既不真切了,她只是淡淡地说着,伴着久远的回忆,“我是真的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似乎是出现在了一个洞房之内,有谁拿了一把剑刺在我的胸口,好模糊的记忆,有时候我也在想,那究竟是否只是我的一场梦。”

    “未央……”童彤眼神有些闪烁,看着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嗯?”未央也侧过了身,看着童彤闪烁的眼神。

    “没什么。”童彤想了想,却只是浅笑道。

    未央也不在意,只是皱了皱眉,“你说,那本册子上写着我们只要在这儿死了,就能回到原点,真的可以吗?”

    “你可以试试。”童彤却笑着,这么多天,似乎唯有这一丝笑意才显得真实。

    “不行,不行!”未央连连摇头,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要是不行怎么办,那我不是又白死了一遭,再说了。”她说着翻了个身,仰面望着头顶的一方世界,“我现在觉得这里还是挺好的,我有点舍不得了,若是我真的要离家了,我应该会很伤心吧!童彤你呢,你想留在这儿吗?”

    未央没有再看童彤,不过再问出了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后悔了,自己真是好死不死竟然还会问出了这个问题来,童彤在这儿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当然是不想再留下这个鬼地方了吧。

    “我不知道。”不过童彤却只是淡然地说道,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若是未央不提及的话,只是她以为她恨死了长安,恨死了那些黑暗的回忆,不过就连自己都惊讶着内心的混乱,脑海里忽然闪过了黎念泽的身影。

    真是可笑,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他呢?

    只是那些在扬州的日子里,若不是他日夜伴着自己,逗自己开心,恐怕那时的自己早就这样死掉了吧,童彤想着想着,忽然有一行清泪划过。

    她忽然抱住了未央。

    “未央,我是孤儿了。”声音越来越低,童彤就这样哽咽着,渐渐地睡了过去。

    未央不敢动弹。生怕是惊扰了她,心里却想着,其实童彤也是脆弱的。她真该有人好好疼爱才是,可是自己怎么会想到黎念泽那小子呢!

    不过那家伙现在恐怕正遭着爷的责罚了,她完全可以想象她回家之后,一大家子人围着她嘘寒问暖的模样,还有大舅母二舅母刻薄的话语以及奶抹着眼泪的样子,就连她自己也不觉得,一抹笑意就这样挂在了嘴角。

    等到了翌日。未央起了一个大早,童彤却还是在熟睡着,或许是因着她累了。

    未央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草草地洗漱了一番,便在屋外的回廊上溜达着,却还是碰见了白湛,她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白湛,你这么早来这儿干什么?”

    “可真是健忘!”白湛不满地嘟着嘴,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嗔怒着说道,“还不是为了你?”

    “我?!”未央左顾右盼,见偌大的回廊没有半个人影,这才指着自己问道。“为了我什么!”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白湛甚是不满,拉着未央就朝着僻静的一角走去。原来他是为了阿暮而来。

    阿暮自从被从太子府带了回来,便恢复了之前的痴傻,不见丝毫的杀伤力,也不劳烦童彤的箫声了,只不过没想到白湛却不知何时对他体内的蛊感了兴趣,似乎不治好他不罢休一般,三天两头总是要来谢水轩走一遭的,甭管未央在不在。

    阿暮此刻还在呼呼大睡着,丝毫不觉有人正在接近,身上的被子也早就被自己蹬掉了一大半,半张着嘴巴,不时还打着呼噜,煞是可爱。

    未央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阿暮,乐得她一把奔了过去,两手托腮,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不时地把玩着他有些婴儿肥的肉嘟嘟的脸蛋,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白湛幽怨的眼神。

    身子被人一把拉过,未央一个趔趄,猝不及防地倒在了白湛的身上,鼻子抵着他结识的胸膛,没想到这家伙长得如此柔媚身子却这么结识,未央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自己的一张脸压着他的胸,未央只觉得现在自己的五官已经如同平底锅一般了。

    “黎未央!”白湛却不顾未央的挣扎,只恶狠狠地说着,“你是不是也忘记了那时我在太子府对你说的?”

    他这么一说,未央寻了个空挡,终于从白湛的魔爪之下挣脱了出来,不过看着白湛有些抑郁的眼神,未央两眼一翻,苦思冥想着,却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却不安地看着白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白湛是愈发的气愤,这个小蹄子,看来是真的把自己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忽然将手扣在未央的后脑上,让她不得不逼近了自己,未央挣脱不得,却也知道白湛的好手段,只能继续面红耳赤地盯着她那张绝美的容颜。

    “你去上坟了?”白湛的狗鼻子一下子闻到了未央身上的气息,尽管她昨日已经洗了三回的澡,还撒了玫瑰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未央闻着白湛身上好闻的香气,还有她齿间极具诱惑力的芳香,一时间有些醉了,只觉得身子飘飘忽忽的如跌入云端一般,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处了。

    她只觉得有什么缓缓地凑近了自己,又有什么轻轻地滑进自己的唇中,与她的粉舌纠缠在了一起。

    “天哪!”未央的脑海里瞬间闪现了这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极力想要从云端挣脱出来,无奈她不知究竟是这怀抱太温暖,还是因了这吻太过诱人,她到最后只能无力地反抗着,似乎是陷入了这温柔之中的迷障之中。

    有一双手游走在自己的身体之上,就连未央都惊讶自己的身子竟然烫的惊人,她不自觉勾住了白湛的脖颈,微微眯着眸子。

    其实她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无奈此刻实在是身不由己,沈疏腹黑的一张脸此刻充斥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未央似乎想要对她诉苦,只是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白湛魅惑的吻给勾了回来,她似乎陷进了白湛的阴谋之中,无法自拔。她又想起了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故事,心里期盼着沈疏你个武大郎。卖完了烧饼就赶紧回来,你媳妇可是马上就要**了!

    幸亏阿暮在这个时候终于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抱着被子起了身,只是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不过他也不明白这二人究竟是在干什么,只是揉了揉鼻子,忽然觉得鼻子里痒痒的,就这般打了一个震天的喷嚏。

    也就是这震耳欲聋的声响,让白湛不满地皱着眉。松开了捆着未央腰肢的手,只是蹙眉看着这个傻小子,心里思忖着用什么毒死他才好。

    未央终于觉得自己解脱了出来。一下子推开白湛,大口喘息着,怒气冲冲地瞪着白湛,恨不得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过去。不过看着白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未央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海里只回忆起他那毫不留情的恶毒手段,却还是悻悻地放下了自己即将要举起的手,只是一脸憋屈地说道,“我说白湛,不带你这么玩的吧!”

    白湛舔了舔嘴唇,似乎心情大好,拍了拍未央的脸蛋。“没想到你这丫头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嘛!”

    一句话说得未央不争气地又红了脸,只在心里默默地说着。“沈疏,我对不起你啊,等我见到了你一定会主动去跪搓衣板的!”

    不过再抬头看着春意盎然地白湛,未央是欲哭无泪,只是双手合十,求饶,恨不得阿弥陀佛了,“白大姐,我求求你放过小的吧,小的是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啊!”

    “锦衣玉食惯了,换换口味,觉得粗茶淡饭也不错。”白湛却只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更何况,方才你还不是很享受的么?”

    “你……”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未央有苦道不得,指着白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忽然,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气哼哼地看着他,“说吧白湛,你是对我下了药对不对?”

    白湛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未央一跺脚,她早知道像她这半年自制力这么高的人怎么会着了白湛的道的,定是她给自己下了药,她才会这般的“恬不知耻”,未央推了一把白湛,也不管他如何,撇着嘴跑开了。

    未央看着她在自己的眼里快速消失的背影,眼里似乎有着淡淡的失落。

    “好了。”等到未央终于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他终于转过了身子,一脸暧昧地笑着看着依旧盘腿坐在床上的阿暮,轻轻地摇着手中的团扇,“我们的童琖小朋友,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说着他翻了翻身上的瓶瓶罐罐,若有所思地说道,“让我瞧一瞧,今日你是要试试什么药才好呢?”

    阿暮赫然瞪大了双眼,嘴角似乎有些抽搐。

    而等到未央红着脸跑回了谢水轩的时候,却同秀鸾撞了个满怀,秀鸾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实在是费解地看着未央,“未央,你发烧了?”

    “不,”未央气喘吁吁地坐下,又灌了一大口的水,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却依旧不掩脸上的怒气,“我是发疯了!”

    “看出来了。”秀鸾配合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知道!”未央越是想着越发觉得可气,“方才白湛那家伙竟然在我身上下毒,天哪,我同他那么好的交情,他竟然还这般……”

    “下了什么毒,要不要紧?”未央这样一说,秀鸾也不免紧张起来,上下打量着她,都说白湛的毒无药可救,她可不想未央出事。

    不过一说到这个我,威严忽然反应了过来,差点儿漏嘴说了那等事情,只是支支吾吾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自己休息休息就可以了。

    “果真?”秀鸾却是将信将疑。

    “不然我早就同白湛拼命了!”未央却是嬉笑着,模样却又三分勉强,“白湛还是念在我与他的面子上,只是玩笑罢了。”

    “这倒好。”秀鸾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时候未央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忽然凑近了秀鸾紧张地问道,“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问道吗?”

    “有!”秀鸾猛吸了一口,点了点头。

    “天哪。竟然真的有味道!”未央恨不得将自己戳死,“我就说不应该没做好准备就同童彤去那鬼地方的,天哪。这味道是洗不掉了嘛!”

    “你听我说完!”秀鸾不知道为何未央会是如此大的反应,“我说的你身上好大的玫瑰香,不是那个味道啦!”

    这样一说,未央终于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不过秀鸾却发现了端倪,“你与童彤瞒着我去哪儿了?”

    “没有啊,还能去哪儿!”未央一下子被踹中了心事。只讪讪地笑着,连连摆了摆手,“天啊。要是被发现了她与童彤去找秀鸾皇兄的罪证,那还了得!一想到这里,未央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秀鸾看着未央的这副模样,却是愈发的可疑。眼里更是精光四射。吓得未央有些喘不上气来。

    “去拜了童家的老祖宗们。”童彤却在这个时候步出了房门,淡淡地说道,“未央不说,是怕你多想。”

    既然提到了童家,秀鸾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

    对啊,是自己的皇兄害得童家一家灭门,这件事情必然也与自己脱不掉什么干系的,秀鸾想着是连笑都笑得说不出来了。脸上的神情凝固着,似乎有些促狭。

    “我从来没有想些乱七八糟的。”童彤说着却拉过了秀鸾的手。“秀鸾,我们是不变的姐妹。”

    “真的吗?”秀鸾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自从童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便有些躲着童彤,生怕她对自己说出某些决绝的话来,如今听见童彤这般一说,这才叫她松了一口气。

    抱紧了眼前的佳人,秀鸾只激动地说道,“童彤,这实在是太好了!”

    “啊!”然而,正是这个时候,谢水轩的一角忽然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嚎声,极为的恐怖,未央的身子一颤,想着这怎么听上去都是阿暮的声音。

    遭了,白湛他……

    不敢再犹豫,未央一闪身朝着阿暮的房间奔了过去。

    童彤与秀鸾紧跟其后。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

    几个人俯身凑近了金钵,只见里边赫然躺着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虫子,正在费劲地蠕动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蛊?”未央还是第一次看见了这种玩意儿,脸上难掩好奇的神色。

    白湛倒是无所谓,“蛊引子千奇百怪,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种罢了。你们凑得这般近,不怕它钻进你们身体里去?”

    此话一说,吓得未央与秀鸾二人赶紧抬起了脑袋来,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中了招。

    然而,童彤却只是不安地看着阿暮,此刻的他正铁青着一张脸倒在床榻上,脸色泛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身上更是不断地冒着虚汗,看上去似乎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琖。”童彤将手覆在了他的额上,却是惊人的滚烫。

    未央盯着白湛。

    “我帮他驱走了体内的蛊毒,这不过是副作用罢了。”白湛两手一摊,很是无辜。

    “他会怎么样?”未央担忧地看着阿暮,却不敢再看白湛的眼睛了。

    “大概……”白湛摇着手中的团扇,只是轻轻地说道,“九死一生。”

    阿暮晃动了几下身子,依旧是一脸的肃杀之气,只不过那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的东西。

    他只记起了那些在昆仑的日子,耳畔徘回着无休无止的箫声,还有那无尽的寒冷。

    荒无人烟的地方,他只记得两个字。

    “主人。”

    他只听过这两个字,在什么时候听过,又是谁告诉他的,他早已全然忘记了。

    然后是刺骨的冰冷,伴着难以忍受的痛楚,那些刀光剑影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啊!”漫天的厮杀忽然染红了阿暮的眼睛,那些刀剑似乎不断地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他却似乎不知筋疲力尽,只是不断地挥剑在一片血泊上。

    阿暮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愈来愈冷。

    他终究再也无法忍受,从梦境中挣脱了出来,满头大汗地惊醒。

    他只是坐在床榻上,眼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阿风回来了。

    他站在未央的面前的时候。屋外是骇人的风雨连天,未央唤了宫女关了窗,一片昏暗之下只觉得他有沧桑了些。

    未央张望着脑袋。看向他的身后。

    沈疏却没有回来。

    未央缓缓低下了脑袋,难掩眼中的失望神色。

    “公子会回来的。”阿风只是如是说道,没有带来一封沈疏的书信,只是末了他又说道,“这是公子说的,他让我转告你,他会回来。”

    “哦!”未央顾着嘴巴坐在了榻上。一手托腮,只是搅动着碗里的糖水,似是有些抑郁。

    阿风说完就走了。也不知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未央却依旧闷闷不乐。

    “我带来的好茶。”白湛却在这时上前,纤纤玉指拿出了上等的茶叶。

    未央眼角微动,睨了一眼,却是索然无味。只是切了一声。又搅着眼前的糖水。

    齐律微蹙着眉头,却还是在未央的对面坐了下来,如羊脂白玉一般光滑细腻的手现在未央的面前,挡住了那一碗糖水,白湛神秘一笑,飞快地撒了什么下去。

    未央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忽然从糖水中冒出了熊熊的紫蓝色的火焰来。

    她咧着嘴笑着,伸出手就要摸去。

    “烫的!”白湛却打掉了她的手。自己的手心里却是焦灼的滚烫,他浅笑着。“傻瓜。”

    未央吐了吐舌头,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神奇的景象,“你放了什么东西下去,怎的这么香?真好玩!”

    “媚药。”白湛的话里带着玩味儿。

    未央一下子冷下脸脸来,“白湛,你……”

    “玩笑话罢了。”白湛的眼里是慢慢的无辜,只是含笑瞧着未央,“要真的是媚药,你会如何?”

    “我……”未央忽然想起了那时……不经意之间,一张脸却还是不争气地变得通红,“那是你设计的……”

    “我从未设计你。”白湛说着拾起了桌上的象牙折扇,自是惬意地半靠在榻上,轻轻地摇着,随意地散下了一头的青丝,有几缕落在了肩头,青衫的一角缓缓地滑下,露出了白皙的玉肩以及诱人的锁骨。

    未央怎么看,都觉得白湛好似在勾引自己。

    “白湛啊!”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说道,“小女子不知何德何能,劳您的勾引,您实在是太抬举了!”

    “过来!”白湛的眼里眼波流转,拍着自己的大腿,示意未央过来。

    贞洁牌坊高高耸立着!未央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白湛似乎有些恼火,不过声音依旧娇媚似火,“过来,让本公子好好宠幸你。”

    “这不好吧。”未央终于受不了了,嘴角微微地抽搐着。

    白湛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这时候一群浓妆淡抹的女子却涌了进来,也不知道这皇宫铜墙铁壁的,她们是如何冒出来的,不过一个个攀附在白湛的身上,似乎很是享受的模样。

    白湛微眯着眸子,不再看未央一眼。

    好一活色生香的场景!

    未央却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有些受不了,浑身哆嗦着走为上策。

    白湛却在这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未央离去的背影许久,却没有缓过神来。

    众女纷纷褪去,他也没有起身,只是维持着那般撩人的姿势,侧了许久。

    “过来。”他轻声地说着。

    而阿风此次回来,却带了个不是很有利的消息。

    “粮草要断了。”阿风冷冷地说着,“林浩然果然是有心计。”

    齐律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扣着桌案,“五十万精兵,不是一个小数目,粮草只能从荆州送去,长安到荆州,至少三处是太子的人马守着,一人脱身尚且未知,那么多的粮草……”他说着也有些惴惴不安。

    阿风并不说话。

    齐律手中的折扇忽然一顿,他收紧了下颚,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了主意。

    而在昭阳殿,皇上的脸色并不大好。

    “那些指控太子的证据可是真的?”皇上却依旧有些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未央的脸色不容置疑。

    皇上却依旧沉默着,紧抿着嘴唇。不发出声音来。

    大殿之中,只孤零零地站着未央一个人,“未央知道皇上的顾虑。胜败在此一举,若是能够以此斗过太子,皇上既无后顾之忧;若是太子安然无恙,那么……”她不敢再说下去,也不敢再想象事情的后果。

    “证据呢?”皇上却问道。

    “不能确保它的安全,未央不能将它带到昭阳殿之中。”放在皇上这儿,未必是最安全的。

    皇上了然。

    他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未央的一颗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许久。皇上终于哀叹了一声,有什么,似乎已然尘埃落定了。

    “朕顾虑了那么多。迟迟不敢有所行动,却让百姓们陷进了水深火热之中,看来有些事情,的确是需要解决的了。”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未央松了一口气。跪倒在地。

    “你也不必如此守规矩。”皇上看着未央这副模样,倒是暗自好笑,不禁笑道,“这儿就你与朕两个人,若连你都这般肃然,朕如何受得了?”

    未央挠了挠脑袋,又吐了吐舌头,“谁让皇上高高在上。龙颜可畏嘛!”

    “你这个丫头!”皇上忍俊不禁。

    “嘿嘿。”未央看着皇上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跟前,这才毕恭毕敬地站好。只是说道,“只是皇上,太子如此老奸巨猾,若是他趁此造反怎么办,您老身子骨还受的住吗?”

    “我还巴不得他造反!”皇上摸了摸斑白的须发,只是笑着,“这个孽子,若是他再不有所行动,我也不能奈他如何,你说,我是希望他如何?”

    未央睁大了眼睛看着皇上,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皇上还有这种想法!

    “只不过……”皇上说着却是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到时候长安必定会生灵涂炭,皇宫自然也逃脱不了,朕只是怕秀鸾会出了什么差错!”

    皇上自始至终担心的,只是秀鸾,那毕竟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

    未央自然是知道皇上的心思的,不过她向来不善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陪着皇上一同叹气。

    “你又叹什么气?”皇帝好笑地看着未央。

    “帮着皇上分担,皇上叹的气不是能少一些了吗?”未央眨了眨眼睛,倒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你啊你!”皇上也被逗乐了,指着未央,终于笑出了声来。

    未央也跟着嘿嘿直笑,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指控林浩然的证据被偷了。

    那时童彤被眼花缭乱的字迹看得有些累了,只转身倒了茶来,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那一本厚厚的书就没了踪影。

    她已经,手中的杯盏打翻在地。

    分明放在几案上,分明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可是就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踪影。

    童彤实在是难以置信,渐渐的,震惊变成了恐怖的愤怒,漫天盖地落在了她的心头。

    “究竟是谁?!”她的双眼变得通红,玉指却仅仅地捏着杯子,似乎是要将它捏碎一般,面上是难掩的愤怒。

    “童彤。”未央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拿过她手中危在旦夕的茶杯,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知道它的存在的人,本就不多!”童彤只气得咬牙切齿,“除了你我,还有皇上,还会有谁知晓这件事情?”

    未央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此之快的手法,关键他竟然知道这个秘密,到底是谁会是如此的厉害?!

    她想不出来,却觉得头痛欲裂。

    童彤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却也是在这时,脑袋里忽然有什么飞快地闪过,未央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忽然跳得飞快。

    “不会吧!”她摊到在榻上,是一脸的惊愕。

    到了晚间,秀鸾又来走了一遭。

    不过童彤却未出现,只是坐在了小室内,烛光将她黯然神伤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上,秀鸾不明所以,“童彤是怎么了?”

    “好像是丢了一件的宝贝。”未央说这话的时候偷偷地观察着秀鸾的神色。

    秀鸾却依旧神色自若,只是随意地拿起了茶抿了一口,如同往常,“什么宝贝皇宫没有,我让父皇拿件还要好的过来!”

    未央一挑眉,神色古怪了起来。

    童彤终于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只不过眼睛通红,妆容有些暗淡,似乎是大哭了一场,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看着我见犹怜。

    秀鸾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童彤,你怎么了,你是丢了什么,我去求父皇,就算不能帮你找着了,还能拿件更好的,好不好!”

    “多谢公主!”童彤说着蹲下了身子,欲要同公主行礼。

    秀鸾还觉得有些奇怪,这究竟是什么情况,童彤该不会是悲伤过度,糊涂了吧!不过她这样想着,却还是赶紧俯身要扶起了她。(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一瞬间,秀鸾大惊失色,只难以置信地看着童彤,甚至忘记了躲避。

    当然,童彤的刀来的又快又急,她就是想躲了,那也是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正是为难当头的时候,慕安一个侧身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电闪石光之间,他的两根手指架住了匕首,童彤瞬间动弹不得。

    “好!”未央一下子从位子上腾地站起身来,使劲地鼓着掌,很是兴奋。

    只是其余的三人却全都震惊地望着未央,只不过神态迥异,慕安的眼神虽说是淡淡的,却如同看着一个神经病一般。

    未央生怕慕安又消失不见了,一把将他抱住,一边抱歉地对着秀鸾僵硬地笑了笑,“我说公主啊,是让您受惊了,我们这样做,那也是迫不得已的。”

    “为了我。”慕安就这样被未央抱着,也不动弹,那话里却是肯定的语气,“我不走。”

    慕安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他这样说了,未央也是相信他的,这才缓缓地松了手。

    秀鸾却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又是恼火又是不解,“你们若是为了找慕安,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何必这般做,我就是没被刀捅死,那也是要被你们给吓死了!”

    未央却只是看着慕安皮笑肉不笑地小声说道,“那是因为你身边的这位慕公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先不说他老是神出鬼没的,只有他知道我们在何处。我们断是找不到他的,若不绝一点,事情哪里能那么顺利嘛!谁让舍不住孩子套不到狼呢!”

    “你们还真是舍得!”秀鸾的脸上却只露出了一个荒唐无比的表情。冷然看着未央,顿了顿并不说话,只是用自己的沉默表达着自己的额愤怒。

    未央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童彤,只不过她却已经借收拾东西为右躲进了内室去了,独留下未央一个人孤军奋战着。

    未央绞尽脑汁地想着道歉的法子,几乎要跪下来给秀鸾磕头了。秀鸾却依旧冷哼着,似乎是无动于衷。

    未央无奈,几乎要落下泪来。实在不行,她只能豁出去了,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公主啊。是我该死。我不该作弄你的!若是您老还不解气,您就杀了我吧!反正我这条小命,也是公主您捡来的!”说着随手拿了一把剪子塞进了秀鸾的手里,抓着她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来,解气!来了!”

    “好啊!”没想到秀鸾真的作势就要……

    吓得未央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倒,无比震惊地看着秀鸾,一副后怕的模样。

    秀鸾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痴,你还不是被我给耍了!”

    “哈哈。公主大人,您不生气了哪!”未央表面虽然笑嘻嘻的,却在心里撇了撇嘴,若是自己不装作被她给吓到了,这位公主大人哪里能够那么快放过自己。

    童彤这时候终于步出了屋子,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来。

    未央终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看着陷入极度无语中的慕安说道,“慕安,你暗卫的功夫如此高明,只是你知不知道皇宫内还有没有别的暗卫,比如说,帮太子办事的?”

    “暗卫之事极其隐蔽,只有皇上知晓。”慕安却只是沉声说道,不苟言笑,“更何况,整个皇宫,只有一人!”

    “有没有这么厉害?”未央哑然,“当真只有你一个?”

    “你说呢?”慕安并没有回答未央的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过那直射向未央的视线却是寒冷无比的。

    咣的一声响,未央只觉得自己的一颗玻璃心立即粉身碎骨,一个颤栗,她只得连声说道,“你厉害,你最厉害!”

    “有没有人可以在片刻的时间内潜入室内透出东西的?”还是童彤直接切入正题。

    “片刻有多短?”慕安挑眉,果然是厉害的问题。

    “一个转身。”未央赶紧接过话来,严肃地点了点脑袋。

    “你可是察觉到有人进来过?”慕安毫无停顿,只是冷冷地问着未央。

    未央却疑惑地看着童彤。

    童彤停顿片刻,摇着头。

    “我不可以。”慕安瞟了童彤一眼,便说道。

    “当真是厉害!”未央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究竟是如何厉害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偷个东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实在是太厉害了!”

    “当真恐怖。”童彤却这般想着。

    不过慕安忽然紧锁着眉头,他虽然自小便呆在了皇宫之中,却也是知晓外边的大千世界,皇宫也常常来了奇人异事,不过他却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角色。

    看着未央的脸色,应当是丢失了极其重要的东西,慕安兀自思索着,却也陷入了泥沼之中。

    “童彤,你确定你只是转了个身?”未央想了一想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她不知道究竟会有谁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只能看着童彤再一次问道。

    慕安分明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脑袋里终于有了一丝思绪。

    而在太子府内,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东西掷翻在地,林浩然却黑着一张脸翻着手中的纸张,越看下去便越是难掩脸上的愤怒神色,“童柏春这个老东西,竟然还私藏了我利用国库的账本,这个老家伙,当初本王不该就这样一刀杀了他,倒真是白白的便宜他了!”

    “太子何须动怒?”妖媚似火的声音,白湛只是惬意地靠在了床榻上,撩拨着披散的发丝,柔媚地说道。“再怎么说,这东西现在不是还在你手里么?”

    “白湛。”连浩然合上了手中的书,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本王没想过,你竟然还会来帮本王!”

    “太子殿下,白湛次次背叛了您,您就不觉恼火么?”白湛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浩然,眼中更是妖娆的神色,“如今白湛入了您这虎穴,要杀要剐。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只要你真心帮本王办事!”林浩然的目光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焰,他紧紧地盯着白湛,只是说道。“只要你效忠本王,过往的一切,一笔勾销!”

    白湛谢了林浩然一眼,却只是微微低下了脑袋。咋舌几声。“这倒不像是太子的风格呢,难道太子爱上了我不成?”他说的似乎是玩笑话,不过却没有给林浩然机会,只是自己接下去兀自说道,“只可惜,当初白湛在昭阳殿所言,全都是发自肺腑!”

    一字一顿,毫无悔意。

    林浩然的怒意终于被撩拨了起来。“你当真愿意屈尊于那个女人,你别忘了。她只是个女人!你的身边,可是有千百个那样的女人!”

    “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白湛却只是浅笑着摇了摇脑袋,说罢他终于施施然起了身,只是幽幽说道,“殿下,说到底白湛不过是欠了你一个人情罢了,如今这份大礼,我想是能抵得过一切了。告辞,不必相送。”他说着一脚跨出了门槛。

    “你以为,你还能出的去吗?”林浩然握紧了拳头,声音压抑得最低,却也是他最愤怒不过的时候,“白湛,你既然不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没有必要留你!”

    “太子难得住我吗?”白湛没有回头,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本王拦不住你?”林浩然却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以为本王的太子府紧紧只有千军万马吗?白湛,留了你那么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林浩然话音刚落,太子府内忽然火光大盛,黑夜里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只不过一个个虎视眈眈,目光全都落在了白湛的身上。

    “背叛本王的人,都得死!”

    “殿下。”白湛终于微微侧过了脑袋,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话不要说的太早。”

    他说完只是神态自若地迈进了一片火光之中。

    白湛几乎闻到了空气中血腥的味道。

    林浩然眯起了眼睛,眼神里却是凛冽的杀气,毫不遮掩。

    白湛依旧淡然。

    不过很快,林浩然的神色忽然变了,白衣飘飘,他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那家伙竟然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年轻的太子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浩然不禁说道。

    屋外是一片纷乱的嘈杂,似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可是,白湛确实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匪夷所思。

    “就算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他喃喃自语着,只是很快,心里却被满满的愤怒所填满,“黎未央,全都是因为黎未央!”

    一屋子的东西摔碎在了地上,屋外瞬间没了声响,谁也没有见过太子如此气愤的模样,一个个唯恐牵连了自己,早就逃之夭夭了。

    过了许久,黑夜终于宁静了下俩,林浩然站在一地的残骸之中,一手撑着桌案,露出了手上狰狞的青筋,他忽然大笑出声,“白湛,你既然如此喜欢她,我定要让她恨你,让她这辈子了,都不会原谅你!”

    昭阳殿上,众臣似乎都有些昏昏欲睡,未央因了前几日的事情几日不曾睡好,此刻人虽然站着却歪在了一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吸了吸鼻子,仔细听去,竟能听见了那细细的鼾声。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不知道哪个公公阴阳怪气的声音嚷嚷着。

    未央还陷在睡梦中,却也听见了这般声音,想着总算是能够回去好好睡一觉了,她这样想着,一声高亢的“父皇”硬是让她一哆嗦,未央一下子惊醒,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倒在地,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抬头就看见了沈洛侧过身来含笑的眼睛。

    未央不以为意。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好,听见那林浩然没事情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她此刻满是困意,自然没有听清出林浩然所说的。

    “父皇明鉴。儿臣最近听闻不知是谁散布的谣言,说是儿臣竟然私自用了国库的钱。”他的声音洪亮,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未央。

    未央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却不知道这难受的劲儿是从何而来,只当是自己连日未睡好,身子出了毛病了,看来日后没事要让白湛帮自己瞧一瞧才是。未央这般想着,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浩然却斜眼看着未央丝毫没有触动的神情,只觉得愈发的气愤。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若是有了证据,尽管来揭露儿臣的不是,若是没有。还请那些心居叵测的人不要自讨没趣才是。否则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那就是罪有应得了!”

    自然不会有人找到了那些证据,因为他早已连夜烧掉了。

    未央却丝毫未听进去林浩然的话,依旧昏天暗地地胡睡着。

    终于盼到了退朝的时候,林浩然这一番话说的可真够久的,未央睡眼惺忪地出了大殿,只不过此时早已是日上三竿了,头顶是灼灼的日光。未央撇了撇嘴,。想着见过老师拖堂的,还没有见过哪个学生那么能讲的。

    “黎大人!”这声音似乎是在叫自己……

    不过未央却觉得一阵凉风从自个儿背后嗖嗖地刮过,她皱了皱眉,听着那般熟悉又阴冷的声音,只不过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却是谄媚的讨好,“怎么好意思让殿下唤微臣一声大人的,微臣实在是不敢当啊!”

    还是第一次唤自己微臣,未央吐了吐舌头,怎么讲是怎么别扭。

    林浩然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人官居一品,这自然是应当的。”

    “呵呵。”未央僵硬地笑着,那席卷而来的睡意早已当然全无,这脑子一清明啊她终于明白了林浩然的用意,看他这般趾高气扬的模样,还不是来炫耀他抢了童彤的证据的事情。

    果不其然,等到离开昭阳殿的人流一过,林浩然的脸立即就冷了下来,他的声音实在是令人吓人,尤其是那般阴森的一张脸,让未央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直警惕地瞧着他。

    “你在怕什么?”林浩然看着眼前身着官服的少女,那官服看着肥大不说,套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尤为的滑稽,林浩然只这么看着黎未央就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去,只不过大庭广众,黎未央又身居高位,他终于不得不放下了自己的手,只是恶狠狠地说道,“黎未央,你那些能够将本王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的宝贝呢?”

    “果然是在林浩然这里!”未央心下了然,看着林浩然的眼里多了几个意思。

    “怎么?怕了!”林浩然只是冷冷地笑道,“本王这么做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想着跟本王斗,在本王眼里,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什么老掉牙的威胁人的话,这个太子还真是老土!她当然不相信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林浩然会对自己如何的,他既然忍了那么久,自然也不会急在一时,不过未央还是装作瑟瑟发抖的模样,惊惶地看着林浩然说道,“殿下,小的可是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啊!”

    一说话完全暴露了平民的本性。

    林浩然看着未央的眼里更添不屑,

    他皱了皱眉,不想与她多费说些口舌,只是满是玩味儿地笑道,“说到这个,本王还是要谢谢白湛才是,若不是他帮的忙,本王现在岂不是早就成了阶下囚?”

    他几个意思?!

    未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太子殿下。”也不知道白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是伴着他的声音,轻车熟路地揽过了未央,将她护在了怀中,白湛语笑嫣然地看着林浩然。

    “本王就不打扰二位了。”林浩然说完便笑着离去,看向白湛的眼睛里却有些复杂。

    未央蹙着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转头看着白湛阴晴不定的一张脸,她忽然恍然大悟,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怀抱。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是你干的?!”

    “不要动怒嘛!”白湛摇着手中的折扇,只勉强笑着。

    那一刻。未央似乎看不透面前这个亦正亦邪的男子,他一会帮着自己一会又去帮太子,难不成还是双面间谍不成,那一刻,未央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自己究竟是如此的愤怒,“白湛,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白湛微挑着眉。想着自己现在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实在是无奈。

    未央看着依旧平静的白湛,心中的怒气却没有散去,她还想着再说些什么。却是两眼一黑,似乎是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却僵在原地。

    白湛轻轻地将她横抱了起来,神情莫辨。

    等到未央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谢水轩。

    白湛低了一杯茶过来。

    未央却没有蠢到接过杯子来的程度。只是冷着脸瞧着白湛。

    “我都知道了。”童彤却在这时走了过来,端了新的一壶茶,神情淡漠。

    未央却疑惑起来,“童彤,你不生气?”

    “还好。”童彤沏了茶,只是淡淡地说道。

    “童彤,都是他害得唉!”未央说着气就不打一出来,更是不明白为何童彤如此的淡定。难不成她是气过头了,还真应了物极必反的道理?

    童彤这才拿了一张褶皱的纸出来。递给了未央,“这是大伯写在书中的,被我撕了下来,大伯所写的关于林浩然贪污受贿的证据,还有他蛊惑皇上的事情,大多全都是他杜撰而成,就算是将它给了皇上,顶多也只能将太子关进宗人府而已,并不能有多大的能耐。”

    “那真正的证据?”未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我们还没有发现。”童彤点了点头,说明未央的话是对的,“如今他只当是毁了我们最后的法宝,自然不会再将注意放在我们的身上,未央,我们可以慢慢找寻。”

    “真是太好了!”仿佛是从地狱升到了天堂,未央激动地差点儿挑了起来,不过她歪着脑袋,看着笑得异样的白湛,又看了一眼依旧淡漠的童彤,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儿古怪。

    为什么这两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自己却连个p都不晓得,未央越想越郁闷,“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为什么我却不知晓这些事情?”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白湛笑得妩媚。

    “那是你们俩告诉我的呀!”未央的音量高了几分,“你们是早就知道了,难不成童彤你的那些证据根本就不是被偷的,这些都是你和白湛说好了的!”

    然而,童彤却摇了摇脑袋。

    “那张纸我早已发现,我也知道了证据的不足,只是它被偷,却是白湛所为,我并不知晓,也不知道白湛如何知道书中的秘密。”

    “这些不都是写在书中了么,林浩然那家伙我还是了如指掌的。”白湛的语气里透着几丝显而易见的不屑,似乎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事,尽管在未央的眼中她就是这样认为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着差米油盐的小事情,“不过我倒是好奇上面写了些什么的,也不过平淡无奇罢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童家还有另外的证据?”未央两手托腮,使劲地想着,却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你太小看童家了。”白湛说这话的时候只是扫了一眼童彤脸上淡然的神色,“童家的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

    童彤不置可否,似乎是没有听见一般。

    未央心下了然,点了点脑袋,不过她真正关心的,却不再这一方面。

    她的眼睛盯着白湛,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白湛,明明是你偷了那本书的,只是我怎么记得你的轻功没有这么厉害,身手也没有矫捷到这种程度啊!你快些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童彤会毫无察觉?”

    “我么?”白湛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只是含笑看着未央,想着这丫头定是没有瞧见了的那一夜在太子府匪夷所思的景象才会叫她如此愕然,不过她好奇的样子着实有趣,白湛忽而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你觉得我是如何做到的?”

    未央却翻了一个白眼,她要是知道还会问他嘛?!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只不过白湛却只是看着未央,淡淡地笑着。

    未央越想却越举得不可思议。告诉了自己了?白湛究竟是什么时候告诉自己的?她为何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白湛依旧笑得异样。

    未央拍了拍脑袋,终于想了起来,那时自己在昭阳殿外昏昏睡去,再醒来,却已经在了谢水轩,莫不是与此有关?

    白湛似乎是看穿了未央的心思,只是摇着扇子。嘴上却轻笑道,“还真是蠢笨,连这都看不出!”

    “可是……”未央却依旧有些疑惑。可是童彤并没有晕倒,她只不过是转了一下身子……

    白湛却闭口不言,眼睛只是注视着屋外纷飞的落叶。

    微风拂过,那一片枯黄的树叶穿过了回廊。从窗户里飞了进来。那般的蹁跹,犹如金色的蝴蝶,缓缓地落了下来。

    未央循着白湛的目光望去,也被那一片落叶吸引住了。

    不对,分明是哪里有些古怪!

    只是她说不出来,她只记得那片落叶分明是在回廊之外,为何自己一眨眼,却又入了室内。

    尽管落叶纷纷。却是这一片无疑的。

    未央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过来了。

    “白湛!这分明是你做的手脚!”未央恍然大悟。双手猛地一拍桌子,等着眼睛瞧着白湛,“都是你干的!”

    白湛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

    “好啊,白湛!”未央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分明就是你下的药,让我们失去了一瞬的意识,你干什么都可以了!”

    童彤只在一旁,若有所思,倒也是听出了其中的妙处,看向白湛的眼里多了些什么。

    “那也是你们太脆弱,我不过是下了药,你们只僵立着动弹不得,看着倒是着实有趣!”白湛却依旧媚笑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的弧度是愈发的上扬。

    “那……”未央歪着脑袋,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起来,“倒还真是有趣!是什么宝贝,快拿来给我瞧一瞧!”说着未央只用手推着白湛的胳膊肘,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极了一头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白湛瞧着未央,终于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个白玉瓶子。

    未央捧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却也看不出哪儿古怪了,急不可耐地就要将瓶子打了开。

    “且慢。”白湛却是忽然握住了未央的手,“这药无色无味,你就不怕你还没去作弄了别人,自个儿先着了它的道。”

    “对哦!”未央一拍脑袋,反应了过来,想着白湛确实说的有理,继续眼巴巴地望着白湛。

    白湛这才拿出了两粒丸药来,“吃了此药,自然不会被此物迷到,只是你可不要闯了什么祸,我可不为你收拾!”

    “晓得了,晓得了。”未央连声说了两句,又递了一粒给童彤,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就急急地朝着外边奔了过去。

    童彤拦她不及,只是看着未央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童彤无奈地叹了声气,又斟了茶,这才幽幽说道,“白公子的毒药从来是无药可救,这一回,又是为哪般?”

    白湛轻笑着,并未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子,他才说道,“这本不是什么毒,只是拿来玩儿的罢了。”

    他说着将自己的一只手缩回了袖中,童彤这才注意到了,那一只手被什么包着,只是看不真切。

    童彤很快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只是淡淡说道,“琖如今康复的快,虽说还有些浑噩,倒无生命之忧,童彤在此先谢过白公子了。”

    “呵。”白湛不置可否,又是顿了一顿,“你就没发现他有些不一样了吗?”

    童彤想起了他清醒过来之后的沉默寡言,与之前的呆滞全让不同,却也是憨傻的模样,她只是笑了一笑,低头不语。

    而在谢水轩里,未央却一边走在清幽的抄手游廊里,一边往四周打量着。

    她特地求皇上赐了这么个清幽的去处,倒是与冷宫无异了。不过未央倒是乐得自在。

    见不到几个人影之后。未央不知觉之间已经步出了谢水轩,也不知道自个儿晃悠到了什么地方,不过看着这宫殿器宇轩昂。想着也不是 一般人的处所。

    迎面走来了两个捧着食盒的宫女,未央只远远地瞧着,却只见那食盒紧闭,里边不见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时好奇,未央歪着脑袋片刻,终于计上心来。

    “几位姐姐好。”未央笑着俯身,却偷偷地开了瓶子。

    却不见有什么动静。未央暗自纳闷着。

    两个宫女却是一愣,其中一个很快缓过神来,小声地说道。“是黎大人。”

    这么一说,两个人赶紧俯身盈盈一拜,“参见……”只是却忽然停住。

    未央不禁捂嘴窃笑,打开了食盒。却见里面摆设着精致的一碗碧梗粥。一道酸笋鸡皮汤,还有几样精致的点心,也不知道是要送去哪儿的。

    不过未央也知道不宜久留,一闪身,只偷偷地躲在了暗处看着这二人。

    她们很快就缓过了神来,继续说着,“黎大人。”

    一抬头,空无人影。

    脚下一个趔趄。手中的食盒差点儿打翻在地,未央使劲地憋着笑。生怕惊扰了这二人,却见其中一个小宫女情不自禁地扶住了另一个的手肘,声音颤抖,“姐姐,我们不是……不是碰着鬼……鬼了吧!”

    “可别乱说,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什么鬼的?”那姐姐虽然看着害怕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着。

    “我就说嘛,这儿宗人府,阴气重,你不该觉着有赏,拦了这般的活计的!”做妹妹的却还是不由得哭出了声,只是很快就被那位做姐姐的拉走了。

    等到二人走远了,未央终于从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才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头顶赫然狰狞着的“宗人府”三个字。

    未央忽然觉得阴风阵阵,想着那两个宫女的吃食就是送到这儿来的了。

    “也不知道哪个那么好命。”未央裹紧了衣服,自言自语着,“都关到这儿来了,还这样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她说完了这句话只觉得愈发的冷了,值得加快了步子,快步离开了这儿。

    白马逐朱车,黄昏入狭斜。

    入了,白湛并未在厅堂里逗留,只是默然无语地回了室内,扯下手中的手套时,撕裂的疼痛袭来,他表情微微一变。

    三儿打了热水过来,望着白湛伤痕累累的玉手,想着他的公子可是极其地珍惜自己的手的,却成了这般模样,旧伤未愈,新伤口又添了几道,鲜血淋漓,就是她也不忍看去,”公子又是何必,又不是毒,您何必让自己受罪……”

    白湛却只是笑而不语,只是撒了些金色的粉末,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只是遭了皮开肉绽,如今早已脆弱不堪,更是钻心的疼痛。

    “不疼。”白湛依旧含笑,“她高兴就好。”

    三儿摇了摇脑袋,似有微微的动容,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然地退了下去。

    她只觉得,她的公子,变了。

    未央玩闹了许久,只觉得没过多久,天色就阴沉沉暗了下来。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未央走进谢水轩的时候被绊了一跤,那时她神情有些恍惚,差点儿摔倒在地。

    等到稳住了身子,她微微侧头,好在没有人看见自己的堂皇,然而心里忽的涌起了一阵悲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阵恍惚我,未央想着大搞是那东西闻得多了吧。

    甩了甩脑袋,未央终于进了屋子里去,那时童彤正在写着什么。未央走进来的时候,她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嘴角微动,却只是垂下了眸子。

    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

    黎念泽是这个时候从内室出来的,数月不见,未央忽然觉得他沧桑了些,却也成熟了些,就这么茕茕孑立,身形挺拔。

    他看着未央,只是远远地僵立着,并未如同往常一般扑了上去。

    未央觉着有些奇怪,快速朝着他奔过去的脚步停顿了下来,“黎念泽,你怎么了?不会是看到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黎念泽的嘴角微微颤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忽然之间,这家伙就这么瘫坐在了地上,就像个孩子一般大哭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未央一下子慌了神,跑了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惊慌地问道。

    她说着望向了童彤。

    童彤停下了手中的笔,眼里一行清泪划过,却什么都没有说。

    “究竟是怎么了?”未央愈发的心慌,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她深处颤抖的手,他青色的胡渣让未央的手一阵刺痛,未央不由得哭出了声来。

    “老爷子没了。”几个字晴天霹雳!(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九章

    昭阳殿上,众臣似乎都有些昏昏欲睡,未央因了前几日的事情几日不曾睡好,此刻人虽然站着却歪在了一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吸了吸鼻子,仔细听去,竟能听见了那细细的鼾声。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不知道哪个公公阴阳怪气的声音嚷嚷着。

    未央还陷在睡梦中,却也听见了这般声音,想着总算是能够回去好好睡一觉了,她这样想着,一声高亢的“父皇”硬是让她一哆嗦,未央一下子惊醒,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倒在地,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抬头就看见了沈洛侧过身来含笑的眼睛。

    未央不以为意,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好,听见那林浩然没事情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她此刻满是困意,自然没有听清出林浩然所说的。

    “父皇明鉴,儿臣最近听闻不知是谁散布的谣言,说是儿臣竟然私自用了国库的钱。”他的声音洪亮,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未央。

    未央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却不知道这难受的劲儿是从何而来,只当是自己连日未睡好,身子出了毛病了,看来日后没事要让白湛帮自己瞧一瞧才是,未央这般想着,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浩然却斜眼看着未央丝毫没有触动的神情,只觉得愈发的气愤,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若是有了证据,尽管来揭露儿臣的不是,若是没有。还请那些心居叵测的人不要自讨没趣才是,否则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那就是罪有应得了!”

    自然不会有人找到了那些证据。因为他早已连夜烧掉了。

    未央却丝毫未听进去林浩然的话,依旧昏天暗地地胡睡着。

    终于盼到了退朝的时候,林浩然这一番话说的可真够久的,未央睡眼惺忪地出了大殿,只不过此时早已是日上三竿了,头顶是灼灼的日光,未央撇了撇嘴。,想着见过老师拖堂的,还没有见过哪个学生那么能讲的。

    “黎大人!”这声音似乎是在叫自己……

    不过未央却觉得一阵凉风从自个儿背后嗖嗖地刮过。她皱了皱眉,听着那般熟悉又阴冷的声音,只不过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却是谄媚的讨好,“怎么好意思让殿下唤微臣一声大人的。微臣实在是不敢当啊!”

    还是第一次唤自己微臣。未央吐了吐舌头,怎么讲是怎么别扭。

    林浩然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人官居一品,这自然是应当的。”

    “呵呵。”未央僵硬地笑着,那席卷而来的睡意早已当然全无,这脑子一清明啊她终于明白了林浩然的用意,看他这般趾高气扬的模样,还不是来炫耀他抢了童彤的证据的事情。

    果不其然。等到离开昭阳殿的人流一过,林浩然的脸立即就冷了下来。他的声音实在是令人吓人,尤其是那般阴森的一张脸,让未央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直警惕地瞧着他。

    “你在怕什么?”林浩然看着眼前身着官服的少女,那官服看着肥大不说,套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尤为的滑稽,林浩然只这么看着黎未央就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去,只不过大庭广众,黎未央又身居高位,他终于不得不放下了自己的手,只是恶狠狠地说道,“黎未央,你那些能够将本王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的宝贝呢?”

    “果然是在林浩然这里!”未央心下了然,看着林浩然的眼里多了几个意思。

    “怎么?怕了!”林浩然只是冷冷地笑道,“本王这么做只是想提醒你,不要想着跟本王斗,在本王眼里,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什么老掉牙的威胁人的话,这个太子还真是老土!她当然不相信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林浩然会对自己如何的,他既然忍了那么久,自然也不会急在一时,不过未央还是装作瑟瑟发抖的模样,惊惶地看着林浩然说道,“殿下,小的可是与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啊!”

    一说话完全暴露了平民的本性。

    林浩然看着未央的眼里更添不屑,

    他皱了皱眉,不想与她多费说些口舌,只是满是玩味儿地笑道,“说到这个,本王还是要谢谢白湛才是,若不是他帮的忙,本王现在岂不是早就成了阶下囚?”

    他几个意思?!

    未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太子殿下。”也不知道白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是伴着他的声音,轻车熟路地揽过了未央,将她护在了怀中,白湛语笑嫣然地看着林浩然。

    “本王就不打扰二位了。”林浩然说完便笑着离去,看向白湛的眼睛里却有些复杂。

    未央蹙着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转头看着白湛阴晴不定的一张脸,她忽然恍然大悟,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怀抱,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是你干的?!”

    “不要动怒嘛!”白湛摇着手中的折扇,只勉强笑着。

    那一刻,未央似乎看不透面前这个亦正亦邪的男子,他一会帮着自己一会又去帮太子,难不成还是双面间谍不成,那一刻,未央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自己究竟是如此的愤怒,“白湛,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白湛微挑着眉,想着自己现在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实在是无奈。

    未央看着依旧平静的白湛,心中的怒气却没有散去,她还想着再说些什么,却是两眼一黑,似乎是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却僵在原地。

    白湛轻轻地将她横抱了起来,神情莫辨。

    等到未央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谢水轩。

    白湛低了一杯茶过来。

    未央却没有蠢到接过杯子来的程度,只是冷着脸瞧着白湛。

    “我都知道了。”童彤却在这时走了过来。端了新的一壶茶,神情淡漠。

    未央却疑惑起来,“童彤。你不生气?”

    “还好。”童彤沏了茶,只是淡淡地说道。

    “童彤,都是他害得唉!”未央说着气就不打一出来,更是不明白为何童彤如此的淡定,难不成她是气过头了,还真应了物极必反的道理?

    童彤这才拿了一张褶皱的纸出来,递给了未央。“这是大伯写在书中的,被我撕了下来,大伯所写的关于林浩然贪污受贿的证据。还有他蛊惑皇上的事情,大多全都是他杜撰而成,就算是将它给了皇上,顶多也只能将太子关进宗人府而已。并不能有多大的能耐。”

    “那真正的证据?”未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我们还没有发现。”童彤点了点头。说明未央的话是对的,“如今他只当是毁了我们最后的法宝,自然不会再将注意放在我们的身上,未央,我们可以慢慢找寻。”

    “真是太好了!”仿佛是从地狱升到了天堂,未央激动地差点儿挑了起来,不过她歪着脑袋,看着笑得异样的白湛。又看了一眼依旧淡漠的童彤,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儿古怪。

    为什么这两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自己却连个p都不晓得,未央越想越郁闷,“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为什么我却不知晓这些事情?”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白湛笑得妩媚。

    “那是你们俩告诉我的呀!”未央的音量高了几分,“你们是早就知道了,难不成童彤你的那些证据根本就不是被偷的,这些都是你和白湛说好了的!”

    然而,童彤却摇了摇脑袋。

    “那张纸我早已发现,我也知道了证据的不足,只是它被偷,却是白湛所为,我并不知晓,也不知道白湛如何知道书中的秘密。”

    “这些不都是写在书中了么,林浩然那家伙我还是了如指掌的。”白湛的语气里透着几丝显而易见的不屑,似乎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事,尽管在未央的眼中她就是这样认为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说着差米油盐的小事情,“不过我倒是好奇上面写了些什么的,也不过平淡无奇罢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童家还有另外的证据?”未央两手托腮,使劲地想着,却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你太小看童家了。”白湛说这话的时候只是扫了一眼童彤脸上淡然的神色,“童家的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

    童彤不置可否,似乎是没有听见一般。

    未央心下了然,点了点脑袋,不过她真正关心的,却不再这一方面。

    她的眼睛盯着白湛,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白湛,明明是你偷了那本书的,只是我怎么记得你的轻功没有这么厉害,身手也没有矫捷到这种程度啊!你快些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童彤会毫无察觉?”

    “我么?”白湛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只是含笑看着未央,想着这丫头定是没有瞧见了的那一夜在太子府匪夷所思的景象才会叫她如此愕然,不过她好奇的样子着实有趣,白湛忽而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你觉得我是如何做到的?”

    未央却翻了一个白眼,她要是知道还会问他嘛?!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只不过白湛却只是看着未央,淡淡地笑着。

    未央越想却越举得不可思议,告诉了自己了?白湛究竟是什么时候告诉自己的?她为何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白湛依旧笑得异样。

    未央拍了拍脑袋,终于想了起来,那时自己在昭阳殿外昏昏睡去,再醒来,却已经在了谢水轩,莫不是与此有关?

    白湛似乎是看穿了未央的心思,只是摇着扇子,嘴上却轻笑道,“还真是蠢笨,连这都看不出!”

    “可是……”未央却依旧有些疑惑,可是童彤并没有晕倒,她只不过是转了一下身子……

    白湛却闭口不言,眼睛只是注视着屋外纷飞的落叶。

    微风拂过。那一片枯黄的树叶穿过了回廊,从窗户里飞了进来,那般的蹁跹。犹如金色的蝴蝶,缓缓地落了下来。

    未央循着白湛的目光望去,也被那一片落叶吸引住了。

    不对,分明是哪里有些古怪!

    只是她说不出来,她只记得那片落叶分明是在回廊之外,为何自己一眨眼,却又入了室内。

    尽管落叶纷纷。却是这一片无疑的。

    未央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过来了。

    “白湛!这分明是你做的手脚!”未央恍然大悟,双手猛地一拍桌子。等着眼睛瞧着白湛,“都是你干的!”

    白湛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

    “好啊,白湛!”未央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分明就是你下的药。让我们失去了一瞬的意识。你干什么都可以了!”

    童彤只在一旁,若有所思,倒也是听出了其中的妙处,看向白湛的眼里多了些什么。

    “那也是你们太脆弱,我不过是下了药,你们只僵立着动弹不得,看着倒是着实有趣!”白湛却依旧媚笑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的弧度是愈发的上扬。

    “那……”未央歪着脑袋,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起来,“倒还真是有趣!是什么宝贝,快拿来给我瞧一瞧!”说着未央只用手推着白湛的胳膊肘,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极了一头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白湛瞧着未央,终于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个白玉瓶子。

    未央捧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却也看不出哪儿古怪了,急不可耐地就要将瓶子打了开。

    “且慢。”白湛却是忽然握住了未央的手,“这药无色无味,你就不怕你还没去作弄了别人,自个儿先着了它的道。”

    “对哦!”未央一拍脑袋,反应了过来,想着白湛确实说的有理,继续眼巴巴地望着白湛。

    白湛这才拿出了两粒丸药来,“吃了此药,自然不会被此物迷到,只是你可不要闯了什么祸,我可不为你收拾!”

    “晓得了,晓得了。”未央连声说了两句,又递了一粒给童彤,冲着她使了个眼色,就急急地朝着外边奔了过去。

    童彤拦她不及,只是看着未央的背影飞快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童彤无奈地叹了声气,又斟了茶,这才幽幽说道,“白公子的毒药从来是无药可救,这一回,又是为哪般?”

    白湛轻笑着,并未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子,他才说道,“这本不是什么毒,只是拿来玩儿的罢了。”

    他说着将自己的一只手缩回了袖中,童彤这才注意到了,那一只手被什么包着,只是看不真切。

    童彤很快便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只是淡淡说道,“琖如今康复的快,虽说还有些浑噩,倒无生命之忧,童彤在此先谢过白公子了。”

    “呵。”白湛不置可否,又是顿了一顿,“你就没发现他有些不一样了吗?”

    童彤想起了他清醒过来之后的沉默寡言,与之前的呆滞全让不同,却也是憨傻的模样,她只是笑了一笑,低头不语。

    而在谢水轩里,未央却一边走在清幽的抄手游廊里,一边往四周打量着。

    她特地求皇上赐了这么个清幽的去处,倒是与冷宫无异了。不过未央倒是乐得自在。

    见不到几个人影之后,未央不知觉之间已经步出了谢水轩,也不知道自个儿晃悠到了什么地方,不过看着这宫殿器宇轩昂,想着也不是 一般人的处所。

    迎面走来了两个捧着食盒的宫女,未央只远远地瞧着,却只见那食盒紧闭,里边不见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时好奇,未央歪着脑袋片刻,终于计上心来。

    “几位姐姐好。”未央笑着俯身,却偷偷地开了瓶子。

    却不见有什么动静,未央暗自纳闷着。

    两个宫女却是一愣,其中一个很快缓过神来,小声地说道,“是黎大人。”

    这么一说,两个人赶紧俯身盈盈一拜,“参见……”只是却忽然停住。

    未央不禁捂嘴窃笑,打开了食盒。却见里面摆设着精致的一碗碧梗粥,一道酸笋鸡皮汤,还有几样精致的点心。也不知道是要送去哪儿的。

    不过未央也知道不宜久留,一闪身,只偷偷地躲在了暗处看着这二人。

    她们很快就缓过了神来,继续说着,“黎大人。”

    一抬头,空无人影。

    脚下一个趔趄,手中的食盒差点儿打翻在地。未央使劲地憋着笑,生怕惊扰了这二人,却见其中一个小宫女情不自禁地扶住了另一个的手肘。声音颤抖,“姐姐,我们不是……不是碰着鬼……鬼了吧!”

    “可别乱说,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什么鬼的?”那姐姐虽然看着害怕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着。

    “我就说嘛。这儿宗人府,阴气重,你不该觉着有赏,拦了这般的活计的!”做妹妹的却还是不由得哭出了声,只是很快就被那位做姐姐的拉走了。

    等到二人走远了,未央终于从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才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头顶赫然狰狞着的“宗人府”三个字。

    未央忽然觉得阴风阵阵。想着那两个宫女的吃食就是送到这儿来的了。

    “也不知道哪个那么好命。”未央裹紧了衣服,自言自语着。“都关到这儿来了,还这样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她说完了这句话只觉得愈发的冷了,值得加快了步子,快步离开了这儿。

    白马逐朱车,黄昏入狭斜。

    入了,白湛并未在厅堂里逗留,只是默然无语地回了室内,扯下手中的手套时,撕裂的疼痛袭来,他表情微微一变。

    三儿打了热水过来,望着白湛伤痕累累的玉手,想着他的公子可是极其地珍惜自己的手的,却成了这般模样,旧伤未愈,新伤口又添了几道,鲜血淋漓,就是她也不忍看去,”公子又是何必,又不是毒,您何必让自己受罪……”

    白湛却只是笑而不语,只是撒了些金色的粉末,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只是遭了皮开肉绽,如今早已脆弱不堪,更是钻心的疼痛。

    “不疼。”白湛依旧含笑,“她高兴就好。”

    三儿摇了摇脑袋,似有微微的动容,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然地退了下去。

    她只觉得,她的公子,变了。

    未央玩闹了许久,只觉得没过多久,天色就阴沉沉暗了下来。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未央走进谢水轩的时候被绊了一跤,那时她神情有些恍惚,差点儿摔倒在地。

    等到稳住了身子,她微微侧头,好在没有人看见自己的堂皇,然而心里忽的涌起了一阵悲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阵恍惚我,未央想着大搞是那东西闻得多了吧。

    甩了甩脑袋,未央终于进了屋子里去,那时童彤正在写着什么。未央走进来的时候,她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嘴角微动,却只是垂下了眸子。

    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

    黎念泽是这个时候从内室出来的,数月不见,未央忽然觉得他沧桑了些,却也成熟了些,就这么茕茕孑立,身形挺拔。

    他看着未央,只是远远地僵立着,并未如同往常一般扑了上去。

    未央觉着有些奇怪,快速朝着他奔过去的脚步停顿了下来,“黎念泽,你怎么了?不会是看到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黎念泽的嘴角微微颤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忽然之间,这家伙就这么瘫坐在了地上,就像个孩子一般大哭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未央一下子慌了神,跑了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惊慌地问道。

    她说着望向了童彤。

    童彤停下了手中的笔,眼里一行清泪划过,却什么都没有说。

    “究竟是怎么了?”未央愈发的心慌,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她深处颤抖的手,他青色的胡渣让未央的手一阵刺痛,未央不由得哭出了声来。

    “老爷子没了。”

    那一瞬间,黎念泽只觉得自己特别窝囊。他抹了一把眼泪,止住了哭声,就那么红着眼睛看着未央。也不哭,是莫名的镇定。

    他看着在那一瞬间半张着嘴巴的未央,一字一顿,冷静地说道,“未央,不能哭,爹说了。要喜葬,是黎家的人,谁也不能哭!”

    荆州粮草将决。长安的粮草却没有着落。

    林浩然有意扣着了所有的米粮,不知道使得哪门子的歪门邪术,竟然连皇上也无可奈何,总而言之。他拿不出粮食来。

    无奈之下。皇上只能想到了未央。

    没落的百年米行,不再做生意的未央。

    只是除了她,自己再不能想出谁能帮着自己来。

    这个节骨眼,黎家老爷子去去世了,本来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爷子,却因着他的离世,长安忽然风起云涌。

    林浩然对未央早就是恨之入骨,在皇宫。他不能杀她,出了宫门。还有谁能拦住?!

    “准备下去。”林浩然只恶狠狠地说道,“黎未央出了这宫门,本王定是让她再也不能回来!”

    “你不能出宫!”没想到童彤却还是泼了一盆冷水下来,“林浩然对你恨之入骨,因了你在宫里,他才不能对你如何,倘若你出了宫,他势必会想尽办法除了你去,未央,你可要想好了。”

    “那又如何。”到了此刻,未央却是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爷临终前我没有看他最后一眼,我是一定要送他出最后一程的!”

    “他一定是在长安城置派了人手,还有……”童彤却只是冷静地说着,“离长安越远,你就越危险……”

    “未央,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老爷子知道你的心意……”黎念泽是真的成熟了许多,他带了话给未央来,也是做到了身为子女的责任,可是他也分得清轻重,知道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黎念泽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一定要送爷最后一程!”未央却坚定不移,她现在念着黎老爷子的好,眼眶里看着要涌出泪来,却还是生生地把泪光逼了回去!

    黎老爷子一生挺直了胸膛,从未哭过,他也不需要黎家的人因他而哭!

    这是他的良苦用心。

    身为黎家的人,他们都铭记于心。

    天边忽然下起了雪来,三月飞雪,似乎是在祭奠着什么,

    白湛进了屋子的时候带来了屋外的寒意,雪花落在了他的肩头,与他一身的雪白交融在一起,他白皙的一张脸此刻笑得更像是一朵妖娆的雪莲。

    未央目光灼灼,看着他,眼里泛着泪光。

    “有我在。”白湛的笑容是如同往常的妩媚妖娆。

    “还有我。”阿暮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尽管他身上是无法驱散的戾气,眼神依旧黯淡无光,尽管他只是这般无神地站在门外,却也足以驱散了整个冬日的寒意。

    未央又哭又笑,不能自已。

    马车出了皇宫,缓缓地行在雪地里,缓缓出了长安。

    一路平安。

    有冷风刮过,卷挟着肃杀之意,卷起了马车一角的帘布,露出里边几个人神态各异的脸,站在街道楼角的小娃忽然嚷嚷了起来,“娘,那车好奇怪,车是红色的,车上的人,也是红色的。”

    妇人也举得奇怪,再看一眼,却觉得凛冽的杀气刺得她睁不开眼,她一慌,抱起了小娃子,只急匆匆地离开了。

    未央却不解,为何不见林浩然阻拦了自己?

    林浩然的人却在长安之外,在坂潭村,在黎家。

    “说,这里是否藏着朝廷的罪臣黎未央?”面目狰狞的侍卫厉声喝道,身前密密麻麻地跪了一排的人。

    黎老爷子的尸体还躺在屋内,老太太悲伤过度,当即晕了过去,还躺在床榻上。

    黎家的人被捆了手脚,就这样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是出奇的安静。

    男人们一声不吭,女人们也没有哭哭啼啼。

    带头的侍卫也奇了,犯了丧,又碰上了这样的事情,总该是要哭一番的。

    这些人,神情漠然。莫不是被吓傻了不成?

    “有什么都给我招,要是有什么隐瞒的,一个个。都给我狠狠地打了!”那侍卫甩甩了脑袋,管他有的没的,她只是遵了太子的命,是来好好教训黎家的人的!

    “呸!”黎家老大黑着脸,往地上啐了一口,狠狠地瞪着来人。

    那侍卫火了,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落了下来。扬起了一地的尘土翻飞,“好个有种的畜生!不给你几下受讨打不是,小爷我还要给你挠挠痒啊!”

    说着鞭子一下子甩在了老大的悲伤。皮开肉绽,老大却一声不吭。

    就是跪着,身姿也挺拔。

    “都是狗!”张氏见老大挨了打,身为农村妇人的气焰一下子上了来。忍不住骂道。

    “老太婆。你也想讨打不是!”那侍卫一蹬眉,那模样凶神恶煞得同地下的阎王爷无异。

    “太子狗!”段氏跟了张氏说了那么多年,这时候也不知是习惯还是什么的,也跟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们!”那侍卫是愈发的来气了。

    二丫看着这架势,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竟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二丫,你哭啥!”张氏见二丫如此,忍不住喝道。“你爷在屋子里躺着都不让哭,这时候有什么好哭的!”

    “有什么可哭的!”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绳索。霍的一下子起了身,农村的壮汉体格就是粗壮,粗眉一竖,踏在地上都似乎地动山摇了一般。

    那些侍卫们亮起了刀剑,却纷纷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干什么,造反了不成!”

    “就是造反,你们能怎么样!”顺子随手折了地上的柴火,挑了最粗大的一根,紧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虽是三月,他却只穿了一身略显破旧的粗布麻衣,挽起了袖子,露出狰狞的青筋,吓得那些侍卫们咽了咽口水,不敢再靠近!

    “就是你们这些狗贼,害得我未央妹子有家归不得,连爷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大娃说着也起了身,操了家伙,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们,“都是一群狗!”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砍!”太子说好好教训,再杀了,如今看来,这帮野蛮人还真是不好对付!带头的挥挥手,刀光剑影袭来。

    黎家老弱病残,那些长辈们还捆在那儿,大娃和顺子虽说强壮,却也敌不过这么多手里还拿着刀剑的人,更何况其中不乏个中高手。

    只不过他们是想着拼了,老爷子说的,伤害黎家的人。

    做不到!

    他俩对视了一眼,想要对黎家人如何,先从他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两个人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利箭却在这个时候笔直地射了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山间是一片凄厉的哭嚎声。

    白湛着一身红衣,坐在马车上,任凭着寒风扑打在他单薄的衣衫上,他神情淡然,只是含笑。

    他只是带了三儿一人,也是随行坐在马上。

    依旧是一身红衣,三儿神色复杂,自从她跟了白湛,只见他一身白衣。

    她还是第一次见白湛如此,像是一朵耀眼的红莲,灼灼得如同正燃烧着自己一般,三儿只觉眼前一阵恍惚,

    她心中不变的白湛,终于在某一刻褪下了身上的蛹。

    破茧而出,却也面目全非。

    她忽的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未央的身上也是妖艳的红色,她安静地坐在马车里,没有落泪,也没有动,安静得不像是原本的她。

    童彤忽然吹起了萧来,泠然的箫声伴了一路。

    至少这一路,不再孤独。

    未央忽然想起了她最后一次看见老爷子苍老的模样,还有那些在黎家之时,他不苟言笑的神情和他寡语的模样。往昔仿佛只如昨日,未央的心里有着淡淡的失落。

    无尽的懊悔铺天盖地而来,她那时应该回了黎家的,不应有所顾忌。

    或许那时她真该回了黎家看一看,老爷子的病那时就应该重了吧,或许自己还是有办法治好的,那么事情是不是就会变成今日的模样?

    她这样想着,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黎念泽是在这个时候紧紧地握住未央的,他的眼里波澜不惊,就这么看着自己,像是给了自己力量,又像是在未央的身上找寻着他的希望一般。

    未央愣了愣,转而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未央,我有东西要给你。”黎念泽目光灼灼,将褶皱泛黄的纸递到未央的手中。

    未央双手颤抖,看着纸上红色的狂草。她几乎可以想到老爷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临终之时一字一顿写下这些话的样子。

    她几乎要哭了。

    “我们到了。“是三儿清脆的声音。

    黎家人当初为了避着太子,搬回了原先住着的山间,马车上不去,距离黎家还有好些山路要走。未央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是那么的漫长。

    每走一步,她的心纠在了一块儿,是针扎一般的疼痛,她走得蹒跚。

    空气里似乎有血腥的味道,未央心中一紧,却是不详的预感。

    她早该想到的,一路如此平静,林浩然绝对不会放过他。他的确没有放过自己,这一切的一切,终究只是他的瓮中捉鳖。(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齐律第一意识到手中的圣旨的分量,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暗室之中,再出来,他的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漆黑之色。

    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秀鸾如今在众位大臣的眼中不过是个骄傲蛮横的公主,且不说这历代没有女皇的先历,只她在朝中无权无势,再者,如今人心惶惶,朝廷早就是一盆散沙。

    他就是在这时将诏书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诛太子,找到她染指国库,谋害皇上的罪证。

    再之后,那皇位便是自己的。

    皇上只是明白自己对秀鸾的心意,交给谁,都不如交到一个爱她的男人的手上。

    他与他,所共同拥有的,无非是想要守护着秀鸾的一颗心。

    齐律苦笑一声,朝廷的风风雨雨自他担任了太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毫不留情淹没了他,不管他是否愿意,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晓,那些想要挣脱了这些束缚,然后与秀鸾一起归隐山林的可笑的想法。

    “真是……可笑啊!”齐律长叹一声。

    他在保皇党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如今只差一步,便是他足以仰望的高度,只是却也可以让他的生活从此天翻地覆。

    就算他斗得过林浩然,朝廷的腥风血雨并不会就此散去,他所要做的,无非就是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时,树立起秀鸾在朝廷的威信,然而将一个全新的皇朝双手奉上!

    只要秀鸾安好。他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然而,此时的齐律却不过是苦笑,这究竟是秀鸾所期望的生活吗?

    赵大人一行听说了皇上身染重疾之事。纷纷赶来,众人面上皆是忧心之色。

    有大人不由得说道,“如今这可如何是好?齐大人可是见了皇上了?”

    “张大人不必忧心。”齐律微微俯身,只说道,“皇上不过是偶感风寒,如今已经好些了。”

    “果真如此?”只是某些个疑心的大臣却仍旧放心不下齐律,迟疑着问道。“为何老夫听说皇上早已是病入膏肓?”

    “唉!”赵大人见状却是拦住了那位大人的话,只是说道,“齐大人身为堂堂太傅。又怎会信口胡纠,他既说皇上无事那必定是无事了,我们也就无需再杞人忧天,还是早些散了吧。”

    齐律却依旧镇定地看着面前几个皆以年过半百的大臣你一眼。我一句。只是讨论了许久也没有说出什么名堂来,齐律留了诸位吃饭,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又哪里有这个闲情雅致,便未说了什么,只匆匆告辞了。

    独独赵大人流了下来。

    “皇上的病,是无治了吧。”赵大人说着捋着下巴上斑白的胡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齐律挑了眉。不置可否,却未多言。

    “皇上可是提及了传位之事?”这果然是赵大人心里最担心不过的。

    齐律眼神微微有些异样。不过却只是含笑道,“皇上虽说是病重了,却未提及传位一事,或许是他早有打算也不一定。”

    “唉,这话也是在齐大人面前老夫才说得出口。”赵大人愁眉不展着,叹了口气说道,“只希望皇上不要做些糊涂事才好!”

    齐律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论是长安,还是荆州,似乎情况都不大乐观。

    在未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早已是尸横遍野。

    未央一路上庆幸着自己的幸运,想着林浩然的人马也不过如此,那些关口自己都能够轻易地闯了过去,却不知竟然还有这样一只拦路虎带着凛冽的杀气,气势汹汹地挡在了自己的 终点处。

    未央瞥了撇嘴,是愈发的不满了。

    只不过自己这一方,似乎是损失惨重。

    而白衣束发的白湛却只是轻摇着手中的象牙折扇,远远地站着,也不出手,只不过是冷眼旁观。

    未央一下子就急了,只是在凌乱的风中冲着白湛直嚷嚷着,“白湛,你不是还有那玩意儿吗?”

    白湛似乎才回过神来,不过却只是冷然对上了未央的眼睛,那眼里似乎是不屑地说道,“你是傻子吗?那东西不过只有一瞬的功效,就算是你我能躲得过去,还有这么多的人,何况粮草还没有送到荆州,你就要功亏一篑吗?”

    只一个眼神,就让未央无言以对。

    只不过看着越来越多躺下的自己人,未央却还是有些惊慌失措,大娃与顺子虽然手拿阔斧,在前边拼命,只不过身上早已有了大大小小的数十道伤口,恐怕是挨不了多久的了。

    什么白湛,未央愈发的着急,不是可以抵千军万马的吗?为何他现在只这般站着,似乎眼前的杀戮与他无关一般,要未央说,这乔将军明显就是冲着这家伙来的啊!

    就是在这个时候,乔云忽然飞身下马,似乎至于近边的呼喊于不顾,嘴角勾起了一道诡异的弧度,朝着白湛步步逼近,“怎么,白湛,我倒是以为你永远不会踏入这样的地方,如今你却来了,不怕脏了你的衣决么?”

    “乔将军多虑了。”白湛并未有所动弹,似乎没有看见那位乔将军从手里抽出的长剑,在昏黄的日光下却依旧刺人的光芒。

    未央不由得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用指缝默然地瞧着二人的动静。

    童彤与黎念泽也往他们那儿看去。

    “他们是有仇的么?”黎念泽只不解地问道,若说是有仇吧,为何乔云的怒气这般的强大,而白湛,却不过是轻蔑地笑着,就像是他看着所有人的目光一般,清高。他看着乔云,倒不过像是看着以为陌生之人。

    童彤却注意到了白湛身后瑟缩着的丫头。

    三儿,褪去了原本的冷静。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躲在白湛的身后,瑟瑟发抖着。未央也注意到了,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更多的,却还是更深的疑惑。

    “没想到你将这丫头调教的这么好!”乔云忽然朗声大笑起来,未央便是在这一瞬间想起了林浩然的笑容来。霸气,只是他的笑声却是狰狞的,许久。他终于停了下来,想要伸出手来碰一碰那个丫头,不过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缩回了手,只是小声地说着。“我可是还记着她那时在我身下求饶的样子呢!”

    三儿一下子红了眼。是未央未曾见过的模样。

    未央神情一怔,虽然此时短兵相接,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伴着哀嚎声与厮杀声,不过凭着未央的听力,她却依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乔云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又究竟是几个意思?

    未央骤然屏住了呼吸。下一刻,却见了白湛一个凌厉的巴掌扫过了乔云恐怖的脸。

    嘴角淌下血来。两腮也是一片血红色,几乎沁出了血来,这一下,就连童彤与黎念泽都愣住了,不是因为白湛的那一巴掌,只不过是因了他们从未见过,有谁打了这么很的一巴掌,那表情还是依旧如此淡然的,似乎刚才不过是挥一挥衣袖,赶走了一只苍蝇罢了。

    这功力,果然是深不可测!

    未央陡然一惊。

    “哈,哈哈哈哈!”乔云的笑声却是愈发的响亮了起来,只不过双眼却是瞪得血红,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白湛撕碎了一般,“白湛,你还是如此狂妄!”

    “彼此,彼此。”嘴角终于是一抹媚态的笑容,艳艳流光。

    “好,好啊!”乔云也不捂着发青的脸颊,只是步履蹒跚,在原地颤悠着,不过依稀有笑声自他嘴里涌现出,“白湛,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只不过下一刻,他的眼睛忽然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未央,那嗜血的眼神,简直叫未央毛骨悚然。

    未央似乎被乔云吓住了,等到他才想起要逃时,白皙的脖颈早已被乔云死死地掐住,再动弹不得。

    白湛微蹙着柳眉,脸色终于变了,“放了他!”

    “太子说的果然没错!”不过乔云此时却是暗自得意着,“这丫头,果然是你的死穴!”

    “我说,把她放了!”天边骤然风起云涌,黑沉沉的乌云压了下来,堆积在心头,却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天色大变,令人惊骇,让厮杀的两方人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夜幕陡然降了下来,只是不见一轮圆月,也不见漫天星光。

    白湛的表情冷得可怕。

    阿暮与阿风却在远处,正急急地赶过来,却被乔云手下最精悍的一批武将困住了去路,只能远远地看着双脚远离了地面,一脸痛苦的未央。

    未央却在此时想着,自己到底是遭了什么命,这些日子老是要被人掐?

    乔云一手缓缓抚着脸上骇人的疤痕,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未央几欲昏厥。

    童彤与黎念泽却不敢靠近,生怕乔云伤害未央半分。

    虽然已经是伤害了。

    他终于冷冷地说道,“当初你毁了我的脸,如今我便是要毁了他,我要让你知道,心头肉被毁了的滋味!”

    说着他的表情瞬间可怕至极!

    白湛的神情已经冷漠至了极点,断剑从他眼里一晃而过,朝着未央刺去。

    只是乔云的功夫与速度,那一刻,白湛其实是可以阻止的。

    只是却也在那时,他骇然地转过了脑袋,三儿手中紧握的匕首正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血流如注。

    断剑带着凛冽的杀气,直直地想着未央刺来。

    未央却顾不得自己,只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白湛,嘴角最后一丝笑容缓缓跌落下来,他忽然像是一只陨落的蝴蝶,失去了它最后的翅膀。

    不要啊!未央在心里呼喊着,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三儿?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凌厉的长鞭甩了过来,打在乔云的手上,甩落了那一柄断剑。他一声吃痛,却看见媚儿正微眯着双眸,睨着乔云的迷离的媚眼间不见半点儿怜悯,“真是蠢货。”

    未央半跪在地上,低低地咳嗽着,身子早就没有了半分力气。

    她缓缓地抬起了闹嗲,那一刻。天地流转,时光却在那一刻凝结了下来。

    “沈……沈疏……”她的声音哽咽着,只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来。

    沈疏下了马来。一步一步,驱散了未央心中的阴霾。

    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是越来越多的泪水,未央艰难地从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她奔去。没两步却还是无力跌倒。

    跌进了沈疏的怀中。

    抵着他坚实的胸膛,是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数月不见,沈疏似乎又瘦了些,五官是愈发的精致而挺拔,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傻瓜。”

    而后抱紧了她。

    夕阳西下,如同一幅美好的画卷。

    却是深深地刺痛了白湛的眼。那些锥心刺骨的疼痛,不是流血的伤口。而是来自胸腔里正微弱跳动着的一颗心,这是心痛的感觉吗?白湛只苦笑一声,披散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方才三儿的匕首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胸腔,只不过这丫头实在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没有等她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整个人连同那脆弱的匕首却已经被白湛的气场弹开了几米开外,吃痛地起身,黄沙弥漫着眼睛,只觉得涩涩的疼痛。

    看不见眼前之景,也没有看见胜雪白衣如同一朵耀眼的玫瑰。

    嘴里吐出了一大滩血来,三儿落下了泪来,嘴里是咸咸的苦涩,混着让人作呕的腥味。

    “你们还要缠绵到多久?”乔云手上的伤口已经是鲜血淋漓,断剑早已断成了几截,他捂着伤口,龇牙咧嘴,只是冷冷地看着沈疏带来的千兵万马。

    未央这才松开了沈疏,却看着白湛捂着胸口的伤口。

    她直直地奔了过去,扯下了衣摆想要堵住不停的鲜血,眼里渗出泪水来。

    白湛只抬起干净的一只手,颤抖着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寒了指尖在唇里,“真苦。”他笑道。

    未央不知所措。

    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这些泪,是为我流的吗?”

    未央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好啊.。”他笑着,倒在了未央的怀里,紧紧地握着未央的手,似乎再也舍不得放开。

    沈疏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些,却不过是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乔云,只面无表情地说道,“乔云,你知道的,这些毒草,对我们并无阻碍。”

    乔云脸色一变,却只恶狠狠地说道,“我可以让你们走,带着粮草走,白湛要留下!”

    “不行。”未央将白湛护在自己的怀中,神情坚定。

    沈疏只是冷然看着乔云,“那就是没商量了。”

    方才一战,未央的人马虽然几乎全军覆没,不过乔云那边也是死伤惨重,他斗不过这些人,无奈,乔云看了一眼濒死的白湛,咬了咬牙,只是恶狠狠地说道,“老子要把那丫头留下!”

    他指着三儿。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三儿的身上,却纷纷是神色复杂。

    三儿只觉得全身的经脉都断了开,身子疼得很,只是这些人……她紧紧咬着下嘴唇,却还是点了点脑袋。

    未央扶了白湛上了马,余光却瞥见了沈疏阴沉沉的一张脸,她的身子抖了一下。

    “阿风……”白湛既是止住了血,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吧,未央这才笑着看着阿风道,“白湛就拜托你了。”

    说着乖乖地与沈疏同坐在了一辆马车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沈疏搂得她是那样紧,像是下一秒自己就要消失了一般。

    黎念泽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童彤却是笑而不语。

    乔云此时将三儿抱在了怀中,三儿却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仇人。

    两队人马正准备着分道扬镳,只是这个时候。乔云却是无力地栽倒了下来,挂在了沙地中,三儿手中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刺进了他的胸口。扎着他有力跳动的心脏里。

    “这把匕首有毒,无药可解。”三儿的声音里满是仇恨,“乔云,这是你欠我的。”

    乔云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那一张脸却渐渐地呈现了青紫色,不消一会子。嘴唇乌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白湛面无血色,朦胧之间。只见那个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丫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身体之中,他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公子。我好脏。”

    从此天昏地暗。碧落黄泉,再不复见。

    众人皆是愕然,不明所以,却纷纷悲叹一声。

    箫声悠扬,渐渐地消失在了远方的夕阳里,像是一场昏黄的祭奠。

    童彤收了手中的短萧,似是有些动容,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白湛的金创药可比军营里的药水好太多了。刚敷了药下去,血色就上了来。未央终于松了一口气,步出了帐外,却看见一轮月色里,沈疏负手而立。

    安静颓长的身影,像是镶嵌在了圆月之中。

    沈疏微微仰望着那一轮圆月,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只是神色自若,神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许是自己想多了罢,他微微地叹息。

    却有什么在这时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扣在了自己的腰间。

    漆黑的夜色里,沈疏将手覆在未央的手上。

    两人僵立了许久,沈疏终于将未央的身子掰了过来,黑夜里只见她闪耀着的眼睛,沈疏的呼吸忽然凌乱了起来。

    “沈疏,我……”未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说。

    那一刻,未央分明看见沈疏那一双一直以来都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分明是有些红了。

    再后来,朱唇被堵住,沈疏霸道而强势的吻铺天盖地地袭来,未央闭上了眸子,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手环在了沈疏的脖颈上。

    再不想其它。

    不远处的帐篷内,躺在榻上面无血色的白湛忽然睁开了眼睛,嘴角是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还是不行吗?”

    声音低低弱弱,就像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尔后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夜色又深了些,似乎一切都归于寂籁,帐篷内,烛光明灭,未央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白湛的身边,帮他掖了掖被角,刚想着离开,自己的手却被白湛一把抓住。

    “你是觉得对不起我吗?”白湛睁开了眼睛,可把未央吓了一大跳,不过他的声音却平常得像是在说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未央倒抽了一口凉气,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若不是自己,白湛就不会以为疏忽而遭了三儿那一刀,说对不起,确实是自己害得白湛如此吧。

    只是未央却也明白,白湛的话中并非是这个意思。

    但是究竟他想说些什么呢?未央倒是不明白了。

    只是白湛此刻却龇牙咧嘴地起了身,不过紧紧抓着未央手腕的手却没有松下来,似乎是害怕她逃跑了一般,白湛只浅笑着说道,“未央,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要为我负责。”

    “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未央却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照顾到你的伤痊愈为止。”

    “呵。”听了这样的话,白湛嘴角的笑容有些复杂,他终是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眼里似有一丝嘲讽,他终于说道,“三儿因我而死,我从来没有想过,是我害死的她。”

    “这并非你的错。”未央自己也明白,她并非是一个善于安慰的人,只忽然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明白。”未央第一次看见白湛脸上苦涩的笑容,不免有些惊愕,却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当初我救下她,或许,我并不知道她其实是不希望我救的。”

    “怎么可能?!”未央却是愈发的愕然起来。

    谁知白湛说着这话的时候,忽然走下了床,不见丝毫的挣扎,也看不出单点的艰难,只是轻松地落了地,尽管他是受了那么重的伤。

    “你不明白。确实是我害死了她。”白湛说着忽然脱下了自己的亵衣,只是含笑看着未央,吓得未央瞪大了眼睛。赶紧拿手捂住了眼睛,只差点儿就要惊呼出声了。

    四周弥漫着炙热的气息。

    “你想太多了。”却是白湛含笑的声音。

    未央这才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只一眼,忽然凝固在了地上,再不敢呼吸,眼里却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白湛白皙的皮肤上,不见一丝血迹。也不见一道伤口。

    就像是她不过是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梦境一般,未央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白湛却长叹一声,“我究竟还是一个卑鄙的人啊!”

    白湛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尽管如此,三儿却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

    “是我错了。”白湛只缓缓穿上了衣服,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沈疏抢走你。所以才整了这么一出苦肉计,不过,看来我真的是想太多了。”

    未央一瞬间哑然。

    白湛却只是轻笑,“就算我伤痕累累,你也不会留在我身边的,算是我败给你了。”说着他只合衣烫了回去,却不闭眼,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泛黄的帐子。幽幽说道,“只是可惜了三儿了。”

    “三儿……”一说到三儿。未央难免觉得心底有些抽痛,那些在长安的日子里,三儿姐姐毕竟帮了她许多,未央却不知,她竟然是如此的铁骨铮铮,还有……

    虽然未央是猜到了一些事情,却也不敢多言,只等着白湛说下去。

    “乔云是我的兄长。”他却只说了一句,再不多言,只是侧身而卧,留给了未央一个留白的背影。

    未央也不多说些什么,终是退了出去。

    帐外皓月当空,除了那些依然挺立着的战马,似乎一切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未央的神情有些奇怪,摇了摇脑袋,她只是笑着自己大概是想多了罢,便只隐进了郁郁的夜色之中。

    未央却没有看见,在她的身后,沈疏着一壶美酒,只默然地看着她,许久,才将壶中的佳酿送入了口中。

    荆州之战比未央预想中的要快些,未到了多时,已经收回了大部分的失地,却只剩下了东南地区的定远大将军黄贯。黄贯骁勇善战,武将不怕他勇猛,就怕他还长了个聪明的脑子,偏偏黄贯为人狡诈多端,若不是他帮着林浩然伙同了了其他将军,让皇上找不到他发动了各地叛乱的证据,那林浩然如今又岂能安然无恙地坐在他太子的高位上,让皇上苦于不能无端废了他?

    “那黄贯当真那么厉害?”未央却是嗤之以鼻,自古以来,那些冲锋陷阵的大多都是有勇无谋之辈,看看沈疏,再看看白湛,一般有才智的多不轻易出场,未央倒是对那个男人愈发的好奇起来。

    “东南初战,我们损失惨重。”阿风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身上是斑驳的伤口,看样子有些吃力,“带去的人,能回来的,不够一成。”

    沈疏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你们急什么。”媚儿却不慌不忙,只是优哉游哉地说着,“黄贯毕竟是太子的爱将,也是他最后的皇牌,哪里是可以轻易地攻陷下的?你们如此紧张又是何必?”

    媚儿话音刚落,却又有哪里的将军跑了进来,忧心忡忡地说道,“敌方传来的消息,说是黄贯已经谋划着夺回失去的荆州之地了。”

    “攻都攻下来了,还能再抢回来的?”未央是不了解战场的,忽然听说了这件事,更是吐了吐舌头,“不过是一个荆州,没了就没了,他为何如此重视?”

    “这是林浩然最后的底线。”如此白痴的问题,也只有未央能问得出口,不过沈疏却依旧淡淡地回答了她的疑惑,“荆州靠近长安,又毗邻西域各国,若是夺得了荆州,再联合西域,攻破长安,便不在话下。”

    “那是不是若是他失败了,就不会再打牟朝篡位的主意了?”未央却是追问道。

    “你个傻丫头,真不知打你是如何走到这儿来的!”媚儿在一旁终于憋不住了气,嘴角是毫不遮掩的嘲讽。“若是你断手断脚,你还会吃饭吗?”

    未央惊愕。

    “若是没有荆州,他只能凭几之力攻陷皇宫。逼皇上退位,只是他还需要黄贯的相助。”

    “哦!”未央一拍桌子,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你们其实就是为了引黄贯来荆州,在这儿除去了他,就好比断了林浩然的左臂右膀!”

    媚儿这才稍稍满意了下来,收了嘴角的嘲讽。

    “只是林浩然身边还有一个沈洛……”未央忽然想到了沈洛哪一张腹黑的嘴脸。只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啧啧。”媚儿却只是咋舌几声,缓缓地凑近了未央,仔细地观察着她精致的五官。直盯得未央一脸的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媚儿却是幽幽说道,“还不是因了你。自古难逃美人计。沈洛早就因为太子处处加害于你而起了二心,他知晓若是太子夺得了皇位,必定不会轻饶你,你觉得他还会帮着太子做事么?”

    “是这样么?”未央真是没有看出来,只不过媚儿是如何看出来的?未央实在是不解。

    沈疏听了媚儿一席话,脸色微变,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杯盏。

    她预料到的没有错,沈洛早已不欲再随林浩然左右。

    长安城内。华灯初上,到处是繁芜的闪耀之色。

    内。有一男子一拢红衣,席地而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只是嘴角却噙着几丝坏笑,浓眉泛起了涟漪,随性搂过了身旁的几位曼妙女子,双手游走在她们柔软的娇躯上。

    斟了一杯酒来,男子低眉望去,却见那分明的指节,眉头皱起,有几丝不悦,再抬眼,见了面前翩翩如玉的公子,那眉间的不悦这才散去,只说道,“哪里来的公子,生得这本俊俏,若不是本王非龙阳之好,必是收了你去。”

    “王爷说下了。”沈洛递上了酒来,跪坐在榻上,嘴角只是含笑,“在下沈疏,见过四王爷。”

    “哦?”敬王挑眉,只接过了玲珑剔透的酒杯,退了身旁的众女子,笑道,“在这儿认出本王的,你还是第一个。”

    “王爷言重了。”沈洛又倒了一杯酒来,只不过却是给自己的,也不似之前那般拘谨,只是随意地坐了下来,“这软榻非比寻常,倒是比普通的桌椅要舒适得多。”

    敬王眼里露出异样的神色,“你也是好玩之人,此榻非本国之物,本网也是偶然得之,只是……”他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只是说道,“沈公子既然是太子之人,何故又来寻本王?”

    “太子向来心狠手辣,更何况如今沈洛已经不受重用。”沈洛手中一顿,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敬王识破,只能强装冷静地说道,“沈洛自然知晓,孰轻孰重。”

    “好一个孰轻孰重。”敬王却在这时轻浮一笑,“本王倒是没有料到,在沈公子心中,竟然还有如此的分量,不过沈公子究竟还是找错人了罢。”

    沈洛却笑而不语,只听敬王继续说道。

    “朝廷风风雨雨本王早就已经置身事外,倒不如这中来得痛快,若是沈公子想要一展宏图,另谋高就才是,何必来找本王?”几杯酒下肚,烧的很,敬王已有了几分醉意。

    “沈洛只是偶然经过,来找敬王,”敬王话里分明是几分驱赶的意思,沈洛却依旧神色自若,只是拍掌,叫人抬了几坛子酒来,配上长安没有的佳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沈洛从各地寻来的宝贝,只是求个欣赏的人罢了。”

    “如此……甚是不错。”敬王早已是醉眼微醺,直直看了那些陈年佳酿,又见摆上桌的精致的点心,忽的直起了身,唤了中舞姬进来,乐声悠扬,他左拥右抱着,甚是高兴。

    沈洛独饮了一杯酒,眼角是不着痕迹的笑意。

    等到了夜幕已深,的老妈子扭着丰满的臀,媚笑而来,“敬爷是否要在这里住下,我这就去打点了上好的厢房来……”一张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看在沈洛的眼里,却是有些异样。

    “不必,不必。”敬王却是醉醺醺地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差点儿打翻了低矮的桌子,只摇晃着说道,“家中有个母老虎,若是我不回去……要叫她……叫她骑的,今日的姑娘,厉害!厉害啊!”说着从怀里掏了一锭金子扔在了老妈妈的手中。

    老妈妈的眼里此刻早就是金光闪闪,颤抖着手捧着金灿灿的大金子,趁着敬王背过身子的时候赶紧拿嘴啃了一啃,果然是好货色,她愈发的欢喜,只跟着敬王,直送到了门口,那脸上耳朵笑容竟然还没有笑得面色僵硬。

    “敬爷慢走!”老妈妈规规矩矩鞠了个躬,等抬首,又是一副搔首弄姿的模样,媚眼迷离。

    敬王跌跌撞撞,却未见外面有什么八抬大轿,只是一辆略略有些寒酸的马车停在那儿,倒是叫沈洛不解了。

    “好酒!好美人!”敬王依旧絮絮叨叨着,说着胡话,沈洛也不见恼,只是依旧含笑着扶了敬王上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

    皇上的病是愈发的严重了,春天还未过去,他却只能躺在床上,再下不了床去。

    有了好些日子未上了早朝,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却也不乏居心叵测之人。

    太子府倒是聚着越来越多的人,而好些保皇党的大臣们皆已纷纷倒戈,几乎踏破了太子府上的门槛,保皇党的士气,是愈发的低落了下去。

    秀鸾也不许他人动皇上了药的,每每王太医写下了方子,她总是看着他亲自抓了药来,自己守在御膳房亲自熬了药来,再一路端去了昭阳殿,就是身边的小宫女要插手,她也只是横眉竖眼地喝了回去。

    她的疑心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方才有人可是碰过这些药?”

    “是否有可疑的人在附近?”

    慕安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皇上的病却毫无起色,穆春未至,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齐律放下了床帐,只悄悄吩咐了凌泉找了口技绝妙的人来,是谁都不知晓的。

    这一日,昭阳殿终于房门大开。

    李公公说道,“皇上前些日子身子抱恙,如今好了些,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进去说罢,只是皇上的龙体还是有些虚弱着,你们纵然有千百句,也不可多说!”

    “李公公。”是林浩然沉钝的声音,英眉里缕缕含笑,“父皇久病在床,承蒙公公照顾了。”

    到底是新上任的小公公,倒是没有之前赵公公的圆滑的。看着眼前的林浩然,只咽了咽口水,连连后退几步。惨白着一张脸怯怯地说道,“拜见……拜见太子殿下。”

    “如何敢当。”林浩然一个眼疾手快,及时地扶住了赵公公,却只说道,“赵公公毕竟也算是父皇身边的红人了,自是要公公担待着些,说着更是将手覆在了公公的手上。只是手上的玉扳指却刺得公公的手止不住一阵颤栗。

    怯怯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李公公直哆嗦着,再不敢说话。

    “听闻李公公好字画。小小意思,还望笑纳。”林浩然只是含笑,说着只一个眼神,就有手下小心翼翼地捧了一副画卷过来。

    李公公却暗自纳闷。他自个儿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一爱好?

    只不过林浩然命人将字画展开的时候。他却是明白过来了,一幅画俨然是将金子融了勾勒而成,差点儿亮瞎了他的眼,害得他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眼里是一阵难受。

    这哪里是小意思?实在是太抬举他了。

    李公公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殿下是太抬举奴才了,奴才不过就是个给皇上看门的,哪里受得起这份大礼。”哆哆嗦嗦着爷不敢接过来。

    “本王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林浩然的瞳孔骤然一缩,只阴狠着说道。说着一个眼色,手下的人就要将那画卷塞进了李公公的手里,管他是不是想要。

    当然,在林浩然的眼里,世人都是爱惜金子的,他李公公也不过如此,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又不敢罢了,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下想来,他便是愈发的笃定。

    谁知李公公的手接过画卷的时候手却抖得厉害,那画卷刚一放到了他的手上,他只一哆嗦,便落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开了。

    吓得李公公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奴才罪该万死!”说着更是抽着自己的耳瓜子。

    林浩然虽然是又气又恼,却想着这不过是个没骨气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佯装无所谓地扶起了李公公,“无事,本王叫人送到公公府上去即可。”

    “奴才,恐高。”谁知李公公不知是否是太害怕了,竟活脱脱冒出了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话来,直叫林浩然不由得一愣,转而一想,却也只当他是糊涂了,只是含笑。

    那画卷却咕噜噜滚到了一双脚下,秀鸾正端了药来,正巧听见了李公公的话,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李公公,你服侍了皇上那么久也没见着你那么惊慌过,为何只是见到了我皇兄,就吓成了这幅模样?”

    李公公一见了秀鸾,似乎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屁颠屁颠地就一路小跑至了她的身后,连请安也顾不得,只是躲在了秀鸾的身后。

    秀鸾只是看着太子天真地笑道,“皇兄你可总算是来昭阳殿了,秀鸾还以为你忘了要来探望父皇了呢!”

    “这药都是你日日亲自端过去的?”林浩然只是拧着眉问道。

    秀鸾似乎是有些嗔怒,却还是乖乖地回答道,“可不是,若不是我亲自喂父皇吃了药,就怕那些歹人会暗中下了毒,不止是断药喂药,就是抓药煎药,我都是亲力亲为的,父皇是万不能出什么差错的!”

    这些话分明是说给林浩然听得,只不过在林浩然的眼中,秀鸾并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不过她这般说起来,却也叫他不由得起了疑心。

    “不过皇兄在这儿,我也就放心了。”秀鸾忽而弯起了眼睛,笑道,“咱们快些进去吧,父皇一定甚是想念皇兄的呢!”说着只将食盒递到了李公公的手里,却勾着林浩然的手肘,毫无顾忌。

    林浩然紧绷的眼神终于松了下来,想着这丫头向来如此,自己定是想太多了。

    只是到了昭阳殿,却被床帐隔了视线,看不清皇上究竟是如何了,林浩然疾走几步,就要掀了进去,却被齐律拦住了去路,“太子,皇上龙体抱恙,您还是站在这儿吧。”

    “真是可笑。”林浩然却只冷笑一声,“本王是父皇钦定的太子,如何不能进去的。”说罢更是叩首对皇上深深鞠了一躬,“父皇,儿臣来看你了。”

    “滚!”不近人情地一声厉喝。带着凛冽的杀气,丝毫不见半点病态,林浩然心中虽然疑惑,只是却是皇上的声音无疑。

    怎么回事?白湛的毒无色无味,毒性越深,发作越缓,本就是无药可解。只是这般气沉丹田的声音,他难不成是毒解了不成?

    只是这时林秀鸾却不满了起来,带着憋屈嘟着嘴。“父皇,这可是皇兄啊!皇兄来看您了,您怎能能这么对皇兄说话呢!”

    “秀鸾,你不必再说了。朕累了。你们都先退下吧。”说着便是不再出声。

    “太子,皇上既然如此言说,您还是……”齐律只是毕恭毕敬地看着林浩然,却不多说些什么,只不过眼里的冰冷却是不言而喻。

    林浩然倒也不恼,只是想着其中必有猫腻,只是请了安之后转身就走。

    谁知秀鸾却在这时叫住了林浩然,“皇兄。父皇大概是病糊涂了,他不是有心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似是真情实意。

    林浩然这才转身,只是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话里只是淡淡的笑意,“皇兄并不在意。”说着便是拂袖而去。

    秀鸾僵硬地站在原地,却是一愣,林浩然的动作……

    她摇了摇脑袋,不对,林浩然向来是伪面君子,他方才所做,定是在伪装着自己的恶毒罢了。一想到这里,秀鸾的神色又是黯淡无光,却只想着那药可是要凉了,说着便从李公公手里接了药要同皇上送过去。

    却还是被齐律拦住了去路。

    “公主。”他的话里依然恭敬,“皇上已经歇息了,您还是讲药放下吧。”

    “齐律,你……”林秀鸾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现在分明是父皇应该吃药耳朵时辰,更何况这些药向来都是我送进去的……”

    “这是皇上的意思。”只不过是淡淡的一句话,却是不由分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公主,还是将药给奴才吧。”李公公这个时候才犹豫着走到了林秀鸾的跟前,弓着腰一脸谦卑地说道。

    林秀鸾此刻是谁也不会相信的,只不过她心里虽然狐疑,只是此时此刻,却也只能含笑着将药交给了李公公,露出了脸上天真的笑容,“李公公。”

    李公公一听这话,双腿直打着颤儿,生怕眼前的公主一个不爽,将自己如何了。

    “等到父皇醒来了,您可要记得将这药烫了。”

    李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林秀鸾这才离去了,只是齐律却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秀鸾佯装无事的背影,神色复杂,他似乎是想要叫住她的,只不过欲言又止,却还是只将眼神落在了朦胧的罗云帐里,似乎是长叹了一声。

    等到秀鸾回了去,却迫不及待地等着什么,只是眼巴巴朝着宫门口望去。

    慕安却是在秀鸾身后幽幽出现,“公主,我在这里。”

    可把秀鸾吓了一跳,秀鸾终究还是没有习惯过来,只是看着神出鬼没的慕安,却没空多想,只是焦急地问道,“你看见了,父皇究竟是如何了?”

    慕安似乎有些迟疑,话到嘴边,却只是恭敬地说道,“公主放心,皇上并无大碍。”

    秀鸾这才放了心,刚到眼角的泪水收了去,“这就好,我还以为齐律是骗我的,事到如今,除了齐律,我只能相信你了。”

    她说着紧紧地握着慕安冰冷的手。

    “公主……”慕安深吸了一口气,只是听到那话,似乎微微动容。

    未央与白湛,分明是有些古怪。

    未央百无聊赖地待在了帐中,不时那眼睛幽怨地瞪着白湛,只是不满地说道,“我说白湛,你就是想要换个药,也不能把我叫来啊,再说了,你又没受什么伤,你难道就不知我这样很尴尬吗?”

    “我倒是觉得不错。”白湛却只半卧在床榻之上,只着了一身雪白素净的白衫,领子大大地低着露出了那诱人的锁骨,轻摇着手中的桃花扇,眼眸微眯,很是享受的模样。

    “天哪。孤男寡女的,这不大好吧。”未央既不敢与白湛抱怨,更别说发脾气了。她只能欲哭无泪,眼巴巴瞅着她。

    那般凄楚的母皇落在了白湛的身上,白湛终于微微睁开了眸子,只幽幽起身,“毕竟我是为你受的伤,我们家三儿也是因你而死,未央。你就不觉得你要做些补偿才是么?”这般深情款款,带着三分凄楚三分忧伤的话语,听在未央的眼里。却巴不得狠狠地抽他一巴掌一般。

    只是所有的委屈只能咽下肚,未央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湛,沈疏的面瘫脸,她是真的学到了精髓了。

    “唉。”白湛却没有注意到未央的眼神正想要将自己拦腰斩断一般。他只是叹了口气。故作哀伤地说道,“也罢,也罢,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去,这一切不过是我为了博同情设下的苦肉计,我也没有受伤,我就是那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活该我们家三儿为我而死……”

    说着更是故作虚弱地轻声咳嗽着。“如今的我,无依无靠。在这荆州,也不知道应该到哪儿去,就让我孤独一生好了。”

    未央是最看不下去白湛那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同黎念泽学的,只能扶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吧,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也会为你换药的!这下总可以了吧!”

    “可以!”未央此话一出,白湛果然含笑卧在了榻上,“瞧你这副无聊的模样,就给你一个小玩意罢,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是如何毫发无损的吗?”

    未央的眼里瞬间大亮,她脑子里揣着这个疑惑已经许久了,如今白湛既然是说了出来,她自然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匕首来。

    “就是这玩意儿?”未央只见了那玩意儿,只是垂头丧气着,他还以为白湛会拿出什么灵丹妙药来着的,却是这种见怪不怪的就玩意儿,不免有些懊丧,不过她随即反应了过来,“这把匕首为何会在你这儿?”

    不是被三儿带走了么?难道她同乔云是假死?未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别想了,他们是真的……”说到这里,白湛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却是转眼就恢复成了平静,只是随意地将它扔到了未央的手里,“好好玩吧,我睡了。”说罢也不理会未央,惬意地闭上了眸子睡了过去。

    虽然已经不是新奇玩意儿,不过未央也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握在手里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未央的兴趣瞬间激发了。

    那匕首其实可是随意的伸长变短,未央一扎进手中,那刀身便缩了进去,玩的人不觉着什么,看得人却是心惊胆战,未央忽然不觉,只是低着脑袋,一面走着一面把玩着,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这家伙还是挺不错的嘛!”

    只是许是她太过专注,并未看见旁边的几个守卫们惊恐的眼神,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为何要这般折磨着自己,都以为未央是疯了。

    这些眼神,未央自然是浑然不觉的,只是却也是在这时脑门装上了谁的胸膛。

    许是锻炼得实在太好了,未央一阵吃痛,只揉着自己的脑门,待她眼冒金星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嵌在日光里沈疏有些不是很好的脸色,她一惊,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我去……我去……”未央忽然惊慌起来,就连她心里都觉得奇怪,不过是给白湛换个药,自己怎么就跟偷情似的,驱赶了那些恼人的想法,未央这才恢复了平静,“我去给白湛换药了。我不是同你说过的么?”

    “我知道。”沈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只不过声音依然有些冰冷,俯身拾起了地上的匕首,“如此危险的东西?”

    “哪里危险了?”未央暗料到沈疏必定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的,瞬间来了兴致,眼里有什么闪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拿起沈疏的手指望着他的手心里扎去。

    只是却见一滴血红溢出,亏得未央及时收手,却还是看见沈疏手心里淡淡的血迹。

    未央一下子慌了,只捧着沈疏的手,忽然就要落下泪来,“沈疏,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该死的白湛,竟然坑她?!

    “无妨。”沈疏却只是轻笑,只拿另一只手握住了未央的手。却垂下了受伤的那一只,“如此危险,还是莫要玩闹了。”

    “白湛绝对是故意的。”这家伙,摆明了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嘛!未央一想到这里,实在也忍受不了,只跺着脚,就朝着白湛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家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不过沈疏只是看着空落落的手,再看着未央匆匆离去的背影,也不知是作何感想。

    “白湛这家伙。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药?”媚儿却从沈疏的身后幽幽出现,眼里似乎眼波流转,“只是这数月,似乎与未央那丫头的关系匪浅呢。”

    沈疏并没有看着她。只是不置可否。

    媚儿却看着沈疏暗下来的眼神。只觉得有趣,愈发添油加醋地说道,“再过数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沈公子,您说是么?”

    “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未央是我的。”沈疏只留下了那么一句话,便只是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媚儿却只是懒懒地依着杆儿。笑得是一脸的神色复杂,一边笑着更是一边拿了袖子在空中轻轻甩着。“哎呀,如何闻到了如此重的醋味?”

    当然,她说的轻,沈疏自然是没有听见的。

    白湛此时难得睡得安慰,只是却白那气喘吁吁声吵醒有些不耐地半眯着眼睛,朦胧之间瞥见了未央的影子,这才犯懒地说道,“如何又跑过来了,扰人清梦!”

    未央见白湛如此淡定,愈发的气愤,只是拉了他起来,气势汹汹地说道,“白湛,你坑我!”

    “我坑你什么了?”白湛正觉得困倦,未央刚一松手,他又倒了下去,继续睡眼惺忪地说着。

    “沈疏受伤了,就因了你那把匕首!”未央看着白湛又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觉得气血上涌,堆积在胸口,忽然生出了一种有苦道不得的感觉,只能喘着气。

    “是你拿了去,沈疏受伤,那也是你干的,与我何干?”白湛依旧是气定神闲。

    “你还说!”未央一屁股坐在了榻上,瞪着眼睛看着白湛,气哼哼地说道,“你不是说那匕首是安全的吗?为什么用在我身上就可以,在沈疏身上却不行!”

    “它可能比较喜欢你吧。”白湛说着吧唧了几下嘴巴,似乎睡得香甜。

    未央却觉得可笑,哪里有匕首认人的,不过仔细想来,似乎它确实是如此,不由得纳罕,当真还有那么离奇的东西?他望着手中耀眼的银色上的血迹,是一脸的复杂,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结构制成的?

    不过白湛似乎真的是开启了免疫模式,未央在这之后怎么叫他他却依旧瘫倒在榻上,愣是不起,甚至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未央筋疲力尽,只能从榻上跳下来,只恶狠狠地剐了白湛一眼,这才憋着气走了出去,不过这始作俑者倒是不错使的,未央想了想,还是不准备扔了它了,只是将这家伙端进了兜里,想着毕竟刀剑无眼,看来以后自己还是应该悠着点才是。

    沈疏此刻正站在流过荆州的洛河旁,只看着河边的点点绿光,脑海里却不断地盘旋着未央与白湛在一起的神情,她不知未央是如何想的,只是白湛看着未央的眼神。

    他分明是觉得不对劲。

    难道他是……

    一想到这里,沈疏只是轻笑了一声,那笑里带着鄙夷,却是针对自己的,他只恼着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什么时候还会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情了,他应当相信未央才是。

    他应当相信自己的。

    “沈疏!”未央还以为沈疏是生了自己的气了,在帐篷间穿梭了许久也不见沈疏的身影,他垂头丧气着,不知觉走至了洛河边上,头一抬,却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

    未央这才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来。

    呼喊着直朝着她奔了过去,扑倒在了沈疏的怀中。

    抬起了沈疏的手,未央看着手心里凝结的血痂,“疼吗?”

    沈疏却只是沉默,只用一个温暖的怀抱回答了她的疑问。

    未央终于安心下来。嘴角愈发的上扬,耳畔是童彤悠扬的箫声,似有一阵微风吹过。也吹散了未央心中纠结的愁云。

    而在不远处,白湛的白衣在风里肆意地舞着,他只是望着眼前拥抱的两个人,久久不语。

    与黄贯僵持的日子愈来愈久,两边都由些吃力,只是却迟迟没有拿下。

    未央在军营里的日子是愈发的无聊了起来,这一日。她看着面前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雅兴,正专心致志地低头作画的白湛,不由得问道。“我说白湛,你这么厉害,只是水袖一甩,随便洒出什么粉末的。让那些守城的人都晕过去了。那咱们攻城不就是很容易吗?”

    白湛却浅笑着,只是拿了一点朱砂点在了画上,这才幽幽说道,“他们不会晕过去的,他们只是死了罢了。”

    一句话说得帐篷里冷风阵阵。

    未央也就不说话了,她早该知道白湛不就是这般性格的么?

    只是她这时却想到了些什么,不过眼里却是有几丝犹豫,跺了跺脚。未央心里一急,却还是飞快地跑了出去。

    主帐里只坐着媚儿。正惬意地打量着手中的书卷,一见了未央,只是微微蹙眉,“你个丫头,急匆匆得不像个样子,怎么,是来找沈疏的么?”

    未央却愣在原地,看着媚儿,心里的话便堵住了,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媚儿姐姐,我有些事情想同你商量。”

    媚儿的眼角动了动,只是望着她,笑而不语。

    只是等她听了未央的话,神色确实有些古怪,“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再说了,你真有如此厉害的东西?”媚儿是不信的。

    未央这才悄悄地领了她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整整齐齐地堆叠着放置着粮食的米仓,未央一个激动,好容易找着了做上标记的那一个,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盖子,虽然依旧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响,好在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

    刺鼻的味道传来,媚儿只嫌弃地拿着帕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味道如此之大?”

    “好东西总是其貌不扬的嘛!”未央也不知道从哪儿抬了一张小凳子来,扶着媚儿站在上面,这才看清楚了,满眼的硫磺。

    “当真是厉害?”媚儿却依旧疑惑着,再她眼里,不过是黑不拉几的一堆罢了,她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玩意儿。

    “你是没有见到那时在扬州的震撼。”未央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道,“不然,扬州那般的好地方被曹大人占住了,林浩然呢为何不派兵前去攻打的,那是他的顾忌。”未央这样说,也确实是有她的道理。

    “所以呢,你想要如何?”媚儿足尖轻点地面,整理了身上略有些散乱的衣衫,却是风轻云淡地说着,“火药?”

    未央却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来。

    军帐之中忽然忙碌了起来,未央神神秘秘召集了了大大小小还守在军帐里的士兵们,就连沈疏策马归来,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忙碌着些什么。

    却也隐隐发现了些许端倪。

    未央依旧沉浸在忙碌的喜悦之中,在她看来,这一场仗早点打完,她便可以早些回了长安去,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可是再不想待下去了。

    不过制作那么多的火药,却不似未央想象的那么简单。

    好容易得了闲,未央却早已累得满头大汗,找了个空地吹着风,未央这才稍稍好受一点,不过再看着自己,脏兮兮得不成样子,就连她自己也不禁笑了出来,万分地嫌弃着自己,媚儿是万万不会让自己的身子受了这份委屈的,只是喊了几个监工过来,自己却是躲得远远的,看着围着围裙的未央更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一手擦着脸上的汗水,那污浊便附在了脸上,竟是连未央自己也注意不到的。

    沈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过来,大汗淋漓,额角几缕发丝垂了下来,却不影响他精致的五官,若是军帐中有女人的话,怕是不知道要勾来多少眼带桃花的爱慕的吧。

    只是沈疏的眼里只有一个未央而已。

    顾不得擦了自己的汗水,沈疏大步走到了未央的面前。看着她脏兮兮的脸蛋儿,忽的浅笑一声,不同于战场上的冰冷。

    未央却是不解。“你笑什么?”

    “真是个傻瓜。”沈疏却是轻轻地说着,掏出了帕子来,小心翼翼地擦着未央的脸颊,那专注的模样令人心醉。

    未央的脸颊无端地如火烧一般,只是冷冷地看着沈疏微微垂下来的眸子,“我我我……你你你……”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你是在泥里滚了一遭才回来的么?”沈疏却是有些无语。

    未央这才被扯回了现实中来,想着现在的自己确实应该是脏的不成样子的。这才说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一块帕子,莫不是哪个姑娘送你的不成?”

    “就许白湛送你东西。不许姑娘送我东西不成?”没想到沈疏竟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此话一出,沈疏手中的动作一顿,未央也是一愣。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未央忽然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这才惊讶地说道,“沈疏,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没有。”沈疏的一张脸终于冷了下来,只是转过了身子。

    天哪,面瘫沈疏,竟然还会又吃醋的时候!

    未央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是一脸的兴奋,不过当他看到沈疏面无表情的脸时。嘴角的弧度立马僵硬了下来,这家伙。被戳穿了心事,难不成是生气了不成?

    未央自然知晓,生气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吓得她一哆嗦,赶紧认错,脑袋使劲地低着,未央的声音是怯怯的,“好吧,是我口不择言,沈疏我错了,您是鼎鼎有名的大将军,怎么会干吃醋这种事情呢,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疏瞧着未央一副惊惶的样子,心中的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脸上的神情虽然坚硬,只是目光却柔软得好似天上的月光,轻轻地将未央揽在了怀中,沈疏只是说道,“你就这样乖乖地在我身边,不许再去惹事了。”

    “好,好,好。”未央狡黠地一笑,就知道这招管用的,嘴角的弧度愈发的上扬。

    不过未央终究还是乖乖道出了火药的实情,沈疏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多言,沉默着思索了许久,这才将目光落到了耶律齐的身上。

    耶律齐哪里管得了这种事情,他只是骁勇善战,晓得什么能让他大获全胜就行了,只不过最近却屡屡因黄贯吃了不少的亏,只叫他愈发的来气,如今听出了还有这般厉害的武器,自然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再拖下去自然不是办法,只不过黄贯是人才,沈疏并没有这般大动干戈的意愿。

    他只是想着长安,如今单靠齐律与一个老臣子撑着,林浩然恐怕早就蠢蠢欲动了吧,自己也是时候回了长安了。

    这样想着,眼神凝视着正打着哈欠的未央,还有这丫头啊……

    “好!”沈疏决绝地起身,只是果断地沉声说道,“既是如此,那就用火药吧,荆州的这场仗打得太久,我们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沈疏一锤定音,未央的眼里忽然放光。

    总算是要回去的节奏了!

    “若是朝廷终归平静,太子也不出来兴风作浪了,你会如何?”这一夜,白湛依旧作画,只不过从头至尾却只蹙着眉,也不知道究竟在画些什么,只是却异常的不满,地上散了一地的纸团子。

    未央本欲凑上去想要看看他究竟是画了些什么,只不过白湛却随手拿一把折扇挡住了她的视线,“这画有毒,可不是常人能够看得。”

    白湛此话一说,未央赶紧躲得远远的,只是一脸的警惕。

    最怕遇上了这般的人物了,哪哪都玩阴的,就是做个画也这般令人害怕,未央咽了咽口水,只哆嗦着说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重新开张我的米行喽!”未央不假思索,“没有比赚钱更加令人兴奋的啦!”

    白湛挑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倒以为,你会同沈疏归隐山林。”

    “噗!”谁知未央却差点喷出口中的茶水来,古怪地看着白湛,“你是哪里来的思想?长安可是个好地方,为何我要归隐山林,再说了,李大的米行还要交给我打理,不卖米,我那千亩良田都要糟蹋了,我又哪里来的赚头?”

    “你会留在长安?”白湛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眼里含着淡淡的星光,“你可不要骗我。”

    “我骗你作甚?”未央却是没有想过这种问题的,在她看来,长安对于自己而言,有太多的回忆,她注定是个浮华的人,自然是摆脱不了长安的金碧辉煌的。

    再说了,若是她待回了乡下,真的找了个传说中的世外桃源,那岂不是要烦闷死?(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

    最后一战,却是不战而胜,未央的火药也没有派上用场。

    这究竟还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只不过黄贯只身随着沈疏来了军营里的时候,所有人却还是不得不信。

    昨日还信誓旦旦的黄贯只在一夜之间,竟然改变了主意。

    其中必定有诈。

    这是未央的第一反应,只不过沈疏却似乎在预料之中一般,不疑有他,面无表情似乎是神色如常。

    未央就是这般看着黄贯自自己的眼前飘过去的,脸上噙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却不如她所想象中的武将一般高大威猛,反而是文质彬彬的模样,若不是他脸上显而易见的奸诈的话。

    这种表情,她在白湛身上实在是看见了太多。

    “你就是未央?”然而,未央还在偷偷地打量着黄贯,谁知那家伙忽然在自己的面前停下了脚步,忽的低下了脑袋,睁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她,直看得未央全身僵硬,只是讪讪地笑了笑。

    “倒是有几分相似。”黄贯的手划过了下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话来。

    未央瞪大了眼睛,有些莫名所以,谁知此时的黄贯却被沈疏一把拉了过去,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上扬的弧度,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给未央留下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未央撇了撇嘴,这家伙,难不成是在调戏自己么?

    他确定不是林浩然派来的细作?

    未央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只是两个人却到了一处空空如也的帐中。沈疏这才冰冷地说道,“黄贯,我既是依你的要求。将你带了来,有什么,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谁知黄贯却冷不丁地问道。

    沈疏闻言,只是微抿着薄唇,只是手中的长剑出鞘,闪着点点寒光,就像是他失去温度的表情。“你觉得你能出去吗?”

    “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黄贯的嘴角依然有些歪着,看得他的一张脸是愈发的玩世不恭,“我说了。我可是来谈和的,不斩来使,听过没?”

    “我以为你是我们这边的,既然你还是太子的人。没有什么必要好谈的。”沈疏却只是冷冷地说道。不带一点反驳的余地,堵得黄贯一脸的无语。

    “亏得听叔父说沈家大公子才貌双全,更是骁勇善战,怎么今日一见的,倒是如此的果断决绝了?”黄贯只是歪着脑袋,眼里更是透着无声的狡猾。

    “你想说什么?”

    “我不过是再说。”黄贯双手抱胸,似乎是思索了片刻,终于浅笑一声。“我的叔父,是慕正松。”

    只是这一句。沈疏面色果然一凛,一下子便收回了手中的长剑,“你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自然是我的叔父喽。”黄贯皱了皱眉,只是看着沈疏,一副“你怎么听不懂人话”的表情,不过却见他面色凝重,自己想了想,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纠正了过来,“不对,是我媳妇的叔父,我媳妇,是慕家人。”

    “洛城的慕家?”沈疏挑眉,却是一脸的警惕,“就算如此,单凭一个慕家,你竟会倒戈?”

    别说他不信,若是为了这个,倒真的是笑话了。

    “太子给我的酬劳是不错,若是我赢了这一场,夺回了荆州。”黄贯说着就是满足,“他许了荆州与洛城都是我的,荆州这破地方我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的,只不过我自小生在洛城也长在洛城,更别提那儿还有一个慕家了,你说若是整个洛城都是我的,那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黄贯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的贪婪,那模样简直是令人发指。

    沈疏只使劲地压抑着自己喷薄的怒意,只是沉声说道,“既是如此,你为何却如此大胆,你应该知道,林浩然平生最痛恨有谁背叛他,你这样做,他断然不会放过你。”

    “我当然只是他不会放过我。”黄贯说到这里便是一脸的肉疼,带着从眉间隐隐透出的心惊胆战,“要怪就怪我媳妇家的那个老祖宗,她实在是太狠了,纵然我同她说,太子登基是必然的事情,他日我成了洛城的主人,对于慕家而言,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谁知那个老顽固,却不由分说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将我如花似玉的媳妇扣在了娘家,硬是逼着我,要不是这件事情,我还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地愚忠的!”

    “这倒是一件好事。”沈疏此刻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听这一番话的,他与黄贯打过不少的交道,自是知道他脾气古怪,只是这说话时阴风阵阵的语气,倒是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是淡淡地说着,看不出脸上究竟是何表情。

    “你是想说那老太太有多少爱戴皇上不成?”黄贯说到这里,却只是嗤之以鼻地看着沈疏,脸上的嘲讽是显而易见。

    “不是。”沈疏却只是冷声说着,他自是知晓那慕家的,也不是没有见过赫赫有名的慕家的老祖宗,平日里不苟言笑,只知道诵经念佛,却也暗中知晓慕家的大小事情,狡猾的很,慕家家大业大,却也能井井有条,至今也未出现分家之类的干戈,与这位老太太可不无关系,别说是慕家,就是整个洛城,她说一,就没人敢说二的。一想到这里,就连沈疏也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她是怕你若真的成了洛城的主人,就会殃及了她的地位,洛城的人不为唯她马首是瞻,她更怕你们皇家的势力会日益壮大,吞并了他们慕家在洛城的地位。”

    “对对对。”这话可是说到了黄贯的心坎上,这么多年。他可总算是找到了理解他心中的苦闷,立即哭丧着一张俩,完全不见之前脸上的狡猾。那脸耷拉了下来,立即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不愧是慕家的准女婿,你可算是是能理解我了,你是不知道那老太太的压迫是多厉害,我虽说这般日夜与你耗着,她却是各种威逼利诱。如今我那媳妇也是生死未卜,我可怜的媳妇哟!”说着更是捶胸顿足,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那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媳妇啊!”

    “原来你是为了幕府上的四姑娘慕念葑。”沈疏终于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坊间传言,黄贯是情种一枚。他的软肋。自是慕念葑了。

    沈疏虽说是这般想着,只不过黄贯这人,还是不要太相信的好。

    一想到这里,他只淡淡地说道,“既是如此,不日咱们便可班师回朝。”

    “回朝?”谁知黄贯止住了哭声,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沈疏,“我何时说过要同你回长安的?”

    “不然?”

    “我只是说荆州那块地我不要了。我可没说要回长安的。”黄贯说的自在,想想就是一阵后怕。“林浩然那般小心眼的人,若是知道我撇下了荆州不管,还不是要把我碎尸万段了?更别提若是他知道了我跟你们一伙!我自然是要回洛城去的,至少他没当上皇帝之前,还不敢在那儿兴风作浪!”

    “你想的倒是不错!”沈疏却是冷笑一声。

    “您过奖了。”黄贯拍了拍沈疏的肩,却是阴险地轻声说道,“若是你们实在撑不住了,到时候我再出手不迟,若是我帮皇上力挽狂澜,想必这最后我得到的,都是一样的。”

    这家伙,原来是有这样的心思……

    怪不得他一直拖延着,沈疏可算是明白了,当真是狡诈得如同狐狸一般……

    国难当头,若是林浩然坐上了皇位,洛城自然危在旦夕,到时候幕府的那位老太太不会拦着他,以他黄贯的兵力,若是在这个时候救皇上于水深火热之中……

    沈疏心下了然,冷笑了一声,“当真是好计策!也是你黄贯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都说沈大公子过奖了!咱们不是同一类人么?“黄贯笑得是愈发的阴险,若不是沈疏的承受能力强大,就是任着谁看上去都是毛骨悚然,”若是我安抚了老太太,日后若是你真的去了幕府中,也少受些刁难,不是么?”

    “幕府?”沈疏却是冷笑一声,“慕家的人,知晓了?”

    “你说呢?”黄贯轻蔑地笑道,“事情这般翻天覆地,洛城毗邻长安,有什么消息,早就轰动了,你说老太太会不知么?”

    “你们会怎么做?”

    没想到沈疏的话竟然会说的这么直,黄贯却只回答得云淡风轻,“沈公子,黄贯姓黄,不姓慕,他们那一家子,我又如何知晓?不过就凭着老太太那毒辣劲儿,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慕正松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

    说到这里,黄贯只觉得舌头燥了,也不欲多言,“总之话就说到这里了,您大公子信与不信,我倒是不在意的,荆州就在这儿,咱们就此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总是会后会有期的?”

    说完更是哈哈大笑着大步离去,那般坦然的样子,聚在帐外的人倒是不解,只当是黄贯与沈疏谈成了一笔好买卖。

    却不知晓,只在沈疏面前,黄贯如同疯了一般变幻莫测的神情。

    “当真是怪人一个啊。”

    都说纸包不住活,更何况是那么一大团的火。

    “呵,黄贯,阴险小人。”林浩然冷哼一声,想着他素日的阴险,早已料到了他终究是会倒戈的,而这家伙,毕竟也是最后的武器,不过就算是没了他也无妨,那些不在身边的终究是靠不住的人。

    林浩然这样想着,抬眼看着身旁毕恭毕敬地站着的沈洛,拍了拍他的肩,“沈洛,还是你忠心。”

    “微臣自当是要为太子效劳的。”沈洛恭敬地俯身说道。

    “本王其实早已找到了你与那李红儿的事情。”谁知林浩然却是在这个时候不冷不热来了那么一句,却叫沈洛心头一颤。脸色有些微变。

    “不过之后你亲手解决了她,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很好。这很好。”林浩然说罢又用力地拍了拍沈洛的肩膀,只是笑道,“沈洛,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能让本王失望。”

    沈洛没有想到林浩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不过是略抬着脑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欲言又止。

    “荆州到长安毕竟还有一段时间,本王定是要在那些人进到长安之前逼那老东西退位。”林浩然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只剩下了阴狠的目光,似乎是心意已决,“等到本王占着了长安,倒是要看看那些人如何攻进来!”

    “殿下……”林浩然向来是心思缜密的人。否则也不会迟迟没有动手。如今他兵行险招,想来也是走投无路,否则也不会如此冒险。沈洛颤颤出声,似乎是想要提醒他三思而行。

    “你不必多说些什么。”林浩然却阻止了沈洛的话,“本王主意已定,那老东西至今仍旧避而不见,当真必是有些端倪,你可别忘了。白湛的毒,无人能解。以我之见,这老家伙八成是已经死了!”

    林浩然嘴角微微勾起,若是他死了,那真的是太好了!

    只是他虽然这样打算着,却见了李公公急匆匆颁了圣诏过来,说是明日的早朝,皇上也要去的。皇上竟然打算上早朝,齐律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只是等到了翌日的早朝,林浩然终于放下了心来,龙椅之上,身穿龙袍的人却头戴维帽,遮住了面容,这在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昭阳殿内,一众议论声纷纷,似乎很是不解。

    倒是正合了林浩然的意。

    李公公却在这时解释道,“皇上龙体抱恙,如今虽无大碍,却要静养些才好,受不得风吹,还请各位大人们见谅!”

    “父皇,您可要多保重着些龙体!”

    林浩然率先朗然出声,似乎是一脸的孝意。

    “朕无恙。”却是雄浑的声音,似乎身子恢复的不错。

    林浩然却是愈发的疑心起来,听这声音,丝毫不见病态,为何依旧戴着维帽遮身,他料定了皇上必然是在掩饰着什么,再不成,这朝堂之上坐着的,根本就不是皇上!

    一想到这里,林浩然的嘴角只勾起了一抹阴险的笑意。

    而在荆州,黄贯果然撤了人马,大军一撤,周遭还有在负隅顽抗的林浩然的军队自然是松懈了下来,不是归顺了耶律齐就是纷纷逃散了。

    荆州又重新归于平静。

    未央看着这些半成品火药,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惜,却还是将他们收回了米仓里,想着还是不要有用到它们的机会才好。

    既然不用在出征沙场了,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前,未央更是已经兴高采烈地开始着手了回长安的准备了。

    除掉了林浩然的一个个心腹,他大概再也不能为肆意为非作歹了吧,等到他终于伏法,自己的好日子岂不是又来临了?

    一想到了这里,未央是愈发的激动。

    白湛看着她一脸欢喜的模样,不免觉着可笑,“荆州不好么?虽然这儿黄沙漫天,只是若是好好治理,不出三五年,与长安那也是不分胜负的。”

    “我可等不上三五年,那时我都要老了!”谁知未央却想都不想就使劲地摇了摇脑袋,她实在没有觉得荆州哪里好的。

    “那就洛城,洛城靠近长安,与长安的繁华不相上下。”

    未央却依旧蹙眉摇头。

    “那就扬州吧,你们家的人不都在扬州么?”白湛似乎还在诱惑着未央。

    “你似乎很不想我去长安似的,白湛,该不会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吧!”未央不解地瞧着白湛,陷入了矛盾的疑惑之中。

    白湛却只是苦笑一声,也就不在说话了。

    他应该说些什么呢?说他不过是预料到了一场腥风血雨吗?

    而在这件事情上,沈疏却是第一次与白湛达成了共识。

    月黑风高,沈疏坐在洛河边,轻轻地将她揽在怀中。似乎是若有所思。

    “这条河是真的奇怪。”未央却不免几分好奇,“荆州分明满是黄沙,这河却依旧清澈见底。你说古怪不古怪?”

    沈疏只是轻抚着未央一头乌黑的秀发,落了一个轻柔的吻在她的额上,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似乎只是风轻云淡地问道,“去扬州瞧一瞧黎家人,可好?”

    有了白日里白湛的话,未央一下子警惕了起来。直起了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沈疏,“为何你同白湛似乎都很不希望我去长安似的?”

    没有想到白湛也说了这般的话。沈疏微微一愣,却依旧淡淡说道,“如今长安不复当初,太子要夺位。那时的长安必定动荡不堪。到时恐怕我自己也分身乏术,恐怕不能保护你……”

    “我当是什么事情!”只不过未央听到了沈疏这一番话时,却是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什么本事都没有,逃跑的本事是第一的吗?哎呀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未央说着就只差抬起手来发誓了。

    沈疏不语,只是重新将未央紧紧地揽在了自己的怀中。

    翌日,未央正百无聊赖地在军营之中闲逛着。虽然她自己是无事可做,不过那些将士们可全都没有闲着。该守门的还是苦逼地微丝不动地站立着,该操练的还是在烈日当空之时挥汗如雨着,沈疏沉闷无情的声音在黄沙之间回荡着,未央只是趴在瞭望台张望了一会子就为这些人感到可怜。

    却也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未央正准备起身,却在此时忽然听见了争吵声,还夹杂着尖锐的女高音,她站直了身子,这种地方,除了她与童彤,还有女的?

    未央这才想到了媚儿,她向来是尖声尖气的,只不过这声音气势汹汹,似乎与平日里只会露出轻浮的笑容的媚儿不搭啊!

    “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们家大汉!”媚儿的声音娇滴滴的, 带着些许的哽咽,未央还没有走近,就被这话里的内容给吓到了,“不就是嫌我生了他么,我是老了,也不过是那半老徐娘罢了,你怎么还不去找那些个年轻的貌美如花的姑娘啊!”

    “媚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呀,这声音,竟然是耶律齐的,那个草莽,未央还是第一次见他有如此慌乱的时候,“你听我说,我不是嫌弃你和大汉,我早就把大汉当成了我亲生儿子了,我是真的对你们好!”

    “噗嗤!”未央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倒是便宜了耶律齐捡了一个儿子了,只不过他们两个怎么看都像是兄弟好么!

    未央屏住呼吸,强忍住笑意,继续悄悄地偷听着。

    只听得耶律齐柔声说道,“媚儿,长安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可是有皇宫的,我是个大老粗,那里受得了那边的规矩的,我倒是觉得荆州挺适合我的,我在海上漂泊了那么久,也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只是这地方,却是不适合你的,我怕委屈了你。”

    这绵绵情话,不看样子,未央还以为是出自翩翩公子之口。

    只不过未央一想到了耶律齐那五大三粗的样子,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天哪,实在是难以想象!”

    不过媚儿倒是挺待见的样子,只是嗔怒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耶律齐信誓旦旦。

    “你个死鬼,怎么不说,如今我人都是你的了,害怕跟着你受苦不成?”没想到媚儿转而就媚笑着,更是轻轻地捶打着耶律齐的胸口,听得未央不由得一阵作呕,只急急地跑开了。

    见过肉麻的,没见过这么肉麻的,未央的牙都酸了。

    只是迎面却碰上了童彤,童彤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或许是在惨白的月光之下的缘故。

    可把未央吓了一跳。“童彤,你怎么了,生病了不成?”

    “没什么。”童彤却只是轻轻地笑着,似乎并没有什么情况。

    未央却是担忧地看着她,童彤却撇下了自己走开了,看着那自若的背影,似乎真的没有出什么事情的。

    难不成是自己的眼花了?

    未央想了想,甩了甩脑袋。便想着回去睡大觉了。

    童彤却在这时候无助地瘫坐在地上,神色恍然,毫无血色。

    “怎么会这样?怎会这样?”

    她只是低声喃喃自语着。

    “儿臣甚是关心父皇的龙体!”朝堂之上。林浩然的声音雄浑,底气十足,眉间微皱,表面上好似真真是关切的模样,只是说出来的话里却是带着几分桀骜不羁,“只是父皇如此维帽遮面,似乎是有什么不妥吧!”

    “放肆!”皇上的声音里却带着几分薄怒。“朕如何,又岂能容得你来指指点点,太子。莫要忘记了自己的位置!”

    “父皇教训的是!”只是虽然皇上的话如此,林浩然却也不恼,只是谦卑地俯身,恭恭敬敬地说道。“儿臣知错了。”

    皇上这才轻咳一声。只不过齐律的眼里却分明有几丝异样。

    他负手而立,只是静默,到没有多说些什么。

    林浩然退了下去,只是神色如常地隐在了一群身着官服的大臣之中。

    却有议论之声在这时响起,只听得有人说道,“太子说的不无道理,皇上既然龙体无恙,又何须维帽遮面;既是如此。那定是有什么的。”

    齐律眉头一皱。

    却立即有人附和道,“太子也是关心皇上的安危。如此为皇上着想,当真是江山社稷的福气啊。”

    此话一出,便是众人赞许地点头。

    齐律这才了然,终于知道了林浩然的用意。

    果不其然,林浩然在这时站了出来,脸上是假意的斥责,“几位大人,此言差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关心父皇那也是理所当然,本王只不过是怕有些人有了歹心,假冒父皇,对社稷不利啊!”

    这样的话,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了口,还当不当这儿是昭阳殿了!

    还当不当坐在龙椅之上的是皇上了?!

    不对,他林浩然分明就没有将朝堂之人认作是皇上,在他眼里,皇上不过是早就死了罢!

    这最好不过,林浩然这般想着,嘴角勾勒起了一抹阴狠的笑容来,先揭穿了这假皇上的身份,再将此罪归咎于齐律,他倒是要看看,这保皇党,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皇上只是冷然望着场面的混乱,却在此时猛地拍案,怒声道,“你们的眼里究竟还有无我这个皇帝!”

    吓得李公公一个趔趄,赶紧端了茶水来。

    “父皇,儿臣与这些大人们并无此意。”林浩然说着竟一步步走上前来,脚步沉稳,似乎是胸有成竹一般,“只是儿臣只是像知道,父皇的病究竟是如何了,也好叫微臣放心啊!”

    “朕无事!”

    “父皇不掀了维帽,儿臣如何知晓?”林浩然果然步步紧逼!

    皇上却是一阵沉默,只默然不做声。

    众人就是堂皇,朝廷之中忽的只剩下了林浩然沉钝的脚步声,在一片死寂的大殿之中回荡着,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还是父皇您……”林浩然竟然这般走至了换上的面前,身下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龙椅,他的表情是狰狞地可怕,这样说着却一把揭开了皇上头上的维帽,“本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却在这时,他分明是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经,似乎自己一步步走进了某一个致命的陷阱里。

    是了,自己这般堂而皇之,势必有人会来拦住自己的。

    却是空无一人,只是任由着自己走到了这里,众人就这般看着自己,掀开了皇上的维帽,皆是愕然。

    果然是皇上铁青着的一张脸,面无血色,却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颤栗着指着自己,“孽……孽障!”说罢忽的喘不上气来,竟这般闭上了眸子,生生背过了气去。

    “父皇!”

    林浩然咬了咬牙,只能跪倒在了龙椅前,眼里却是森然的目光。

    只怪自己太过冲动,才会被他们摆了一刀。

    李公公终于在这时惊慌失措地嚷道,声音尖锐,“不好了,皇上晕倒了!”

    昭阳殿瞬间大乱,直到皇上被御医抬了下去,林浩然这才黑着脸起身,缓缓地走了下去。

    迎面却走来了齐律,只冷笑一声。“太子当真是好勇气!”

    “哼。”他却只冷哼一声,默然走出了昭阳殿。

    皇上的病重,经此。却是再也瞒不住了。

    他神色苍白地躺在床第之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嗓子见只是发出了沙哑的含混不清的字眼,究竟是什么也说不清楚了。

    “皇上的意思是,”齐律站在窗前,只是冷静地说道,“太子既然在昭阳殿上如此大逆不道。凭此,就可以废太子了?”

    是呜咽的声音,他只能 用力地点点头。却很是艰难。

    “只是皇上。”齐律却也不得不提醒他,“太子既然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的事情,想必早就留了退路,您若是废了太子。他必定立马扇动宫变。您……”他说完了这些便不再说下去,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到那时皇宫势必动荡不安,皇上必定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皇上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想要说些什么,眼含浊泪,却只是这般望着齐律。

    许久,他终于哽咽着。艰难而坚定地说道,“秀……秀……”

    “我自会护她周全。”齐律不是听不懂皇上的意思。他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这么一句话,终于使年迈的帝王放下心来,安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而此时,也终于到了未央回去长安的日子。

    耶律齐什么也不说,他在荆州倒也活的自在。

    出乎意料的,媚儿竟也留在了荆州,虽然她表面不过是风轻云淡地说着,“你们这些人,到了长安,必然打打杀杀,我这眼睛可是干净地很呢!”

    “娘……”谁知大汉本就是兴致勃勃要去那长安的,如今却听得媚儿这般说法,犹如一声当头棒喝,只是怯怯地望着媚儿,却也不敢反驳些什么。

    “怎么?难不成你还像驳了我的话不成?”媚儿只一掌打在了大汉的脑门上,声音依旧细细的,却带着几分怒意,“你若是想要去长安,尽管随着他们去了,如今你大了,娘也是拦不住你了!”

    “娘,我……”

    他还能有什么,只能羡慕地望着赶往长安的队伍扬长而去。

    众人似乎皆是不解如何最贪慕虚荣的媚儿竟然也会舍弃长安的繁华,只有未央怡然自得地坐在马背上,暗暗偷笑着,怕是这群人之中,也只有自己知晓实情的罢。

    她想着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侧身却望着神情凝重的童彤,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童彤,你是病了么?”未央不免愈发的忧心忡忡。

    她的话引来了黎念泽的视线,他不是没有发现童彤这几日的反常,却始终不好意思开口,好容易等到未央提及,这才将目光悄悄地挪了过来。

    “我没什么事的。”童彤只是淡淡含笑,“许是来了这儿,有些水土不服吧,等回了长安,就好了。”

    “真的么?”未央却还是不免有些担忧,“童彤,可是你……”都几个月,还水土不服,童彤分明是在隐瞒着什么……

    然而,未央却还是及时地住了嘴,想必她真的是有什么心事吧,若是真有心隐瞒,自己又能如何呢?一想到了这里,未央只能收回了自己担忧的眼神,只是面上却是若有所思。

    黎念泽无奈,却也只能撇了撇嘴。

    他们又如何能知道,事情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童彤,只不过是忽然之间多了一些消失的记忆而已。

    皇上废太子的诏书终于下达,这一日,太子党皆是人心惶惶。

    而站在风口浪尖的太子却没有出面。

    “好一个齐律!”长安偏僻的一角,林浩然面色阴郁地站在黑夜的深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这果然就是早已谋划好了的!”

    “依太子只见,是应该如何之好?”沈洛站在了林浩然的面前,脸上是诡异的笑容,两个人俨然就是老奸巨猾的小人一般,在夜色的笼罩里干着不可见人的黑色勾当。

    “本王想不出法子来,倒想问一问你的意见。”林浩然却只是冷声问道,事到如今,他一个人也不会相信,而最不信任的,就是面前居心叵测的沈洛。

    一袭白衣,就像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然而,沈洛的嘴角却是愈发的上扬,“太子既然能在朝堂之上掀了皇上的维帽,就一定为自己想好了退路,不是么?”

    “沈洛,你果然是本网的心腹!”沈洛只单单这一句话便让林浩然朗声大笑,“本王又岂是被齐律那样的家伙设计之人,就算皇帝那老家伙废了本王,那又如何,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子,可是最容易被人所利用的!”

    “太子的意思是……”

    “就算是下了诏书,那也会是遭了人蛊惑的。”林浩然只幽幽说道。(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三章

    林浩然准备得果然周全,精兵十万,趁着大军还在从荆州赶往长安的路上,这个时候扇动宫变,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然而,沈洛却暗自纳闷,当初林浩然对荆州势在必得,更何况他视黄贯为心腹,更是调派了数十万的兵马给他,只等着他凯旋而归,留在自己身边的兵马,却远远不足十万!

    这十万精兵,究竟从何而来,难不成他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沈洛没有再想下去,却被林浩然冷漠中带着霸气的声音唤回了现实之中,“沈洛,你带五万人马,从西边的崇和门进去,饶进昭阳殿,刺杀皇上,等你拿下了那老东西和齐律的首级,我便带人从皇宫正门而入,收拾了皇宫剩下的一干人等,再以齐律谋反教唆为由,驳了他当初那道圣诏,到时,别说是皇位,就是整个江山,那也是咱们的了!”

    林浩然说着又盯着面前的图纸,他规划的很是仔细,寻不出丝毫的破绽,似乎是势在必得一般。

    然而沈洛的心却无端地冷了下去。

    他自然是明白的,谋害皇上的人,是他沈洛;杀了太傅的人,也是他沈洛。

    沈洛还没有蠢到相信林浩然会在他夺了皇位时再为自己平反,原来他竟是为了在这时候除了自己,难道林浩然当他沈洛是傻子吗?

    只是沈洛虽然如此想着,面上却含笑道,“沈洛定当为太子尽心竭力。”

    “沈洛。胜负成败,可全都交给你了。”林浩然说着拍了拍沈洛的肩膀,只是目送着他的身影没入了夜色之中。

    敬王却是在这个时候从翠色屏障后走出来的。看着沈洛的背影,他只是不着痕迹地笑了一声,“你当真是相信他?”

    “就算他背叛了本王又如何,皇上早已奄奄一息,熬不过今夜,无论如何,父皇的那一条命。都是沈洛的。”林浩然只是冷冷地一笑,不过看向敬王的时候又换成了那般恭敬的神情,“儿臣倒是要谢过皇叔了。若非皇叔的十万精兵,如今也不会是如此的顺利。”

    “皇兄不过是一把老骨头了,还霸占着皇位又是如何?”敬王的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神情,似乎很是赞同林浩然的做法一般。“你毕竟也是他的儿子。皇兄不为自己想想,也是要为你想想,只不过浩然,事成之后,你可要为我想想。”

    “不必了。”林浩然却在此时说道,“长安破城之日,儿臣自会保证完好无损,毕竟那儿可都是皇叔的女人!”

    “不也是你的女人么?”敬王的表情在此刻是无比的贪婪。在他的眼里,有佳人的天下。那才是最美好的天下!林浩然有艳福却不懂得享受,整日只知这些无用的权利,也是在是太无趣了。

    他说着摇了摇脑地,正准备离开,只不过没走几步忽然顿住,只是幽幽说道,“沈洛他,曾经找过我的,你觉得,他还能相信么?”他说完这句话只是笑着离开了。

    因而并没有看见林浩然忽然变了脸色。

    沈洛果然是不可信啊,只不过他这个皇叔,好色不说,整日只知晓吃喝玩乐,沈洛却来寻他,当真不是自找没趣么?

    林浩然嘴角的笑容是愈发的轻蔑。

    只不过等到敬王的脚步迈进了悠长的夜色之中时,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别人尾随了一路,他倒是随意,只是优哉游哉地走在了长安寂静的大街上。

    不过还没有到了他王府,却一个闪身似乎融进了这落寞的夜色里。

    跟着的人停下了脚步,只一瞬,那脚步声却显得有些慌乱,是细细小小,带着些许的踉跄,敬王却在此时出现,一把扣住了那人的喉咙。

    白皙细腻的皮肤,低低的喘息声。

    街角忽然灯光大亮,敬王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之人,“涣歌?”

    “皇……皇叔。”林涣歌只露出了一个凄然的笑容,却也在此刻倒在了敬王的怀中。

    敬王的脸色变了变,只是他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抱着林涣歌快步地从敬王府的侧门闪身进去。

    沈洛站在街角,悄然注视着这一切,嘴角是了然的笑意。

    这一夜,秀鸾伏在了皇上的床边,只低低地哭泣着,握紧了他干枯的一双手,秀鸾不停地抽噎着,“父皇……不要……不要离开秀鸾……”

    “傻孩子!”然而,皇上却只是勉强挤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父皇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

    “父皇……”秀鸾只无助地哭泣着,说不上一句话来,“父皇……”

    皇上看着他心爱的女儿哭成了泪人模样,心中自是一阵阵抽痛,却只是含泪,一字一顿地说道,“父皇……最……最后悔的,是没有看你出嫁,也……也没有抱上……外孙,父皇真相看一看他的模样……”

    说到这里,秀鸾早已是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皇上的眼泪镶嵌在了他深深的皱纹里,可是他却已经无力地擦去了。

    “父皇,您一定会没事的!”秀鸾却难以相信眼前之景,难以想象她最亲爱的父皇离开自己的时候。

    韶华易逝,只是自己却如何不知道,她最亲爱的父皇,何时被岁月染上了这么多的白发?

    只是皇上却在这时轻轻地笑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吃力地说道,“至少,父皇帮你……准备了……最好的嫁妆……”

    皇上说到这里,仿佛是耗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右手从秀鸾手中滑落,无力地垂了下来。缓缓地合上了自己的眸子。

    “父皇,父皇!”秀鸾跌坐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齐律终于在这时候拉起。“公主,我们该离开皇宫了!”

    “不要!我不要离开皇宫,我不要!”秀鸾却突然在这时候歇斯底里起来,一改往日,她瞪着通红眼睛,只看着齐律眼里披头散发的自己,疯了一般地吼道。“我要同父皇在一起,我不要离开父皇!”

    “公主,你还不知道么?”齐律却在此时用力地摇晃着秀鸾的肩膀。似乎是要将她摇醒一般,“皇上已经驾崩,你的父皇,他已经死了!”

    死了。她的父皇死了!

    “呵。”秀鸾却在此时凄然地冷笑一声。只是无助地瘫倒在了齐律的怀里,紧紧地攥着齐律的一角,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她却在此时两眼一黑,昏沉沉晕了过去。

    齐律只是望着她脖颈的通红,那是他方才一掌所至。

    “秀鸾交给你了。”齐律沉声说道。

    慕安终于在此时出现,接过了秀鸾,“我不会让她出事。”

    “好。”只是淡淡地一声。

    李公公在朝阳内殿只是默然地注视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只是看着齐律怯怯地说道,“皇上……”他只这般说着。却在此时看见了从皇上的眼角落下来的泪水。

    李公公捂着嘴,差点儿惊呼出声。

    “皇上,公主安全了,也死心了。”齐律这才轻声地说道,只是纹丝不动地立在了床边。

    皇上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眸子,目光里又苍老了几分,“齐律,你定要答应朕。”眼睛里是一片浑浊,齐律却不过是默然,只是听他道,“你定要许了秀鸾一个江山,你要好好保护她。”

    “微臣领旨。”齐律的声音平淡,几个字全在一个调上。

    只不过他心里想着,秀鸾这一次出了宫,还是不要再回来的好啊。

    他始终是没有如愿,秀鸾并未出了皇宫,不是慕安抗了旨,而是此刻的皇宫,早已成了太子的天下,就连一只苍蝇,也是飞不出的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慕安只将秀鸾带到了宗人府。

    沈洛便是这时带着人攻进了昭阳殿的,却听得震天的哭嚎声。

    “皇上驾崩了!”沈洛脚步一顿,怎的偏偏在这时候死了?

    不过他转瞬释然,这个皇帝,反正迟早都是会死的,剩下的,便只有齐律了。

    精兵涌进了昭阳殿,打开杀戒,一路步至内殿,却见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

    沈洛脚步一顿,脸上有些难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这时皇宫内却是火光接天,到处都是哀嚎声,太子终于带人赶来了,只不过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会是这般的局面。

    皇上和齐律,就这般凭空消失了。

    这一瞬间,沈洛似乎都有些局促,只是转瞬便安静下来,反正今夜注定是要有人死的。

    皇上和齐律不会死。

    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死。

    那死的还会有谁呢?

    沈洛这样想着,带着精兵出了昭阳殿。

    却见林浩然金装银甲,傲然望着自己,“沈洛,你还不受死!”

    皇宫内眼花怒放,像是庆祝着这一场血腥的胜利,就像是他们之前谋划好的异样,烟火引,皇宫乱,所有的一切,马到成功。

    皇帝终于死了。

    林浩然终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来,仿佛看见了自己龙袍加身,一步步坐上皇位的那一日。

    他冷然望着沈洛,“沈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造反!”

    只是一夜之间,仅仅是一夜,皇宫忽然成了太子的天下。

    不日,林浩然昭告天下,皇上薨,太傅齐律假立圣旨,诛之。

    太子登基便已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黄袍加身,他满意地打量着宽衣铜镜中的自己,只等着将保皇党一干人等一一惨死在他的手里。

    只是……

    太子府里,林浩然冷声问沈洛,“父皇的尸体,究竟是在哪里?”

    “殿下放心,自是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不会碍着殿下的登基大业。”沈洛只是含笑道。毕恭毕敬。

    林浩然冷然,“沈洛,你应该知道背叛本王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语气中带着一丝森然。直叫人觉得阴风阵阵。

    沈洛毕竟跟了他这么久,如今这个时候,必然是要为资金留一道护身符的,“沈洛也是为殿下着想,他日皇上风光大葬,殿下岂不是能够高枕无忧了么?只不过如今沈洛既是千古罪人,长安必然是待不下去了。只是希望殿下能满足微臣一个愿望罢了。”

    果然是来同自己谈条件的,林浩然心领神会,只是笑道。“皇宫如今既是本王的天下,这之中,你自是功不可没,是要黄金万两。还是城池数座。本王自会满足你。”

    沈洛深吸了一口气,却只是幽幽说道,“微臣独要未央一人。”

    话音刚落,林浩然看着沈洛的眼睛有些异样,却也是放下心来,“好,本王就许你,不日沈疏便会带兵回长安。等到那时,沈疏败兵之日。我自会将那黎未央许与你。”

    “微臣谢过太子太子殿下。”沈洛说道,“到时微臣自会同未央远走高飞,再不回长安。”

    “哈哈,好一个再不回长安!”林浩然忽然朗声大笑起来,“沈洛,本王将重任交托于你,你可不能让本王失望啊!”

    他的话里别有深意,沈洛不是没有听出来,只是他垂下眸子的时候却掩盖了瞳孔里阴暗的光芒。

    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沈疏等人的耳朵里。

    他只觉得堂皇,“若是皇上真的驾崩,齐律必定会飞鸽传书,不会等到林浩然的人马占领了皇宫的时候他才知晓。

    他不是不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他只是相信齐律,那个如王者一般的男人,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皇宫沦陷而不管。

    “齐律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未央也是不解,疑惑地看着沈疏。

    沈疏挑眉。

    “天,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林浩然的阴谋得逞了吧?!”未央翻了一个白眼,只是无语地说道,“若是真的如传言所说,就林浩然那般心狠手辣的,还能放过秀鸾?如今并未传出凤鸾公主如何了的消息,想必她此刻定是安然无恙的,只不过……”

    只不过她心里依旧有些担忧,林浩然如今应该已经是占领了皇宫了,只不顾就算齐律能够见招拆招,那么秀鸾怎么办?

    慕安还在保护她吗?

    还有皇帝,难道他真的就这样去世了么?

    那一瞬间,未央却是真的有些恍惚,只是望着远处几尺之外的高墙,想着这儿离长安,究竟还是不远了啊。

    只是当沈疏领着大军终于到了长安城时,等待他们的,却是反叛的罪名。

    不止是皇宫,就连整个皇城长安,都已经成了林浩然的天下。

    白湛飘飘然坐在马上,那姿态有些令人**,他含笑的媚眼里,是城墙之上,纹丝不动地岿然伫立着的林浩然眼里的冷漠与杀气。

    四目相对,林浩然简直要将自己撕碎了一般。

    他几乎听见了黄袍加身的准皇帝无情的声音,“白湛,这一次,本王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白湛却只是浅笑着,眼波流转,笑意盈盈。

    未央的目光却落在了城门口张贴着的巨大的皇榜之上,沈疏棱角分明的五官赫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沈疏无端背上了叛国的罪名。

    纵使他手握千万大军,却无法堂而皇之地进入长安,接受万民敬仰的眼神。

    自己不过是乱臣贼子,而林浩然才是众望所归。

    得民心者得天下,不过是一夜之间,那个整日留恋与烟花之地的废太子忽然成了赫赫有名的功臣,是他灭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也是他,接受百姓的朝拜。

    仅仅是一夜,林浩然忽然登上了权力的顶峰,只需再一夜,他便能够坐上皇帝的位置。

    只要他是皇帝,沈疏如何?千万大军又如何?他自有办法一一铲去,万人之上,他无需在怕任何人。

    到那时,你也会被朕狠狠地踩在脚下。林浩然冷冷地看着白湛。心里的冰冷不言而喻。

    未央歪着脑袋看着高高在上的林浩然。

    真奇怪啊,她这样想着,这家伙。难不成真觉得自己得了民心不成?

    “沈疏。”林浩然却只是得意地笑着,“若是你乖乖交出兵权,本王自会从轻发落。”

    沈疏却不说话,只是冷然看着林浩然,漆黑的瞳孔里射出了阴暗的光。

    两军对峙,沈疏的兵马没有硬攻进长安,只不过未央瞧着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长安。忽然有种有家归不得的憋屈感、

    她忽然有些看不起林浩然,只为了他不自量力的高傲。

    夜深人静,未央终于在僻静的一角等来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们。

    “几位真是辛苦了。”未央一面掏出了银子。一面散给了那些人。

    只是这一次他们却没有接过银两来,“姑娘这可使不得,这些银子还是您留着吧!”

    未央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这买卖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己不过是离了长安数月。他们就不要自己的银子了?

    难不成就连这些家伙也被林浩然收买了不成?一想到这里,未央的脸色就有些复杂。

    那些乞丐们虽然面上脏兮兮的,只不过眼睛倒是精明的很,一眼就看见了未央的异常,赶紧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们几个不是这意思,只是如今我们吃喝不愁。也不差这些钱。姑娘如今危在旦夕,就不劳您破费了。”

    原来如此。未央这才安下心来,却是看着几个老者笑了笑,“哪里破费了,我银子多了也花不着不是么,如今我也是有事相求,这才……”她怎么看面前的几个都不像是吃喝不愁的人啊。

    “姑娘 有什么,只管吩咐我们几个就成,您是不知道,若不是当初您那些银子,我们几个也没本钱做些小本生意,如今咱们虽说还是乞丐,却是乞丐的头头,下面的眼线早已遍布了大江南北,这些还都是仰仗着姑娘您呢!?”说到这里,几个人的脸上已是得意之色。

    未央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不光是这些人,就是她当初接济的那些难民们也因了她的银两开始成群结队地做了些买卖,人脉与银子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如今她在长安城中的人脉可不比林浩然的差。

    甚至有些人还将她的画像表在了祠堂里,当祖宗一般供着。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好在未央此时想到了当初自己拉拢的那些人如今还是可以帮自己一些小忙的。

    果然不错,皇宫里的那位李公公正是因了当初借了未央的银子混进宫里去的,如今竟然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更是感激当初未央的恩德,因而只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最信赖的叔父,就是此时站在未央身边的乞丐的头头。

    皇上果然没有死!

    只是齐律没有料到林浩然竟然还有十万精兵,硬拼是不成了,皇上如今身子虚弱,也经不起那般的折腾,只是在昭阳殿的暗室里静养,只等着沈疏引兵进了长安去,看来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未央心事重重地回了百里之外临时的军营之中。

    沈疏却在幽暗的月光里等着她,“你知道了?”

    “嗯。”未央点了点头,却忽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沈疏,“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沈疏却不置可否,只是眼里却是满满的坚定。

    只是此时,昏暗的林间,却有一道清瘦的身影,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军帐之中。

    本是大好的日子,林浩然连日来却是噩梦连连,他总是梦见了有婴儿的啼哭声,还有鲜血淋漓的女子。

    每每大汗淋漓自梦中惊醒,揩去了额头的冷汗,林浩然总会想起了一个人来。

    终于,他唤了侍卫过来,“去宗人府,看一看林涣歌还有无在那里。”

    “是。”侍卫应声退下,不消多时,又听见了凌乱的脚步声。

    林浩然皱眉,不耐烦地说道,“又是如何了?”

    却无人回答,他一侧头,目光却凌厉了起来,“是你。”

    “呵。”童彤的面色依旧比月光还要苍白。她只是冷冷地说道,“太子,许久不见。”

    “你竟然还活着!”林浩然说着握紧了床帐中的长剑。“太子府森严,你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我么?”童彤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沈疏有千万大军,就算你夺得了皇位,那又如何,顶多他冠上一个弑君谋位的罪名,而你。却会当场死无葬身之地。”

    “沈疏没这个胆!”林浩然却只是不屑地说道。

    “不管他会不会如此,”童彤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淡淡地说道。“我有一样东西,可以毁了他的千军万马。”

    童彤的眼泪落了下来,步履蹒跚地回了军帐之中,却有一道身影拦在了自己的身前。

    天边泛着茫茫的青色。头顶却是黑压压的云朵。压抑得可怕,童彤只是冷然地望着突然蹿出的人影,微红的眼睛终于适应了这无端的昏暗,童彤只是淡淡地说道,“早。”

    黎念泽望着童彤发红的眼睛,有些微怔,不过转瞬明白了过来,挠了挠脑袋。只当她想起了那些伤心事,他一向不是个善于安慰的人。此时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童彤却只淡淡地笑道,“何事?”

    黎念泽这才献宝似的拿出了手中的一把满天星,如白色的星辰嵌在青翠欲滴的绿叶之间,那一刻,黎念泽的脸忽然有些红了,“唔,给你。”

    童彤是想要伸出手来的,只是又放了下来,抓住了左手的手腕,她的声音有些冷,“我不喜欢。”脸上是不近人情的冷漠神色,至少是黎念泽从未见过的,她说完了这句便与黎念泽擦肩而过。

    黎念泽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花束,将它抵在了自己的胸口,那一刻,他忽然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很好看啊。”他闻着淡淡的花香,只是嘟着嘴,轻声地说道。

    未央睡得很浅,天还未亮,她便起了身,四五月的天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只是未央却提不起兴致来,只觉得呼吸急促,喘不上气来。

    她梦中都还记得,这便是林浩然上位的日子,过了今日,他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再没有人可以将他如何,他也不必看人脸色。

    至少,不会像那个老家伙,就连当个皇帝,也那么窝囊。

    龙袍加身,林浩然脸上的笑容是愈发的 阴狠,过了今日,一切都换了一个天地,只不过却在此时传来的消息。

    宗人府的林涣歌,果然不见了。

    林浩然此时是无暇追究这件事情的,那个林涣歌,他又想起了那般伤痕累累的梦境,只是吩咐了下去,加派人马在昭阳殿外,一干人等,若无他的允许,擅自靠近,杀无赦。

    如今这个时候,不容许出 一星半点的差错。

    更何况……

    林浩然想到这里,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

    昭阳殿内,许久未露面的赵公公不改往日的盛气凌人,尖锐的声音滑坡了昭阳殿的上空,直刺耳膜。宽大的龙袍剪裁得当,衬着他伟岸的身姿,看得小宫女红了脸。

    从没见过这般霸气的帝皇。

    昔日保皇党的大臣们被捆绑住身体,跪在殿前,看着林浩然一步一步坐上了皇位。

    这是沈洛的主意,林浩然想起了那时这些保皇党的老臣子们令他作呕的嘴脸,若不是他们,自己又何须小心谨慎,也不会一直等到了今日,如今齐律已死,沈疏的兵马拦在长安城外,只是凭着他们,毫无作为。

    他就是要让他们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攀上他们所仰望的位子的。

    而在昭阳殿外,秀鸾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黄袍加身的林浩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黑纱覆面,一身纯白的孝衣,白皙的面上再不复当初单纯无辜的笑容,剩下的,不过是疏离的冷漠。

    “公主……”慕安站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

    “慕安,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么?”秀鸾只是笑着,那笑容犹如寒冰,似乎是一个脱胎换骨的林秀鸾,浑身竖着尖锐的硬刺。

    “慕安曾经答应过皇上,誓死保护公主。”慕安只是站在他的身后。一脸的刚毅,纹丝不动。

    “慕安,你已经欺骗过我了。如今……”秀鸾终于转过了身子,黑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是眼里的黑色却使人不寒而栗,带着与林浩然如出一辙的寒威,“我再不会信你,你是仆,我是主。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只能去干什么,这一点。你还不明白么?”

    慕安僵立着,却在那一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林秀鸾一个人。孤立无援。

    林浩然要想坐上皇位。她虽手持太后凤印,却也无用,唯一可行的,只有慕安在长安城内发动叛乱,沈疏与他里应外合,如此,放能逼林浩然退位。

    自己所做的,便只剩下了拖延时间。

    能拖多久。便有多久。

    她这样想着,只是握着手中的篮子。坚定地向着昭阳殿走去。

    而在她远远的身后,慕安神色莫变,却没有依秀鸾的话,他只是就这样远远地站立着,他是自私的,天下人的性命,都比不上秀鸾一人。

    却在这时,一辆马车扬起了翻飞的尘土,飞快地朝着慕安靠近。

    马车在慕安的面前停下,慕安的神色却凝重了起来。

    “五爷,是时候回家了。”赶车的小厮毕恭毕敬地看着他,只不过神色冷漠,两眼黯淡无光,就像是被操控的傀儡一般。

    慕安神情微怔,果然是到时候了么?

    只是他的脚步却没有动。

    那小厮又冷声说道,“五爷,当初慕家有规矩在先,皇上一死,就罢去了你暗卫的职位,老太太特意吩咐我接您回家去。”

    “你回去告诉奶奶。”慕安却在此时冷声说道,“就说慕安,恕难从命。”

    他说罢转身欲走。

    “放肆!”这时候却从马车内传来了这般冷冷的声音,一道风吹过,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微微露出了车内脸上爬满了皱纹的老者森然的一张脸,只是那眼睛清清冷冷,不怒自威,使人无端的自行惭秽。

    慕安一愣,他却不知,竟是老祖宗亲自来了。

    “回家。”只有两个字,却容不得人拒绝。

    慕安依旧不动,只是握紧了拳头,一时间,两个人就这般沉默地僵持着。

    “安儿,你可不要后悔。”苍老的却透着威严的一句话。

    慕安只愕然抬头,却觉脖颈一痛,晕了过去。

    黄贯一把将慕安扔上了随后赶来的一辆马车,直对着车内点头哈腰,“回老太太,小舅子已经晕过去了,咱们可以起身回洛城了。”

    林氏没有出声,只是小厮却扬起了长鞭,马车一晃就在黄贯的面前消失了。

    黄贯这才捏了额头上一把冷汗,匆匆钻进了马车内,车内已然坐着两个佳人,一个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裳,挽着妇人常见的涵烟芙蓉髻,皓齿明眸,端庄贤淑;一个着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 ,瀑布般的秀发披在肩上,娇艳妩媚,望着黄贯嗔怪道,“姐夫也太粗鲁了些,瞧慕安晕得,也不知何时醒过来。”

    “念微。”黄贯只是笑道,“我倒不见你何时还会关心人的。”说的话毫不客气。

    少女白了脸,气哼哼地撇过了脸去,直冲着身旁的美妇撒娇,“姐姐,你看姐夫!”

    黄贯只是笑,并不认错。

    马车飞快地消失在了长安城内。

    只是昭阳殿外,秀鸾却撒着手中的冥纸,一步一步,直到走上高耸的台阶。

    守在殿外的侍卫们见是凤鸾公主,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怯怯地既不敢拦着,却更不敢不拦着,便只低着脑袋,唯唯诺诺。

    “凤印再次,如见太皇太后,你们几个,还不下跪!”林秀鸾只冷声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跪下,是再不敢拦了。

    只是看着林秀鸾只身一人,就这般一步一步,闯进了昭阳殿。

    他们想起了林浩然眼里的杀气,浑身冷不防一个哆嗦。

    这公主,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只不过林浩然似乎没有想到秀鸾会闯入其中,千算万算,他竟然漏掉了这个丫头,他总以为,这丫头毫无心机,不会对自己如何的。

    看来事情,远非如此。

    林浩然的脸色有些难看,“秀鸾,朝堂之上,岂能容你胡闹!”

    “皇兄,我带了父皇来呢!”秀鸾却只是冷冷地笑着,叫林浩然心中一紧。

    冥纸漫天,散在了昭阳殿的金碧辉煌里,秀鸾只是高举着手中的凤印,“父皇向来尊敬太皇太后,就是他见到黄奶奶,那也是要恭恭敬敬地下跪的,你们呢,胆子当真那么大么?”

    此话一出,众人不得已跪下,林浩然的眼里,更是杀气腾腾,却还是跪在了大殿中央。

    他的这个皇妹,果真是不简单啊。

    “皇兄。”林秀鸾噙着泪,一步步走近了林浩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今你既然坐上了父皇的位子,皇妹也没有什么祝贺您的,如今,终于看见了一样像样的贺礼,也不知道皇兄喜不喜欢。”她说着忽然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刺了过去。

    林浩然身经百战,哪里能够让她如愿,一把抓住了秀鸾的手腕,短剑落地,他站了起来,几乎折断了她的手,“秀鸾,这玩笑,可真是大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四章

    那一刻,秀鸾忽然泪流满面,尽管她的声音很低,林浩然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秀鸾是说,“皇兄啊,一直以来,你不就是想除了我么,今日也算是如你愿了。”

    林浩然的手一顿,只是转而想到了什么,手下的力道忽的又加重了几分。

    “太子殿下,不好了!”忽然一声尖叫打破了昭阳殿的死寂,也让林浩然的手止住,他沉默地望着赵公公,眼里是锋利的冰冷, 简直是要将他碎尸万段了一般。

    赵公公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两腿更是打着颤儿,连滚带爬地滚进了昭阳殿,“回禀皇上,沈疏的人马已经进了皇宫,现在已经攻进了昭阳殿下。”

    “竟然如此迅速。”林浩然的眼眸迅速地暗了下来,瞥了一眼色色发抖的林秀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或许还可以利用这丫头……

    “沈疏这个贼人,竟然还敢来昭阳殿送死!”他冷声说着,派遣了几个侍卫将秀鸾捆绑住,推着她到了张扬殿外,台阶之下,沈疏的人马已然包围了皇宫,奈何林浩然有十万精兵,沈疏却早已在荆州招揽了千军万马,再加上未央在长安的那些唯她马首是瞻的人。

    里应外合,一路至昭阳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是连林浩然都没有想到的,只不过在看到昭阳殿的门口的秀鸾时,原本还优哉游哉的未央却是面色一凛,这个林浩然。竟然连他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实在是太无情了。

    也是,皇上是他亲爹。这他都能下的手去,还有什么是他林浩然做不了的!

    一想到这里,未央脸上的神情是愈发的不屑,他只是看着林浩然说道,“林浩然,你竟然要用你妹妹的性命,你实在是太无耻了吧!”

    “她既然与你们这些贼人为伍。就不再是朕的皇妹!”林浩然冷笑一声,“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朕才是大势所归。你们又何须苟延残喘,若是能缴械投降,兴许朕还能从轻发落。”

    一口一个朕,叫的还真亲切。

    未央撇了撇嘴。如今他们是人多势众。林浩然这个皇帝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自己又何必怕他?

    一想到这里我,未央是鼓足了劲,挺直了身板,“我说皇帝大人,若是真的是众望所归,您说为何我们这些人轻而易举地就进了长安城内?沈疏既然是乱臣贼子,为何就是站在这儿。还能毫发无损?究竟是你低估了我们,还是您高估了自己呢?”

    一句话堵得林浩然瞬间杀气腾腾。

    沈疏有些无奈。只能将未央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无言地看着高高的阶梯上冷然的林浩然。

    此刻,他还不能动手,那便是弑君。

    尽管沈疏已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若是你们能够退出长安五百里,朕便放了秀鸾,否则。”他一把揪住了林秀鸾的衣领,“若是从这儿摔下去,非死即伤,这毕竟是你们不愿的。”

    好一个非死即伤,未央忽然生出了一种敢怒不敢言的感觉。

    秀鸾望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阶,看着上面雕刻的繁芜复杂的花纹上的锋利的棱角,闭上了眸子,泪水自眼角滑落,她被堵住了嘴巴,却是对着底下的诸位无声地摇了摇脑袋。

    那时,她忽然挣脱了林浩然,如同一只失翼的蝴蝶,自高耸的昭阳殿外翩翩飞落,若是这样赔着父皇与齐律离开,那也不错,至少不会让自己沦落为林浩然的把柄。

    只是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袭来,一双柔软的手搂住了自己纤细的腰肢,秀鸾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了齐律精致的五官以及他略略皱眉的神情。

    齐律。她忽然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齐律就这般凭空出现,可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过好在他眼疾手快,抓牢了秀鸾,才不至于让秀鸾跌倒下去。

    他没有死。

    只是秀鸾的心中却是百味具杂。

    等到秀鸾终于落了地,她瘫倒在了地上,身子不断地颤栗着,只觉得无端地发冷。

    齐律脱下了身上的袄子,披在了她的身上,又给了沈疏一个笃定的眼神,自己却坚定地踏上了通往昭阳殿的大理石台阶。

    一步,一步,林浩然的眸子是愈发的寒冷。

    “齐律,你还有脸活着。”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殿下是在说自己么,还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齐律只是淡淡地笑着,漆黑的瞳孔里不带一丝情感,颓长清瘦的身体里却透着比林浩然愈发凌厉的霸气。

    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昭阳殿之中。

    林浩然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正前方的龙椅里,皇上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这不可能!”林浩然只瞪大了眼睛,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皇帝不可能死而复生。除非他一开始,就没有死。

    “孽子啊,孽子。”是而立之年的皇帝苍老的声音,颤抖的手指直指着林浩然,“是你要害朕,是你!”

    林浩然冷笑一声,“父皇是糊涂了吧,儿臣是领着千军万马到皇宫救你的,您可不能冤枉了儿臣!”

    “就是你!”赵公公见情况不对,早已寻了个空挡逃之夭夭,而皇上似乎是太过激动,颤抖的手指直指着林浩然,苍白的嘴唇更是微微地颤栗着,“分明是你,想要毒害我!是你拿着刀剑站在朕的床前!”

    “父皇,您可不要血口喷人!”林浩然只是冷冷地说着,“拿着刀剑的人,不是儿臣,是儿臣的手下,沈洛!您老糊涂了自然认不清人的,只是您还不了解儿臣么?这种脏了手的事情。又哪里轮得到儿臣去做?”

    此话一说出口,举座震惊,似乎谁也没又料到竟然一切真的是太子自导自演。实在是太过可怕!昭阳殿内的沉默凝聚成了惊人的爆发,大家议论纷纷,面上皆是严肃的神情。

    “好啊,你个孽子,终于道出了实情!”皇上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恨不得将林浩然临时处死。

    “老东西。”破罐子破摔,林浩然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个时候。“你不过就是快死了罢,本王没有登上了皇位又如何,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做多久,与其后继无人,还不如及早地让位于本王,否则天下大乱。后人只会记载你是灭国之君。这又是何必?”

    “你,畜生啊,当真是畜生!”皇上气得喷出了一大滩血来,“朕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把皇位给你,你休想!”

    “父皇,有些时候,话可不能说那么绝!”林浩然估计是要破罐子破摔了。只是冷冷地笑着,那笑容使人不寒而栗。“就算你想要将儿臣如何了,也要看看您老人家,究竟能不能活成!”

    他这样说着,只一个颜色,忽然就有十几个侍卫跑出来,撒了一地乌黑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刺鼻的味道。

    齐律顿住,却也身陷那一团黑色的莫名物的包围之中。

    未央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分明是她制成的火药,为何如今会在林浩然的手上?未央心下忽然一慌,隐隐预料到了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唤了人来去打探装着火药的小仓库是否还在。

    若是被人偷去了,那可如何了得?!

    未央愈发的惴惴不安,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些火药的威力别说是整个昭阳殿了,就是要炸了一整座皇宫,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看着林浩然这般淡然的模样,不是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就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沈疏的表情也有些凝重,不管昭阳殿内的究竟是太子党还是保皇党,却全都是朝中的重臣,别说是皇上了,就是他们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整个南朝都会陷入慌乱之中,那样的结果,是无法预计的。

    而他此刻唯一可以确定的,他看着林浩然不同以往的狰狞的笑容,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林浩然,他疯了。

    林浩然向来是小心翼翼,只是事到如今,却硬要整一个鱼死网破,不是他的作风,而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此刻早已是神志不清。

    而接下来,林浩然忽然孤傲地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人,有的两朝元老,有的是开过重臣,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陪着本王一起死?”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就连未央也看出了端倪,只是吩咐着身下的人全部撤离了皇宫,又叫了他们疏散了长安的百姓,只是秀鸾却哭喊着唤着她的父皇,什么叫死而复生,她忽然觉得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若不是被未央紧紧地抱住,恐怕她此刻早已冲进了昭阳殿之中。

    “父皇啊!”她泣不成声。

    只是丧心病狂的林浩然却只是指着皇帝说道,“老东西,虎毒不食子,本王却没有想过,你从来都不会放过我!就是你死了,也要拉我下水!对了,我差点忘记了,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父皇!”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愕然,慌乱的大殿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苍老的皇帝瘫倒在龙椅之上,终是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眸子,陷入了绝望之中。

    就连沈疏同未央,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未央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沈疏的衣袖,这一次信息量实在是太大,确实让她有些缓不过神来。

    只是看着身旁的秀鸾,她却在此刻平静了下来,只是半跪在台阶之下,神色泠然。

    不过未央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正因了秀鸾那般平静的神色,未央第一次见到秀鸾的眼里**裸的仇恨的目光,那个时候未央忽然有些恍惚,或许秀鸾早就知道了。

    其实所有的阴谋,秀鸾比自己还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一想到了这里,只觉得无端的可怕。就像是看着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卷着各异的阴谋,最终却将她卷入了其中。再无法自拔。

    却听得此时林浩然冷冷地说道,“沈疏,你是知道火药的厉害的,若是你不想皇宫化为灰烬,便帮我准备千里快马,和黄金万两。”

    “好,我答应你。”沈疏毫不犹豫。

    “还有齐律。”林浩然忽然指着齐律,大笑道,“齐律。本王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同本王一般,想要谋夺了皇位取而代之的么?本王给你一个机会,那个老东西的命了。是我的。就算我死,也要拉他陪葬!”

    说到这里,只听得秀鸾撕心裂肺地嚷道,“不要,父皇!”她望着齐律,只是摇着脑袋,似乎是在哀求着,“齐律。不要。”

    那是第一次齐律见到秀鸾眼里的凄楚,还有她的哀求。就像是利箭一般扎在了齐律的胸口,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此刻,他只能点了点头。

    眼里却是神色复杂。

    “呵。”就像是压死在秀鸾心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悄无声息地将她打入了无底深渊,秀鸾只是看着她年迈的父皇,就这样被人架着,一步步送到了林浩然的面前,而沈洛却在此时从阴暗里缓缓走了出来。

    “沈洛,是你背叛的本王!”

    林浩然忽然面目扭曲,那般可怕的模样,直叫人不寒而栗。

    沈洛依旧含笑,温柔如同往昔,“太子,您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讲什么。”林浩然忽然不受控制地笑着,“讲这个老家伙明知道自己带了绿帽子却一声不吭,就这样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挺着个肚子嫁入宫门,还是讲我如何在我的母妃最爱的碧螺春里下了毒,害得她忽然猝死,或者……”他说到这里,望着台阶下失魂落魄的齐律,忽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还是说齐律当初如何与本王合谋,将仙药献给他的事情!”

    什么?!就连未央也惊讶,齐律他……怎么可能?!

    未央不过是担忧地望着秀鸾,却见她神色再平常不过,已经缓缓地起身,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就好似暴风雨前的夜晚。

    未央只觉得心寒。

    她看着齐律,想着这不过是林浩然的疯言疯语吧,只是齐律却苦涩地笑着,不置可否,他向来就不是一个爱撒谎的人。

    然而,沈疏的表情凝重,似乎他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一瞬间,未央忽然觉得有些冷了,偌大的皇宫,她究竟能相信谁?

    鲜血不断自黄帝的嘴角里涌出,他似乎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低低的喘息声也显得无比的困难,却连挣扎都艰难了起来。

    秀鸾不顾一切地跑上了台阶,林浩然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朕陪葬!只有朕才是真正的皇帝!你们只不过是最卑贱的庶民,所有人……”

    长剑没入胸膛,林浩然忽然睁大了眼睛,望着沈洛毫不留情的手,难以置信,“沈洛,你……”

    “这十万精兵,都是我的。”沈洛却只是冷冷地笑道,“敬王已经将兵权交给了我,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你眼前的一场戏。林浩然,你注定是要死在我的手上的。”

    “这不可能。”长剑抽出,就像是抽干了他的灵魂。

    目光散了开,林浩然望着昭阳殿那金光闪闪的龙椅,终于跪在了大殿之前。

    皇帝被送进了内殿,沈洛望着齐律笑了笑,别有深意,“齐律,多亏了你说,站得越高,摔得越痛,若不是你的法子,我也无法想到这般决绝的法子,竟生生地将他给逼疯了。”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未央虽然一头雾水,只是看着这一出闹剧,虽然林浩然最后不得善终,她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此刻如同一团浆糊一般,已然含糊不清了。有谁能告诉自己事情的始末?

    “我们走吧。”然而,沈疏却在这一刻握紧了未央的手,却是神色自若。

    这般的平静,没有一丝触到,未央只觉得自己触到的是一片冰凉,她一怔,眼前的沈疏忽然陌生了起来。

    “我死了,你们也要跟着陪葬!”林浩然捂着自己的伤口。他的手上满是鲜血,那一刻,他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笑容。却带着毫不遮掩的绝望,“从头至尾,我都不是一个人。”

    “我们走吧。”沈疏只重复道,眉眼里终于似乎闪过了一丝的慌张。

    只是未央却没有看见,她只是望着一旁的秀鸾,终于放开了沈疏的手,转而扶起了一旁的秀鸾。侧身望着沈疏,“我们要带秀鸾走啊。”

    “好。”沈疏应了一声,正欲离去。

    却见童彤在此刻迎面走来。脸色苍白。

    “童彤。”未央的脚步顿住,不明所以,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沈疏却在这一刻拉住了未央。

    童彤的眼里没有未央的影子。她只是牵着一个约三岁的孩童。默然地朝着昭阳殿走去。

    “太子,我把你的女儿带来了。”她面无表情地说着,那孩童怯生生地望着奄奄一息的男子,眼里的疏离刺痛了林浩然的眼睛。

    林浩然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荒诞的梦境。

    他的孩子,他的女儿……

    那一刻,林浩然忽然想要抱一抱她,他知道的,那时他同林涣歌的女儿。

    也是唯一的孩子。只是看着与自己那般相似的眉眼,他便再不生疑。

    “是你!”林浩然忽然明白了过来。看着面前的童彤,只是凄惨地笑着,“是你啊!”

    童彤依旧面色平静地说道,“现在我还你,我想你大概知道了,我的大伯,我的家人,临死之前看着我的眼神,这一切,我都还给 你。”

    “呵,呵呵。”林浩然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一双眼望着他的孩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最终的最终,他只是缓缓地说了一个“对”,却也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恍惚之间,他听见她唤了自己一声“爹爹”。

    就像是秀鸾一直那般天真地唤着“父皇”,他终于明白了,那些皇位都是其次,自己不过是嫉妒他的父皇罢了。

    他所拥有的那般珍贵的亲情,自己却如何也不能得到。

    真是可笑啊!

    原来自己所想要拥有的一切,最终的最终,不过是成了一场空。

    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再也触不到,也无法实现了。

    这一出如同闹剧一般的宫变,终于落下了帷幕。

    好似结束。

    童彤却在这时面无表情地说道,“长安的百姓们都已经离开了,就只剩下你们了。”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未央忽然瞪大了眼睛,望着沈疏,想起了他重复的那一句“我们走吧”。

    沈疏他,究竟还是知道些什么。

    “沈疏。”未央说这话的时候,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吧。”沈疏推了未央一把,却是说道,“带着秀鸾,见皇上最后一面。”“

    未央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如何了,只是沈疏的话总是 没错的。

    很快就见到了皇上,那时他正苍白着脸颊、躺在了床榻之上,目光涣散。

    未央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她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支撑了那么久的,他的这般模样,是真的要同自己说再见了。

    皇上吃力地招了招手,却是对未央。

    从床下的暗盒里取出了一份遗照,皇上一个字一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力气,“传……传位……秀鸾……”

    未央使劲地点了点头,憋着泪水,用力地听清了皇上所说的每一个字眼。

    “未……未央……你……你……帮……帮……”说到最后,再说不出话来,只是睁着眼睛,纹丝不动。

    秀鸾终于崩溃地嚎啕大哭。

    未央的眼泪也大滴大滴落了下里,颤抖着伸出了手,覆上了他的眸子,未央恭恭敬敬地跪在床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齐律派人来拉了她们,秀鸾挣扎着,却抵不过侍卫的力气,只是看着自己的父皇孤零零一人就这般躺在了床榻之上,似乎是睡着了。

    林浩然最后的王牌并非黄贯,而是他的心腹。谁也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只知道他暗中安排了人手在皇宫之中,林浩然只铺了火药。而他,负责引火。

    只要他死了,一个时辰之后,皇宫,便会化为灰烬。

    “不止是皇宫。”昏黄里,是淡淡的声音。

    一朝荣辱成万古枯。

    依稀有人还记得,那一日天边的云彩是那般的耀眼。火光自皇宫溢出,很快包围了整个长安,那样繁华的皇城便是在那一刻化为了灰烬。

    未央是在那一刻拿出了诏书。却只见金色的金帛上,却是空空如也。

    长安毁于一旦,就在顷刻之间。

    却也在那时,洛城忽然热闹了起来。不知何处赶来的壮大的队伍。忽然在洛城最繁华的的街市里落了跟,轰轰烈烈。

    正是洛城与长安的交界处。

    昔日宏伟的皇宫正在重建,不出几日,竟然以初具雏形,未央这才发现竟然是动用了成千上万的人,那规模,竟然比那时的皇宫还要壮观。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齐律却皱着眉。若有所思,他望向沈疏的时候。沈疏却只是摇了摇脑袋。

    此事与沈疏无关,自己也不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召集了那么多的能工巧匠。

    除非早已知道长安的变故!

    只是究竟谁,竟然有这般的能耐?

    齐律一想到这里,便是眉头紧锁。

    而秀鸾这几日却是不吃不喝,国破,家灭,只是一瞬间,她只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曾经天真无邪的凤鸾公主竖起了锋利的刺,紧闭着大门,不见任何一个人,身子很快就消瘦了下去,披头散发,不成人样。

    未央守在门外,双手托腮,她一向不是一个善于安慰的人。

    童彤却在这时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未央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自从她看着童彤牵着那个孩子给了林浩然最致命的的一击之时,忽然意识到原来童彤也是这般凌厉的角色。

    至少这般残忍的报复,自己是做不到的。

    未央只觉得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童彤却只是浅笑着,手里端着食盒,“毕竟我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的,让我去劝劝罢。”

    也好,未央目送着童彤进了那一片昏暗之中,只是忽然在那时觉得心脏漏了一拍,隐隐不详的预感袭来,却是转瞬即逝,未央摇了摇脑袋,想着自己一定是想太多了。

    “我也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事情。”童彤将食盒端到了秀鸾的面前,她的声音很轻,只是秀鸾却依旧无助地埋在了膝盖里,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表情。

    童彤依旧神色淡然,只是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地笑着,“其实火药是我给太子的,皇宫与长安,都是毁在了我的手中啊!”

    此话从童彤的嘴里说出口,秀鸾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来,只是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却是难以置信,“童彤……”

    她的声音是哽咽着。

    一行清泪自童彤的眼里滑落,她却依旧神色淡然,“秀鸾,你会恨我吗?是我让你没了家。”

    “我怎么会恨你?”秀鸾却握住了童彤的手,“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对不对?”

    “我要走了。”然而,童彤却抽开了自己的手,只是冷冷地说道,“这才是我啊,我为了我想要的,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只是……你不一样……”她缓缓地抬起手来,整理着秀鸾披散下来的散乱发丝,“既然皇上将天下大任交托与你,你在这儿自怨自艾,岂不是辜负了你父皇的期望?他在九泉之下,应该也不希望你如此吧。”

    “童彤……”秀鸾似乎是真的有所触动。

    “往后的路,就算有没有人帮你,你都应该自己走下去才对,”童彤却依旧淡淡地说道,双眼却是黯淡无光。

    秀鸾不知道此事的童彤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只是觉得莫名的可怕,五月的天气,却无端起了冷意,童彤似乎有些慌乱。

    她的眼里,一身白衣的女子就这般推门而入,带着凛冽的杀气。

    在等到她眨眼。童彤却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个白衣女子,却不见踪影。

    童彤的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意。

    而后是小小的屋室里尖锐的尖叫声。带着深深的惊恐。

    秀鸾的双手满是鲜血,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扶起童彤来,“童彤,童彤,怎么会这样?”

    “秀鸾,不要哭,因为我毁了皇宫。毁了长安,这是我的报应。”童彤却是淡然地笑着,好似解脱了一般。却让秀鸾愈发的惊惶。

    率先奔进来的是黎念泽,他站在门边,手中的花束忽然掉到了地上,散了一地。

    颤栗着跪在了童彤的身旁。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了下来。黎念泽忽然捂住了嘴巴,嘴里只是发出浑浊的呼吸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是一脸的痛苦。

    童彤终于落泪,泪水自干涸的眼眶里溜出,她伸出手来,想要擦去黎念泽脸上的泪水,只是却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仿佛抽干了一身的力气一般,她却不觉得疼痛。只能笑着说道,“我是见过你的,很早以前,我见过你。”

    “童彤,我……我……”黎念泽想要抓住她的手,只是却怎么也抓不住了,嘴里的话更是含糊不清,他想说他是喜欢她,他还想让她不要死,只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呼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傻瓜。”童彤似乎早就料到了,只是呜咽着说道,“未……未央……”

    她只想唤了未央来,有些事情,是要告诉她的。

    有些东西,自己一定要交到她的手上。

    未央却站在门口,只是愣愣的,却不敢进去。

    她似乎预料到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又怕自己心中所想的会成为了现实,她只希望这是疼痛的一场梦。

    等到梦醒来,她还在黎家的米行里,对面的童彤正安静地饮一壶碧螺春,身旁的秀鸾笑得前俯后仰,只是所有的一切,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童彤。

    童彤终于在此刻释然,将腰间的短萧放在了她的手里,她淡淡地说道,“未央,我要回去了。”

    未央一愣,却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出来,“童彤,我不让你走。”

    童彤却只是笑着,“等我死后,你就将它砸了,还有找一面竹筏,让我的尸体随风在海上飘荡,我不想,到了最后,只能化作一场灰。”

    “好,好。”未央连连地点头。

    “不要追究我的死因。”童彤是在最后说了这句话的,“求求你们。”

    她说完了这句的时候终于无力地闭上了眸子,像是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之中。

    天空里一道惊雷闪过,将湛蓝的天劈开了一道口子。

    未央手里握着短萧,却怎么也找不到沈疏的影子,她一面泪流满面,一面只能无助地寻找着沈疏的影子,这是洛城之中的一处别院,未央不熟悉里边的路子,跌撞着,很快就迷了路。

    那时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却在恍惚之间听到了窃窃的话语声。

    正是沈疏与齐律。

    她本是想要走上前去的,鬼使神差的,她却在那一刻清醒了过来,停住了脚步。

    沈疏只是沉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楼兰与西域蠢蠢欲动,登基大典,需尽快。”

    齐律却在这时拿出了玉玺来,通透的光泽,却让未央的一颗心无端地沉了下去,“好。”她的眼里,齐律一身龙袍,就像是威严的帝王。

    帝王,帝王,呵。

    未央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剩下了嘴角嘲讽的冷笑。

    童彤的尸体随了竹筏漂泊远去,未央握着手中的短萧,缓缓地将它附在了自己的唇上,箫声清冽,是她随了白湛学的。

    白湛在沙滩上静坐抚琴。

    琴箫合奏,奏成了最后的离歌,一曲暗殇,一曲韶光。

    就像是祭奠着她们曾经点点滴滴的过往。

    未央的眼里只剩下了冷意,瞳孔里,波涛汹涌,童彤很快就在她的眼里消失不见了。

    她只是想起了昨夜。

    “齐律的狼子野心,沈疏你还不明白么?”未央握着沈疏的手,“你不能相信他!皇上分明说过,传位与秀鸾,她才是真正的君王!”

    “未央,你不懂。”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就好似只是听着一个玩笑话。

    就在那一刻,未央突然明白了过来。

    自己在沈疏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孩子。

    她可以被他宠着,也可以随便闯出什么祸来,因为她,只是一个孩子。

    在沈疏的眼里,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未央的心忽然冷冷,揩去了眼角的泪光,她忽然明白了那一份空空如也的遗照,也是被齐律掉包了吧,只是沈疏,他必定是相信齐律的啊!

    呵,真是可笑,真是可悲!

    “沈疏,我们走吧,回到扬州,带上秀鸾,再不管这里的事情!”

    这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若是沈疏同意,齐律当上了皇上也罢,她相信他会是一个贤明的君主,秀鸾也会在扬州找到一户平平常常的人家,她相信时间可以抹去一切。

    然而沈疏犹豫了,面无表情。

    然后,他松开了未央的手。

    黑夜遮住了两个人的表情,那一刻,未央的心,是彻底的冷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五章

    她还想起了童彤夹在短萧里的字条。

    那时童彤不为人知的秘密。

    童彤说,她穿越至长安的时候,失去了之前的记忆,直到前几日,她才全部想了起来。

    长安是要毁的,她不知何故,只是那是她阿姐的命令,就算她不作,自会有人替她做,她只能尽量让更少的人受伤,这是她最对不起秀鸾的事情。

    她又说了许多,点点滴滴,全是与未央一起做过的事情。

    还有一直让她称奇的哪一壶碧螺春。

    最后她说,对不起,未央,都是我的错。

    至此,绝笔。

    她看着那一字一句的时候,泪水落了个不停,却还是在看完之后将它烧成了灰烬,有些秘密,随童彤入土,却是再好不过。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字里行间她的端倪。

    火光点点,未央步入黑夜之中。

    只是她却没有看见,黎念泽自暗处出现,忍痛拾起了火堆里的字条,顾不得手上焦灼的疼痛,只是颤抖的手却仅仅地握住了那泛黄的字条。

    神色异样。

    一曲终了,未央凝视海面许久,这才往回走去。

    白湛披了袄子在她的身上,未央侧身瞧着她,浅浅笑道,“你的毁了,你想怎么办?”

    “只要人在,又愁什么呢?”白湛倒是无所谓,只是轻摇着手中的桃花扇,笑得一脸戏谑。身后是一群陌生的女子。三儿虽然去了,却很快有别的女子跟了上来。

    他的身边,总是不愁女人的。

    未央忽然觉得有些忧伤。却只是撇下了白湛离开了。

    白湛微微眯起了眸子,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还是欲言又止,只是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了。

    回了扬州的马车已经备好,未央上了马车,秀鸾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看着未央,哽咽着说道,“童彤如何了?”

    “她很好。风不大,浪也不大。”未央似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手心里是粘连了的短萧,却掩饰不了那一道狭长的伤痕。未央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童彤,我们走吧。”

    秀鸾是在这时候紧紧地抱住了未央的,就像是害怕失去了她一般,声音里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未央,我不恨她,我真的一点也不恨童彤。”

    未央轻轻地拍着秀鸾的背,轻轻地说道。“我知道的,我都明白。”

    “我真想她回来。是那个女人,是她杀了童彤!”秀鸾似乎想起了什么,在那一片昏黄里,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如寒冰一般的神情,刺痛了她的眼眸,“我看见了,都是她害的!”

    未央忽然想起了童彤在信中所说,只是一切都已经过去,童彤不想他们计较的,自己又何必追究?她却只能紧紧地握着秀鸾的手,点头,“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回扬州,再不管这里的恩怨,可好?”

    她看着秀鸾的眼睛里是深深的哀痛,就像是她那时望着沈疏一般,那一刻,未央五味具杂。

    秀鸾却低着脑袋,看不清她的面容,未央只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些。

    未央一愣。

    “齐律是不是要当皇帝了?”是秀鸾冷漠的声音,再不复往昔。

    未央神情僵住,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未央,”秀鸾却在这时抬起了脑袋,眼里带着不同以往的决绝,“齐律谋权篡位,我不能让父皇的心血毁于一旦,这天下,是林家的天下,若是他成了皇帝,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未央神情僵住,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闭上了眸子,说道,“你……你是想……”

    “未央,帮我。”秀鸾的声音里带着恳求,“我不能让齐律独享我父皇的江山!”

    “秀鸾……”未央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她只是想起了皇上生前的话,还有她的承诺,她毕竟答应了皇上的,要陪伴秀鸾左右。

    助她爬上权利的巅峰,再不受人欺侮。

    这是她答应他的,未央无可奈何。

    她只能找到了白湛,寻得一处住所,白湛自然欣然答应的,只是看着未央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若是能在这儿避世就好了”,白湛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也就是那个时候,秀鸾对未央说的。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林浩然的阴谋,忘记了从哪一刻开始。

    好像是那时她睡眼惺忪之间看见她最亲爱的皇兄在她母妃最爱的茶水里下毒吧,然后母妃当场暴毙,死在了父皇的怀里。

    她还记得母妃说,“浩儿不是故意的,不能废了他的太子。”

    最后一刻,她落下了泪来,却是选择了原谅。

    所以皇上才会这般暴毙太子,仍凭着他在烟花巷柳流连忘返,也忽略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目中无人。只是从那一刻起,秀鸾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丝的恨意来。

    只是皇上告诉秀鸾,毫无心机的凤鸾公主,是最嚣张的,也是最安全的。

    她听了她父皇的话,只能掩盖了自己的锋芒,变得嚣张跋扈,唯我独尊,而她看着林浩然的时候,那满是天真的笑眼却掩盖了心中满满的仇恨,就连林浩然都未发觉的,他只当她是毫无城府的皇妹。

    那一次,秀鸾在太子府偶然听说了斗米大会之中的阴谋。

    于是她代替了皇上,站在风口浪尖,她以为,林浩然或许会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不会这般决绝地对待自己,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他就这般冷冷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了地狱的深渊,神情漠然。

    也就是那一刻。秀鸾死心了,尔后,她便利用愈发变本加厉的无理取闹掩盖了自己的心机。

    或许她才是真正的心机女吧。褪去了那般天真得如同孩童一般的相貌,只剩下心中的冰冷。

    正如慕安所说,“不想笑的时候却还是 硬挤出笑容来,你不累么?”

    一语中的,只有慕安是懂自己的,就连皇上都以为秀鸾的天真是发自肺腑,只有慕安。冷眼旁观,却知晓得一清二楚。

    那时秀鸾只是笑了笑,累不累。又有什么重要呢?

    自己只是习惯了。

    就像是在说这话的时候,秀鸾忽然扬起了一个天真的笑脸,眨了眨眼睛,是一脸的无辜。“未央。有时候用笑,才能最好地掩饰自己的哭泣。”

    若不是那红肿的双眼,未央真的以为秀鸾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凤鸾公主,她不想,她只是带着十几年的面具,深深陷入了皇宫的泥沼之中。

    似真似幻,就连自己也感到迷惑了。

    “你真的想好了?”还是白湛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看着未央沉默着点了点头。他这才微微勾起了嘴角,说道。“未央,这毕竟是一条不归路。”

    “我知道。”她的声音很低,却很笃定。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白湛摇着扇子,云淡风轻地说道,“毕竟有我帮你,还有什么事做不成的呢?”

    未央有些惊愕,她竟不知白湛会冒出这样的话来。

    “难不成你觉得那时我在昭阳殿说的话是玩笑不成?”白湛似乎游戏嗔怒,却还是扬着媚然的微笑。

    只叫未央甚是感动。

    秀鸾终于平静了下来,宁静的院落里,未央挖了一方泥土,似乎想要埋了什么东西。

    秀鸾的手里也满是泥泞,眼睛却看着一角的短萧,放在古色古香的锦盒里,如今她既然是在这儿安了家,就让童彤留在这儿罢,就像是她们始终都在一起一样。

    “其实……”未央似乎有些 犹豫,却还是缓缓地说道,“童彤没有死。”

    话音刚落,忽听得一声沉闷的落地的声音。

    未央愕然回过头,却看见黎念泽手中的包袱落在了地上,他的眼里,似乎有所触动。

    “黎念泽,你听我说。”那时未央似乎有些惊慌失措,“我……”

    “我看见那张字条了。”手上是狰狞的伤痕,那是那一团火留下的痕迹,那一瞬间,黎念泽似乎沧桑了许多,“我都知道了。”

    未央没有说话。

    “我要去寻她。”是坚定的语气。

    “黎念泽。”未央是真的慌了,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太多,黎念泽是找不到童彤的!

    “就算是天涯海角。”黎念泽却是第一次如此的笃定,“我都要寻了她来,说我不敢同她说的那句的。”

    那般成熟的样子,未央似乎有些不认识黎念泽了,最终,她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她说,“好,你去吧,黎念泽。”

    就算是找不到童彤,或许大千世界,等到他见识了一番,一切,也便可以释然了。

    黎念泽握紧了手中的包袱,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句话,他说,“未央,谢谢你。”

    谢谢你,给过我这么美好的时光。

    往后的日子,就算是我不能伴你左右,我也希望你能安好。

    后面他的话他没有再说,太矫情,不是他的风格。

    未央却叫住了他,将童彤的短萧放在了黎念泽的手中,“她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黎念泽的身子有些颤栗,尔后他紧紧地抱住了未央,“未央,你要好好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独留阿暮站在一角,静静凝望。

    夜幕一寸一寸漫上了帷幕,偏僻的巷弄里,暖风吹打着帘子,一盏宫灯忽明忽暗。

    纤瘦的人影站在门口,望着孤灯下一袭白衣,只是浅浅笑道,“阿姐,我回来了。”

    而后是清澈的男子的声音,“是童彤啊,快进来吧,炖了汤,正等着你。”

    建平二五年,周元宗薨。

    那一年,齐律二十岁。

    七月即位。

    便是之后的元国。南朝从此成为了历史。

    那时天下大赦,未央犹记得那一夜洛城的灯火是那般烂漫,漫天的火光将黑夜烧成了白天。她只是呆呆地仰着脑袋,似乎是痴了。

    她总以为,除了长安,再无一处有这般耀眼的烟火。

    白湛拿了酒过来,酒香四溢,未央只一干二净,却觉得齿颊留香。舔了舔嘴唇,酣畅淋漓,“还是与你一起自在些。先前我同……”

    说到这儿,她却是一顿,收了自己的神色,却也放下了杯盏。不再言语。先前什么呢,她冷冷地笑着,似乎是在嘲讽着自己。

    这还是齐律登基的第一日,他只用了二月的时间,便铲除了朝中的异党,太子党被连根拔起,再无作为,沈洛却也因了诛杀太子有功留在了朝堂之上。加官进爵。

    然而,沈洛却推辞了。未留下原因,从此告老还乡,再不管朝中世事。

    “沈洛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必有古怪。”沈疏却看着黑夜中绚烂的火光,听着宫中的嘈杂,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可不防。”

    齐律不语,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转而说道,“你可有去寻过未央?”

    沈疏似乎一愣,却还是摇了摇头,陷入了沉默之中。

    “朕又私心,其实是希望你去找她的,这样,你也能看一看,秀鸾过的究竟是好或不好?!”齐律泛起的笑容带着些许的苦楚,他终究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帝王。

    沈疏的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何尝不想找到未央,与她远走高飞,再不管这里的事情,只是如今齐律上位,闲言碎语尚不可不顾,更何况如今人心涣散,若是他抽身了,齐律便是孤立无援。

    天下与女人,他却只能无奈地放弃了后者。

    “若是她长大了,定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沈疏只道。

    “会么?”齐律却是轻笑一声,“你可知,如今国号已改,南朝早已一群不复反,就是我将江山拱手相送,她会原谅我么?”

    “会的。”却不知这话究竟是在说服齐律,还是在欺骗自己。

    沈疏又饮了一大口的酒,苦笑一声。

    “酒池肉林”在长安与洛城之间,如今长安部分已经划到了洛城的范围内,酒池肉林也包含其中。

    当初长安的火药来势汹汹,整个长安几乎毁于一旦。

    那座酒楼却仍旧屹立不倒,只不过是表面焦灼了些,好似撕烂了自己的衣裳,里面却还是原本的样貌,亭亭玉立,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诱人。

    未央站在酒楼前面,指挥着工人将此整顿一番,将里边的物件一应撤去,镀上炫目的金色,镶嵌玉石于此间,要多少辉煌便要多少气派,又让打牢地基,翻上去二层楼,远远观去知觉高耸入云。

    洛城虽然毗连长安,却不似长安那般奢靡,只是热闹的繁华。

    加上洛城居住的百姓们大多是从扬州而来,渐渐地在这里生了根,颇保留着扬州鱼米之乡的未央,造的也大多是低矮的小楼,酒池肉林一抽高,如同鹤立鸡群,吸引了不少百姓们驻足观赏。

    却在看着室内的流光溢彩,金碧辉煌时却还是忍不住遮住了自己的脸,生怕那般闪耀的金色晃瞎了自己的眼睛,未央却是十分满意的。

    如今洛城的人,不论是朝廷的官员,还是经商之人,一个个都是家财万贯,自己若是舍不得这些臭钱,又哪里套的了他们的?

    这还是白湛教给未央的道理,若她想重夺回先皇的江山,就要对皇宫,乃至对整个朝廷了如指掌。试问什么最能套到他们嘴里的话的?

    比起金银与权力,倒不如醉酒后的佳人来的实在些。

    白湛的身后,是数不尽美酒佳肴。

    未央的手里,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是最完美的搭配,未央站在酒楼的最高处,只是想着,原先因了这是酒楼,才叫这个名字,如今……

    酒池肉林这个名字,还是俗气了些。

    她这般想着,眼里却看见了在那烟雾缭绕的深处,一层层的深强。如同她在长安所见的森严的皇宫,没想到,那么快。就重建好了。

    未央轻叹一声,忽的想起了一句诗来。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真是这般的意境。

    “我是不知,你还有这般的才华?”白湛就是在这时走上来的,只听见了未央所吟,笑道,“莫不是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你也知道!”未央笑着。“只不过我也忘了是在哪一本书中敲过的了,我还记得几句的,你可要听?”

    白湛摇着手中的折扇。只是不置可否。

    未央想了一想,这才说道,“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讲的是一位绝色佳人。”

    “那这位佳人。自当是红颜薄命。”白湛只道。

    未央一时好了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这般昏庸无道的帝王,整日只留恋与歌舞佳人,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倒是白白害了这般绝美的人儿。”

    “美么?”未央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在我的家乡,好像他们都是拿这位佳人打趣的?”

    “你的家乡?”白湛挑眉,“你不是长安出身么?”

    一下被戳中了心事。未央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是说……我还在山间住着的时候。”

    白湛是没有去过那般的地方的。因而未央这样说了,他也不心生疑惑,只是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更是别有深意。

    未央只是俯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街上络绎不绝的人群,想着自己定是要帮秀鸾拿回欠她的东西的。

    等她回了宅子里,秀鸾却从屋室内跑了出来身着艳红色的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配同色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如同炽热的火焰一般,引人注目。

    未央却将视线落在了秀鸾的妆容上,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寐含春水脸如凝脂,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她一愣,“秀鸾,你……”

    “总是要出来卖的。”

    究竟是脂粉遮住了她的面容,还是她本来就笑得这般妩媚,未央只觉恍惚,末了,只是僵硬地笑道,“你高兴就好。”

    只是说了这话,未央便觉得后悔了,到了如此的地步,又是如何能高兴得起来的,怕是秀鸾心里也是苦楚的罢。

    秀鸾却不在意,只是问道,“未央,我美吗?”

    “没。”未央点了点头,“秀鸾,你真美。”

    嫣红的嘴唇扬起了一抹粲然的笑意,“我为你起舞可好?”

    “可是……”那一瞬间,未央似乎显得有些局促,“我不会抚琴。”

    “无妨的。”秀鸾只扬起了水袖,在一方小小的庭院里莲步轻移,没有琴弦之音,也没有鲜花与掌声,只有她们二人。

    未央分明看见了最后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自秀鸾的眼角落下。

    自此,她仿佛破茧成蝶,历尽艰辛。

    再不会哭泣了。

    只有秀鸾自己明白,她只会跳了这一支舞,却从未在人前跳过。

    她是为了齐律所学,本来是想给她看的。

    却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

    终于落成,第一日,门前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迎了满堂喝彩,白湛的面子倒是大得很,只见客人们络绎不绝。

    华灯初上,未央拧了一颗樱桃自嘴里,醉眼朦胧之间,之间小小的楼里尽是繁芜的灯火,像是夜空间的绚烂。

    她像是醉了,脑袋却清明的很,只是静静地趴在暗处,望着满楼的繁华。

    如今的,却是比那时在长安还要诱惑得多。

    也是,如今风平浪静,那些个皇亲国戚未遭了牵连,既然安下了心来,那便是要来消遣一番的。秀鸾端了酒来,却劝道,“醉成这样,你少喝些罢。”说罢只唤人撤了酒去,转而端来了一碗解酒汤。

    未央却只是痴痴地笑,“秀鸾,你还叫秀鸾吗?”

    “我正是为了寻你说这件事来。”红纱覆面,秀鸾的面容是愈发的魅惑诱人。“如今凤鸾公主不知所踪,我自然不能用她的名讳,未央。我不能再用这个名字。”

    未央这才稍稍直起了身,“你既是这儿的主人,你喜欢,就好,就好。”说罢已是两腮绯红,似乎是真的醉了。

    耳畔是纷乱的嘈杂,未央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恍惚之间只听到路过的宾客笑道,“这仙乐楼的姑娘们还真是不错。”

    仙乐楼,脑海里有什么嗡嗡作响。那些血腥的记忆纷至沓来。

    秀鸾不知所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肘,“我便叫阿秀,可好?”

    阿秀……阿秀……仙乐楼……

    恍惚之间。未央忽然想了起来沈洛的那柄长剑。直直地抵在了她的胸口,比嫁衣更加鲜红的颜色涌出,而后便只剩下天旋地转。

    吃痛之间,她只记起了佳人娇媚无辜的脸,还有她脸上得意的笑容。

    未央就这般瞧着秀鸾穿梭与觥筹交错之间,笑靥如花。

    不,她现在是阿秀,红纱覆面。只是眉间一粒朱砂痣,便觉倾国倾城。

    未央却在此时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迷茫的夜色之间,晚风吹醒了她的思绪,她眯着眼睛抬眼望去,只见恍恍惚惚之间,牌匾上是金漆雕成的三个字。

    仙乐楼。

    她的身子忽然有些发颤,倒步,却站不稳了,只是匆匆跌落了下去。

    却跌入了温柔的怀中,淡淡含香,她侧身,瞧见白湛妩媚风姿。

    白湛蹙眉,“你若是不喜, 我便让人撤了去。”

    “不必。”未央直起了身,却止不住双腿的发颤, 只是苦笑着说道,“这都是命啊,是命。”说罢只摸索着没入了仙乐楼的繁芜之中。

    白湛跟着他进去。

    洛城的夜市与长安想必,不相上下,人来人往的街头,是温暖的初夏的微风。

    沈疏站在一片朦胧的夜色里,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伸出了手来,似乎是想要触摸什么,想了想,却还是将手收回了去,神色如常。

    齐律顿了顿,却只是说道,“进去吧。”

    说罢撇下了沈疏,只是大步迈进了仙乐楼之中。

    仙乐楼的中央搭起了偌大的太子,一身红衣的女子翩翩起舞,曼妙舞姿,直叫围观的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直叫人离不开眼去。

    阿秀的眉眼间,眼波流转,眼含点点媚态,直叫人看痴了。

    一曲舞毕,众人拍案叫好,阿秀亭亭立在众人贪婪的目光之间,却在繁芜的灯光下,四目相对,不期而遇。

    她在齐律的眼里看见了一抹讶异,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愤怒与决然。

    她只是在心里冷冷地笑,他这般愤怒是为何?难不成是怕自己曾经是他的学生,如今她在这般烟花之地,辱没了他的名声么?

    耳畔有人询问了阿秀的价钱,水涨船高,个个都是一掷千金的主。

    谁也没有看见齐律在人声鼎沸紧紧攥着的拳头,以及他眼里无声的愤怒,他的秀鸾,他费尽心思保护着的公主,如今却被人这般张扬着叫价,这口气,他又如何咽得下去?

    白湛只是坐在一旁,手里的桃花扇是愈发的妖艳,他却只是淡淡含笑,似乎很不以为意,轻抿了一口茶水,看着未央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虽喝了醒酒汤,却还是昏昏沉沉,未央揉了揉额角,低声问道,“可是叫了多少价?”

    “漫天说价又如何?阿秀可不是一般人,她不会由着他们的。”白湛倒是无所谓,似乎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如何发展一般,只是含笑将眼神落到了人群之间。

    “无价!”这般低沉的声音,果然是齐律。

    未央一惊,不是为了他,只是看见了他身旁的沈疏。

    沈疏的目光也穿过了人群,毫不遮掩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未央霍然起身,只觉得惶然,还么有反应过来,双脚一动,却是转身就走,只留给了沈疏一个决绝的背影。

    那一刻,沈疏的眼里似乎有些哀伤。

    只是白湛看着他,仿佛却是得逞了一般,只是对着沈疏妩媚一笑,似乎是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齐律便是在这时走到了台上的。紧紧抓住了阿秀的手腕,“不要胡闹,跟我回去。”

    阿秀却只是冷冷地立在原地。眼里的疏离却令齐律不寒而栗,“这位公子,你是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呢。”

    那般陌生的眼神,就好似他们真的不相识一般。

    齐律的眼里有几丝痛楚闪过,只不过看在了阿秀的眼里,却是一阵阵讽刺之意。

    她冷冷地说道,“还是公子贪图阿秀的美貌。想要娶了阿秀做一方妾室呢?”

    此话一出,底下已是议论纷纷,一些公子哥的脸上已然出现了不屑的神情。想着这般的绝色佳人,如何能便宜了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公子?

    这本想着,一个个更是叫嚣着,“这位公子。没看见阿秀姑娘不喜欢你么?你也不能这般倒贴上去吧。”

    一句话说得齐律冷了脸。不得已只能松开了自己的手,只是看着阿秀,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我么?”是令人酥到骨子里的媚声,“我是这仙乐楼的楼主,我叫阿秀呢。”

    语笑嫣然之间,再不复往日的天真无邪。

    齐律的心冷了下去,无奈。他只能松开了自己的手,大步离去。

    他早该明白的。如今的阿秀,早已不是那时在昭阳殿外迫不及待地冲着他招手,露出一脸天真笑容的女子。

    物非人也非,他们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也在回不去那时的时光。

    “走吧。”

    沈疏走在了齐律的身侧,如他一般,只不过沉默无言。

    “是我不该,如今是皇上,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我。”齐律叹了口气,只是淡淡地说道,“又是这般是非之地,我来了这儿已是错误,更不该如此冲动。”

    沈疏只是听着,却没有说一句话。

    丝竹之声继续袅袅在楼内回荡着,阿秀却缓缓地退了下去,只是她的目光,却停留在了齐律的背影上,几日不见,他似乎是消瘦了许多。

    只是一想到了这里,阿秀的脸上便多了几丝讥讽之意,“齐律如何,与她何干?”

    这样想着,她脸上的神情是愈发的冷漠。

    翌日,洛城一处古色古香的宅子里,忽然传出了老妈子尖锐的打骂声,“你们这些小蹄子,别给我想着偷懒,若是你们敢偷偷地动一下,我可饶不了你们!”

    说着是凌厉的鞭子的鞭挞声。

    端了茶水的丫头们那是一个胆战心惊,还以为是哪个主子教训不听话的丫鬟,哆嗦着爷不敢进去。

    未央虽然只是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只是看着眼前的奖项,却还是让她不忍直视,鞭子没挥动一下,她总是要闭上了自己的眸子,不敢多看,生怕鲜血飞溅到了自己的眼睛里。

    是白湛不知道从哪儿请来的老麽麽,专门训练仙乐楼的女子跳舞的,坊间传言是先皇宫里的人物,一向以阴狠出门,专教导新进来的宫女们学习宫中的规矩,宫中人听其名讳,无不闻风丧胆,起可怕程度,不亚于传闻中的容麽麽。

    未央一边咀嚼着白湛说这话的时候的阴阳怪气,一边看着在院落外踌躇着不敢进去的两个小丫头,只是轻轻地走过去端了她们手中的茶水过来,唤了她们退下,这才寻了个空档给老麽麽送去,“麽麽,您说了那么久,也是累了,吃口茶,解解渴。”

    想来那老麽麽也是个阿谀奉承的主儿,又见着未央只是个旁观的,这才满面堆着笑,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不过脸上依旧摆着谱儿,却是趾高气扬地说道,“你们这样的小蹄子我也见得不少,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要多,别给我耍什么花样,给我好好站着。不听话啊,我手上的鞭子也听不的话去!”

    这般很绝的声音,叫未央也看得也有些怕了。

    受苦受累的姑娘们早已是一脸的憋屈,头上顶着十几个碟子,手中的竹棍上又顶了数十个,只能一动不动地立着,偏偏这时太阳当空照,未央只是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坐着都觉得有些热了,看着这些个姑娘早已大汗淋漓,汗流浃背。

    还要忍受着老麽麽的一通臭骂,正所谓优酷说不得吗,当真是惨上加惨。

    未央的眼里也尽是同情。

    只是当她的目光落在了阿秀的身上时,却见她气定神闲,微微眯着眸子,只纹丝不动地立着,或许说,她只是刻苦地承受着这一切。

    未央不禁是肃然起敬。

    阿秀的舞艺并不精湛,只是她却能够日以继夜地不断地练习着,就连洛城第一舞姬也对阿秀啧啧称奇,只赞她的舞姿倾国倾城。

    不过私下却同未央道,“美是美,终究是缺了一味,她的魂。”

    未央那时却是苦笑一声,并不说话。

    只是有这般绝美的舞姿,仙乐楼能够宾客迎门,这也就够了。

    就像是现在,其她的姑娘们脸上却是叫苦连天的架势,独独阿秀一个人,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她不过是习惯了更加深深的痛苦罢了。

    未央也为阿秀感到一阵心疼。

    “阿秀姑娘倒是不错。”老麽麽也满意地看着她,“就是在深宫之中,我也未曾见过如她这般乖巧的。”

    阿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却不知这淡然的笑容里含着什么。

    却在这时候有人来唤未央了,说是有人寻她。

    未央却是纳闷,她在这洛城里无亲无故的,会有谁来寻她,难不成是沈疏?(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六章

    未央抬起了脑袋,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我说这位老太太,先不说您这般无缘无故将未央捉到这儿来,只是想您大概是搞错了吧,未央从小生在黎家,长在黎家,更何况,我是姓黎,不是姓慕,若是有什么让老太太您误会了的地方,未央给您道个歉;若是您只不过是为了那几块地皮而来,未央恐怕恕难从命了。”

    说着转身欲走。

    别说是慕府了,就是整个洛城,放眼望去,也没有几个人敢同老太太说话的。

    老太太本姓林,本就是官宦人家出生。

    慕家却是世代经商的家族。

    钱与权,本就是绝配,两家便一路青云直上,渐渐地笼络了整个洛城。

    后来慕家的老爷正值壮年却驾鹤西去,一家的重担全落到了林氏的身上。

    别人只道林氏的辛苦,只有林氏心里知晓,她是巴不得如此的,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她外表露出了悲戚之色,内里却是雷厉风行,不仅将慕家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将娘家的老爷们提拔到正一品、从一品的位置,一时之间,整个洛城对这位女人是肃然起敬。

    再之后,这种敬畏愈发的深入人心,甚至渐渐地衍生成了恐惧。

    传言就连当今皇上当初欲要在洛城重建皇宫之时,也是听闻了林氏的决断的,直到她点了点头,才动的土。

    面子何其之大。若是未央知晓这些事情的话,恐怕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了。

    果然,林氏的脸刷的一下子冷了下来。只冷声道,“拿家法!”

    未央面色一凛,想来自己方才也算是有礼的了,更没有说出顶撞的话来,她又有什么错?!拿着长棍的老妈子很快就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未央更是面带歉意地说道,“四姑娘。得罪了。”

    说着那棍子就要落了下来。

    未央瞪大了眼睛,一双手却在她的面前拦了下来,“老祖宗。这里是祠堂,在这儿行家法,恐怕……”

    林氏这才冷哼一声,“我自是知道。只不过这丫头就是没个爹娘教养才落得这副野性子。吴妈,带到侧门口,给我吊在树上,狠狠地打!定要磨了她的角!”

    凶神恶煞的吴妈恭恭敬敬地俯身道了一声“是”,就想要抓着未央,却被未央一下子甩开了手。

    就算是骂自己,再难听,看着这个老太太毕竟年过七旬呢的份上。她也就忍了,只是如今牵扯上了她的爹娘。未央可就不依了,只是冷冷地说道,“老太太,您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没爹娘教养,你这不是在骂你亲儿子么?正所谓,子不教,母之过,你儿子不尽责,岂不是你的管教不力?您又何苦这般自责?”

    果然,此话一说出口,四周的下人们全都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生怕老太太迁怒了自己。

    林氏却沉默不语。

    未央继续说着,“不说我从未见过我爹的样子,我却分明记得当初是你们赶了我娘回了黎家,既是你们无情在先,如今想要接我回来,那也要看一看,究竟我愿不愿意!”

    慕安有些愕然,只是扯了未央一把,小声说道,“你少说些吧,还真是不要命了,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乖乖地给老祖宗认罪,兴许她还能放过你!”

    认罪?!未央这下可就不满了,无缘无故将自己捉到了这儿来,又是让她归还天地,又是让她磕头认罪的,她黎未央又是何罪之有?

    只是未央的不满却是激怒了林氏。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同她说话的,拐杖往地上一顿,只是冷声说道,“你想要脱籍自然可以,那千亩良田却是慕家的财产,你若是想要带走,你必须留下!”

    “老太太。”未央虽然笑着,脸上却是一副你想的美的表情,她就不信这青天白日的,这个老太太可以将她如何了,“我方才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难道您还不明白么?我说了,先皇将那块地的地契给了我爹,我爹又给了我,那都是先皇的旨意,您执意要拿,却是抗旨不成?”

    未央说这话的时候就知道此地是不宜久留了,话音刚落,是拔腿就跑,这鬼地方,她是不想再待下去了的!

    未央轻功了得,一晃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老太太被这丫头气得几乎吐血,“给我追!”

    一时慕家上下齐齐出动,哪里知道慕府的宅子深的很,未央没跑了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瞅了瞅四周,见没有人追来,她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瘫倒在了地上,却还是警惕着蹲在了角落里等着恢复体力。

    却在这时听见了丝竹之声。

    未央拍了拍屁股,这才看见庭院中央,有佳人身着翡翠烟罗绮云裙,只送送挽着百花髻双髻,配一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正迎风起舞,一抬手一投足,只道是倾国倾城了。

    未央却是撇了撇嘴,却想着这姑娘长得倒是有几分熟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

    这时,只听得不远处有隐隐地脚步声传来,是一阵的慌乱,夹杂着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她在这儿!”

    未央暗叹不妙,却发现自己此刻身处一方死角,左顾右盼不见退路,目光终于停留在了哪一方庭院之上,如今看来也只有那儿有出路了,这样想来,未央咬了咬牙,一个飞身,足尖轻点,便落在了亭子中央。

    慕念微正怡然自得地陶醉在自己的倾城舞姿之中,却不想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她受到了惊吓,一个趔趄,差点儿摔进了一旁的荷花池里。

    亏得一旁的美妇扶住了她。微微蹙着眉,望着未央的眼里是神色复杂。

    慕念薇受到了惊吓,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未央,“好大胆的奴婢,是不知死活了么?”

    这一听可不得了,未央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衣着。是上好的烟罗纱,虽不似她穿的这般富丽堂皇,好歹也不会沦落到了做奴婢吧!

    还是一旁的美妇看出了什么。只是嗔道,“念薇,不得无礼!”说罢看着未央含笑道,“这位姑娘。是我那妹妹唐突了。还请姑娘见谅。”说罢又问道,“不知姑娘所谓何事?”

    方才美妇一说到“念薇”二字时,未央可算是明白了,这不是那时她初来乍到特能演的主儿呢?只是此时未央却无暇顾及她的,只是故作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位姐姐见谅,方才我来贵妇作客,见着这一池荷花煞是可爱。迷了眼去,不知不觉迷了路。不知正厅是在哪儿?”

    美妇便唤了身旁的丫鬟带路过去。

    那丫鬟刚指了一个方向,未央只是匆匆道了一声谢,便要离去。

    “娘子,天气凉了些,还是进屋吧!”却是如此熟悉的声音,未央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正是黄贯本尊。

    她想起了黄贯说的那些话,这下子她是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想来这美妇就是他娘子了,怪不得黄贯能够低声下去地听了慕家老太太的话,想来他还活得真的憋屈!

    这样想着,未央只同情地看着他。

    黄贯也看见了未央,只是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美妇有些好奇,只笑道,“相公认识这位姑娘不曾?”

    “不熟。”未央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黄贯一眼,便忙不迭地逃之夭夭了,独留下黄贯一人僵立在,思忖着她方才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时幕府的几个侍卫却急匆匆跑了过来,看着亭子中的三个人,俯身恭敬地问道,“二姑娘,三姑娘,三姑爷,方才可见有一行踪鬼鬼祟祟的女子?”

    “鬼鬼祟祟?”慕念葑只是轻笑,“可是没见过的。”

    “他们寻得定是那一位。”慕念薇却还在未央方才打搅了自己跳舞而感到气愤,只是怒气冲冲地说道,“自然是看见了,正往正厅的方向去了,若是你们见了,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几个侍卫道了一声是,便急急地追赶了过去。

    慕念薇这才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咱们的慕府撒野!”

    “竟然是她!”黄贯却在此时若有所思地说道。

    慕念葑的眉眼间有几丝疑惑,“相公认识这位姑娘不成?”

    黄贯的笑容却是别有深意。

    且说未央的轻功再如何厉害,却抵不过慕家一家的侍卫齐齐冲动,眼见着她已经寻到了大门口,却还是被突然出现的人马堵住了去路。

    未央的心亮了个半截,想着现在自己是再也没法子寻得白湛的帮助。

    她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却僵立在原地。

    黄贯一行也缓缓地走了过来。

    人群却在这时候让开了一条道来,老太太苍老的面容显得是愈发的阴沉沉,“你这个野丫头,家法!”

    这回可不是是一个仆妇,而是走出了三五个面露阴狠的老妈子来,走近了未央,看着她的眼睛里,就像是看着一只可怜兮兮的羔羊。

    未央不禁吓得两腿发颤。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好好地待在自个儿家里,却也能有惹事的人找上门来。

    自己究竟是中了哪门子的邪?

    更可况,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慕家的老太太二话不说,就要动家法,未央怎么想都觉得怎么不对经,恐怕这老太太就是来找茬的吧!

    一想到这里,未央撇了撇嘴在,一张脸便冷了下来。

    只是那几个一等仆妇却凶神恶煞地步步紧逼,直叫未央连连后退,却还是逃不出她们凶神恶煞的脸去,只能在心里叫苦连天。

    再瞟一眼四周,都是通情的目光。慕安更是不见了踪影,未央心想这下果真是完蛋了!

    谁知道此时沈洛进了来,是一贯谦逊温顺的笑容。后面跟着抬了一担担礼的小厮们,只是他一见这围在一起的气势汹汹的人时,却是皱了皱眉;等到他走得近了,一见正中央孤立无援的未央,更是大惊失色。

    却见林氏面色冷热,沈洛隐隐猜到了几分,只是恭恭敬敬地俯身作揖。“沈洛拜见老祖宗。”

    林氏见是沈洛来了,脸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随即撤了下人们。“这般阵仗,叫客人们瞧见了,是成何体统?”

    说罢只用枯瘦的手指轻抚着沈洛的脸庞,略略含笑道。“还是你孝顺啊!”

    沈洛搀着林氏进了正殿。林氏却只冷冷地睨了未央一眼,这才冷声说道,“让她就这般罚跪着,没了我的命令,不得给她一口饭吃,一口水喝!”

    那些个没打成的仆妇们闻言竟然还偷偷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只是林氏这个老祖宗发话了,她们也不敢不从。只是拿了麻绳过来。

    看来这老太太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未央索性豁出去了,忽的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便轻了轻嗓子,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不要!”

    未央此话一出,就连沈洛手里一颤,眼神有些异样。

    林氏还没有见过这般敢三番四次同自己作对的,她本来是想放了这小蹄子一把,日后再严加管教的,只是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纵然有外人在,她也定要将这蹄子的野性给驯服了不成!

    这样想来,林氏只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未央是受够了,她这叫平白无故地受了一顿气,立即挺直了胸板,振振有词地说道,“老太太,我是说,我不要!我黎未央,为何要听你的话?”她说这话的时候歪着脑袋,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的冰冷却使人不寒而栗。

    这回不等林氏吩咐,几个仆妇一见又可以挥鞭子,兴冲冲地又围了上来,手中的棍棒不知何时早已变成了手肘粗的鞭子,未央一见,都能够想象出了打在自己身上的那惨不忍睹的皮开肉绽了。

    沈疏的脸色大变,这才劝道,“老祖宗何必动怒,姑娘们总是能教会的,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此时慕念薇正从后头跟了上来,一见了沈洛,忽的羞得脸颊绯红,掩饰不住眼里的爱慕之情。慕念葑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面上不过是淡淡的含笑。

    二八年华少女的心思,她又如何不知的?

    只不过黄贯望着在林氏面前依旧如此趾高气扬的未央,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担忧,想着这小丫头也是没挨了打才会如此嚣张,若是她知道了痛,恐怕就不会如此了,向来自己当初也是这般走来的!

    林氏却冷冷地说道,“洛儿,你是不知,这丫头若是不好好教训,不日更会无法无天,她不将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就是不将慕家的列祖列宗放在眼里,我今日,是替了慕家的祖宗们教训的她,你们谁敢再拦!”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噤了声。

    沈洛自然还是像再说些什么的,只是他此时却看见了慕念薇。

    四目相对,少女心思表露无遗,沈洛神色一怔,却还是住了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落在未央身上的担忧神色却是掩饰不住的。

    未央自然是不需要沈洛相救的。

    她不过是嬉笑着说道,“老太太,您说我不将慕家的列祖列宗看在了眼里,敢问,您可将太太皇太后放在了眼里!”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

    其他人不知道个中究竟,林氏却是一清二楚的,若不是当初这丫头成了坐上了正一品的位子,她压根就记不起来慕家还有这样一个沦落在外的女儿,还是嫡出。

    若是这件事情被外人挖了出来,大肆造谣,可不是叫慕家颜面无存!

    也就是因了这个,林氏这才打定了主意要将她接回府上,本是想着也是有一定能耐的,只是她向来不喜慕家的女儿们抛头露面,便思忖着让她辞了官。交出了天地,只在家学学女红,琴棋书画。等到了年纪就嫁出去,也倒是不错,却不曾想竟然是这么一个野性难驯的丫头,一想到这里,林氏更是气得欲要吐血。

    又听见了未央这样一说,胸有成竹,信誓旦旦。更是愈发的可气。

    见果然唬住了众人,就连林氏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未央这才出了一口气。本是想借了这个机会逃出去,不过……

    怎么能够白白放过这些人的,尤其是这个老太太。

    未央便作势要从怀中掏出了那凤印来。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握着拐杖的苍老的手有些颤抖。亲见凤印犹如觐见太皇太后。那是要下跪磕头的。

    给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这不可能!

    眼见着未央就要拿出来了,只是下一刻,林氏不过是炸了眨眼,却见这丫头竟然凭空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分明是一大圈的人围着,可就这样,不见了!

    众人哗然。

    沈洛却紧紧地皱着眉头,他上一次知晓这般的情况。是在太子府,那时。是白湛。

    这个白湛,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只是这时却传来了低低的窃笑声,林氏是愈发的气愤,想着都是一帮没规矩的下人,严厉的目光扫了过去,小厮丫鬟们打了个哆嗦,这才规规矩矩地站好,只是一个个低着脑袋,似乎是使劲地憋着笑,几乎要落下泪来。

    瞧着这阵仗,黄贯早已领着两姐妹逃之夭夭了,这个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实情,恐怕是会大发雷霆的吧!

    沈洛嘴角似乎也有了微微的笑意,却转瞬便收敛了住,只是缓缓地伸出手来,掏出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老太太脸上墨水的污渍。

    林氏预料到未央究竟在自己脸上干了什么事情,厉声说道,“当真是没教养!我慕家的孽障啊!”

    未央此时正坐在庭院里大树的枝桠之间,郁郁葱葱的树叶遮住了她的身形,看着老太太遭了自己的捉弄,未央这才出了一口气,等到人渐渐地散去了。

    她拍了拍手,一个点地,轻巧地落在了慕家前面空旷的大街上。

    做了个鬼脸,她这才心有余悸地赶紧跑开了。

    只是她没走几步,忽的被什么一把拉住。未央忽的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想着应该没有这么邪门吧,自己身手都如此狡黠了,这也能被人抓住!

    只是未央还在这样想着,只丝毫地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只觉得有什么铺天盖地地袭来。

    这下未央的眼睛都要瞪了出去了,鼻息之间是熟悉的味道,清清凉凉。

    还有再自己嘴里流连的正勾着自己香丁的粉舌,那般霸道地将自己死死地捆住,直叫未央动弹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慢了一拍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未央气得直跺脚,贝齿紧咬着他的下嘴唇,血腥味自二人间荡漾。

    沈疏吃痛,却依旧不放开,那样深深的吻,只让未央喘不上气来。

    未央是又气又急,不带思考的直踢向沈疏的下体,沈疏一时间没有防备,闪电一般放开了未央,虽然是一声不吭,只是却已经痛得脸颊发白。

    未央知道是自己错了,只不过毕竟是沈疏偷袭在先,自己不过是属于正当防卫!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是好,只是吼了一声,“你不要脸!”

    沈疏这才是陷入了极度的无语之中,受伤的是他,吃痛的是他,不要脸的还是他!

    这样想来,他更是不发一言,就连身体上的痛楚也不算什么了。

    未央却看着沈疏面色发青,不知道他是真的疼,还以为沈疏一定是要来揍自己的二话不说,赶紧逃走了。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就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沈疏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缓缓地抬起了手,指尖里是馥郁的芬芳还有淡淡的嫣红。

    未央却只觉得失魂落魄,等到她魂不守舍地回到了白家大宅,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沈疏他方才……分明是亲了自己……

    这个时候,他竟然亲了自己……

    正如当头棒喝。未央翻了个白眼,再细细一想,自己又这般狼狈地逃走了。还这么匆忙,沈疏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害羞了吧!

    一拍脑门,未央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你没事了?”此时已经夜深,未央却不知白湛竟然还坐在院中,方才她丰富的面部表情已经是深入人心,白湛却不过是风轻云淡地问道。

    手中的桃花扇是愈发的惹人的眼。

    “没事,我还能有什么事情的!”未央收了那般慌乱的眼神。只是讪讪地笑了笑,刚想着开溜,却被白湛一把揪住了衣领。轻而易举地提到了院落里摆放着的竹椅上。

    “天色不错,月黑风高的,倒是适合谈心!”白湛只浅浅笑道,“慕家的那位老太太可不好对付。这你都能逃出来?”说实话。白湛也是吃了小小的一惊的,

    “吉人自有天相!”未央也是庆幸不已,不过一想到了林氏那般模样,未央不由得一阵郁闷,“你是不知道那位老太太是有多奇葩,我现在是完全能理解当初黄贯为什么弃荆州于不顾了,谁与慕家牵扯上关系,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未央现在是不吐不快。只觉得心里压着什么,难受的很。

    白湛只是淡淡地笑了。等了她口干舌燥地听了下来,这才说道,“那位老太太可否问了你天地的事情?”

    未央一怔,想着白湛果然是神机妙算,只是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手上有这么一块聚宝盆,她慕家又岂有不贪的道理?”白湛 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说着,却不难发现那老太太眼里全是写了银两的,这样想来,他似乎若有所思,这才缓缓说道,“既然他们是为了那千亩良田而来,若是没有得到,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未央撇了撇嘴,“那可是我的摇钱树,若真的是被那老太太拿去了,我吃什么用什么,我是绝对不会给她的!”

    “你是一定要给她的,”白湛嘴角是愈发的上扬,“不过只是看你要如何给了。”

    未央盯着白湛古怪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立即心领神会,这才安下了心来,“她既是这么想要,那我就大发慈悲,全给了她好了!”

    等到了翌日,没想到未央竟然大摇大摆地进了幕府之中。

    林氏还在为她昨日的戏弄而气愤不已,若不是沈洛柔声劝阻,她恐怕早就翻遍了整个洛城,也要把这丫头给抓出来痛打一顿的。

    却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进了慕府之中。

    “好啊,她还敢来!老身……”林氏说着拄着拐杖便缓步走出了门外,却见未央只身一人站立在庭院之中,嘴角是淡淡的笑容,似乎丝毫不畏惧。

    未央哪里能不怕!

    若不是白湛答应了她在暗处守着她,又有阿暮在你门外蹲点,就是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来的!

    未央深吸了一口气,强挤出一个笑脸,恭恭敬敬地俯身,“老祖宗。”

    “哼,你竟然还敢踏进慕家的门!”林氏不领情,只冷声说道。

    未央只是笑道,“是老祖宗说的,一天不给了您地契,未央就是慕家的人,既然是慕家的,进了这府上又何错之有?”说着更是眨巴着眼睛,倒是显得她真的很无辜一般。

    慕念薇闻风而动,一听说昨日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戏弄老祖宗的丫头如今又是气势汹汹地挑衅来了,只觉得愈发的对未央好奇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便跑了过来,悄悄地躲在一旁,直看着那丫头含笑的眼睛。

    眼里却不着到了她那精辟的话语,窃笑一声,想不到天下间竟然还有这般胆大的丫头,竟然屡屡将这个自己只一眼便望而生畏的祖宗气地说不上话来。

    她哪里知道未央的心里其实直打着鼓儿,只偷偷地望着老太太默不作声,这才鼓着勇气继续说道,“既然老太太如此想要慕家的地契,那我给了您老人家便是,只是您说好了的,我将那地皮给你,从此我便继续姓黎,与慕家再无瓜葛。”

    “那就要看你了。”林氏的声音依旧冷漠。

    未央这才欲要将手中的地契交了出来。

    谁知林氏却在此时又道。“你不领我们去看地,我们又如何知晓它究竟是在哪里?”

    果然,正中未央的下怀。未央这才在心里呼出了一口长气来。

    向来那天地起初不过也是废地,被群山环绕着,若不是沈疏开出了一条路来,就是如今那也是无人问津的,现在那地方的位置也已久隐蔽的很,若不是熟悉地形的,根本难以找到。

    有了这般的保障。未央终于安下了心来,眼里一丝狡黠闪过,她却毕恭毕敬地说道。“既是如此,老祖宗,就让未央唤几个人来,带上慕家人去瞧一瞧可好?”

    林氏狐疑地打量着未央。想着这小蹄子说出来的话是一份也不可信的。便说道,“老身亲自去,由你带路,我倒是要看一看,你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未央挑了挑眉,似乎不置可否,心里却是爽翻了天的。

    就知道这老太太生性多疑,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如今,她还不是一步一步跟着她的脚步走?只怕她自己还不知道呢!

    未央这样想来。却又俯身道,“老祖宗,未央便先走一步了。”

    老太太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就走,只留给了未央一个冰冷的背影。

    还真是傻!她只在心里这般想着,向来这老太太不过是严肃了些罢,内里也没什么智谋,三两下就被未央糊弄了过去,真不知道这慕家的人为何这般怕她!

    她这样想着,只是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离去了。

    “未央,你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阿暮此时正蹲在一处墙角里,眼神涣散,目光呆滞,直愣愣的,自从童彤走了之后,他又恢复成了如之前一般痴傻的模样。

    未央不是没有问过他是否还记得什么的,他却只是摇了摇脑袋,只是说不知。

    似乎就连他的姐姐童彤也忘记了。

    向来忘了也好,至少不比再伤心,未央也就没有多想,只是笑道,“都说了我足智多谋,还能有什么事情的!”

    说着更是亲昵地挽着阿暮的手肘,“我们回家吧!”

    “想留那老太太定是恨极了你!”白湛却自暗处缓缓走出,“这么多年了,似乎还没有谁敢于她这般对峙的,未央,你还是第一个!”

    未央却只是讪讪地笑,“她那是叫欺人太甚,我这不过是为了帮慕家的人出一口气罢了!”

    说实在的,她心里是有一丝不以为然的。

    如今虽然是封建**制度,那老太太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太皇太后,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对她百依百顺!她嘟着嘴,似乎是一脸的不满,“等到我与慕家再无瓜葛,到时候我就是见到了那位老太太也要远远地躲了出去,看到她,我起码是要折寿十年的!”

    未央嘟囔着,三个人渐渐地远去了。

    独独沈疏坐在树间,听着未央的话,只是苦笑了一声。

    “未央啊,你究竟还是不知道这慕老太太的厉害。”

    很快又回了靠近长安的那一座坂潭山脚下,望着那崎岖的山路,未央只能无奈地说道,“老祖宗在,这山路可不比街上的石板路,又陡又急,你可是要小心着些,别累着了!”说着却是偷笑着的。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在半山间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了。

    谁知林氏全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不过是睨了未央一眼,眼神有些变了。

    底下一众小厮丫鬟们立即从最后头跟着的马车里抬了一辆折叠式的小轿子过来,还是敞篷式的,直抬到了林氏的跟前。

    林氏只嗯了一声,便气定神闲地坐了上去,末了还幽幽说道,“抬得都安稳些,可别颠簸着了。”

    小厮们应了一声是,未央忽见的两旁分别站着一个丫鬟,一个举着一把阳伞,真好挡住了头顶**的毒日,开辟了一片阴凉出来,另一个拿着一把硕大的扇子,正帮着林氏扇风。

    纵然这两个丫头早已是汗流浃背了。

    还真是娇气,未央默默地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正欲跟着一行人上了山去。

    谁知慕家人显然是不怀好意,只是来势汹汹地开了道去,那丫鬟的力气还真是可怕,只是那么一撞未央,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

    好容易稳了住,未央狠狠地捶了捶胸口,示意着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这才带了阿暮并几个大汉上了山去。

    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辰,却还未至,林氏的脸上愈发黑了下来,只是说道,“若是你敢骗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哎哟我说老祖宗,我哪里敢骗你的!我还要在洛城活的呢!”未央只装作惧怕的模样,却暗暗地翻了一个白眼,“您城里人自然不知道这山头就是这般,山路崎岖,走得本来就慢,七拐八拐,自然很难找到路的,我长年生活在长安城中,甚少来这儿,不记得路,那也是情有可原,若是您再絮絮叨叨,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咱们便也只能留宿在这山中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七章

    “掌嘴!”谁知林氏这时却偏偏冷冷地来了那么一句。

    直叫未央胆战心惊,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丫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白皙的面上瞬间便成了通红的巴掌印,实在是惨不忍睹!

    未央一下子噤了声,再不敢多言。

    饶了没几圈,终于停下了轿子来,未央只是怒了努嘴,这才说道,“到了,老太太。”

    林氏终于施施然下了轿子,却只见眼前一片荒芜,蹙着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就这么回事喽!”眼前确实是千亩的天地,不过地处北山面,常年晒不到太阳,还说什么良田,俨然就是无人要的荒地了,林氏一看,眉头蹙得更深,看着未央的表情嫣然写着四个字。

    “你玩我呢。”

    都说杀手的杀气是最可怕的,只是有些时候,光是身经百战的老人家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你粉身碎骨,未央此刻便如同站在针毡之上。

    深吸了一口气,未央终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我说老祖宗,这可不是我搞得鬼,只是您说的千亩良田就是这块地了,也是我爹给我的,您看它虽然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没赚打点打点还是宝地呢,我是没了那个本钱的,留给自己也无益,干脆给了您,不要白白亏了这宝地不是?”

    “宝地”这两个字未央刻意咬的很重,林氏的脸果然是愈发的阴狠。

    却也无可奈何。

    她只是叫了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农下去打探一番。只是几位摸了摸那般潮湿的土壤,在看着被山头挡住的阴沉沉着天气,只是面色严峻地摇了摇脑袋。

    未央心中窃喜。这种地方,她林氏要了有何用?

    林氏只是睨了未央一眼,不发一言,只转身上了轿子,面色沉重。

    未央屁颠屁颠地跟在这些人的身后,只觉得心情愉悦,看样子。林氏应该是不会打地的主意了吧!若是不是因了这一尊老佛爷在,未央恐怕此刻早已哼起了歌来。

    无奈,她只能憋着脸上的笑。只是脚步轻松。

    哪里知晓,未央还没有得意太久,是真的出了事情。

    一道惊雷闪过,轰隆隆声响。只将天际劈成了两半。可把未央吓了一个大跳,暗自思忖着自己虽然是骗了这位老太太,那也是她无理取闹在先,老天爷没必要这么尊老吧!

    这样想着,又是一道惊雷,竟然顺带着落下了豆大一般的雨点。

    未央是愈发地瞪大了双眼,想着没必要这么邪门吧。还好她早有远见,气定神闲地撑起了伞来。只是老太太有伞遮着,倒也无恙。不过撑伞的婢女们可苦了,被雨淋了个透心凉,心飞扬不说,更是在泥泞里跌跌撞撞地走着,只能跟着加快了速度的轿夫。

    是老太太的吩咐,快些下山。

    雷声却又是猛了一些,头顶全是横七竖八的树杈,未央心想,就是这些玩意儿,恐怕他们还没有下山去,就是要被雷给劈死了的节奏啊!

    只是林氏心意已决,这个老太太打定的主意啊,还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的!

    未央向着四周瞅了瞅,看着这般熟悉的地方,没几步路就是黎家的老宅来了,兴许到了那儿避一避还是能躲过一劫的。

    未央先给自己带来的几位大汉指了路,让他们过去了,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过去的时候,一道雷忽然砸了下来,劈断了粗大的树干,吓得未央一个哆嗦,直蹲了下来。

    抬轿的轿夫是不敢动了,只冷冷地站在了原地,也是一脸的愕然。

    林氏只怒声喝道,“还愣着,快走!”

    “老太太,雷太狠,走不出去了!”抬轿的还是属于有点文化的,只劝道。

    “走,十两银子。”林氏沉声。

    那轿夫握紧了担架,却还是不动。

    “一人十两。”看来老太太是发了狠了,她目光森森地望着面前的轿夫。

    咬了咬牙,一行人又向前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一道雷直劈了下来,落在了那为首的轿夫身上,此时正是陡坡,那轿夫猝不及防,一头栽倒落下了山去,顺带着被甩出去了几步远,一转眼就看不见了人影。

    未央看着手中的伞,想着好歹是木头做的,这才放心了下来。

    只是那轿夫忽然摔了下去,四角失去了一个,没了重心,林氏头一歪,眼看着也要栽倒了下去。

    好在未央眼疾手快,只是身形一闪,一下子便抓住了林氏的手。

    雷神滚滚,几个丫鬟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团报在一起,是报头痛哭。

    其余的轿夫们也吓傻了,直恼着自己为何接了这么一个差事。

    未央只觉得自己把持不住,回过头就是一顿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老太太拉上来!”

    “地契你拿走,从此以后,你改性慕,不姓黎!”

    未央是被林氏架回了慕府的,虽然她一直以为自己既然已经交了一份如此逼真的地契,又带林氏看了地,她大概是会放过自己了。

    别说自己,就连慕家一家大小都没有想到,林氏竟然一进了门就冒出了这般一番话来。

    已经在就近的慕府的客栈里换了衣服,别人自然是不知道林氏竟然在山间遭了此大难的,更何况她已经暗中将带到山间的丫鬟们遣到了别的地方去,只留下了最亲的一个一等丫鬟春儿,又打点了一些银两给山中的轿夫和未央带去的那几位大汉。

    未央看在眼里,嘴上没什么,心里再明白不过。

    林氏在山中遭此大难,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引人非议,她把事情压下去,也是为慕家的面子着想。

    林氏进门之前特意看了一眼未央。

    未央是心领神会。赶紧笑着说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老太太不吭声,只是沉默着进了府里去。

    哪只林氏一夜未归,慕府早就是炸开了锅,庭院里挤满了上上下下的人。

    “成何体统!”林氏皱着眉头,手中的拐杖驻在地上。发出了沉默的声响。

    下等的丫鬟们早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只是留着慕家的老爷公子小姐并几位妯娌印着老太太,面上是安下心来的笑脸。

    林氏依旧铁青着脸,却只是冷冷地说道。“这丫头日后就是咱们慕府的人了,吴麽麽,你去教导着些,我也不盼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求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未央愕然。这事可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她一着急差点儿惊呼出声,只是当着大伙的面,这才无奈地说道,“老太太,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将地契给了您,就不再是慕家的人!”

    “慕家的血肉。岂是你说改就改?”林氏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怒念葑只是悄悄地握紧了黄贯的手。

    还是林氏的大儿媳尤氏做了主,让吴麽麽带了未央下去。未央虽然不肯,只是瞧着老太太阴森的眼神,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他们人多势众,自己是不好硬拼的,只能乖乖地跟着吴麽麽下了去。

    春儿看着消失在眼前的未央,又看着面色凝重的老太太,似乎也看不穿她的心思,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回了她的院子里。

    慕念薇却在这时拍着手,“太好了,我有妹妹了!”

    慕念葑却笑,“你妹妹还不多么?”

    “这妹妹新来的嘛!”慕念薇只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念葑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贯的眸子却暗了下来,别人还不知道这个小蹄子的心思,自己还不知晓么?那是因着家里的妹妹们她都欺侮得烦厌了,这时候是想换一个新花样来着。

    这个慕念葑啊……

    小小的无事里,黄贯将媳妇搂在怀中,叹了口气,“葑儿,你是不是太宠着你这个妹妹了。”

    慕念葑虽是一如既往地温婉地笑着,只是笑里却有几分苦涩,眼角更是泛着泪光,“都说长姐如母,念薇七岁的时候,母亲就撒手人寰了,父亲又长年在外,更有姨娘庶妹们的欺凌,我不护着她些,还有谁能护着呢?”

    瞧着自家媳妇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黄贯自是一阵心疼,紧紧地搂着,若是未央此刻瞧见了这般场景,肯定不会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儿还会说出这一番甜言蜜语的。

    “我会疼你,好好地疼你。”正说着,黄贯的眼眸幽深,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

    “这还是白日。”慕念葑只是痴痴地笑,欲拒还迎。

    若是未央见着了,恐怕是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阿……嚏!”未央只觉得鼻子里一阵痒,忍不住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惹得领着她的吴麽麽一阵白眼。

    “我可是用帕子捂着的。”未央努力地挤出了一个自认为灿烂无比的小脸,“李妈,您就放心吧,我可是讲卫生的!”

    “六姑娘。”想来这个吴麽麽早就把自己的底探得一清二楚了,只见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咱们慕家可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就连皇上那也是要看咱们几分薄面的,如今你既是进了慕家的门,想必整个洛城也早已是满城风雨了,您不好好学着规矩,可是要丢了慕家的脸面的!”

    “明白,明白!”未央连连鞠躬点头,讪讪地笑着。

    那吴麽麽显然还没有过完了嘴瘾,只吧唧吧唧说个不停,“咱们府上的公子小姐哪个不是咱们的门面,公子们不但文韬武略,甚至连齐射之术,也凡同寻常;姑娘们更不必说,每日总有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的,不过六姑娘您也不必自行惭秽,既然您在我手上,我自会好好听从了老太太的吩咐,教导教导您的!”

    呵呵。是落到了你的手里,只能被你给生吞活剥了吧!

    当然这一番话,未央不过是在心里说说的。她表面上只是淡淡含笑,似乎是听懂了,等到这个吴麽麽说的累了,停顿着歇息着,未央这才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只是未央方才瞧见了慕家的门槛,也没有烂啊!”

    此话一出。差点儿没让这个吴麽麽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只不过冷着脸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歪着脑袋,很认真地说着这一番话。似乎是真挚地说这话的时候,吴麽麽只能把什么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对了。”未央似乎在此时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的幽幽说道,“方才吴麽麽说了咱们慕家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那么礼仪举止自然都是与别处不同的。是么?”

    “自然。”说到这儿,李麽麽就是一阵得意。

    未央这才微微眯起了眼睛,笑着说道,“那还请吴妈您不要贵人多忘事,未央也不是普通的六姑娘,怎么说,貌似我也是我爹正室的女儿,所以。我是嫡女喽!还请吴妈您不要将我当庶女看,更不要将慕家的堂堂尊贵的嫡女当成了那些个婢女之类的。吴妈,您说是么?”

    “是,是。”未央满意地坐在了椅子上,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吴妈的脸色发白,这才接过了丫鬟递来的茶水小饮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忽然变得手足无措的吴妈,“咱们现在是要学习什么规矩了?”

    看着这个吴麽麽如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就焉了下去,未央心中便是暗自得意,对付这样的人,她自是知道就是应该先发制人的,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

    未央便愈发的优哉游哉了起来。

    这一夜,慕家的人悉数睡下,虽说这深宅大院的,不过未央既然是摸清了路子,再跑出去自然是难不倒她的。

    转眼就到了仙乐楼门口,未央刚想着进去,却别人拦住了去路。

    “姑娘,这可是公子们寻欢作乐的地方,您若是想要吃饭,就请去别处!”看着面来,想来是新来的。

    只不过未央打量着她,看着此女子面容姣好,面含秋波,却要站在门外,倒也是憋屈了,怪不得态度如此之差,感情是有怨气憋在心里啊!

    未央却只是笑道,“姑娘怎不知我不是好女色的?”

    仙乐楼此刻宾客盈门,门口早已是人来人往,未央的话并不低,不少人都惊愕地回过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就这般堂而皇之地将话说出来的姑娘。

    那拦住未央的女子脸色也有些惊愕,好死不死,竟然拦住了个女断袖!

    若琳缩回了自己拦着的手,只觉得面子丢掉了,更是连连后退了几步,看着未央的眼里皆是恶心的神色。

    未央一见她眼里的鄙夷,心里就不满了。

    小样,我还没嫌弃你是个卖身的 “你该不会是觉得这样的美人儿放在门外边可惜了吧。”白湛揽过未央的肩,避开了略显得拥挤些的人群,只是含笑说道。

    未央意味深长地笑着,“本来是这样的。”

    “本来?”白湛挑眉。

    未央依旧笑着,“不过那位姐姐空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个位置,才适合她的,不是么?”

    白湛嘴角的噙着的笑容愈发的幽深些了,这才将唇附在未央的耳边,低声说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快说与我听听!”

    “呵,倒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未央想起来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只是撇了撇嘴说道,“不过闹心的事情却有一堆,你说我怎么就会摊上了那么一个极品老太太呢?”

    未央说着只望着厅里的高高架起的圆台上望去,她现在是知道为何自己身边围着这么多人了,气氛瞬间高涨,是前所未有,只不过都是冲着阿秀来的。

    水袖翻飞,鼻尖萦绕着醉人的芬芳,直叫人如痴如醉。

    白湛不愧是个经商的,早已高高挂起了牌子,依次标着众人的价钱,为首的自然是阿秀了。

    未央只不过是瞥了一眼,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竟然足足有百万两。还是黄金。

    她半张着嘴巴,大吃了一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简直比我一年赚的还要多!天哪,只是在这儿跳支舞就那么好赚钱?!”

    怪不得夜里见到的都是男人们,白日里见到的都是陌生的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了。

    “若是你去,比这个价钱还要高的。”白湛意味深长地说道。

    未央当然没有明白过来白湛的意思,也只能怪他的话藏得太深,也只有有心人才听得出来,未央却只当是个玩笑话。赶紧摆了摆手,他不过是想到了慕家的那位老太太,如今她不过是偷偷地跑出来。已经是胆战心惊了,若是被那位老太太知道自己还染指了这勾当,估计是要将自己浸猪笼了。

    这样想来,吓得一个哆嗦。未央只觉得寒风阵阵。

    白湛笑了笑。只是揽着她肩膀的手又紧了些。

    好容易等到阿秀退下了台来,聚在圆台四周的人已是散了大半,只是眼里的痴迷却还没有散去,直叫后来的姑娘们气得直跺脚,却只能表面含笑,翩翩起舞。

    未央早已在房里瞪着,阿秀好清静,从众人的眼里缓缓退下之后。总是要到这儿来的。

    未央敏乐扣茶水,微微蹙眉。阿秀便是在这时进来的,卸下了脸上的面纱,之间妖娆的红妆,却是神色淡漠,不见半点妩媚,倒是生了疏离之意。

    “这装束,还是不适合你。”未央只浅笑着。

    阿秀微微扬起了嘴角,却掩饰不住面上的疲倦,只是坐在了榻上,轻声地说道,“未央,你来了。”似乎就连说话都觉得累了。

    “阿秀,你瘦了。”未央犹豫良久,这才轻声说道,眉眼间尽是对她的担忧。

    阿秀只是浅浅地笑着,不置可否。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有些话,终是说不出口的。

    许久,未央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终于问道,“你的价钱那么高,可是什么人?”

    阿秀一愣,想了一想,这才说道,“你知道的,我本不在意这些的,只是好像是敬王。”

    敬王,未央思索着这又是哪个人物,忽然一拍桌子,不敢置信地说道,“那不是你皇叔么?!”

    “她并不知这是我。”阿秀只笑。

    未央这才放下了新来,方才真的是要吓死她的节奏啊!

    并没有谈多久,只是因了天色已经蒙蒙大亮,未央不得已,只能起身欲要回了慕府去,只是临走之前,未央想着这般再夜里偷偷溜出来也不是个法子,迟早都是要被发现端倪了的,这才握着未央的手,只是说道,“阿秀,如今慕家的人牵制了我,这几日我怕是不能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秀只是含笑着点头。

    未央是正欲离去的,只是刚想跳了窗出去,却又停下了脚步,只是侧身问她,“阿秀,若是……你真的会去卖吗?”

    阿秀倒也不惊愕,只是笑道,“你放心,我知晓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未央似乎这才放下了心来,一个飞身,消失在了泛青的天色之间。

    阿秀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只昏沉沉倒了下来。

    她实在是太累了。

    慕安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只是望着这时才放松下警惕的阿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是轻轻地将她抱到了床榻之上。

    “真是个傻瓜,你这样,又是何必?”

    他的话语很轻,似乎是钻进了阿秀的梦中,阿秀是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轻轻呓语的,只是梦里的她怎么抓也抓不到了。

    一行清泪落了下来。

    未央刚回了慕府,这才钻进了被窝里,只听得吴妈来唤她了。

    几个丫鬟从屋外整整齐齐地进了来,一人端了镀金脸盆,一方锦帕,并邢窑盏,是恭恭敬敬。吴妈也过了来,却不做声,只是在一旁看着。

    未央心里知晓这个老妈子明显是来看自己笑话了,若是自己出了错,肯定就是劈头盖脸一阵痛怕,外带扯上慕家几百年的家风又说丢了慕家的脸面也说不定。

    她心下了然,这才蹙眉。只疑惑着说道,“为何不去净房?”

    此话一出,吴麽麽也暗暗吃了一惊。她只想着这丫头看着野性难驯,又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哪里知道这等规矩,借机羞辱她一番,也好挣回昨日失了的脸面,却哪里料到未央毕竟还是皇宫出来的人,那正一品的位置可不是白白坐上去的。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信手拈来。

    眼看着漱口、净脸,样样无措,吴麽麽只是撇了撇嘴。未说了些什么,只是恭恭敬敬地俯身说道,“姑娘快些把,老太太还等着您用饭呢。”

    未央跟在吴麽麽的身后。只是暗暗地朝着她吐了吐舌头。趁她不注意又做了几个鬼脸,只叫身旁的几个丫鬟偷偷窃笑着,只是吴麽麽板着脸看着,又不见些许端倪。

    未央将手指覆在了唇上,示意几位姐姐妹妹噤声。

    殊不知那些个丫鬟们在慕家日日夜夜被那不苟言笑的气愤熏陶着,只觉得生活困倦不堪,没了乐趣,本想着跟了这么一个没什么地位的主子。自是最下等的奴婢,没想到却也拾到了不少的乐趣。更是暗自庆幸。

    想来未央的庭院倒是偏僻的很,走了许久,才到了吃饭的厅堂里。

    慕府一家人早已都坐下了,林氏的脸色难看的很,只想着这个小蹄子果然是没有教养的。

    见是未央来了,几个妯娌并几位姑娘们脸上已是不悦的神色,未央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能僵硬地坐了下来,就是脸上的笑容也是僵硬得如同冰块一般的。

    “当真是没了规矩!”林氏只是冷声说道。

    几个姑娘们便是面带嘲讽了,只是看着未央应该如何应对。

    未央倒也无所谓,只是含笑说道,“未央来晚了,还请老祖宗赎罪,特意备了些礼物来聊表歉意。”

    这话一说,几个人更是不屑的神色,一想到那黎家不过是穷乡僻壤里的破落户,还能有什么宝贝,一个个神色异样,只是等着看笑话去!

    未央倒也不恼,只是唤了丫鬟来,端了一个装饰精致古色古香的檀香木盒子,递到了林氏的眼前。林氏只是面无表情地叫丫鬟接了过来,想着不管是什么自己都只是淡然地应一声即可,想着她也不会送出什么宝贝来的。

    只是没想到丫鬟愚笨,竟是连盒子也开不了,手足无措,也不知如何是好。

    未央倒是不动声色,只是饮了一口茶水。

    林氏只睨了她一眼,想着这个丫鬟是留不得了,竟然蠢到了如此地步,只是唤了春儿前去。春儿想着自小便是跟着老太太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有见过,这不过是用了些几家之术罢了,还未等林氏使唤一声自己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只是还没有几下,她却已然急出了冷汗来了。

    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打开的。

    未央依旧只是淡然地笑着,看着一大家子渐渐忙活起来的人。

    最后,慕家的慕六郎慕宇是坐不住了,自告奋勇地起了身,挽起了袖子就要开了盒子去,“这么有趣的玩意儿,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如何开了!”

    却也是无能为力。

    慕念薇却只是痴痴地笑着,“想来这盒子都如此奇妙,那里边的东西一定是精贵无比的了,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的,表面奉承,未央只是淡淡地瞧着她,嘴角噙着笑,却还是听出了话来的别有深意。

    不过是盒子空有噱头罢了,内里,还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呢!

    未央这才起了身,故作疑惑地说道,“为何几位哥哥姐姐们如此费力,我倒是觉得简单得很!”

    说罢她只是接过了盒子,将盒盖子轻轻往外一推,那盖子便自己弹了出去。

    当真是简单!

    慕家的众人,脸都要气得绿了!

    未央表面虽然淡定,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没错,她就是来秀优越,秀智商的!

    不行啊!

    ,你倒是先嫌弃我来了。

    只不过这般的人,未央自是不会在意的,只是依旧含笑道,“敢问这位姑娘,我现在能进去了么?”

    “不行。仙乐楼是何地,岂是你这样的人能来的?”回答自己竟然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未央的眼里似乎有什么闪过,却只是慢悠悠地自腰间拿出了一包鼓鼓的钱袋。别有深意地凑着她的耳畔,小声说道,“姑娘,这些钱,买你一夜,可好?”

    若琳不由得动了心,她初入仙乐楼。之前也是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还没有见过这般多的银两,里边起码有百八十两了吧!

    只是……

    她却未动。

    未央只是勾起了嘴角。打开了钱袋的一角,露出了里边的银光闪闪,几乎亮瞎了若琳的眼睛。

    “姑娘,方才琳儿是与你开玩笑呢!”没想到未央这才话音刚落。那若琳忽然媚笑着勾着未央的胳膊。亲昵地迎了她进入了仙乐楼之中。

    这下可是换成了未央全身起鸡皮疙瘩了,虽说想要抽开若琳的手,哪里晓得她捆得自己紧紧的,俨然是如狼似虎了。

    “未央,你可来了!”还好白湛这时及时出现,二话不说,只将未央拦进了自己的怀中,含笑望着若琳。“琳儿,方才未央是同你胡闹呢!”说完二人就进了去。

    独留下若琳站在华灯初上的黑夜里。气得咬牙切齿。

    “送的可是什么宝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林氏很快就缓过了神来,只是冷声说道,斜了未央一眼,声音幽幽,“也叫我这个老人家开开眼!”

    未央这才拿出了一串金丝香木嵌蝉玉珠来。

    慕家的人自然是见多识广的,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串珠子是当年塞外的喇嘛朝贡是专门先给先皇的,据说就是在塞外,那也是绝无仅有,只单单这一串。

    没有想到这个小蹄子竟然还有如此珍贵的宝贝,不拿出来倒是不要紧,一拿出来简直是亮瞎了众人的狗眼!

    “如此珍贵的东西,该不会是赝品吧!”慕念薇却在这时撇了撇嘴,只不屑地说道,什么珍贵,她才不信这个穷乡僻壤的丫头还会有这般的宝贝,只是一脸嗤之以鼻的神色。

    黄贯忽然在此时拍手就好,“当真是宝贝!”

    直吸引了慕家上下一众人的眼神,皆是疑惑,不明白黄贯要帮着这丫头说话。

    黄贯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朗声笑道,“我确实听闻皇上曾建将这一串玉珠送与了哪一位一品大臣的,如今却才知晓,竟然是你这个丫头!”

    说着更是暗暗地对着未央挤眉弄眼的。

    可叫未央好生奇怪,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同这个黄贯不是很熟的?

    不过人家既然如此说了,未央只是淡淡含笑,“这玉珠开过光的,放在我身上自然是无用,老祖宗毕竟是诵经礼佛之人,倒也是物尽其用了。”

    说的毫不在意,跟个什么似的。

    慕家有些人反正是坐不住了。

    只不过林氏一听说这玩意儿是佛前的东西,一下子恭敬了起来,如此珍贵的东西,又是如何大做文章?林氏赶紧叫身旁的春儿收了去,在祠堂里好生供着,这才收了眼神,只是淡淡地看着未央,让她坐下。

    旗开得胜,未央心里好不得意。

    她本以为慕家一个个都是极品的主子,不过现在看来,在这儿,乐趣还是挺多的嘛!

    用罢了早膳,各自也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慕念葑只是默然,不发一言,且神色淡然。

    黄贯似乎有些淡淡的失落,有些委屈地看着慕念葑,“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我要帮着那丫头?”

    “你自是有你的用意的。”然而,慕念葑却只是淡淡含笑,“妾身自然是信你的,不好多问。”

    “我在荆州认识了一个老朋友了。”黄贯这才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搂着怀里的娇妻纤细的腰肢,“他托我好好照顾这丫头,若是我日后帮着她说了什么话,娘子是否介意?”

    “相公高兴就好。”慕念葑只是温婉地浅浅一笑,是妻子贤良淑德的模样。

    黄贯这才释然。

    且说未央看着这一家子一个个都是不好惹的架势,吃过了早饭便想着脚下开溜,没想到却被慕念薇叫住。

    慕念薇只是淡淡含笑道,“未央妹妹,你进府这么些日子了,我还没和你好好聊一聊呢!”“呵呵。”那一瞬间,未央的面部表情却是有些抽搐,却只是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姐姐想要聊些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慕念薇只是亲昵地拉过了未央的手,笑着,“想来你对这院子里毫不熟悉吧,我来引着你逛逛可好?”

    这笑里藏刀,深深地戳进了未央的胸口,是一阵内伤。

    未央又哪里能够说不的?!

    慕念薇一个颜色,那些嫡女小姐们便呼朋引伴地跟了上来,而那些没什么地位的庶女只能怯怯地缩在角落里,瞧着未央的眼睛里满是同情。

    却也是为自己暗自松了一口气。

    四姑娘挖苦的本事她们不是不知道,再加上这些小姐们的嘲弄,未央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八章

    “我圃殊不俗,翠蕤敷玉房。秋风不敢吹,谓是天上香。烟迷金钱梦,露醉木蕖妆。同时不同调,晓月照低昂。”

    却不曾想,慕染还真就这样吟了出来。

    未带一个花字,却又隐隐透着花意,直叫人仿佛如身临其境一般。

    慕染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方才之所以犹豫,倒不是因了她脑袋里没有墨水,只是看着慕念薇那般的眼神,自己若是只吟了普普通通的诗句,她定是会从中挑出不少的刺来的。

    特智能别出心裁,不让慕念薇有半点可以反驳自己的机会。

    亦或是……

    果然,慕念薇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只问道,“不知道妹妹描绘的是何种花,为何我们姊妹几个都未见过?”

    这倒是说出了在场众人的心思。

    慕染这才说道。“这说的是一种不常见的话,名叫罗香兰的,又叫曼陀罗,在洛城自是少见,她花叶薄如蝉翼,是五瓣花叶连在一起的五角花,只在初秋时节,会三处特有的香气,能够让人忘记世间痛苦,那香气,也叫做迷香。”

    众人点了点头,似乎终于是明白过来。

    没想到在座的竟然一个个皆是如此的无知,自然,这也是白湛给予她的灵感。

    也是,这样的花束,恐怕只有白湛才有的吧,那时白湛给她那个好玩的宝贝,也是由曼托兰研制而成的呢!

    既是如此,慕染忽然良心发现。干脆为这些人科普一番,也叫他们有个印象,便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之中继续说道。“也有长得像喇叭的, 而且还可用于治疗疾病。其叶、花、籽均可入药,味辛性温,有大毒。花能去风湿,止喘定痛,可治惊痫和寒哮,煎汤洗治诸风顽痹及寒湿脚气。花瓣的镇痛作用尤佳。可治神经痛等。叶和籽可用于镇咳镇痛。”

    众人恍然,似乎都惊讶于如此厉害的花朵。

    在他们的印象里,花自然只是观赏用的。就是拿来泡茶那也是少之又少的,哪里想到竟然还有这般奇妙的作用。

    慕染满意地看着众人表情的丰富变化,这才眨了眨眼睛,扔了一个重磅炸弹。“不过几位公子小姐。叔叔婶婶们还是不要想着拿来一朵把玩了,那样的花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因为啊!”她这才故作神秘地说道,“那可是有剧毒的哦!”

    不知道哪一家刚侧身想要让身后的小厮去得一朵的公子在听到慕染这话时忽然一愣,只能住了嘴,只是小声地说道,“当我先前的话没说!”

    便只是将眼睛凝视在了台上的慕染之上了。

    见终于唬住了众人。慕染终于心满意足地下了台来。

    她本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只是一想到前世自己若不是慕念薇那般的娇柔做作也不会受了那么多的苦。向来自己的前身还指不定委屈个什么样子的,新仇旧恨涌上来,也不能不逼她报这个仇了。

    更何况,她这般,顶多也算是自保罢了。

    慕染这样想来,便是愈发觉得心安起来了。

    她一落座,忽的觉得对面有一道光直射而来,紧紧地凝视着自己。

    她只觉得一阵别扭,向着苏钰看去,却见他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慕染一阵恍惚,只是做了个鬼脸,继续严正以待,那个慕念薇,确实是不能叫自己放松警惕啊!

    果不其然,她刚吃了一口茶,就听得慕念薇唤来了自己念花名了。

    摆得都是些稀奇的花朵,不过看在慕染的眼里,都是一个模样,更别说叫什么名字了。

    不过是赏花,慕染心里嘀咕着,还要搞出什么名堂来,究竟是累不累人?!

    不过这种时候,要说赶鸭子上架,慕染是没这个能耐做这只鸭子的!

    她只是云淡风轻地笑道,“姐姐珠玉在前,慕染又哪敢姐姐您想必呢,只不过,慕染的婢女倒是有一些见识,很不让她一试?”

    只一个婢女。

    慕念薇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嗤之以鼻的神情来。

    慕染依旧轻笑道,“慕染自小不识这些花花草草的,身边的三儿却比我懂得多,能耐倒是比我大的。”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不过众人确实不信的,方才惊见其如此才能,只当她是谦虚了。

    林氏默不作声,只是拂着被盖子,并未说些什么。

    “婢子就婢子。”慕念薇只是趾高气扬的,她倒是不信,区区一个婢子,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到时候再托她这个主子出来不成。

    只是慕念薇没有想到,自己却被三儿杀了个片甲不留。

    自己不过是能说出花名以及出处,还有她生长的位置月份罢了,只是这个三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能耐,竟然可以逐一说出花的品性、功效,不带一丝停留,直叫人大开眼见。

    他们这回是知道为何慕染竟然能够拥有如此出众的才能了。

    一个婢子都厉害到了这种地步,这主子可是如何了得?

    三儿倒也还算是恭敬,说了话之后只是朝着慕念薇盈盈一拜,便默不作声地回了慕染的身后。

    趁着那慕念薇在台上讪讪地笑着,众人的眼神还停留在她身上之时,慕染偷偷地竖起了大拇指,看着三儿的脸上满是惊叹,“三儿姐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三儿只是浅浅地笑着,“是姑娘抬举奴婢了。”

    倒是波澜不惊。

    这一日,慕念薇竟然是全然败下了阵来。

    似乎连慕染都不知道,她竟然会输的这么彻底。

    也就在那一天,慕家新来的那位六姑娘才貌双全的事情。突然之间就满城皆知了。

    可是苦了慕染了,她不过是想要让慕念薇没了风头罢了,哪里知晓自己竟然还会变得如此有名气的。

    不久。忽然有人又扒出了这位姑娘曾经是先朝正一品御史的消息。

    在繁华的洛城,凡事有消息不胫而走的,定是会闹出了满城风雨的。

    原来是慕家,怪不得有这般的福气。

    送礼的人比起以往来,又翻了好几倍,当中也不乏好些个是来提亲的。

    慕染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错了。

    是夜,她到了仙乐楼里喘了一口气。却也要轻纱拂面,只怕被人认了出来。

    仙乐楼似乎比以往复杂了些,也不敢看台上姑娘们的歌舞。只一个闪身,慕染便钻进了偏僻的厢房内,却不想,白湛早已备好了美酒等她来了。

    “如今整个洛城的人都拿你当闺女的典范呢?”阿秀只是笑。似乎是这数月来。唯一一次轻快的笑容。

    慕染忽然觉得,自己吃了这些出名的苦,还是值得的。

    她坐了下来,故作嗔怒道,“连你也来挖苦我了么?我不过是想好好捉弄一番那慕念薇的,谁知倒是把我自己推进了火坑里去!”

    她这样想着,忽然悔不当初起来。

    然而此时,阿秀忽然幽幽说道。“其实这样很好,如今你在洛城里出名。有了名气,自然也就有了地位。”

    慕染抬着酒杯的手一顿,她是明白阿秀话里的意思。

    一杯酒下肚酣畅淋漓,却也带着一丝丝苦涩。

    “阿秀,你是不是太急了?人脉,需要一步一步来才是。”慕染只是劝道。

    阿秀却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如今你要与慕家的人周旋,我自是知道你的难处,只是如今新朝刚立,朝中动荡,这个时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她说着忽的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来,“慕染,你之前说的没错,来仙乐楼的不乏朝中大臣,又有白湛助我,那些姑娘们已经套出了不少秘密。”

    “是么?”慕染眉眼微挑,忽觉得有些醉意,却还是接过了册子,细细地看着。

    只听得阿秀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太子虽然除去了,只是朝廷之中,还有太子党参与的视力。”

    手中的册子跌落在几案之上,慕染是神色复杂,“阿秀,你不能忘记,正是太子的人,害死了皇上。”

    “我自是知晓的。”阿秀的眸子垂了下来,“只是事到如今,为了拿回我的皇位,管不了那么多了。”

    慕染突然觉得担忧了起来,如此莽撞行事,究竟可行吗?

    更重要的是,她只是疑惑,究竟太子党的人,会不会借此利用阿秀?

    只怕阿秀身在庐山之中,对虎视眈眈的为难全然不知。

    她这样想着,是愈发的忧虑。

    白湛却在此时又端了一壶佳酿过来,望着眼前若有所思的二人,只是说道,“一醉解千愁,我说几位姑娘,是不是要试一试呢?”

    既然有了宝贝,慕染虽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却还是要试一试的,微微眯着眼睛道了一声好,却未注意到了脸上的一缕绯红。

    阿秀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之中,自然也未注意到。

    酒是没心思再喝了,她只是起身告辞,便匆匆离去了。

    白湛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壶见底的甘露上,忽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宝贝本是我留给自己的,却叫你偷喝了去?!”

    慕染似乎没有听清楚白湛的话,就连他在哪儿自己也是不曾知晓的,只是忽的笑出声来,就是那笑里带着几分傻气。

    白湛无奈,凑近了慕染,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扑在了自己的身上,好在他讲慕染接住了,才不至于摔倒,二人之间萦绕着醉人的酒香。

    那一刻,白湛眼里的笑容似乎有些邪恶,“你知道这酒有多厉害么?”

    慕染的眼神有些迷离,醉眼朦胧之中,她忽然轻轻地笑着。

    朱唇微启,她只是笑着说道,“苏钰啊!”

    却已然泪流满面。

    白湛的身子忽然僵住,却只是苦笑着叹息一声。松开了自己的手。

    比起仙乐楼的繁华,已是二更天的慕家大宅都是显得有些冷清了,偏僻的院落里。白湛只是轻手轻脚地将慕染放在了床榻之上,又为她掖了掖被角,这才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翌日,等到慕染幽幽转醒,这才讶异于自己竟然已经身在慕府之中。

    “奇怪。”她只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在仙乐楼么?怎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自然是不记得了。

    当然,慕染一向神出鬼没。每晚只是偷偷地回来了这里,三儿也是不知晓的。

    想着闲来无事,慕染实在是太无聊的。只是在偌大的院子里百无聊赖地闲逛着,不知不觉逛到了一处不知名的院落里,还未靠近,便听到了不绝于耳的欢声笑语。

    她想着定是慕府的公子小姐们。本就不喜与他们打交道的。慕染想都没想,便转身欲走。

    却被叫了住,“六妹妹,上哪儿去?何不与我们聊聊?”

    听这声音,慕染一时之间有些陌生,只是含笑回过了身子,正是慕宇了。

    当然,还有他身后的慕念薇以及其它的几位。

    慕念薇的声音有些酸酸的。“六妹妹在花会上如此惊人,自然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所比的。哥哥你何必叫她?”

    一时之间,慕染心里虽然有些尴尬,刚想要找个借口走了。

    没想到慕宇这时却大步走来,二话不说就拉了自己过去,“都是自家姊妹,都是一样的罢了,今日我得了一样好东西,正想着给妹妹瞧瞧呢。”

    说罢已然拉着慕染到了亭子里,按着她的身子直坐了下来,“是皇上赏的好茶,爹爹喝不惯,就给了我了,如今也给几位弟弟妹妹们尝一尝。”

    慕宇只是轻笑着,那模样,却是好不得意。

    慕染虽然对齐律不大喜欢,只是这般的好茶叶倒是没有惹着她的,因而也不抵触,只是看着慕宇泡了茶来。

    要说慕宇是个大老爷们不会泡茶也就算了,只是慕染放眼四周,却见众人皆是神色淡然,并未如同自己这般露出了可惜的神色,心里便暗暗想着定是这些人都不是懂茶之人。

    很快,慕宇就端了茶杯给众人,却是目光灼灼地望着慕染,就等着她一番评价。

    慕染只是饮了一口,却在心里叫苦不迭,不知道是不是她饮灌了好茶的缘故,只觉得慕宇泡的这一壶茶实在是太仓促了些,茶叶的味道还未在水中散开,这般的好茶叶,却被她生生地饮出了一股子涩味,当真是糟蹋了!

    只不过她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表面上却只是笑道,“当真是好茶!”

    慕宇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是愈发的得意了。

    慕染却瞟了众人一眼,发现皆是连连点头称赞,这才笃定地想着,看来这一家子都不会饮茶啊!

    不过这样好的茶叶……

    可惜,真是可惜了。

    慕染这样想来,也不顾自己的脸面,只是看着慕宇知道,“这茶叶确实不错,不知道六哥哥能否赠一点与我?”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愕然。

    先前不是没有看过让自己满心欢喜的好东西,只不过纵然再怎么喜欢,也不好当众讨要的,毕竟他们都是尊贵的慕家人的身份。

    没想到这个六姑娘,竟然如此心直口快。

    众人刚热起来的心肠又冷了下去,当真不过是乡野里出来的丫头啊!

    慕念薇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六妹妹难道是没有吃过好东西不成?”

    “呵呵。”慕染自然是没有将这些异样的眼神放在眼里,只是看着慕宇道,“就是没有吃过这般的好东西,才觉着心动。”

    一句话,只将慕宇夸得飘飘欲仙,想着自己终于在兄弟姊妹眼前长了脸,只觉得高兴,便叫了丫鬟拾了些来。

    慕染这才兴高采烈地回了自己的藕香榭。

    老太太本来是分了几个婆子丫鬟来的,慕染却觉着不亲近,只随便拿了什么借口将她们打发走了,跟着这么一个没地位又是乡野里来的姑娘自然没什么地位。那些丫头们也高兴,只是兴高采烈地离去了。

    只是这一日,三儿却不再院中。

    慕染只能自个儿丰衣足食。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套青花瓷的茶具,这才兴致勃勃地拿到了院子里去,此时正是晴空万里的好日子,慕染也不讲究,只是摆了一张几案在院子中,自己却是席地而坐。

    又抬了个小炉子放在案上烧着,摆了茶壶。只是望着这沉绿色的茶叶舔了舔嘴角,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三儿便是在这时走来的,一见了慕染如此。自然是心下了然,只打趣道,“你当真是为了这茶成了宝贝,你难道不知晓。如今这慕府里可都传开了。说你为了这茶叶,竟然摇尾乞怜,向着安五爷讨要呢!”

    “这么快就传开了!”慕染挑眉,她怎么不知道这消息竟然传得如此之快,不过她虽然这么说,心下却是淡然的,只要是她自己高兴,那便足以了。管其他人怎么说的。

    更何况,慕宇并非懂茶之人。这么好的茶叶在他的手里倒是糟蹋了,自己物尽其用,茶叶高兴,自己喝得也高兴,有何不可?

    这样想来,慕染是愈发的淡定。

    三儿毕竟也是知晓慕染的心思的,因而只是笑道,“你用的是什么水?”

    “水?”慕染歪着脑袋想了一想,眼里不禁露出了可惜的神色,“还能有什么水,不过是这池子里的水罢了,我看着倒还干净些,便汲来用了,也就这一点不好了。”

    “我早知道姑娘可惜这件事情的。”三儿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篮子里的东西,只是进屋拿了一把犁出来,又步至院子一角,“先前公子想着顾念好吃茶,特意嘱咐了我,将昆仑山的运泉了的水装了一壶埋在了这棵桃树下,只是刚进这儿事情多,我也就忘记了,这才想了起来。”

    “太好了!”慕染一听三儿如此说来,只觉得两眼放光,不由得砸吧着嘴巴。

    运泉之水,是昆仑山山巅的积雪化成,清清凉凉,就算是烫了一烫,喝下肚里去,既能够取走体内湿气,又不至于寒气入侵,当真是好动西啊!

    慕染捧着这一坛子茶水,当真是爱不释手,只用茶船盛了溢水细细淋灌热汤,这才放了玉书碨在潮汕壶之上,加以运泉之水煮之,只觉得那清寒的香气愈发的沁人心脾。

    慕染很是满意,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只是唤了三儿过来让她少许姜末过来。

    过了许久,只觉得这一方小小的 院落里,那茶香是愈发的浓郁,渐渐地飘散到了院外,留恋在清空之下。

    慕染小心翼翼地拿着闻香杯,微微眯起眼眸,只是轻嗅,只觉得那般清凉的香气在鼻尖留连,心中是愈发的欢喜。

    慕府的抄手游廊之上,一少年身着一身崭新红菱短袄,系着绿汗巾子,膝下露出油绿绸撒花裤子,圾着蝴蝶落花鞋,并一双堂木屐,是十足的翩翩公子的模样,他本只在游廊见款款而行,忽的闻见了这般淡然的茶香,似月下花间,却又清清凉凉,少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唤了身旁的众随从停下,只循着茶香而来。

    终于步至藕香榭,只见只身着了一身暗花细丝褶缎裙的女子随意地坐在了青石板上,正专注地闻着一缕茶香,恍若仙子。

    他不由得怔住,看得有些痴了。

    许久才缓过神来,少年只是轻轻笑道,“我曾听闻饮茶需讲究时辰,或是‘披咏疲倦’、‘夜深共语’,又或是‘小桥画舫’、‘小院焚香’,‘寒夜客来茶当酒’也是再好不过是时辰,如今我却道究竟还是少了一味的。”

    慕染这才抬起头来,却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孔,想了许久也想不起这究竟是什么人,只是疑惑地问他,“那你说少了什么?”

    “大概便是少了一位如花似玉的俏姑娘。”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慕染的面前,只是拿过她手中的闻香杯,只觉茶香四溢,沁人心鼻。

    慕染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却觉得这轻浮的话里到也挺是有趣,只是又笑道,“还少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那少年似乎一愣,转而摊开了折扇。朗声大笑,也不知究竟是在笑些什么。

    从他言行举止也不难看出这是懂茶之人,慕染想了一想。便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递与了她,只说道,“请。”

    少年含笑接过了杯盏,轻抿一口,那茶叶起初有些细微的苦涩,叫他不忍蹙眉。

    可转而,回甘已至。齿颊留香,顿觉顿觉清澈舒爽。

    “好茶,好茶。”少年又笑。却不再饮,只是闭着眸子,也学慕染一般不顾石板上的灰尘,席地而坐。品着这一口茶水在舌尖的流连。一时间如入忘我之境。

    慕染只是抬头瞧着他,许是有些许的期待。

    来了!

    那少年忽然睁大了眼睛,若有所思,“这茶的味道,似乎有些古怪?怎有几分辛辣?”

    听了他这话,慕染终于没有憋住只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却叫那少年郎看着有趣。想着他见过的深宅里的小姐向来都只是掩嘴窃笑,或是笑必露齿的。哪里像得这姑娘,这般肆无忌惮,不过心里倒也有几丝异样。

    慕染笑够了,这才说道,“用姜盐添味,这便叫姜盐茶,早在唐朝十分,便有诗人曾经说过‘盐损添常戒,姜宜煮更黄’,这儿的人,却是没吃过的。”

    “唐朝?”少年不禁有些疑惑,他如何没有听说过还有这般的朝代,脑袋里正思忖着。

    慕染这才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说错了话,也就没了声,只是拿起茶杯独饮。

    少年并未纠结了这个问题,只是视线却落在了茶水之上,只见茶水色白如乳,倒不似平常吃的那一般清澈,便问道,“这样的乳白色,不知用的是什么法子?”

    “这叫点茶法。”慕染只道,“把茶叶碾成细末,冲出来的茶汤自然就是这般颜色了。”

    少年觉得新鲜,满心欢喜,只捧着杯盏,是爱不释手。

    只是这时,却有几个侍卫涌了过来,站在他的身后,只恭恭敬敬地说道,“少爷,该回府上去了,再不回去,老爷可要责罚了。”

    少年似乎有些恋恋不舍,撇了撇嘴,却还是跟着那些个侍卫离去了。

    只是他一脚刚跨出了院子还没有几步,忽的想起了什么,又倒步收回了脚来,只是瞧着慕染问道,“我叫容宸,你叫什么名字?”

    慕染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笑道,“慕染,我叫慕染。”

    “慕染。”容宸似乎有些高兴,嘴里呢喃自语,似乎是在回味着,这才嘴角上扬,在一堆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等到了容宸离开,三儿这才从里屋出来,只道,“姑娘方才莫不是你还像说奴婢的名字不成?”虽是说着这般嗔怒的话,不过嘴角还是带笑的。

    慕染只是嘻嘻一笑,这才说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我这不是还没有这般做么?”

    三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欲过来收拾了茶具,一边问道,“还吃茶?”

    慕染只摇了摇脑袋,觉得神色清明,忽然想起了什么,只是对着三儿眨巴了几下眼睛,“三儿姐姐,前几日我让你帮我寻几本话本来看,可是帮我寻来了?”

    一说到这个,三儿就是来气,想着虽然平日里公子让她对慕染有求必应就是了,只是她竟然叫自己干了这种事情出来,语气里似乎有几分不耐,“寻来了,寻来了,我说什么话本子呢?原来竟是这般的东西,咱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子,看了这些不干不净的,那都是要长针眼的,自己不去,偏偏要拉上我去做什么?我在摊子上瞧了他几眼,可是臊死我了!”

    慕染只在心里窃笑,想着三儿素日来都是安守本分的人,如今偏生跟了自己不说,还要捣鼓这些玩意儿,自然是要脸红的。

    她这样想来,便只能扯着三儿的衣袖,撒娇道,“好姐姐,我也不是故意这么着的,你是知道的,在这个破地方,也没什么乐趣,我自然是无聊了!”

    三儿自然不是真的生气,更多的不过是害臊罢了,又见了慕染这么一说,只是笑道,“就知道你个小蹄子的话不可信。东西已经放在了屋子里的桌案上了,混在几本诗经里,又套上了新的封子。你只管翻查就是了。是你平日里不喜读书,若是你碰了那几本,早就知道了,还需来问我?”

    慕染吐了吐舌头,三儿倒是一语中的,自己不喜读书是真,也没再反驳。只是新高彩烈地回了屋子里去,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这话本竟然如此好看。直叫她迷了进去。

    却未注意到三儿站在一旁只痴痴地笑着,只因了她那全神贯注的眼神。

    与以往大不相同。

    慕染倒是专心致志,等到看到了精彩的地方,不由得拍手就好。看到可悲之处。也不由得掩面而泣,直让三儿如处了云里雾里。

    不过她坚定不移地只将这玩意儿当了污秽之作,因而并不多问,只是极力忍住了心里的痒痒,瞥过了脑袋,望着屋外去了。

    只是慕染没有想到,这一日,李大竟然从扬州回了洛城。

    等到终于在仙乐楼瞧见了李大。看着从远处而来的大腹便便的身影,慕染只觉得他是愈发的胖了。这样想着,她不禁忧心忡忡,“我说李叔,想来你又在扬州好吃好喝了吧,这肚子,当真是不容小觑!”

    李大只笑,这不笑也罢,一笑起来,俨然是一尊弥勒佛了。

    慕染觉得就李大这样的,不用做生意也成了,只需再身上镀一层金色,随便放在哪一座大庙里,光是香火钱,也够他下辈子花的了。

    没准他没事搔个痒眨眨眼睛什么的,那些个求神拜佛的婶子们一定会觉得自己见到神仙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慕染心中所想,她毕竟还是没有将这般损人的话说给李大听得。

    她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李大,说道,“李叔,您老人家怎么也不注意自己的身材,再这样下去,肚子撑破了怎么办?”

    李大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笑道,“便是我那儿子儿媳妇这样说,我才从扬州逃到了洛城来的,怎么连你也不松口,只是扬州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这你不是知道的么?”

    一句话说得慕染也是垂涎三尺。

    吧唧了嘴巴,慕染只能岔开话题,“这回您老人家可是想要呆几天?”

    这话说得,李大可不满了,只是说道,“我是给你带聚宝盆来了,你要不要?”

    一说到银子,慕染立马两眼放光,不用李大说明白心里就一清二楚,“您该不会是想要在洛城令开一家米行吧?”

    “我便是这个意思,如何?”李大笑道。

    慕染是一脸兴奋的神色,她如今可算是明白了,自己若是想要脱离慕家的控制,必然是要有钱的,仙乐楼大部分的收入都被白湛瓜分了去,她拿到的虽多,却不及白湛的九牛一毛,如今若是在洛城重新开了一家米行,那可就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不过一想到慕府那位奇葩的老太太,慕染忍不住又苦着脸,只是唉声叹气道,“哎哟,李叔您是不知道那慕家府上的老太太是有多厉害当初她非要拿那千亩良田的地契,如今若是我还这么明目张胆敢在洛城开了一家米行,若是那老太太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她知晓了还真不知要整出什么事情来呢!”

    一想到那张森然的脸,慕染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当是什么呢,这倒是简单,”李大反而只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我反正是要在洛城待个三年五载的,那米行先以我的名义开着,到时候你暗里一步一步接手,三五年之后,那店面与现在相比,肯定是不一般了,你有了银子,还怕她不成?”

    想来也是,慕染却始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只是蹙着眉头、

    李大一见她这副表情,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只是故作悲痛地说道,“慕染啊,你不会是不相信李叔吧?!”

    “哪能呢?”慕染笑道,“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李叔你要在洛城住上三五年?”

    “不可么?”李大只笑。

    “当然不是不可以了,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慕染虽然这样说着,只是那笑容里却有些古怪的。

    李大并不知道自己与苏钰的事情的,她又与自家的几个舅舅的关系在长安时本就要好,如今在扬州恐怕几人早已是打成了一片,更何况黎家人只以为自己再洛城玩着,就连慕家的事情都是不知晓的,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这里发生的腥风血雨……

    慕染实在是不敢想了,更何况,就是李大知道了,一定会日日夜夜苦口婆心地教训自己的吧。

    一想到这里,慕染的身子一哆嗦,只是讨好地望着李大,说道,“我说,李叔,我被慕家的人带回去的事情,您没有和我家里人说吧?”

    “我也是才知晓的,”李大不假思索地摇了摇脑袋,不过转而就反应过来,“这可是大事,你竟然还瞒着他们?”

    看吧,看吧,李大果然不可信!

    “娘之前早已被慕家人伤透了心,我只是不想她再伤心了。”慕染故作委屈。(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九章

    林氏在山中遭此大难,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引人非议,她把事情压下去,也是为慕家的面子着想。

    林氏进门之前特意看了一眼慕染。

    慕染是心领神会,赶紧笑着说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老太太不吭声,只是沉默着进了府里去。

    哪只林氏一夜未归,慕府早就是炸开了锅,庭院里挤满了上上下下的人。

    “成何体统!”林氏皱着眉头,手中的拐杖驻在地上,发出了沉默的声响。

    下等的丫鬟们早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只是留着慕家的老爷公子小姐并几位妯娌印着老太太,面上是安下心来的笑脸。

    林氏依旧铁青着脸,却只是冷冷地说道,“这丫头日后就是咱们慕府的人了,吴麽麽,你去教导着些,我也不盼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求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慕染愕然,这事可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她一着急差点儿惊呼出声,只是当着大伙的面,这才无奈地说道,“老太太,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将地契给了您,就不再是慕家的人!”

    “慕家的血肉,岂是你说改就改?”林氏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怒念葑只是悄悄地握紧了黄贯的手。

    还是林氏的大儿媳尤氏做了主,让吴麽麽带了慕染下去,慕染虽然不肯,只是瞧着老太太阴森的眼神。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他们人多势众。自己是不好硬拼的,只能乖乖地跟着吴麽麽下了去。

    春儿看着消失在眼前的慕染,又看着面色凝重的老太太,似乎也看不穿她的心思,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回了她的院子里。

    慕念薇却在这时拍着手,“太好了,我有妹妹了!”

    慕念葑却笑。“你妹妹还不多么?”

    “这妹妹新来的嘛!”慕念薇只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念葑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贯的眸子却暗了下来,别人还不知道这个小蹄子的心思,自己还不知晓么?那是因着家里的妹妹们她都欺侮得烦厌了。这时候是想换一个新花样来着。

    这个慕念葑啊……

    小小的无事里,黄贯将媳妇搂在怀中,叹了口气,“葑儿。你是不是太宠着你这个妹妹了。”

    慕念葑虽是一如既往地温婉地笑着。只是笑里却有几分苦涩,眼角更是泛着泪光,“都说长姐如母,念薇七岁的时候,母亲就撒手人寰了,父亲又长年在外,更有姨娘庶妹们的欺凌,我不护着她些。还有谁能护着呢?”

    瞧着自家媳妇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黄贯自是一阵心疼。紧紧地搂着,若是慕染此刻瞧见了这般场景,肯定不会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儿还会说出这一番甜言蜜语的。

    “我会疼你,好好地疼你。”正说着,黄贯的眼眸幽深,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

    “这还是白日。”慕念葑只是痴痴地笑,欲拒还迎。

    若是慕染见着了,恐怕是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阿……嚏!”慕染只觉得鼻子里一阵痒,忍不住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惹得领着她的吴麽麽一阵白眼。

    “我可是用帕子捂着的。”慕染努力地挤出了一个自认为灿烂无比的小脸,“李妈,您就放心吧,我可是讲卫生的!”

    “六姑娘。”想来这个吴麽麽早就把自己的底探得一清二楚了,只见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咱们慕家可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就连皇上那也是要看咱们几分薄面的,如今你既是进了慕家的门,想必整个洛城也早已是满城风雨了,您不好好学着规矩,可是要丢了慕家的脸面的!”

    “明白,明白!”慕染连连鞠躬点头,讪讪地笑着。

    那吴麽麽显然还没有过完了嘴瘾,只吧唧吧唧说个不停,“咱们府上的公子小姐哪个不是咱们的门面,公子们不但文韬武略,甚至连齐射之术,也凡同寻常;姑娘们更不必说,每日总有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的,不过六姑娘您也不必自行惭秽,既然您在我手上,我自会好好听从了老太太的吩咐,教导教导您的!”

    呵呵,是落到了你的手里,只能被你给生吞活剥了吧!

    当然这一番话,慕染不过是在心里说说的,她表面上只是淡淡含笑,似乎是听懂了,等到这个吴麽麽说的累了,停顿着歇息着,慕染这才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只是慕染方才瞧见了慕家的门槛,也没有烂啊!”

    此话一出,差点儿没让这个吴麽麽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只不过冷着脸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歪着脑袋,很认真地说着这一番话,似乎是真挚地说这话的时候,吴麽麽只能把什么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对了。”慕染似乎在此时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的幽幽说道,“方才吴麽麽说了咱们慕家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那么礼仪举止自然都是与别处不同的,是么?”

    “自然。”说到这儿,李麽麽就是一阵得意。

    慕染这才微微眯起了眼睛,笑着说道,“那还请吴妈您不要贵人多忘事,慕染也不是普通的六姑娘,怎么说,貌似我也是我爹正室的女儿,所以,我是嫡女喽!还请吴妈您不要将我当庶女看,更不要将慕家的堂堂尊贵的嫡女当成了那些个婢女之类的,吴妈,您说是么?”

    “是,是。”慕染满意地坐在了椅子上,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吴妈的脸色发白,这才接过了丫鬟递来的茶水小饮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忽然变得手足无措的吴妈。“咱们现在是要学习什么规矩了?”

    看着这个吴麽麽如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就焉了下去,慕染心中便是暗自得意。对付这样的人,她自是知道就是应该先发制人的,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

    慕染便愈发的优哉游哉了起来。

    这一夜,慕家的人悉数睡下,虽说这深宅大院的,不过慕染既然是摸清了路子,再跑出去自然是难不倒她的。

    转眼就到了仙乐楼门口。慕染刚想着进去,却别人拦住了去路。

    “姑娘,这可是公子们寻欢作乐的地方。您若是想要吃饭,就请去别处!”看着面来,想来是新来的。

    只不过慕染打量着她,看着此女子面容姣好。面含秋波。却要站在门外,倒也是憋屈了,怪不得态度如此之差,感情是有怨气憋在心里啊!

    慕染却只是笑道,“姑娘怎不知我不是好女色的?”

    仙乐楼此刻宾客盈门,门口早已是人来人往,慕染的话并不低,不少人都惊愕地回过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就这般堂而皇之地将话说出来的姑娘。

    那拦住慕染的女子脸色也有些惊愕,好死不死。竟然拦住了个女断袖!

    若琳缩回了自己拦着的手,只觉得面子丢掉了,更是连连后退了几步,看着慕染的眼里皆是恶心的神色。

    慕染一见她眼里的鄙夷,心里就不满了。

    小样,我还没嫌弃你是个卖身的,你倒是先嫌弃我来了。

    只不过这般的人,慕染自是不会在意的,只是依旧含笑道,“敢问这位姑娘,我现在能进去了么?”

    “不行,仙乐楼是何地,岂是你这样的人能来的?”回答自己竟然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慕染的眼里似乎有什么闪过,却只是慢悠悠地自腰间拿出了一包鼓鼓的钱袋,别有深意地凑着她的耳畔,小声说道,“姑娘,这些钱,买你一夜,可好?”

    若琳不由得动了心,她初入仙乐楼,之前也是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还没有见过这般多的银两,里边起码有百八十两了吧!

    只是……

    她却未动。

    慕染只是勾起了嘴角,打开了钱袋的一角,露出了里边的银光闪闪,几乎亮瞎了若琳的眼睛。

    “姑娘,方才琳儿是与你开玩笑呢!”没想到慕染这才话音刚落,那若琳忽然媚笑着勾着慕染的胳膊,亲昵地迎了她进入了仙乐楼之中。

    这下可是换成了慕染全身起鸡皮疙瘩了,虽说想要抽开若琳的手,哪里晓得她捆得自己紧紧的,俨然是如狼似虎了。

    “慕染,你可来了!”还好白湛这时及时出现,二话不说,只将慕染拦进了自己的怀中,含笑望着若琳,“琳儿,方才慕染是同你胡闹呢!”说完二人就进了去。

    独留下若琳站在华灯初上的黑夜里,气得咬牙切齿。

    “你该不会是觉得这样的美人儿放在门外边可惜了吧。”白湛揽过慕染的肩,避开了略显得拥挤些的人群,只是含笑说道。

    慕染意味深长地笑着,“本来是这样的。”

    “本来?”白湛挑眉。

    慕染依旧笑着,“不过那位姐姐空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个位置,才适合她的,不是么?”

    白湛嘴角的噙着的笑容愈发的幽深些了,这才将唇附在慕染的耳边,低声说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快说与我听听!”

    “呵,倒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慕染想起来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只是撇了撇嘴说道,“不过闹心的事情却有一堆,你说我怎么就会摊上了那么一个极品老太太呢?”

    慕染说着只望着厅里的高高架起的圆台上望去,她现在是知道为何自己身边围着这么多人了,气氛瞬间高涨,是前所未有,只不过都是冲着阿秀来的。

    水袖翻飞,鼻尖萦绕着醉人的芬芳,直叫人如痴如醉。

    白湛不愧是个经商的,早已高高挂起了牌子,依次标着众人的价钱,为首的自然是阿秀了。

    慕染只不过是瞥了一眼,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竟然足足有百万两,还是黄金。

    她半张着嘴巴,大吃了一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简直比我一年赚的还要多!天哪,只是在这儿跳支舞就那么好赚钱?!”

    怪不得夜里见到的都是男人们,白日里见到的都是陌生的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了。

    “若是你去,比这个价钱还要高的。”白湛意味深长地说道。

    慕染当然没有明白过来白湛的意思,也只能怪他的话藏得太深,也只有有心人才听得出来。慕染却只当是个玩笑话,赶紧摆了摆手,他不过是想到了慕家的那位老太太。如今她不过是偷偷地跑出来,已经是胆战心惊了,若是被那位老太太知道自己还染指了这勾当,估计是要将自己浸猪笼了。

    这样想来。吓得一个哆嗦。慕染只觉得寒风阵阵。

    白湛笑了笑,只是揽着她肩膀的手又紧了些。

    好容易等到阿秀退下了台来,聚在圆台四周的人已是散了大半,只是眼里的痴迷却还没有散去,直叫后来的姑娘们气得直跺脚,却只能表面含笑,翩翩起舞。

    慕染早已在房里瞪着,阿秀好清静。从众人的眼里缓缓退下之后,总是要到这儿来的。

    慕染敏乐扣茶水。微微蹙眉,阿秀便是在这时进来的,卸下了脸上的面纱,之间妖娆的红妆,却是神色淡漠,不见半点妩媚,倒是生了疏离之意。

    “这装束,还是不适合你。”慕染只浅笑着。

    阿秀微微扬起了嘴角,却掩饰不住面上的疲倦,只是坐在了榻上,轻声地说道,“慕染,你来了。”似乎就连说话都觉得累了。

    “阿秀,你瘦了。”慕染犹豫良久,这才轻声说道,眉眼间尽是对她的担忧。

    阿秀只是浅浅地笑着,不置可否。

    一时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有些话,终是说不出口的。

    许久,慕染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终于问道,“你的价钱那么高,可是什么人?”

    阿秀一愣,想了一想,这才说道,“你知道的,我本不在意这些的,只是好像是敬王。”

    敬王,慕染思索着这又是哪个人物,忽然一拍桌子,不敢置信地说道,“那不是你皇叔么?!”

    “她并不知这是我。”阿秀只笑。

    慕染这才放下了新来,方才真的是要吓死她的节奏啊!

    并没有谈多久,只是因了天色已经蒙蒙大亮,慕染不得已,只能起身欲要回了慕府去,只是临走之前,慕染想着这般再夜里偷偷溜出来也不是个法子,迟早都是要被发现端倪了的,这才握着慕染的手,只是说道,“阿秀,如今慕家的人牵制了我,这几日我怕是不能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秀只是含笑着点头。

    慕染是正欲离去的,只是刚想跳了窗出去,却又停下了脚步,只是侧身问她,“阿秀,若是……你真的会去卖吗?”

    阿秀倒也不惊愕,只是笑道,“你放心,我知晓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慕染似乎这才放下了心来,一个飞身,消失在了泛青的天色之间。

    阿秀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只昏沉沉倒了下来。

    她实在是太累了。

    慕安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只是望着这时才放松下警惕的阿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是轻轻地将她抱到了床榻之上。

    “真是个傻瓜,你这样,又是何必?”

    他的话语很轻,似乎是钻进了阿秀的梦中,阿秀是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轻轻呓语的,只是梦里的她怎么抓也抓不到了。

    一行清泪落了下来。

    慕染刚回了慕府,这才钻进了被窝里,只听得吴妈来唤她了。

    几个丫鬟从屋外整整齐齐地进了来,一人端了镀金脸盆,一方锦帕,并邢窑盏,是恭恭敬敬。吴妈也过了来,却不做声,只是在一旁看着。

    慕染心里知晓这个老妈子明显是来看自己笑话了,若是自己出了错,肯定就是劈头盖脸一阵痛怕,外带扯上慕家几百年的家风又说丢了慕家的脸面也说不定。

    她心下了然,这才蹙眉。只疑惑着说道,“为何不去净房?”

    此话一出,吴麽麽也暗暗吃了一惊。她只想着这丫头看着野性难驯,又是从大山里出来的,哪里知道这等规矩,借机羞辱她一番,也好挣回昨日失了的脸面,却哪里料到慕染毕竟还是皇宫出来的人,那正一品的位置可不是白白坐上去的。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信手拈来。

    眼看着漱口、净脸,样样无措,吴麽麽只是撇了撇嘴。未说了些什么,只是恭恭敬敬地俯身说道,“姑娘快些把,老太太还等着您用饭呢。”

    慕染跟在吴麽麽的身后。只是暗暗地朝着她吐了吐舌头。趁她不注意又做了几个鬼脸,只叫身旁的几个丫鬟偷偷窃笑着,只是吴麽麽板着脸看着,又不见些许端倪。

    慕染将手指覆在了唇上,示意几位姐姐妹妹噤声。

    殊不知那些个丫鬟们在慕家日日夜夜被那不苟言笑的气愤熏陶着,只觉得生活困倦不堪,没了乐趣,本想着跟了这么一个没什么地位的主子。自是最下等的奴婢,没想到却也拾到了不少的乐趣。更是暗自庆幸。

    想来慕染的庭院倒是偏僻的很,走了许久,才到了吃饭的厅堂里。

    慕府一家人早已都坐下了,林氏的脸色难看的很,只想着这个小蹄子果然是没有教养的。

    见是慕染来了,几个妯娌并几位姑娘们脸上已是不悦的神色,慕染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能僵硬地坐了下来,就是脸上的笑容也是僵硬得如同冰块一般的。

    “当真是没了规矩!”林氏只是冷声说道。

    几个姑娘们便是面带嘲讽了,只是看着慕染应该如何应对。

    慕染倒也无所谓,只是含笑说道,“慕染来晚了,还请老祖宗赎罪,特意备了些礼物来聊表歉意。”

    这话一说,几个人更是不屑的神色,一想到那黎家不过是穷乡僻壤里的破落户,还能有什么宝贝,一个个神色异样,只是等着看笑话去!

    慕染倒也不恼,只是唤了丫鬟来,端了一个装饰精致古色古香的檀香木盒子,递到了林氏的眼前。林氏只是面无表情地叫丫鬟接了过来,想着不管是什么自己都只是淡然地应一声即可,想着她也不会送出什么宝贝来的。

    只是没想到丫鬟愚笨,竟是连盒子也开不了,手足无措,也不知如何是好。

    慕染倒是不动声色,只是饮了一口茶水。

    林氏只睨了她一眼,想着这个丫鬟是留不得了,竟然蠢到了如此地步,只是唤了春儿前去。春儿想着自小便是跟着老太太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有见过,这不过是用了些几家之术罢了,还未等林氏使唤一声自己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只是还没有几下,她却已然急出了冷汗来了。

    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打开的。

    慕染依旧只是淡然地笑着,看着一大家子渐渐忙活起来的人。

    最后,慕家的慕六郎慕宇是坐不住了,自告奋勇地起了身,挽起了袖子就要开了盒子去,“这么有趣的玩意儿,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如何开了!”

    却也是无能为力。

    慕念薇却只是痴痴地笑着,“想来这盒子都如此奇妙,那里边的东西一定是精贵无比的了,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说的,表面奉承,慕染只是淡淡地瞧着她,嘴角噙着笑,却还是听出了话来的别有深意。

    不过是盒子空有噱头罢了,内里,还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呢!

    慕染这才起了身,故作疑惑地说道,“为何几位哥哥姐姐们如此费力,我倒是觉得简单得很!”

    说罢她只是接过了盒子,将盒盖子轻轻往外一推,那盖子便自己弹了出去。

    当真是简单!

    慕家的众人,脸都要气得绿了!

    慕染表面虽然淡定,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没错,她就是来秀优越,秀智商的!

    不行啊!

    “送的可是什么宝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林氏很快就缓过了神来,只是冷声说道,斜了慕染一眼。声音幽幽,“也叫我这个老人家开开眼!”

    慕染这才拿出了一串金丝香木嵌蝉玉珠来。

    慕家的人自然是见多识广的,只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串珠子是当年塞外的喇嘛朝贡是专门先给先皇的,据说就是在塞外,那也是绝无仅有,只单单这一串。

    没有想到这个小蹄子竟然还有如此珍贵的宝贝,不拿出来倒是不要紧,一拿出来简直是亮瞎了众人的狗眼!

    “如此珍贵的东西,该不会是赝品吧!”慕念薇却在这时撇了撇嘴。只不屑地说道,什么珍贵,她才不信这个穷乡僻壤的丫头还会有这般的宝贝。只是一脸嗤之以鼻的神色。

    黄贯忽然在此时拍手就好,“当真是宝贝!”

    直吸引了慕家上下一众人的眼神,皆是疑惑,不明白黄贯要帮着这丫头说话。

    黄贯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朗声笑道。“我确实听闻皇上曾建将这一串玉珠送与了哪一位一品大臣的,如今却才知晓,竟然是你这个丫头!”

    说着更是暗暗地对着慕染挤眉弄眼的。

    可叫慕染好生奇怪,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同这个黄贯不是很熟的?

    不过人家既然如此说了,慕染只是淡淡含笑,“这玉珠开过光的,放在我身上自然是无用。老祖宗毕竟是诵经礼佛之人,倒也是物尽其用了。”

    说的毫不在意。跟个什么似的。

    慕家有些人反正是坐不住了。

    只不过林氏一听说这玩意儿是佛前的东西,一下子恭敬了起来,如此珍贵的东西,又是如何大做文章?林氏赶紧叫身旁的春儿收了去,在祠堂里好生供着,这才收了眼神,只是淡淡地看着慕染,让她坐下。

    旗开得胜,慕染心里好不得意。

    她本以为慕家一个个都是极品的主子,不过现在看来,在这儿,乐趣还是挺多的嘛!

    用罢了早膳,各自也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慕念葑只是默然,不发一言,且神色淡然。

    黄贯似乎有些淡淡的失落,有些委屈地看着慕念葑,“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我要帮着那丫头?”

    “你自是有你的用意的。”然而,慕念葑却只是淡淡含笑,“妾身自然是信你的,不好多问。”

    “我在荆州认识了一个老朋友了。”黄贯这才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来,搂着怀里的娇妻纤细的腰肢,“他托我好好照顾这丫头,若是我日后帮着她说了什么话,娘子是否介意?”

    “相公高兴就好。”慕念葑只是温婉地浅浅一笑,是妻子贤良淑德的模样。

    黄贯这才释然。

    且说慕染看着这一家子一个个都是不好惹的架势,吃过了早饭便想着脚下开溜,没想到却被慕念薇叫住。

    慕念薇只是淡淡含笑道,“慕染妹妹,你进府这么些日子了,我还没和你好好聊一聊呢!”“呵呵。”那一瞬间,慕染的面部表情却是有些抽搐,却只是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姐姐想要聊些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慕念薇只是亲昵地拉过了慕染的手,笑着,“想来你对这院子里毫不熟悉吧,我来引着你逛逛可好?”

    这笑里藏刀,深深地戳进了慕染的胸口,是一阵内伤。

    慕染又哪里能够说不的?!

    慕念薇一个颜色,那些嫡女小姐们便呼朋引伴地跟了上来,而那些没什么地位的庶女只能怯怯地缩在角落里,瞧着慕染的眼睛里满是同情。

    却也是为自己暗自松了一口气。

    四姑娘挖苦的本事她们不是不知道,再加上这些小姐们的嘲弄,慕染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也是,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在这大宅门里,又哪里来的依靠?

    慕染自然是不怕的,跟这些姐姐妹妹们周旋,就跟斗小猫小狗玩儿似的,这样想着,她便兴冲冲跟着慕念薇走了。

    七拐八拐,竟然绕道了自己的院子里。

    想来瞧着这些人眼里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神色,这般偏僻的地方自是不曾涉足过的,只是外表看着这般破落的地方,眼睛里的鄙夷就已经表露无遗了。

    “这又是哪个破落户住的地方?”慕念薇用帕子捂住了嘴。憋不住脸上的笑意,“是你们的奴婢们?”

    果然啊,果然。这个丫头!

    慕染倒也不生气,只是慢悠悠地说道,“这是我的院子呢,我一时也好奇,竟然叫慕家的小姐住这样破败的地方,难不成这深宅大院,竟是拿不出像样的院子不成?”

    一句话堵得慕念薇说不上话来。只是冷哼一声,“妹妹何不领了我们进去瞧瞧?”

    求之不得!慕染说着就将一行人带了进去,又叫丫鬟们奉了茶。却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丫鬟名唤三儿,当初三儿没了之后,白湛很快就补了一个上来,如今怕慕染在慕家无亲无故的。便给了她去。

    这个三儿。倒还算聪慧。

    进了里屋,拿出了一个透明模样的杯盏来,递到了几位姑娘的面前,又倒了茶来,那茶杯也精致,没有被盖子不说,通体晶莹,竟然还能到里边的模样。

    有几个姑娘把持不住。早就已经惊呼出声,却被慕念薇一个锋利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只是在心中暗暗惊叹着。

    慕染倒是不送声色,只是略带着歉意说道,“几位姐姐妹妹,慕染的院子里没什么好东西,怕是要委屈你们了。”

    茶叶半浮在清水之中,沉沉浮浮,看着倒有趣。

    慕念薇不语,她如何能叫这个小蹄子看低了自己,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

    装模作样。

    其她几个姐妹刚想跟着她。

    谁知慕染却在此时急急地说道,“姐姐如何将那茶水喝了,那用来看得,如何喝的了?”

    不早说!一句话呛得慕念薇几欲要将慕染捏死了,不断地捏着嗓子咳嗽着,慕念薇的眼里是锋利的光芒,只是看着慕染无辜的眼神,分明是写着,“你又没问,如何又怪我没有同你说?”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慕念薇不禁紧紧地扣住了桌角,强压着心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

    慕染这才幽幽说道,“三儿,快倒了茶来!”

    这回沏的是一壶好茶,只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倒是没有人敢再喝一口了。

    可叫慕染暗暗心疼起来,早知道就不拿出这么好的茶叶了,倒是糟蹋了一壶好茶。

    慕念薇瞟了一眼简单的厅室,想着这装饰实在是太过简单,也没有什么珍贵的玩意儿,想着那串不知道什么来历的玉珠子大概就是她全部的家当她还当真舍得!

    这样想着,慕念薇只是不屑地笑了笑,“想来妹妹刚进了府里,一个月的月例定是没有多少的,若是不够花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去,我求了老祖宗,也让你的日子宽裕些!”

    “那就多谢四姐姐了!”慕染面露感激神色,心里却翻了个白眼,想着别说她到时候只会冷嘲热讽,就是真的告诉了那位老太太又如何,恐怕又是劈头盖脸一通,骂自己吧!

    这个慕念薇,慕染又想起前世时她娇柔做作的一张脸来,心里不由得一阵阵作呕。

    不过仔细想来,她与沈洛,倒是般配的很,好在自己总算是脱离了苦海,否则也不知道是要被这二人如何糟蹋的!

    一想到这里,慕染便是松了一口气,却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什么来。

    杯盖去了茶叶上的沫子,慕染这才幽幽说道,“当初沈家的二公子沈洛与我家外公交好之时……”

    慕染说这话的时候只是瞧着慕念薇,果然不出所料,她神色一变,两眼发光的模样简直是要慕染生吞活剥了。

    端着茶杯的手一颤,慕染努力平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那时他送了我外公一件宝贝,那可是好东西呢!”

    “是什么好东西?”见过了慕染的那一串玉珠子,几个人不禁对慕染口中的另一样宝物好奇起来,这之中,慕念薇尤为的激动,只是死死地抠着桌案。

    慕染几乎瞧见了桌案上那深深的印子,只叫她捏了一把冷汗。

    “倒也不是什么尊贵东西。”慕染唤三儿将东西拿了过来。

    又叫几个丫鬟关了门窗,室内顿时一片昏暗。

    盒子打了开,露出了耀眼的光芒,几乎烧灼着众人的眼睛。

    “我倒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夜明珠罢了。”慕念薇自然是不稀罕这等东西的,只不过因了是沈洛送的,那眼神却又带着分明的渴望,直叫慕染在心里乐开了花。

    “慕染,你如何有那么多宝贝的,真是厉害!”已经有几位姐妹动摇了,其中七姑娘慕香菱眼里更是毫不掩饰的羡慕的神色。

    她是慕家大郎的小女儿,平日里是蜜罐子里泡大的,虽然见过了不少的夜明珠,还没有见过那么大一颗的。

    “姐姐妹妹既然如此喜欢。”慕染目光灼灼望着慕念薇,将盒子递了去。

    慕念薇心里一惊,只当她这话对自己说的,急不可耐地就要接过来。

    谁知慕染竟然越过了她的手,只递到了香菱的面前,“七妹妹,给你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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