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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英雄传全文阅读

作者:古金翔著     太湖英雄传txt下载     太湖英雄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回 茶中毒药

    冯平被他吓了个半死,浑身颤抖不停,瞪大了一对细小眼珠子愣在一旁,竟是不敢出声半句,心中想起刚才无故吃了骆大元一拳,被他扇了两记耳光,直是打了个眼冒金星,鼻血长流,这番受罪着实不轻,心中寻思:倘若再被他打了,那自己这条贵命还能在么?心下惶恐不已,害怕异常,嘴上不停,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不住磕头,“咚咚”有声,直是赔礼道歉,求他饶命。

    骆大元却是不依不饶,身子猛力摇晃,嘴上大声叫骂,直要上前痛打他一顿方才甘心。

    水痕见不是个事,眉头不禁大皱,喝道:“弄影、承志、武扬,你们三个带了大元快些出去,不得我命令,不准进来。”

    三人应道:“是。”一齐运转体内真气,使足了劲,强行拉着骆大元,奋力将他往厅外拽了出去。

    水若寒挡在水痕身前,见大哥他们已然出去了,跟着也要出去。

    水痕道:“寒儿,你留在这儿。”

    水若寒“哦”了一声,回转身来,站在水痕身旁。

    水痕望着骆大元背影,缓缓摇了摇头,“唉”地一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向冯平道:“敝人这大元侄儿脾气暴躁,行为粗鲁,冯副帮主切莫见怪,不要在意。”

    冯平听了,心中惊惧,双手乱挥,连声说道:“不在意!不在意!”眼神中流露出恐惧神色。

    水痕心中痛恨山贼,说话口气比之常人已然不客气了许多,当下见着冯平猥琐神情,心中想笑,却也勉强忍住不笑,缓声说道:“刚才听冯副帮主意思,想是要活,既是要活,敝人心中倒是有个主意,与你说了,看看能否商量得通?”瞥了冯平一眼,道:“只要这个主意商量通了,冯副帮主将来不仅能活,而且,还能活得更为精彩。”

    冯平听他口风,隐隐透着生机,颤声问道:“什么主意?”

    水痕见他心动,脸上微微一笑,道:“敝人这个主意,说了出来,原也容易得很,只不知道冯副帮主肯答允否?”

    冯平心中奇怪,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急道:“好说,好说。”

    水痕见他神色古怪,微笑道:“敝人也不饶弯子了,这便说与你听。”顿了一顿,道:“冯副帮主,你若存心要活,这便率领太湖帮全帮上下人等投靠了我们英雄帮,奉了我为帮主,你仍然做了帮中副帮主,你看如何?”

    冯平听了,心中迟疑,颤声道:“这个……这个……”

    水痕知他不肯爽快答应,当下“哼哼”冷笑,道:“你不答允也行,只是你刚才已然喝了毒茶,若在三日之内不曾服得解药,那便必死无疑。”

    冯平一听,“啊”地一声,失声惊叫出来,一对细小眼珠子瞪得滚圆,叫道:“毒,毒茶?”

    水痕“哼哼”冷笑道:“刚才那杯茶中,我已命人下了毒药,茶中之毒,名为‘三日丧命散’,是敝人独门秘方配制,解药也只有敝人才有。”顿了一顿,道:“但凡服食这种毒药之人,三日内若是未曾得到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而死,七孔流血而亡。到时候,非但死相难看,而且,定然死得很惨。哼哼。”

    冯平吓得脸色惨白,面无人色,一对细小眼珠子圆圆睁着,嘴巴大张,舌头吐在外头,浑身僵在那儿,不能动弹,直似一具活僵尸。吓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事,颤抖着声音,战战兢兢道:“我……我没将水喝入肚中。”

    水痕冷冷地看着他,来回踱着步,忽然听他这般说了,眉头不禁一皱,脑筋立马反应过来,“哼哼”冷笑道:“既然茶水入口了,还能没有喝入的?喝入少量,也是喝入。”

    冯平听了,心中虽然将信将疑,不过自己中毒,这可非比寻常,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纵然未曾中毒,也当中毒处理,更何况自己虽然将大部分茶水都喷了出来,可仍是有少部分水汁透过牙齿流入了肚子里头,这个不会有假,想到这儿,已然信了,这般一受惊吓,忽然之间感到浑身上下不舒服起来,便似有千百条虫子在钻一般,隐隐发痒,情知性命已在旦夕之间,勇气胆量徒然间增长起来,强自镇定心神,心道:天大地大,不如命大,什么都是浮云,还是保命要紧。便颤抖着声音道:“我……不……小人……小人依你,小人……小人什么都依你。只是……只是……”

    水痕道:“有话请说。”

    冯平道:“只是小人身在这里,行动不得,帮里兄弟却都四散在各处岛上,若要联络他们一起投降贵帮,却又怎生联络好呢?其中难处,这个……这个帮主应能理会得。要不……要不……”

    水痕问道:“冯副帮主有何高见?”

    冯平细眼一眯,犹豫半晌,定了定神,道:“要不,你先给了小人解药,让小人解了身上之毒,保住了小人这条命,然后,放了小人回快活岛去。小人向你保证,只要小人顺利回去,定然按照你的意思,率领本帮上下兄弟,共同投降你们英雄帮,你看如何?”

    水痕听了,“哼哼”冷笑,道:“冯副帮主急着想要解药,急着想要回去,这番心情敝人也能理会。只是按照敝人意思,须得太湖帮先投靠了本帮,敝人才能给你解药,才能放你回去,不然的话,本帮兄弟心里不安,要怪敝人处事不当了。”

    冯平声音发抖,道:“那……那……那这事,本副……不……本小人便无能为力了,只是……只是……只是平白无故搭上了小人这条命。”

    水痕哈哈大笑道:“敝人将来还有许多事情要请教于冯副帮主,怎么能让冯副帮主随随便便便死了呢?”顿了一顿,道:“联络太湖帮帮众事宜,敝人心中已有计较,冯副帮主只须照做就是,不牢多费心思。”

第七十五回 高帽子

    冯平听了,脸上颇有失望神色,“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水痕向水若寒道:“寒儿,你把门打开,和外面的刘远说一声,让他取来文房四宝。”

    水若寒答应了声,走到门口,“吱呀”一声,将厅门打开,和刘远说了些话,转身回到了水痕身边。

    不一时,刘远快步闯将入来,手上拿着一个托盘,盘内放着笔墨纸砚,见着边上有张长大桌案,走到跟前,将文房四宝从托盘中一一取了出来,尽数放在了桌案上,转身走出了聚义厅,顺道“吱呀”一声,将厅门关上了。

    冯平望着桌上文房四宝愣愣发呆,不明其意。

    只听水痕说道:“冯副帮主,敝人心中这个计较说了出来,办起来也是颇为容易。”望着冯平,正色道:“只须你亲手写一手札,信上言明让你帮中所有头领,但凡有分量的,通统到这逍遥岛上来,共同商议大事即可。来时不准携带兵刃,不可携带帮众,以三日为限,倘若逾期不到,后果自负。哼哼。”横眼扫了冯平一眼,冷笑道:“这事,想来冯副帮主定然是有能为力的了。哼哼,想来,你冯副帮主发话,你帮里兄弟是不会不听的罢。”

    冯平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额头上冷汗顿时不住渗将出来,慌乱之余,急忙抬起右手,擦了一把额头汗水,心中不住嘀咕,左右为难,颤声道:“这个……这个……”

    水痕见他想要偷奸耍滑,不拿个准信出来,“哼”了一声,冷笑道:“倘若这事不成,或是其间出了什么岔子,其中危险,想来冯副帮主应当理会得。”说着,白了他一眼,“哼哼”冷笑。

    冯平心中一惊,暗道:他的意思莫非是说,这事倘若被我办砸了,必然不给我解药,让我肠穿肚烂而死,七孔流血而亡,要了我这条贵命?阿哟,这可如何是好?心中惊慌,颤声说道:“那……那……那何时给本……本小人解药?”

    水痕缓声道:“冯副帮主放心就是,只要这事成了,解药立马给你,绝不食言。”

    冯平惊疑道:“帮主大人大量,一言九鼎,说话可要算话啊!”边说边跪下身来,“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水痕看着好笑,勉强忍住不笑,强装正色,俯下身子,将他扶起,道:“冯副帮主尽管放心,本帮统领太湖之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冯副帮主,这个解药,是铁定要给你的。”

    冯平听了这话,心中略微宽慰,站起身来,“呼”地一声,舒了口气,定了定神,道:“可是要小人写信?”

    水痕“恩”地一声,点了点头,微笑道:“这边请。”站起身来,带着冯平走到桌案前,让他当即书写。

    其实,墨已研好,纸张摊开,冯平走到桌案前,定了定神,提起湖笔来,蘸着墨汁。

    水痕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帮中可有多少位头领?”

    冯平转过头来,道:“本帮大大小小头领,往少了说,也有五百号人,可是要全都召了来?”

    水痕一怔,摇了摇头,道:“只拣有分量的召。”

    冯平“哦”地一声,点了点头。

    水痕仍觉不妥,问道:“有分量的,有多少呢?”

    冯平看着墨汁,道:“全都很有分量。”

    水痕听了,大皱眉头,寻思:英雄帮帮众连同我们七人在内,合在一处,也只有二百多人,刚才那番打斗,死伤又已过半,倘若山贼头领来得太多,造起反来,咱们若要强压,怕也强压不了,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倘若被他们反客为主,那就糟了。思量片刻,道:“敝人素闻,太湖帮中三十六岛,七十二峰,每岛一主,每峰一头,可有此事?”

    冯平提起笔来,看着笔尖墨汁滴入砚中,道:“这事,确是有的。”

    水痕道:“这三十六岛岛主,七十二峰峰主中,岛主职权是否大于峰主?”

    冯平被他连番提问,心中奇怪,斜眼望着水痕,眼睛一眯,道:“正是。”

    水痕听了,“恩”地一声,点了点头,心中一安,顿时有了主意,道:“你便下令,只让三十六岛岛主亲自前来本岛,不准携带兵刃,不准携带帮众,也就是了。”心道:只来三十六个山贼,纵然武功再高,咱们手上有这胖子,他们想要撒野,想来也是不敢。即便真要闹事,咱们这边人多,手上又有家伙,却又怕他们作甚?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冯平受到连番惊吓之后,神智已失,本来生性狡猾,鬼主意颇多,这时竟是糊涂,什么也不知道了,直是形同木偶,让人牵着线走。当下被水痕问了个莫名其妙,心中略微思量,想要出言反驳几句,终是害怕,不敢说了出口,情知违拗不过,只得唯诺答应,提起笔来,手上一动,便即书写起来。

    只见他手中拿着饱蘸墨汁的湖笔,右臂迎空横抬,不去碰那桌案,手上不停,三画两描,三横两竖,大笔一挥,一簇而就,白纸黑字,呈于水痕面前。

    水痕拿过来看,见着一张长方白纸上清晰写着:“本副帮主有令:命三十六岛岛主于三日内通统前来逍遥岛上,共同商议大事,不得有误。倘若耽搁了时日,帮规严格,定然伺候。切记,来时不准携带兵刃,不可携带帮众,否则,等同犯了帮规,他日必当责罚。”

    水痕看罢,见着文章笔力遒劲,字迹清晰,意达明确,横竖成行,直赞他好文采,微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这冯平向来只好文墨,不通武功,早年在逍遥岛上,是一位阔绰财主,财大气粗,因出手大方,常与地痞流氓结交,深得**中人喜欢,久而久之,便送了他个外号高帽子。其中缘由,一来,是因他常年喜好戴个大黑高帽。二来,是**中人奉承他,拍他马屁,给他戴顶高帽子,好博得他欢喜,多送些银两给自己花。

    他的为人,也确实豪绰,但凡有人夸他两句,说得他高兴了,他便命府上家丁取出大把银子来,送了给他,毫不吝惜钱财,只要交好他们。时日久了,便与岛上**中人,厮混得很熟,从而结实了太湖帮大当家铁叉王屠斐,与他往来密切,私交甚好,屡次出些鬼点子,帮助于他,得到屠斐赏识,提拔他当上了太湖帮副帮主,权位仅次于帮内五大当家,号称太湖帮第六当家。

    帮内众人,对他也是十分爱戴,人人拥护,直道他是个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好汉子、好首领。

第七十六回 父子谈话

    当下水痕看了书信后,想起一事,问道:“只不知太湖帮中首领,除了冯副帮主之外,谁的威望最高?”

    冯平听他这般问了,心中不明其意,眯了眼睛,好是疑惑,支吾着道:“这个……那个……”

    水痕知他心思,冷冷笑道:“你说了出来,敝人好将这信送了给他,让他聚集帮内各大头领,号令他们一并前来。”

    冯平“哦”地一声,点了点头,睁大一对细小眼珠子,急忙说道:“对面快活岛上有本帮快活岛岛主张成驻守,他是小人亲信,识得小人字迹,帮主只须将信札交了给他,也就是了。”

    水痕听了,“恩”地一声,点了点头,微笑道:“很好。冯副帮主,这里没你事了,先去安歇了罢。”

    冯平“哦”了一声,唯唯诺诺,恭身站着,只感浑身不舒服,肚子里的肠子脏器便似已经溃烂了一般,好是难受,只盼水痕早些给了自己解药,让自己吃了,也好保住性命。

    水痕向水若寒道:“寒儿,你去把门打开,叫刘远进来,让他带了冯副帮主去找间厢房,好生安顿了。”

    水若寒答应了声,转身走到厅门口,“吱呀”一声,将门打开,呼唤刘远进来,带了冯平出去。

    刘远在门口守侯,听到呼唤,立马走进聚义厅内,按照水痕指示,将冯平带出,在院子里转着,找厢房去了。

    冯平为人胆小,畏畏缩缩,走出聚义厅时,仍是面朝水痕,恭身站着,倒退着步子,慢慢移将出去,只盼自己对他恭敬有加,把他马屁拍好了,他一高兴,立马便给了自己解药,救了自己性命。哪知,走到门口时,一不留神,一脚踏着一个高物,被门槛拌了一下,“哎哟”一声,一个倒转元宝,骨碌骨碌,滚了出去,栽了个大跟头,好是滑稽,引得厅内厅外众人一齐哈哈大笑。

    冯平摔得好疼,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跟在刘远身后,哎哟哎哟,一瘸一拐地走了。

    水痕笑了一会,见冯平去远了,定了定神,便不笑了,望着手中信纸,心中寻思:此事事关重大,却是马虎不得,送信这事,须交由可信之人去办,方才放心,只不知,让谁去办好呢?斜眼看时,见水若寒在侧,心道:还是交由我儿去办,最为妥当。道理有三:一来,他是我儿子,我最信得过他。二来,我儿可趁这送信机会,趁机在帮中多立些功劳,树些威望,将来继承帮主大位,也便顺理成章。三来,山贼虽然狠毒残暴,若是见到他们头领信札,想来也会乖乖服从,不会刻意找茬,为难我儿,纵然他们想使些手段,使诈暗算,寒儿身怀武功,想要脱身,料来也非难事,适才入湖中擒拿山贼首领,已是证明。想到这儿,呵呵笑笑,向水若寒道:“寒儿,为父有件事让你去办,你可愿意?”

    水若寒奇怪,问道:“什么事?”

    水痕将手中信纸在空中一扬,道:“便是去山贼快活岛上走一遭,送了这封信去。”

    水若寒眼望信纸,点了点头,道:“孩儿愿意。”

    水痕微笑道:“很好。”顿了一顿,正色道:“这封信干系重大,你可千万要保管好了。记住,必须要亲手将这信交到山贼快活岛岛主张成手上才算完事,若是换作旁人,谁也别给,明白了吗?”

    水若寒见爹爹神色郑重,知道事态严重,“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水痕见儿子已然明白,便道:“好生收了,千万别丢了。”边说边将信纸交到水若寒手上。

    水若寒“哦”了一声,接过信纸,紧紧拿在手里,将信纸折了两折,找着衣衫内袋,放入了怀里,贴身藏好,问道:“孩儿什么时候去送呢?”

    水痕低头沉思,心道:山贼首领被抓,此时定在慌乱,倘若时日耽搁久了,只怕生出内变来,事不宜迟,迟恐有变。便道:“我儿立即动身,火速出发,快去快回,不得有误。”

    水若寒闻言一怔,愣愣地望着父亲,道:“这深更半夜的,不如明日罢。”

    水痕眉头一皱,道:“事态紧急,我儿还是先去把事办了,再行休息为好。”

    水若寒见爹爹脸色凝重,隐隐有些可怕,浑身不禁打了个突,道:“孩儿这便出发了。”转身便要出去,忽听水痕说道:“等等。”

    水若寒站住脚步,回头望着水痕。只听水痕柔声道:“寒儿,山贼行事诡秘莫测,乖张暴戾,此番前去,自己要万分小心。记住,信一送到,立刻回来,千万不要多作停留。”

    水若寒见爹爹满眼关爱神色,心中一动,振奋精神,大声说道:“是!”正要大步而出,突听身后花娇叫道:“寒儿,你别去!寒儿,你过来!”心中一怔,回转身来,见妈妈神色忧虑,右手抬起,正在呼唤自己,愣了一愣,便即快步走到母亲身边,叫了声:“妈妈。”

    原来,花娇心中惧怕厅内骨头,一直坐在白虎交椅上,双眼紧闭着。耳中忽然听到水痕振振有辞,要让儿子立即前去山贼巢穴送一封信,想到山贼向来凶恶,嗜杀成性,吃人不吐骨头,这般龙潭虎穴之地,却又怎能轻易闯入?惊惧之情,比之见到聚义厅内诸多骨头更为恐怖,想到儿子安危,便什么也不顾了,眼睛猛得一下子张开,瞧着儿子所在,大声呼唤起来。

    这时,见着水若寒走到自己身边,心中忧虑,抬起头来,秀眉一蹙,望着水痕,哀求道:“痕哥,帮里有这许多兄弟在,人人都可以去送信,寒儿还小,你便让别人去罢。”

    水痕听了,大皱眉头,走到花娇跟前,低声说道:“娇妹,此事非同儿戏,唯有咱孩儿去,方合正理。其中道理,以后你自然明白。”说着,微微摇了摇头,“唉”地一声,叹了口气。

第七十七回 黑铁锹

    花娇见他神色郑重,似乎另有深意,想到丈夫素来为人谨慎,思考周密,平日里处事,但凡他一开口,拿了主意,十说九对,自己从来只听他的,从未有过反对,此番让儿子行事,其中虽然冒险,只怕丈夫心中定然有谱。想到丈夫料事如神,这一颗悬着的心,也便稍微安稳了些,扭过头来,望着儿子,满脸关爱之情,溢以言表。望了一会,眼圈忽然红了,两颗眼珠子有如明珠一般,亮晶晶的,一闪一闪,便是隐隐泛起了泪光。

    水若寒不忍见妈妈难过,脸上故意装出笑容来,呵呵笑道:“妈妈,孩儿只是去送封信而已,马上便能回来,不须过多担心。妈妈倘若惦记孩儿,那便做些拿手好菜,等孩儿回来,犒劳犒劳孩儿,也就是了。孩儿记得,妈妈每次来京城看望孩儿时,必然亲手做些好吃的菜肴来,让孩儿吃个过瘾。这些菜肴都是太湖中的宝贝,当地特产,其他地方就是想吃,也未必便能吃到,爹妈每次上京时,都是不远万里携带过来,方才得能吃到,其中稀罕之处,孩儿想着就很兴奋。这时想来,这银鱼炖蛋、生呛白虾、辣蒸梅齐鱼,都好吃得紧,孩儿嘴馋,可想得紧了。”说着,故意抿嘴一动,“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花娇见儿子食欲大起,模样滑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道:“妈妈这便上集市去,买了太湖三宝来亲手做给你吃,寒儿乖,可要早去早回了,妈妈做好了菜肴,便和你爹爹一道等你回来吃饭,你若不早些回来,菜肴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水若寒情知这太湖三宝,便是:银鱼、白虾、梅齐鱼,天下之大,只有太湖之中独有,其他水域,纵然再大十倍,也是找寻不到,因而时时想要吃到这三宝,却也只有生长在太湖边上才有这口福了。当下见着妈妈笑了,为了逗她开心,朝她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呵呵笑道:“妈妈放心,孩子知道了。”

    水痕瞧着母子二人对话,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笑容之中却也不禁带了一丝无奈之意。

    水若寒见妈妈已然宽心,便道:“孩儿这便出发了。”

    花娇依旧恋恋不舍,道:“寒儿,快扶妈妈起来,妈妈要送你一程。”边说边把手伸了出来。

    水若寒一把扶住,搀扶着妈妈从黄虎交椅上站了起来,笑道:“爹爹也陪我去码头吗?”

    水痕微笑着点了点头,三人便一同出了聚义厅,走过院子时,见着骆大元等四人尚在纠缠不清,水若寒想上前打声招呼,水痕怕多生事端,便劝止住他,三人自顾自去了,出了缥缈山庄,下了缥缈峰,沿着来时路径,径直走到了东南边码头上。

    一路上,水若寒见着爹爹妈妈忧心忡忡,心中不忍见他们难过,便故意说些高兴话,直要逗他们开心,不让他们多有担忧。

    到得码头边,水痕指着对面一座岛屿,道:“那座岛便是快活岛,我儿只需往那岛上划去,也便是了。”

    水若寒“哦”地一声,点了点头,找了一艘小船,解缆收锚,飞身上了,抡动船桨,便往那座岛的方向划了过去。划了一阵,回头看时,见着爹妈正在向自己挥手,也便左手持桨,右手高抬,向他们挥了挥手,大声喊道:“码头上风大,你们回去罢!”顺着风声,听得父母喊道:“孩儿早些回来!”便道:“知道了!”扭过头去,使出浑身劲道,抡起船桨,朝着东南方向划将过去,啵啵啵啵,船儿吃着桨力,迅速窜入水中,朝着远方,游荡开去。

    其实,天色已然发白,湖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却是朦朦胧胧,一轮红日忽然从东方天水之间跃将出来,瞬时之间,将这层薄雾打散,远处景致,已然全能看清。

    水若寒回头一望,只见对岸火把齐明,码头边两个人影依然站着,只是不走,心中忽然一动,不忍多看,立即转过了头,手上使劲,一停不停,只顾划船,啵啵啵啵,三撑两划,竟是朝着前方猛力划动,不一会儿,前方已然浮现出了一座小岛。

    水若寒抬头看时,见岸边站着十来个人,人人头裹黄巾,手拿兵刃,心中顿时一惊,想要划船躲开时,已然不及,竟是迎面撞了个正着。

    只听岸上一人高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报上名来!”

    水若寒无奈,说道:“在下东青虎水若寒,奉命前来送信。”

    那人喝道:“什么信?”

    水若寒道:“贵帮副帮主冯平亲手写了一封信,特意让我送来,说是面见快活岛岛主张成后,让我亲手呈上。”

    岸上那人愣了一会,喝道:“先上岸来。”

    水若寒将船划进码头,弃了船桨,一个纵身,跃上岸来。

    刚才喊话那人道:“你是东青虎水若寒?”

    水若寒道:“正是。”定睛看他时,但见那人是个中年人,三十七八岁年纪,手上拿着一把大黑铁锹,约莫四十来斤重,长得贼眉鼠目,贼头贼脑,眼神闪烁不停,隐隐露着古怪神色,问道:“你是何人?”本想出于规矩,先行施礼再来询问,怎奈心中确实恼恨山贼,这个念头,也便打消了。

    那人正在瞪视水若寒,忽然听他问起自己姓名,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张嘴嚷道:“我是这狂龙岛岛主马昆,人送外号黑铁锹的便是。”此话一出,立即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眉头一皱,“呸”了一声,嚷道:“老子与你说这个作甚,真是该死!来人哪,夺了他背后刀子!”

    一黄巾大汉快步上前,双手抢出,便来夺水若寒背后钢刀。

    水若寒一惊,一个闪身,避了开去,喝道:“干什么!”

    马昆道:“这是本帮规矩,只要陌生人上岛,手头兵器必定先行缴了,再行定夺。不然的话,立马乱刀砍死,毫不留手。”

第七十八回 快活岛

    水若寒道:“我可是来送信的,要面见快活岛岛主张成。”

    马昆“嘿嘿”冷笑道:“那就更要交出手上兵器,由我们发落了。”

    水若寒心中奇怪,问道:“这是为何?”

    马昆不耐烦起来,怒目而视,嚷道:“你交是不交!”

    水若寒心道:这是他们地盘,我若执意不交出手中兵器,只怕这封信是送不到的了。无奈之余,便从背后解下刀鞘,递给了那个黄巾大汉。

    马昆见了,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右手一伸,道:“拿来。”

    水若寒奇怪,问道:“什么?”

    马昆白了他一眼,道:“那封信啊。”

    水若寒眉头一皱,正色道:“在下奉了命令,必须要当面见到快活岛岛主张成后,亲手将这信交到他手上,让他当面拆阅了才行。否则,谁来讨要也是不给。”

    马昆听了一怔,既而“嘿嘿”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架势,看来,你还真是会些手段。”

    水若寒见他不怀好意,话语之中似乎藏着杀机,隐隐便有动手打斗之意,心中寻思:还是避免惹事的好。心念一转,便道:“这封信是贵帮副帮主冯平亲笔写的,只有贵帮快活岛岛主张成方才能看。事关重大,你是太湖帮中人物,这般大小轻重,应该能理会得。”

    马昆听了又是一怔,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哼”了一声,走到码头边,面朝湖水,伸出右手,将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唇上,朝着空中呼哨一声,“叽”地一声尖响,过不多久,芦苇丛中驶出一艘大船来,慢慢悠悠,船上站着几个黄巾大汉,手抡船桨,正在划船。

    马昆见船只靠岸,一个跨步,跳上了船头,转过身来,冲着水若寒没好气道:“跟我走罢。”

    水若寒道:“去哪?”

    马昆“呸”地一声,白了他一眼,喝道:“走不走!”

    水若寒摸了摸胸口,感到信札妥帖放在怀中,心中无奈,便即一个纵身,跃将上船。

    马昆右手迎空一挥,大声道:“上来几个人。”岸边那几个黄巾大汉看见,急忙答应了声,相互示意一番,上去了五六个汉子,一到船上,便即左右站定,将水若寒团团围在中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一动不动。

    水若寒暗道:这不是监视我么?

    只听“叽”地一声尖响,马昆手放唇上,呼哨一声,船只便拨开水花,破浪而行,朝着东南方一座大岛,游将过去。

    其实,日上三竿,天色已然大亮。水若寒抬头看时,但见远处,万顷湖光连天,渔帆鸥影点点,眼前一座大岛,四面环水,背山面湖,峰峦起伏,林木苍郁,颇似花果山,心中正在赞叹美景,大船已然乘风破浪,慢慢地向这座岛屿靠拢来了。不一时,船只靠岸,船上大汉纷纷下船,绑缆抛锚,登上了岸。

    马昆“嘿”得一声,双脚起跃,跳上了岸,回头瞧见水若寒竟然站在船头发呆,大声喝道:“还不快给老子下船!”

    水若寒回过神来,急忙飞身上岸。

    马昆喝道:“跟上!”“哼”了一声,不去睬他,自顾自在前带路,头也不回,朝西南方向走将过去。水若寒不敢迟疑,急忙跟上。在他后头,那五六个黄巾大汉也是寸步不离,紧紧跟随。

    一路行去,约莫行出二十步远,已然到了一座山峰之前,马昆转了个弯,绕道往右边走。又行出十来步远,一条蜿蜒的山路,笔直呈现在眼前。马昆更不迟疑,觅着这条小路,径直往峰顶上行去。

    水若寒见这山势陡峭,心生疑惑,停了脚步,不往上走。后面那几个黄巾大汉喝道:“还不快走!”在背后用刀尖抵住了他背心,轻轻推怂着他,直让他往山上走。

    水若寒无奈,只得拽开大步径往山上行去,山道狭窄,他三步两步,已然追上马昆,便放慢了脚步,在他后头紧紧跟了,徐徐而进。

    他后头那几个黄巾大汉动作也是不慢,一路上追来,早在水若寒身后跟了,眼睛不住望着水若寒,一直小心谨慎,提防得紧。

    马昆虽然人在前面,头却不时回转来看,或者暗地里低下头来,偷偷瞧着水若寒影子,贼头贼脑,东张西望,似乎对他很不放心。

    水若寒前后瞥瞥,眼中看得分明,心道:他们这是要带我去哪?是去见快活岛岛主张成么?还是其中有诈,他们要在暗中出手,加害于我?心中惊疑不定,手上便不敢大意,急忙潜运内劲,聚于掌中,集中精神,全神贯注,脖子略动,前后微微扭动,瞧着他们动静,只要他们稍有异动,自己便迅捷出手,先发制人,取了他们性命。

    只是走了半晌,迟迟不见他们有何动作,一颗悬着的心,也便逐渐放了下来,寻思:这是山贼地盘,倘若他们存心伤我,双拳敌不过四手,纵然我能耐再大,只怕也决计逃脱不了。又想:我身上有他们副帮主冯平的亲笔信札,这可是个重要差事,眼前这个马昆身为太湖帮一个岛的岛主,多少有些脑筋,想来,在信未送到之前,也不会来刻意刁难于我。想到这儿,心头不禁一宽,戒备之心顿去,愉悦之心顿生,左右望望,欣赏起了沿途风景。

    只这一看,不禁着起了迷。只见两旁青松翠竹,果树成林,溪水潺潺,鸟语花香,湖光山色尽收眼帘,使人心旷神怡,情趣盎然。比及山腰,向下一望,高的是山,低的是坡,有湖有河,有平地,有洼地,道上多有村庄屋舍,两旁屋前舍后多种花树,可谓繁花似锦,果树成荫,好不美丽,好不美妙。水若寒看得入神,“啊”地一声,赞叹出来。

    前面马昆听见,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依旧前行。

    马昆这一回头瞪视,突如其来,水若寒不备,竟被吓了一跳,立马回过神来,凝聚全身功力,以待敌攻。凝望半晌,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依然前行,跨步飞快,望着他的背影良久,“呼”地一声,舒了口气,抬头看时,峰尖处房屋若隐若现,白墙黑瓦,柳暗花明,已然行近峰巅。水若寒看得爽快,心中一荡,暗道:果然是个好去处。

第七十九回 追命刀

    行得片刻,众人已到峰顶,水若寒见这儿空气清新,空旷宜人,顿时心情为之一爽,大为舒畅。

    转过身来,望向远方,举目眺望,但见湖中岛屿形同青螺,诸峰诸岛,依稀可辨,逍遥岛上缥缈峰隔湖相峙,两峰对应,各显风姿。

    俯下身子,望向山脚,远处果林成片,翠竹葱郁,河流似带,稻谷成片,桑柳成行,江南水乡风光集于眼前,尽揽眼底。

    水若寒看得高兴,又是“啊”地一声,赞叹出来。

    马昆已向前走出老远,忽然听到背后一声赞叹,回过头来,见水若寒竟然背转了身子,好似诗人一般,双手负背,昂首挺胸,望着峰下的美丽景色,浑然不动,心中毛躁起来,喝道:“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走!”见他慢慢回转身来,心中来气,“呸”了一声,扭头朝前走了。

    水若寒被他这一声大喝,大好心情顿时“咯噔”一下,没了踪影,心中好不着恼,回转身来,“哼”地一声,白了他一眼。幸好马昆已然回头走了,不然,这下白眼若是被他看到,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是非来。

    旁边那几个黄巾汉子眼见马昆发火,人人惊慌,纷纷催促起水若寒来,直道:“快走!快走!”

    水若寒好生无奈,只得迈开步子,大步向前而走。那些汉子却是紧紧跟在他后头,寸步不离。众人一路向北而行,走出里许,眼前绿柳成荫,已然到了一处庄院。

    水若寒抬头看时,却见马昆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自己,双目瞪视,嚷道:“你给我老实点,乖乖待着别动,若是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向身后那几个黄巾大汉嚷道:“你们几个给我把他看好了,我去里头禀报一声,马上出来。”

    那几人急忙应道:“是。”

    马昆便斜了水若寒一眼,冲他“呸”了一声,转过身子,拽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进入庄院里头去了。

    水若寒见他老是冲着自己大呼小叫,吓唬自己,又老来“呸”自己,心中直是又恼又怒,厌烦得紧,想要当面发怒,却怕得罪了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颇为不便,便含糊其词,假意答应了声,心中骂道:你算哪棵葱,谁来搭理你。这时,见他已然转身进庄院里头去了,望着他背影,怒从心中起,也是“呸”地一声,小声呸了他一句,心道:难道只有你呸我,我便呸不得你了。这一声呸出以后,生怕被旁边黄巾大汉听了去,回头告诉了马昆,那便糟糕至极了,心中发虚,左右张张,仔细瞧着众人神情,看他们是否有些异样,凝望良久,见他们神情依旧,似乎并未听到,心中顿时宽慰,闲来无事,便左右看了起来。

    只见面前这座庄院非常宏大,庄院两旁满栽垂柳,每隔一人便是一株,一株一株,苍翠成荫。庄园东首有一小小竹林,竹叶尖尖,风儿一吹轻轻飘动,“沙沙”有声。再瞧庄院时,正面一扇朱漆大门又大又宽,门上铜钉黄澄澄的,闪闪发亮。大门两旁各挂一大红灯笼,里头隐隐能看到蜡烛。门上一块匾额又长又大,书有“莫厘山庄”四个大字,遒劲飘逸。大门敞开着,两旁各站二名黄巾大汉,一人手持一把钢刀,腰杆笔直,面貌凶悍。水若寒看着庄院规模,隐隐感到似曾相识,仔细一想,想了起来,寻思:敢情和缥缈山庄有几分相似。

    这时,马昆已然出来,冲着水若寒大声嚷道:“张老二让你进去。”又向身后那几个汉子道:“盯紧了。”

    水若寒听了一怔,寻思:张老二是谁?见马昆“呸”了一声,已然回身进去了,心中想着送信,却是无暇顾及其他,虽然暗自疑惑,也不去管到底哪个是张老二了,迈开步子,跟在他后头,走进了大门之中。朝身后看时,那几个黄巾大汉直是快步跟着,一步也不敢落下,水若寒心中顿时为之不爽,暗道:却是搞什么名堂,盯我也不用盯这么紧罢。脚步丝毫不停,一路跟着马昆,走过一条鹅软石路径,在院内七摸八拐,到了一间大屋子前。

    水若寒抬头一看,见这屋子门面挺大,门上匾额书着“聚义厅”三字,寻思:敢情和缥缈山庄是一般建造。

    只听马昆嚷道:“你们几个在外面守着。你跟我进去。”当先迈步跨进了屋内。

    水若寒见他让自己进去,便迈开步子,走将入去。刚到里面,却听马昆嚷道:“张老二,马老三给你把人带来了。”一人“恩”了一声,并不说话。

    水若寒不及听那二人对话,先将眼睛左右飞快一瞄,见着里头陈设布置,果然和缥缈山庄内聚义厅大体相同,心中不禁一乐,“呵呵”笑笑。

    忽听一个声音喝道:“呵呵?哼,你笑什么!”

    水若寒一怔,正眼看时,见中间放着五把虎皮交椅,都是黄色虎皮,居中黄虎交椅上坐着一人,年约四旬,满脸横肉,眼睛一大一小,相貌颇怪,正恶狠狠地瞧着自己,心中“咯噔”一下,吃了一惊,急忙摇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横肉大汉冷冷的道:“没什么?哼,小子,你就是东青虎水若寒么?”

    水若寒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是。”望着那横肉大汉,道:“不知阁下哪位?”

    那横肉大汉冷冷的道:“阁下哪位?哼,本岛主行不改名,做不改姓,姓张名成,江湖人称追命刀,不是别人,就是你要找的人,怎么,你也想对本岛主放上一冷箭不成?哼,小子,听说你是来送信的,可是送的哪门子信?”

    水若寒听了这话,对“放上一冷箭”这句却是老大不懂,当下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信札来,道:“我这里有封信,是贵帮冯副帮主亲笔书写,指明了要你亲手拆阅,看上一遍,信在这里,你便取过信去,过了遍目。”

第八十回 隐蝠教

    那横肉大汉张成把手一伸,冷冷的道:“过了遍目?哼,马老三,给我拿来。”

    马昆一听,动身上前,想要拿信。水若寒牢记爹爹言语:“必须要亲手将这信交到山贼快活岛岛主张成手上才算完事,若是换作旁人,谁也别给”,眼见马昆过来抢信,双手持定信札,使开“虎扑纵”轻功,一个前跃,避过马昆,身子站定,已在张成身前,双手向前一伸,将信札递了过去。

    张成见他身手敏捷,轻巧灵便,脚法飞快,确是上乘轻功,心头猛得一怔,正眼瞧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既而伸出手来,将信札接过,见那信纸折成豆腐块,已然褶皱得紧,当即双手并用,将信展开,从头至尾,阅览了一遍,“恩恩”连声。看过之后,又将信纸正面反面,翻转倒腾,看了数遍,仔细留意纸上笔迹,反复确认,见果真出自冯平之手,确无可疑,心中思虑,眉头紧锁。

    水若寒等了半晌,见张成已然看过信札,坐在那儿将信纸翻来覆去,不知搞什么名堂,便道:“信已送到,在下告辞了。”转过身来,便要朝屋外走去。

    忽听张成喝道:“告辞了?哼,别走!”

    水若寒一惊,回转身来,问道:“不知阁下有何赐教?”

    张成站起身来,将信纸往黄虎交椅上一放,双手负背,朝前走了几步,冷冷的道:“赐教?哼,没这功夫。小子,本岛主听说,你一箭射死了本帮二当家,一手冷箭功夫端的精准,这事可是外头谣传,还是确有其事?”

    水若寒听了,感到一阵莫名其妙,问道:“二当家?不知是哪位二当家?”

    张成眉头一皱,冷然道:“哪位二当家?哼,揣着明白装糊涂。小子,本岛主问你,前阵子你趁英雄帮帮主水淙和本帮二当家刘蟒相斗之际,突然出手,放了一支冷箭,直接将刘蟒射穿太阳穴而死,这事,可是有的?”

    水若寒一听,心中一凛,顿时想了起来,寻思:感情就是追魂刀刘蟒,我刚入英雄村时,放箭射死的那个山贼头领。转念一想,暗道:不好,莫非他们要来找我算帐,替他们帮里那二当家报仇么?心念及此,顿时紧张起来,潜运身上内劲,聚于双脚,目光留意厅中二人,丝毫不敢大意,心道:倘若他们真要如此,不肯放我下山,非要杀我,我便使出“虎扑纵”轻功,奋力一搏,冲出庄院,跃下山去,抢了一叶小舟,逃回逍遥岛去,万一逃脱不了,那也已尽全力,中途就算身死,也已无怨无悔,死得其所了。心中打定主意,嘴上却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打斗中死去,实也怨不得谁。”

    张成冷冷的道:“怨不得谁?哼,岂有此理。”忽然仰起头来,哈哈大笑,喃喃自语道:“刘老弟啊刘老弟,枉你武功超群,刀法精妙,刀子一出,能追人魂魄,怎想到到头来竟会是这种死法,哈哈哈哈!射得好!射得好!”忽然低下头来,唉声叹气,喃喃自语道:“可怜了我那倪嫦妹子,好端端的一朵鲜花,愣是插在了那堆牛粪上,而那堆牛粪也不是普通牛粪,而是一堆奇臭无比的烂牛粪、脏牛粪。哼,我那漂亮妹子,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竟是便宜了他这小子,被他活生生给糟蹋了!当真可惜!当真可惜!”想到倪嫦已然死了,“唉”地一声,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张成、刘蟒、倪嫦三人曾同是隐蝠教门人,听命于教主黑风蝙蝠韦三笑,在里头充当刺客。

    倪嫦美貌,倾国倾城,普天下男子见了,人人着迷,但凡被她奉命追杀之人,纵然武功再高,也经不住她的百般媚惑,人人失魂落魄,神魂颠倒,尚未出手,浑身骨头已然酥软,心甘情愿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心中均想:若能与她共度一宵,一亲她的香泽,纵然立马受死,也是甘愿。可见她之魅力所在。

    倪嫦能入隐蝠教,也非泛泛之辈,武功虽然不强,运用美色迷药手段却是一流,普天下男子只要被她盯上,取之脑袋如同探囊取物一般,随手摘得,容易得紧。江湖中人虽然人人知道她的厉害,但凡男子见到她本人,仍会因自身定力不足,经不住她的甜言蜜语,挑拨勾引,纵然是久经江湖的老手,更或是所谓的老手里的老手,仍会被她迷了心窍,便似喝了**汤一般,一个疏忽,着了她迷药的道,不知不觉间已然送了自身性命,直是魂不知鬼不觉,故而人送外号夺魄汤。因她名气太大,形同蛇蝎美女,又似黑白无常,常来索命,故而江湖中人只要遇见她,便如同遇见鬼魅一般,人人直是能避则避,敬而远之。

    张成、刘蟒、倪嫦三人身在同门之中,张成年纪较长,刘蟒和倪嫦却是年龄相仿,相貌般配,身材合适,身份同等,可谓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成双成对,人间鸳鸯。怎奈张成竟也看中了倪嫦,非要逼着她嫁给自己不可,而在倪嫦心中,意中之人,唯有一个刘蟒,二人共事多年,青梅竹马,早已互生爱慕之心,暗中私定了终身,张成这般死缠烂打,搅得二人好是心烦,疲于应对,若非教主黑风蝙蝠韦三笑从中周旋,调节三人之间关系,只怕刘蟒与张成早已大打出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了。而张成心中,确实也恨透了刘蟒,对他嫉妒之心与日俱增,日盛一日,时时想要伺机暗杀了刘蟒,抢夺回自己心爱的女子,只是碍于教主和众多教中兄弟阻着,想要下手,一时半会却也找不到个合适时机。他见刘蟒外号叫追魂刀,便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追命刀,意思便是为了追求倪嫦,非要取了刘蟒的命不可。可见张成的心思到底有多歹毒了。

    后来,隐蝠教发生突变,朝廷派遣上百名大内高手出来,四下里搜索,誓要找到隐蝠教总坛所在,群相动手,妄图将之一举剿灭。刘蟒、倪嫦二人便趁着教内混乱、门人走散颇多之际,悄然逃入太湖之中,在逍遥岛上找了个风景秀丽之处,自建茅屋,结为夫妻,过起了隐居生活,满心以为二人恩爱,在这山清水秀之地,日子定会过得有滋有味,像模像样,快活似神仙,惬意得很。哪知,没过几日,身上银钱使尽,想要织布耕田赚些钱财,却是实非所长,二人平日里只会杀人,这般男耕女织的普通百姓生活,却又怎能过得惯了?见着开支无处来源,衣食没个着落,心下好不焦急,想到附近村庄去偷去抢,却又违背了江湖道义,违反了隐蝠教教义,万般无奈之下,听说岛上有个财主,名叫冯平,为人豪绰,出手大方,喜欢结交江湖中人,不论**白道,只要会些武功,在他面前展露一番,把他马屁拍好了,他一高兴,准会拿出大把大把银子来赠送对方,大夸成度,匪夷所思,以至于很多太湖中人明里说他好话,暗地里骂他傻瓜,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却也多少能看出那叫冯平之人到底如何挥金如土,过着豪奢生活了。

    刘蟒、倪嫦二人平日里做任何事向来出双入对,同来同往,这番迫于生计,无奈之余,只好一起前去冯平府第,寻着冯平,像江湖上卖艺之人那般,耍几下功夫,然后低声下气,讨要些银两,混口饭吃。

    不想,冯平见着倪嫦貌美,竟然引起了心中**,情不自禁,抑制难耐,大违往日结交黑白两道中人常态,硬是看上了她,威逼利诱,非要她陪自己睡上一宵方才甘心,直道只要她肯答允这事,不论开口索要多少金银,他都肯给。

    刘倪二人哪会同意这事,刘蟒更是大动肝火,提了刀子,上前便要杀了冯平。怎奈铁叉王屠斐、灵蛇枪曹寇和洛阳铲南道三人正在冯平府中做客,见了这种情况,三人齐上,急忙出手,与刘蟒动起了武功,从中百般阻挠,冯平这才得以侥幸逃脱,活了条命。倪嫦见丈夫一人独斗三人,定然吃亏,当即动手,相帮则个。不一会儿,五人便纠缠在了一起,打了个天昏地暗,难解难分。屠斐从二人身手中,隐隐看出了些端倪,当即叫停打斗,询问了二人姓名。刘倪二人通了姓名,屠斐始才知道他们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追魂夺魄”二妖,便即心生笼络之心,想要邀他们入太湖帮中,相帮自己。

    刘倪二人气恼冯平,不愿在他府中多待,转过身子,出了冯府。屠斐便同曹寇、南道二人出来,一路上跟着他们,倾心交谈,极力拉拢。刘倪二人见他们三人言语坦诚,诚心相邀,又要来与自己二人结拜为五兄妹,以示诚意,又听说他们是太湖帮的,在帮中有些来头,心中思来想去,想到自己二人迫于生计,衣食堪忧,急着想要找个差事,混口饭吃,相互悄声商量一番,也便同意了。五人都怕对方反悔,便当即撮土为香,跪下磕头,口出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话,行了结拜之礼,成了五兄妹,日后,也便成了太湖帮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五大当家”。

第八十一回 张成心思

    张成那边,得知刘倪二人偷偷跑了之后,心中直是牵挂倪嫦,对她百般相思,只要找到二人,凭借自身武功,将刘蟒一刀杀了,抢回倪嫦,让她做了自己妻子。哪知,在江湖上万般寻找、诸般打听之后,竟是找寻不到、打听不着。后来,听说二人上了逍遥岛,在太湖帮中做了好大事,当上了当家人,便即一路追了过来,在岸边偷了条船,驾驶着上了逍遥岛,只是碍于身份不同,缥缈峰上防守严谨,想要入缥缈山庄去,一时半会,却也不得其便。

    不久,身上盘缠使尽,听说了冯平大名,也去找他相帮。二人通过交谈,张成提及了来意,冯平知道了,正中下怀,二人臭味相投,一谈即拢。

    冯平只因想要强占倪嫦,却不得手,反而将二人得罪了,遭到二人憎恨。屠斐当上太湖帮大当家后,让冯平做了副帮主,为了缓和三人之间的矛盾,将他调到了快活岛上,兼任岛主,让他这些天内,收拾好东西,便即出发,前往快活岛。

    冯平心中愤恨,只要找刘倪二人报仇。见张成武功不俗,曾与他俩同事过,二人又心意相通,矛头一致,便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做个帮手,带上了快活岛,命他为快活岛岛主,亲厚有加,善待得紧,只要时机成熟,便即派上用场。长年以来,冯平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将张成乔装改扮了,不让别人见他本来面目,但凡逍遥岛上举行首领会议,定然带了张成前去会见五大当家,说是自己任命的快活岛副岛主,含糊其词,蒙混过去,只是不让刘倪二人认了出来,坏了大事。而在那日,太湖帮中头领众多,五大当家招呼接待都来不及,又哪里会去过多留意张成这人,刘倪二人纵然精明,又哪里会将他这区区的快活岛副岛主给认了出来呢?是以,时至今日,张成在太湖帮中做了快活岛岛主之事,刘倪二人只是不知,仍被蒙在鼓里。

    后来,刘蟒去英雄村中抢粮食,遇着水淙,与之动手,被人突施冷箭,射穿太阳穴而死。消息传入太湖帮中,张成听说了,好不开心,心中想着:这个多年来的情敌终于是死了,本想亲自动手,这时也不需要了。对那突施冷箭之人顿时心生好感,刻意打听了番,知道那人便是东青虎水若寒。

    不想,第二日,太湖帮二大当家率领本帮帮众乘坐船只,前去英雄村中找寻水若寒,要为刘蟒报仇,不知怎的竟然未曾得手,反而让英雄帮军师典鸣驾驶船只,率领帮众,偷袭逍遥岛得了个手,抓了南道和倪嫦过去,占领了逍遥岛。快活岛虽在左近,冯平却是心怀鬼胎,想趁这场大乱有所作为,故而假作不见,只做观望,不去援救,这便坐失良机,让英雄帮攻破总坛,占领了附近三岛,成了犄角之势,在太湖群岛中得以栖息,站住脚跟,驻守到今日。

    张成虽然心中挂念倪嫦,想去救她,然而毕竟知道她心中所爱之人乃是刘蟒,不是自己,纵然前去营救,也是空欢喜一场,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快活岛上帮众,又都是冯平的人,只听冯平的,自己想要调动,未曾得到他的允可,一时半会,却也调动不了,这般一个迟疑,太湖帮已然缴获“男盗女娼”二奇而去,想要营救,却是为时已晚,营救不得了。

    不久,典鸣想要强奸倪嫦,成其好事,倪嫦假意服从,使出“夺魄汤”手段,暗杀典鸣,结果行事不周,被典鸣发现,一掌将她立毙。张成知道了,想到倪嫦贞洁,宁死不从,好是悲痛,扼腕叹息,心中怨恨典鸣,怨恨英雄帮,时时想要去杀典鸣,为倪嫦报仇,或者杀些英雄帮中的人物,解解心头这口恶气,对倪嫦的相思之情,却是与日俱增,直似便是自己妻子一般,思念得紧。

    昨日夜间,英雄帮谭通奉了谭羽之命,带了数十条汉子,乘坐十几艘船只,不点火把,虚张声势,前来快活岛附近游走,查探太湖帮动静。

    张成正在西北码头巡逻,湖中水声哗哗,虽然响动轻微,但他内力雄浑,仍是听到了,心中奇怪,远远望去,瞧见湖面上船只浮动,虽然未点火把,仍能看到,心中一惊,立马转身跑上山去,向冯平报告了声。冯平便来到码头上,示意大伙儿不动声色,等谭通船只走远后,让张成先带一拨帮众在前开路,岛上其余帮众尽数上船,在后头跟了,追击前往,随后,自己乘坐大船,在后头慢慢游动,想要过去看看情势,再做主张。不想,只这一去,竟然着了英雄五虎的道,反被他们偷袭得手,来了个生擒活捉,这番受罪,当真不小。

    适时,张成身在别船之上,见着冯平被抓后模样脓包,丢人现眼不说,竟然还毫不要脸,半点骨气也没有,看着觉得可笑,躲在一旁,竟是暗暗偷笑起来。又见帮内众人群起哄闹,大声吵嚷,口出狂言,对冯平颇为不满,隐隐便要动手,上前一刀杀了他,心中便是想要救他,被他们这般一闹,这番心思也便着实消减了不少,当下只在一旁看着,冷眼旁观,一时之间,却也不做任何动作。

    在这紧要关头,幸好冯平即时下令,让太湖帮众人不扔手中兵器,通统回快活岛去,不得他命令,谁也不准救他,众人这才息怒,住口不闹了,眼睛齐齐望着他,假装忠心,做出一副无奈神情,眼神忧虑,顾念着他,想走又不走。

    张成眼见形势微妙,无奈之余,只得先行率领帮众抡起船桨,驾驶船只,回了快活岛。一到岛上,便让众人散了,休息一晚,明日再来理会,商议营救冯平事宜。哪知,这日天色尚早,自己仍在睡觉,马昆突然跑来,火急火燎,一头冲进他屋里,大声嚷嚷道:“张老二,有个叫东青虎水若寒的人来送信了,那人衣着打扮,瞧着眼熟,隐隐便是放冷箭射杀刘蟒之人,箭法颇为了得,你面见他时,可得小心提防着点啊!”

第八十二回 硬邀比武

    原来,当日水若寒射杀刘蟒之时,灵蛇枪曹寇在场看见,情知此事已然发生,无法隐瞒,万不得已,为了给自己结义兄弟脸上贴金,挣点颜面,只得私下里与同去的帮众说了,让他们谁都不许胡乱声张,必须得按着自己意思说话,如若不然,定然处死。那些帮众惧怕,又想拍好他马屁,奉承好他,只得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答应,不敢出言反对半句,因而,回到逍遥岛上,谁也不敢胡说八道,胡言乱语。灵蛇枪曹寇便将此事故意夸大其词,添油加醋,直道水若寒箭法了得,出神入化,刘蟒不是技不如人,死在无名小辈手里,而是一不留神,着了他箭法精准的道,说道谁若碰到了他,只要他一射箭,定然受死,难以逃脱,直将他箭法说了个天花乱坠,神乎其技。

    有些同去的帮众奉了他命令,乘船去其他岛上传递这一消息,也是按着他说的意思去讲,一夜之间,将这事在各大岛屿之间都传了个遍。帮内众人听说这事后,更是互相谣传,以讹传讹,传到后来,大家都道东青虎水若寒是位神射手,箭法精准,神射无匹,堪比古之后羿、养由基,谁若遇上,千万小心,能不与之动手,就别动手,能逃就逃,不要多想,对他也就特别留上了意。

    张成对这谣传只是不信,心想定是刘蟒武功不济,才会被他射杀,倘若换作自己,那便不那么容易被射杀了。不过,对于水若寒射杀自己情敌,却是万分感激,这时听说他人来了,惊讶之余,立马从床上一蹦而起,火速穿衣洗淑,清洗一番,也不吃早点,赶到聚义厅中,往居中黄虎交椅上坐了,让马昆带他进来,想要瞧瞧这个所谓的神射手到底长啥模样。一见之下,心中好生诧异,寻思:想我那刘老弟武功虽然远不及我,但也不会太差,眼前这个毛子小子,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乳臭未干,凭他射出一箭,就能将名动江湖的追魂刀给杀了,这可能吗?莫非,他的箭法真像旁人所说,有些过人之处?当下心中起疑,对那谣传,已然将信将疑。

    其实,他不知道,水若寒的箭法一般得很,并非十分高明,之所以能一箭射杀刘蟒,一来,是因为水淙武功高强,刘蟒与他相斗太久,体力内力均已消耗太多,应对水淙已然捉襟见肘,更别说要顾及其他了。二来,是因为水若寒暗中偷袭,突施冷箭,刘蟒当时体力虚脱,内力不济,眼见利箭射来,想要躲开,终是反应慢了,避不开去,太阳穴上正着,一箭贯穿脑门而过,身死马下。其中原由,张成不在现场,只是道听途说,自行猜测,未曾亲眼目睹,故而不知就里。

    当下水若寒见张成忽然仰起头来哈哈大笑,忽然低下头去唉声叹气,嘴里嘟嘟哝哝,自言自语,神情古怪,眼神飘忽,似乎立马便要出招,与自己动手,心中紧张,哪里还敢大意,潜运全身功力,聚于脚上,眼睛左右游走,瞥一眼张成,瞄一眼马昆,瞧着二人举止,静观其变。

    只见张成双手负背,朝前踱了几步,走到水若寒跟前,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水若寒,冷冷的道:“怨不得谁?哼,那好,今日本岛主便亲自出马,与你斗上一斗,看看是谁在打斗中死去,是谁怨不得谁!”

    水若寒虽然心中思量:只要苗头不对,立马运功逃跑。但被他凌厉眼神瞟到,心中仍然不免一惊,急道:“在下只是来送信的,现在信已送到,还请张岛主放行。”

    张成听了,“嘿嘿”冷笑道:“放行?哼,哪有这般容易,今日你既然来了,那便必须出手,与本岛主打上一架,方才可以。不然,休想离开。”

    水若寒仍心存侥幸,情急智生,道:“莫非张岛主不顾念贵帮冯副帮主安危,非要与我动手,要生事端么?”

    张成闻言一怔,心中掂量一番,冷冷的道:“生事端么?哼,今日本岛主不讲江湖道义,让手下人一拥而上,将你乱刀分尸,那便算是生了事端,但若本岛主亲自动手,与你比武单挑,胜过了你,取了你项上人头,那便算是光明正大,光明磊落了,算不得是生事端,既然都不算生事端,那与冯副帮主那边,自然也就不搭噶了。”顿了一顿,道:“哼,小子,怎么着,是不是怕了本岛主,不敢与本岛主比武过招呢?”

    水若寒见他强词夺理,振振有辞,似乎非要与自己动手不可,又被他这句“不敢与本岛主比武过招”激了一下,心中微微有些发怒,便道:“自然不怕你了。”

    张成冷冷的道:“自然不怕你了?哼,那便休要罗嗦,废话少说,跟我来罢。”说着,迈开大步,朝着厅门径直走了出去。

    水若寒眼望张成背影,正在迟疑,旁边马昆大声喝道:“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走!想要趁机开溜,门也没有!”

    水若寒瞥了他一眼,眉头一皱,寻思:敢情我的心思,已然被他猜到了,这般看来,纵然我运起十成功力,全力施展“虎扑纵”轻功,想要强行逃走,他们有了戒备,立即出手阻拦,只怕我想开溜,也是万难之事了。心念及此,想到自己身入虎穴,生死未卜,心中好是难过,无奈之余,“唉”地一声,叹了口气,心道: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便即拽开步子,朝着聚义厅大门走了出去。

    马昆见水若寒走了,心道:这人轻功厉害,刚才露一小手,已然比过我了,我若动作不快,一个不留神,让他跑了,那就糟了,马老二不分青红皂白,肯定找我算帐。想到这儿,赶忙跑出厅门,叫上门外那几个黄巾大汉,将水若寒紧紧盯牢了,直是目不转睛,一路跟在他屁股后头,紧紧尾随着,只不让他脱离自己视野,中途跑了。

    水若寒一路行来,已然被他们盯习惯了,当下见了,也不以为然,心道:只要不向我动手,我也懒得理你们。一路只顾跟着张成朝前走着,直往院子中心快步行去。比及到时,见着张成忽然一个转弯,往左边走,大约行出十来步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负背,下巴微抬,眼睛望着自己,“哼”了一声,神色轻蔑。

第八十三回 交手过招

    水若寒被张成“哼”了好几次,想到马昆常常“呸”自己,心道:敢情是他们山贼的一贯作风。也已见怪不怪,不予理睬,只当没听见,边走边看起了周遭情形。只这一看,远远望见这儿路面平整,地面均用青石板铺成,开阔空旷,左右两旁各放数个大铁架子,架子上满布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流星锤,十八般武器样样齐全,心中已知这儿定是山贼的比武场了。看清了地形之后,缓步走到张成对面,与他大约一丈远处站住了脚步,凝目望着张成,看他是何意思。

    只听张成说道:“哼,本岛主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能打赢本岛主,本岛主便放你回去。”见水若寒神色疑惑,冷冷笑道:“哼,你放心,本岛主为人向来光明磊落,正大光明,不会欺骗小辈,更不会戏耍小辈,故意占你便宜将你杀死,说好了是公平比武,那就是公平比武,只要你在武功上胜过了本岛主,本岛主定然饶你不死,放你回去,如若不然,哼哼……”

    水若寒心中一惊,道:“不然怎样?”

    张成冷冷的道:“不然怎样?哼,不然,你的小命,就只好留在这儿了。”

    水若寒情知这番打斗势所难免,身在山贼巢穴之中,已然九死一生,只有奋力一搏,方有出路,便道:“比就比,我也不怕了你。你说,咱们比些什么?拳脚还是刀枪?”

    张成知道水若寒箭法了得,本想比箭,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忽然想到自己不太擅长射箭,便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心道:还是比试自己拿手功夫,最为上算。便冷冷的道:“拳脚还是刀枪?哼,本岛主一贯用刀,你喜欢用什么,便用什么,按照江湖规矩,一对一,单打独斗,其他人等谁也不许上前相帮,生死无怨!哼,今日你若死了,那自也怨不得谁了!”向旁边马昆招了招手,道:“哼,拿把刀子给本岛主。”

    马昆听了,左手倒提大黑铁锹,走到一名黄巾大汉身前,右手伸出,“铛”地一声,从他腰间抽出钢刀,倒转刀柄,跑到张成跟前,恭恭敬敬递了给他。

    张成接过,向水若寒道:“哼,本岛主那把追命刀太过锋利,也不欺侮你这小辈了,便随便拿把普通刀子与你斗斗。小子,这便动手了。”说着,挥动刀子,摆了个进攻招式。心道:这小子只有箭法厉害,想来定会拿弓箭当武器。嘿嘿,我可不是刘蟒,也不怕了你。

    只听水若寒道:“我也使刀,只是刀子被你手下拿去了,却是比不得。”说着,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马昆。

    马昆听了,心中一团火起,嚷道:“我是马老三,不是他手下。”

    张成听他说不用弓箭,而是用刀,心中顿时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眼望水若寒,惊诧道:“却是比不得?哼,你当真用刀?”

    水若寒点了点头,道:“就是用刀。”

    张成心头不禁一喜,暗道:这是他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他。嘿嘿,小子想用刀来和我打,那不笑掉人家大牙么?他难道不知道,老子的外号叫追命刀,就是专追人命的刀手么?想到这儿,心头已然放宽了许多,“呼”地一声,舒了口气。怕他忽然反悔,又要用上弓箭,急忙侧过了头,望了马昆一眼,道:“马老三,快把武器还他,免得江湖中人笑话本岛主,说本岛主只会杀些手无寸铁之人。”

    马昆心中气恼水若寒,怒他小瞧了自己,把自己当成了手下,心中直是愤愤不平,听了张成这话,走到一名黄巾大汉身前,从他手中取过水若寒携来刀子,突然“呼”地一声,带同刀鞘,一个迎空猛砸,掷向水若寒胸口。

    水若寒听得风声“呼呼”大响,情知这一砸中暗含内劲,急忙运起身上内劲,伸手变掌,顺着刀子来处横向一兜一带,拿住刀柄,平稳接住刀鞘,随手“铛”地一声,抽出钢刀,握在手中,左手抬起,便要将刀鞘放回背后。

    张成见他接刀姿势飘逸洒脱,暗中喝了声彩,心道:既然你手中已有兵刃,我便动上了手,也没人说我不光明正大、不光明磊落了。不等他放回刀鞘,“哼”了一声,身子朝前冲出,一刀猛砍过去。

    水若寒见他突然挥刀砍向自己,顿时大吃一惊,直是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当下不及细想,左手往前飞快一送,“嗖”地一声,手中刀鞘已然脱手,冲着张成直击而去。

    张成身在半空,突见一把刀鞘迎面砸来,手上更不迟疑,手中单刀一提,“当”地一响,横刀挡住刀鞘,激得刀口火星“噼啪”乱冒,刀鞘横向飞出,“啪”地一声,落在三丈开外地上。张成脚下一个迟缓,挥刀再上时,手上刀子砍出之势已然慢了半拍,水若寒便趁这一阻之机,右手急抬,横转刀子,“当”地一声,将来刀挡了开去。

    张成见一刀不中,一刀又上,砍向水若寒腰肋,快捷无伦。水若寒一个侧身,兜转身子,迅捷避开,回身使了招“为虎添翼”,做了守势,以待敌攻。张成却毫不留手,挥刀奋力再上。这般一来二去,你来我往,二人早已斗了三十余合。

    三十合中,张成直欲取了水若寒性命,是以手上招式使出招招狠辣无比,威猛迅捷,攻人要害,致人死命。水若寒心中却是多有顾忌,不愿与他真刀真枪以命相搏,是以招招忍让三分,只做防御,不做还手,只这一忍,便处处束手缚脚,倍受阻滞,无法倾力相斗,一路“五虎刀法”竟然施展不开,斗了个极不方便。

    待得三十招后,水若寒见张成刀法精纯,武功高强,一番凌厉招式强攻过来,暗含内劲,招招直取自己要害,毫不留手,自己如若防护不密,一个不慎,中了刀子,定然一命呜呼,身死当场,心中焦虑起来,寻思:这次交手,若让对方赢了,我便必死无疑。若是山贼从旁突施冷箭,我也铁定没命。若是自己侥幸胜出,他们定也不会轻易放过了我,指不定到头来,还是要一拥而上,仗着人多势众,群群相攻,将我杀死。若是我不但赢了,更是错手将这快活岛岛主张成给杀死了,那他们肯定要来找我报复,不会放我下山去的了。想到这儿,心中不免大为忧虑,又想:如果我一直不用真本事,和他这般缠斗下去,没完没了,到头来,自己身上没了力气,山贼又是人多,到时候我就是想跑,只怕也跑不掉了。心念及此,只觉自己身处敌腹之中,左右是死,唯有一搏,方有出路,无奈之余,大皱眉头,“咯噔”一下,狠咬了一下牙齿,把心一横,暗道:和他拼了。情知此时生死攸关,半点马虎不得,便将脑中杂念尽数抛却了,凝聚心神,全力出招,应对眼前这个张成。

    可是高手过招,实是慢不得半招,所谓:一招慢,招招慢。水若寒想要出手还招时,已被张成占尽了上风,刀招使出,只觉倍受阻滞,施展不开,张成刀法又是快捷无伦,刀刀致命,一落下风,便只能守御,想要还手,竟是毫无还手余地,无奈之余,只得先行严密防御,守住周身要害,不让对方得手,防守同时,仔细留意对方招式,寻找破绽,只要寻着一丁点儿破绽,便即立马出招破解,化解敌招,然后自己趁势反击,夺回先机。斗着斗着,心中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寻思:我若能将他生擒活捉住了,就像上次挟持那胖子一般,要挟他放我走,想来,他们山贼定然是一个路子出来的,定然会乖乖让路,放我走了。想到这儿,心中顿时有了活路念头,打斗起来便更来劲了,直是使足了浑身劲力,拼命相斗。

第八十四回 割破衣衫

    马昆却是站在一旁瞧了良久,见二人你来我往,你砍我劈,打得难解难分,平分秋色,心中急了,暗道:这般打法何时能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上心来,伸手向旁边几个黄巾大汉招了招,示意他们过来,低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把庄院里的人都给我叫了来,不分男女,不分老幼,通统都让他们过来。快去。”

    那几个黄巾大汉应声而去,不一时,带着一大帮子人回来。马昆看时,见里头男男女女都有,为数不下四五十人,心头一喜,向他们大声说道:“大家伙儿都给我听好了,张老二,也就是张岛主,他正在和东青虎水若寒比武,你们既然来了,可不是让你们闲着看戏,而是要在看戏的同时,多多替张老二帮衬着点场面,擂鼓呐喊,喝彩拍掌,通统干了起来,给张老二助助威,长长势,好让他早些使出杀手锏来,一刀杀了这东青虎水若寒,替咱们二当家报个仇、血个恨。”心中忽然想到水若寒说自己是手下这句话来,顿时大为恼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直是愤愤不平,暗道:他奶奶的,只要张老二一刀得手,将水若寒砍翻在地,我便寻个机会,快速上前,一铁锹先冲他脑门上狠狠砸个几下,直要砸破那小子几个窟窿出来,方才解我心头这口鸟气。心中愤恨,怒目圆睁,向众人喝道:“快点动手,别傻站着看了!”

    众人见他脸色凶狠,心中惧怕,急忙答应了声,纷纷移开脚步,绕着张成和水若寒二人站成了一个圈子,直将二人围于中心,那些男子大声叫嚷起来。

    有的道:“这小子乳臭未干,却是顶个屁用!”

    有的道:“张岛主神功盖世,三两刀就能砍死了这小王八羔子!”

    有的道:“这小子是什么玩意,有什么资格和咱们张岛主动手,呸,没的污了咱们张岛主手中的那口钢刀!”

    有的道:“张岛主,别再逗那鸡毛小子玩了,快些动点真格的,将那小子一刀杀了,给兄弟们开开眼界!”

    那些女子则是娇声嗲气地拍掌喝彩起来,直道:“张岛主,你最强!”“张岛主,你最棒!”

    众人又是呐喊,又是喝彩,直是口出污言秽语,大肆辱骂水若寒,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口吻卑鄙下流,措辞无所不用其极,而对张成却是百般夸赞,拍掌鼓励,直要他快些动手,一刀结果了水若寒性命。

    那几个黄巾汉子却是去了比武场南首的擂鼓台,站上一人,从鼓旁取过擂鼓棒,对着极大的一面铜鼓,“嘭嘭嘭嘭”地擂起鼓来,谁若擂鼓擂累了,那便换上一人接着擂鼓,直是不让鼓声停歇下来。

    马昆看着众人卖力吆喝,心中好不高兴,洋洋自得,自以为自己干了一件漂亮大事,待会儿张成赢了,定然会来夸奖自己。

    张成正在酣斗,猛然间听到马昆说什么“替咱们二当家报个仇、血个恨”之类的话,心中“咯噔”一下,大为恼怒,暗道:哼,刘蟒那厮死了,却是干我屁事,一切后果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却与我又搭什么噶了?哼,想那小子多行不义,明知我爱倪嫦妹子,却非要来与我争抢,似这般卑鄙小人,死了活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却去替他报什么仇!哼,马老三你个蠢材,会错了老子的意,把老子当成什么人了!哼,老子要杀这小子,不是为了给刘蟒报仇,而是为了显露自己身手,让大伙儿瞧瞧,老子的武功可比那牛粪刘蟒强多了,我那倪嫦妹子眼拙,不识强人,挑错了丈夫,选错了人!哼,倪嫦妹子,当初你若一心一意跟了我,那该多好,为何非要三心二意,用情不专,跟了这么一堆烂牛粪、脏牛粪,到头来,不但保护不了你,自己身死他乡不说,还连累了你也搭上了一条性命,当真不值啊。想到这儿,不禁神伤,“唉”地一声,叹了口气,心中对马昆来气,眼睛飞快一斜,朝他“呸”了一声。

    马昆却是正在指挥众人呐喊助威,众人声音嘈杂,张成这一声“呸”,他竟是没有听见。

    其实,倪嫦心中所爱之人始终便是刘蟒一人,对于张成非但不爱,更是憎恶至极,原由便是他夹在三人中间纠缠不清,莫名骚扰,若非念在同门的情分上,只怕早使出“**汤”手段来,将他用迷药麻翻了,一刀杀却,更别提什么“三心二意,用情不专”了,故而这些话语,只是张成长久以来一味单相思,一相情愿所想出来的罢了。

    当下水若寒却是从张成这一声“呸”中,瞧出了他刀法中的些许破绽,立马舞动刀子,顺着他身法中的空隙,使出一招“虎口余生”,抢攻一招,砍向张成心窝。

    张成回过神来,顿时大吃一惊,身子急忙后跃,想要躲避来招。只听“嗤”地一声轻响,心窝处衣衫已然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若非躲得快了,只怕这时早已尸横当场了。

    当下张成一招脱险,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深深吸了口气,“呼”得一声,吐将出来,暗道:好险。

    原来,水若寒所使这招“虎口余生”乃是一招快招,三十六路“五虎刀法”中最快一招,便是这招。此招包含三式,一式守,一式挡,一式攻,三式连贯使出,紧密相接,合三为一,始能发挥出招式中的真正威力。水若寒天资聪慧,这路“五虎刀法”又已习学十年,因而使将出来已是炉火纯青之技,出神入化之境了。

    当下张成心中惊慌,眼望水若寒,暗道:看来,这小子还真有点邪门,我在三十招中已然使出了全力,刀法中的精妙招式可谓尽数用了个遍,虽然稳占上风,不至落败,却也只能打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而已,如是真要杀他,却也得不着手。而他守了半天,只趁我这一些微破绽,便忽然反手一刀,突施冷箭,险些将我杀了,这手功夫,当真了得,看来,刘蟒那小子死在他手下,也不冤了。缓了口气,目光扫视周围一遍,见围观众人都望着自己,神情惊诧,心道:马老三,你个蠢材,无缘无故说什么屁话,扰乱了我的心神,害我差点丢了性命,在这许多人面前丢丑。心中着恼,眼睛瞥到马昆脸上,朝他狠狠瞪了一眼,“哼”了一声。

第八十五回 马昆鼓噪

    马昆正在瞧着张成衣衫破处,惊讶不已,嘴巴张着,大吐舌头,忽见张成歪了脑袋,瞪视了自己一眼,冲自己“哼”了一声,心中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左手持定大黑铁锹,锹头朝天,锹柄朝地,拄得牢牢的,右手抬起,搔了搔头皮,愣愣发呆。

    张成也不理他,左右望望,心中寻思:帮里这许多人看着,我可不能自乱阵脚,丢了颜面,又不是我打不过他,却慌什么。心念及此,镇定心神,“哼”了一声,手中刀子一紧,迎着高空大肆挥舞,激得风声“呼呼”作响,左一砍,右一劈,刀光闪闪,又快又猛,冲着水若寒扑了过去。

    水若寒一招砍出,本可取了张成性命,忽然想到,自己若将张成杀死,边上这许多山贼看到,定然不会视若无睹,轻易饶过自己,心念及此,便即手下留情,一刀劈下,只割破他衣衫,吓唬他一下,并未取了他性命,眼见张成退开数步,自己得了喘息余地,立即凝神运功,使体内真气笼罩周身,手上刀子挑起,护住前胸,使了一招“为虎添翼”,静待来敌。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张成一刀飞快攻到,更不迟疑,手上刀子旋转,施展“五虎刀法”,与张成立斗起来。

    二人这一交手,顿时斗了个电石火花,激烈异常。只见比武场上人影晃动,白光闪闪,招来式往,迅捷无伦,招招攻出,威猛无比,激得四处风声呼呼作响,围观众人为劲力所带,承受不了,纷纷朝后倒退开去,渐渐将圈子扩大了一围。

    马昆见二人棋逢对手,斗了个旗鼓相当,心中焦急,直要他们快些分出胜负来,自己好去吃饭,便向围观众人大声喊道:“大家伙儿都拿出激情来,有力的出力,没力的喊话,呐喊擂鼓,喝彩拍掌,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停,卖力起来,全力给咱们张老二加油助威啊!”双手大起,直是不住鼓噪,支使众人大声吵嚷,想要从气势上压制住水若寒,令他分心,张成也便趁机得手,一刀结果了他性命。谁想,二人却是全力相拼,斗得兴起,眼中只有对方身影,耳中只有对方刀风,旁边众人万般罗唣,二人只是充耳不闻,浑若不知,直似聋了一般,一心只专注于自己刀法上,只求通过武功胜了对方,这般一斗,却是斗了许多。

    当下也不知打了多少时辰,只觉得天气由热转为炎热,继而变为闷热,又过一阵,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不一时,已然全黑。而身上汗水则由出汗转为小汗,继而变为大汗,再过片刻,浑身上下竟是湿透,如同洗了个澡一般,湿嗒嗒的,没有一处干的地方,直是汗挥如雨,汗如雨下。

    周遭众人一直看着张成和水若寒比武,情知此时已是申时,若从辰时开始算起,到现在已足足有五个时辰了。在这五个时辰中,众人一直都在加油助威,一停不停,到得这时,身子实在是吃不消了,只觉得腿脚酸软,喉咙哑痛,浑身湿透,新汗添旧汗,一层一层,酸臭不已,又是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咕咕”叫唤,好不难受,确实饿得很了,刚才那股子热情劲早已消磨殆尽,荡然无存了,若非马昆在场威逼着,众人只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各自回去洗澡吃饭,舒舒服服躺到床铺上睡觉,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明知徒劳无功,仍是在这里逢场作戏,干这苦力差使,只是当下实在迫于无奈,不干又不行,只得硬着头皮,勉强擂擂鼓,喊喊话,做做样子,应付应付场面,纵然如此,擂起鼓来已然无力,喊出话来已然低沉,却又哪来半点威势。

    马昆也是呼喝了众人半天,直是鼓噪众人叫嚷,鼓舞张成士气,只是捣鼓了半天,也未见有何奇效,张成打到现在仍是拿不下水若寒,见了心中老大不痛快,暗道:好你个张老二,枉你平日里自吹自擂,说自己武功如何如何高强,如何如何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也不见得怎么高强、怎么厉害了嘛!呸,我马老三早就知道你是在吹牛皮、说大话了,只是不来与你计较,当面说穿你而已。忽然想到自己一天下来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直是在这里累死累活地瞎折腾,效果没有不说,还累坏了自己,心中直是又恼又气,暗中骂道:呸,你个不中用的张老二,怎配做我们五兄弟中的老二,你干脆还是做老三得了,我来做老二还要比你强些。本想现在就去吃饭,将肚子给填饱了。转念一想,寻思:张老二毕竟是我二哥,咱们拜过把子,结过兄弟了,我若这般去了,他日张老二怪罪起来,直道我不讲兄弟义气,在这紧要关头撇下了他独自去吃东西了,那可如何是好?想到这儿,心中便存了顾忌,为了以防万一,日后不被张老二责骂,便强打起精神来,站在一旁,凝目观斗,见着身旁众人擂鼓呐喊声音甚是轻微,本想出言责骂,想到自己感同身受,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受委屈,便不多做罗唣,心中意思便是只要他们不停加油助威,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责怪了。

    这时,马昆见天黑了,心中不耐,叫道:“这儿所有男子,通统都给我去取了火把来,将这儿照亮了,好让马老二安心比武!”

    那些男子应了声:“是。”纷纷走到比武场外头,随便找根火把,点燃了火,举了过来,将中间张成和水若寒所在照了个大亮。

    张成和水若寒二人正在酣斗,见着天色黑了,对方来招隐隐瞧着不见,心中均自焦急,只恐自己一个不慎,被对手有机可趁,一招打翻在地,届时,只怕这个局面不好收拾,因而身在黑暗之中,却都是斗得极为不便。正在焦虑之时,忽然间见着身周火光大亮,却是已能瞧清对方身手了,便即挥舞手中钢刀飞身攻上,你来我往,猛斗起来。这般一打,不知不觉间,便又斗了两个时辰,二人仍是不分胜负,平分秋色。

第八十六回 酣斗良久

    马昆站在一旁却是又累又饿,身上又被蚊子咬了好多肿胞出来,奇痒难当,双手乱抓乱挠,搔个不停,心中更是燥恼不安,抬头看时,见着二人脚步不稳,歪歪斜斜,手上每砍出一刀来都要大喘几口粗气,呼呼有声,力道已然没了先前那般大,招招使出缓慢至极,在旁人眼里看来如同小儿耍玩一般,可笑得很,心道:看来,他们二人都已内力衰竭,疲累难当了。转念一想,心头不禁一喜,瞧着水若寒,暗道:臭小子,当真不知死活,大胆至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称老子为手下,看不起老子,当老子是什么人了。呸,待会儿只要你一倒下,看老子怎么来收拾你。心中意思,直是要逮个机会冲将上去,一铁锹挥出,砸破了水若寒脑袋,令他脑浆流满一地,方才甘休。心中想着高兴,瞥眼瞧了手中大黑铁锹一眼,“嘿嘿”冷笑,心道:只要这儿事情一完,我立马便去喝酒吃饭,酒足饭饱后,再去洗澡睡觉,那番滋味,想来定然爽快香甜得紧。心中一乐,不禁仰起头来,哈哈大笑。

    旁边众人见他突然仰天大笑,心中奇怪,纷纷转过头来瞧了他几眼,相互望望,面面相觑。马昆却是只顾大笑,将周围众人浑然不放在心上。

    比武场中张水二人却是打斗已久,嘴上虽然无暇说话,心中却是焦急万分,都想立时便将对方打倒,赢了这场比武。

    张成心中意思,便是要在帮中众人面前展现自己武功高强,那牛粪刘蟒铁定不是自己对手,比自己矮了一头,是以心中发狠,更无后顾之忧,每出一招,都是狠辣至极,招招都要致水若寒于死命。而水若寒心中却是多有顾忌,又想打赢张成,又不能招式用得太猛,错手将他杀了,只想生擒活捉了他,要挟他就范,放自己回去,是以心中顾虑颇多,只是施展浑身解数,刀法使出,意在伤敌而非杀敌,招式施展上处处留了三分余地,不致张成死命。而张成外号追命刀,出师于江湖上号称第一刺客帮的隐蝠门,武功上的造诣自有他的不凡之处,绝非等闲之辈可比,纵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三流高手却也当之无愧,因而水若寒存心想要抓他,却是比存心想要杀他还要来得难得多,故而与他缠斗良久,打了上千招,仍是僵持着,迟迟不能得手,拿住了他。

    只是这般打斗,时辰拖得过久,二人终究是人,体力内力上终有极限,打到此刻,体内真气已然衰竭,将要耗尽,心中虽想使出劲来施展高招,怎奈浑身上下关节骨头竟是无一不听使唤,用不上劲,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心头均是大急,额头上汗水往外“扑扑”直冒,心中均想:这可怎生是好?只盼对方能早先自己一步劲道使尽,挥不动手中刀子,一个站立不稳摔到地上,自己却还余有力气,走上前去,一刀劈下,结果了对方性命,或者制住对方要害,令他不敢动弹,服从自己,放自己回去,只有这般,这场比武才算终了,胜负才算分出。可是不到那一刻之前,又有谁敢松懈不出招了呢?因而二人心中虽这样想,手上可不敢停,依然你一招,我一招,奔来跑去,相斗得紧,只是这番跑动,已不似先前那般生龙活虎、奔跳自如了,而是步履蹒跚,形同走路,更有几手拆招比走路还慢,直是老人打拳,动作迟缓了。

    当下夜色已深,周遭晚风不吹,万籁寂静。张成和水若寒二人直是不顾疲倦,拼命相搏,竟是咬紧牙关又斗了一个时辰,体内真气已然尽数使尽,浑身劲力也已全然耗竭,直是强弩之末,待宰羔羊了,若非心中仍存了必胜之信念,直要打倒对方才肯罢手的话,只怕早有一人坚持不住,倒地当场了。

    马昆却是在一旁看得好不疲累,眼皮子不住打架,只想睡觉了,若非情不得已的话,真想拍拍屁股走人算了。当下抬眼看时,见着帮中众人个个哈欠连连,打起了瞌睡,本想呼喝他们继续擂鼓呐喊,怎奈看到他们实在是腿脚过于酸痛,喉咙过于沙哑刺痛,没有半分力气再来加油助威了,自己虽然没有擂鼓呐喊,心中想来,却也颇有同感,便不相强于他们,抬高嗓门,大声喝道:“大家伙儿听好了,张老二正在比武,咱们虽然累了,助威长势却不可少,气势一定要旺盛,精神头一定要足,擂股呐喊可以停停,不过,你们人却是得给我好好站直了,纵然不能喊话,也要昂首挺胸,让那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看看,咱们太湖帮到底有多厉害!”用一对疲累的目光缓慢地扫视了众人一遍后,道:“若是谁敢不听我话,随便坐下躺下来的,我定然对他不客气,定然依着帮规上规矩,以藐视头领罪,将他斩杀!”

    周围众人确实疲累已极了,人人都想坐到地上躺着歇一会儿,突然听到马昆说出这番话来,心生惧怕,虽然腿脚站着酸痛,却是好生无奈,无奈之余,只得去铁架子上找把长刃兵器拿来拄了,支撑住身子,强行站立着不让倒了。女的拿不动兵器,便三五成群结成伴儿,去找了个手持长刃兵器的男子,往他那边靠靠,双手扶着兵器,支撑着身子,勉强站好,纵然如此,也已累得半弓着身子,腿脚弯曲,微风一吹,大有摔倒之势。

    马昆晃了晃脑袋,清醒清醒头脑,睁大了眼睛望向比武场中心,瞧见张成和水若寒二人手中拿着兵刃面对面站着,手中刀子还未举起,身子已然大为摇晃,歪歪斜斜,脚步踉跄,大有稍微一碰便即跌倒之势,口中大喘粗气,呼呼呼呼,好是响亮,脸上疲态尽显,却是毫无神气,心中顿时一喜,暗道:机会来了。“嘿”地一声,横放了大黑铁锹,双手持定了,便要上前一铁锹打死水若寒。正待动手,忽见张成缓劈一刀,砍向水若寒面门,心中猛得一惊,及时收住大黑铁锹,暗道:张老二不讲道理,万一我这时候出手,抢了他风头,惹得他不高兴了,非但不夸奖我,反而来寻我晦气,到时候,这果子可不好吃。我还是学聪明点,再稍微等一等,待他们确实半点也打不动了,我再上前,名为相帮,暗为解愤,这才更为合理。想到这儿,便即僵在原地,只做观斗。

第八十七回 险胜一招

    水若寒也已瞧见了张成这一来刀,急忙使出浑身力气,双手握刀,横刀欲架,忽然体内一口真气提不上来,手中刀子想举竟没举起,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身子朝后仰面便倒,心中猛得一惊,暗道:这一刀劈来,刀锋这般缓慢,纵然是三岁孩童也能避开,我却是怎的避不过了?心中慌乱,想要移步稳住身子时,腿脚竟是不听使唤,跨不开来,顿时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一声:不好。心中一个念头突然闪现,直道:我若这时摔倒,输了不说,只怕自己也难以活命回去了。突然想到爹爹妈妈和四位兄长来,心中求生**顿时大起,身上热血瞬间激荡起来,直道:我不能死。咬紧牙关,使尽身上所有残余力气,强行使唤腿脚,奋力往旁边一扭,生拖硬拽,竟是硬生生地退走了两步,身子一斜,摇摇晃晃地站住了脚跟,身子一个摆动,嘴上“呼呼呼呼”狂喘粗气,实是再无力气出手相斗了。

    张成砍出这一刀后,也是头晕目眩,精疲力竭,一心只想借助这一刀子俯冲之势,强行压到水若寒身上,将他摔在地下,自己也便赢了。又依着常理打法,水若寒与自己一般腿脚疲累,想要随意使唤走动,却是颇为不便,既然躲避不了,那便肯定是用刀子来挡了,因而,一刀子下去,心中已然存了胜算,却是要在险中求胜。哪知,刀到水若寒面前,他竟然双手握刀不架,使了个虚招,身子朝后后仰侧开,自己猛然惊觉时,想要收势,已然力不从心,收不回来,单刀连同身子一起朝前扑出,“啪”地一声,摔在地下,想要爬起身时,直觉浑身无力,呼呼喘气,一时半刻,却是哪里爬得起来。

    水若寒见他倒了,心中顿时一亮,身子朝前一靠,“啪”地一声,压在了张成背上,手中刀子微动,斜斜指住他后脑勺,边喘边道:“我,我……我……我赢了。”

    张成被他这般一压,身上疼痛,“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水若寒却是无力再动,情知势危,只想出言威逼他快些求饶投降,嘴巴一张,刚要说话,突听背后“呸”地一声,跟着一阵“呼呼”风声响动,心中猛得一惊,想要回头看时,却听“咣当”一声大响,接着“哎哟”一声惨叫,似乎有人摔跌到地上,心中顿时大为惊奇,却又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使了使劲,缓缓扭动脖子来看,只因扭脖子所需力气较小,转动起来不甚费力,故而轻易便回过了头,歪斜了眼睛,透过周围火把,可以望到身后事物。

    只这一看,但见不远处地上坐着一人,在那里揉胳膊搓腿的不住扭动着身子,似乎很是疼痛。定睛瞧他脸面时,隐隐认了出来,那人不是别人,便是先前带自己上山的黑铁锹马昆,心中虽然奇怪,却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趴在地上之人正是马昆。他因见着张成和水若寒二人先后倒地,水若寒虽然压在张成身上能动刀子说话,依着自己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已然知晓他们二人都已真气枯竭,动弹不得半点身子,心中大喜之余,情知报仇机会来了,立马睁大了眼睛,眼中精光大盛,杀气十足,冲着水若寒“呸”了一声,手中大黑铁锹迎空一扬,迈开步子,便要上前一铁锹砸破水若寒脑袋,将他砸死。哪知,却因自己站立过久,腿脚僵硬麻痹掉了,手上大黑铁锹又颇为沉重,双手迎空高高举着,向前直冲过去,身子猛然驱动之下,腿脚竟是不听使唤,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往前面一扑,“咣当”一声,大黑铁锹掉到地上,“哎哟”一声,却是自己摔得颇为疼痛,直是面目朝下,跌了个鼻青脸肿。而那大黑铁锹沉重,锹头砸中青石板砖,激得砖屑四散溅开,砸出了好大一个坑,边上有几个人凑得近了,手上身上都中了石子,“啊啊”连声,借着疼痛缘故,一屁股坐到地上,假意揉搓着,休息起来。

    当下马昆双腿麻痒难当,轻微抽动一下,奇痒得紧,却并不比身上疼痛来得轻松,便弃了手中铁锹,不顾脸面疼痛,支起身来,伸出一双大黑粗手,往自己腿脚上又抓又挠,又揉又搓,不住按摩着,心中恨意却是徒然增加,暗道:好你个东青虎水若寒,这番可让老子丢尽了颜面,待会儿等老子腿脚不麻痒了,看老子怎么来收拾你。黑暗中,朝水若寒白了一眼,“呸”了一声。

    水若寒正在看得出奇,却听身下张成喘气说道:“你赢了?哼,大言……不惭。”喘了会气,道:“哼,最多……最多是个平手。”

    水若寒却待说话,却见马昆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从地上一把抓起大黑铁锹,一头猛冲过来,边冲边道:“杀啊!”心中顿时大吃一惊,暗道:莫非是要来杀我?浑身上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手上使劲,想要挥刀子来挡,怎奈使不上劲,刀子提起一半,拿握不稳,“呛啷”一声,掉在一旁,想要伸手拿时,只觉浑身乏力,却是半分力气也无,眼见大黑铁锹当头砸到,情知此时力道耗尽,躲无可躲,暗道:我命休矣。闭了眼睛,只待受死。

    正在这时,突听身下张成惊声叫道:“杀啊?哼,住手!”水若寒耳中听得“呼呼”风声突然止歇,自己头上又不觉得如何疼痛,情知马昆定然是中途收住了兵刃,心头只觉一宽,缓缓睁开眼来,用劲侧转点身子,斜眼向上看时,顿时好不吃惊。只见马昆手中那把大黑铁锹已然触及到了自己后脑勺,只是停在了空中,不往下砸而已,心中顿时好不惊慌,直道:却是怎生是好?

    只听身后马昆嚷道:“怎么?”

第八十八回 张成放人

    身下张成道:“怎么?哼,马老三,你要……造反么!”

    马昆疑惑道:“造……造反,却是造的什么反!”

    张成道:“造的什么反?哼,你拿把……铁锹,想要……来砸死本岛主,这不……这不是造反,还是什么!”

    水若寒听了奇怪,斜眼看了看张成,又斜眼看了看马昆,心中寻思:莫非不是来杀我的?

    只听张成大声嚷道:“我不是造反,我是要打死这臭小子,替咱们二当家报仇血恨。”

    水若寒心中一凉,暗道:果然是要杀我。

    却听张成斥道:“报仇血恨?哼,这事……不归你管,马老三,你……听好了,本岛主今日……今日要放了他回去,你……带他……带他下山去罢。”

    马昆嚷道:“什么,放了他!张老二,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这般轻易放过这臭小子,咱们太湖帮颜面何在!”

    张成边喘边道:“颜面何在?哼,混帐,你……你二哥我,我一向一言……一言九鼎,说话……从来算话。今日……比武,既然打成了平手,没有分出胜败,那自然要……自然要放他走了。”

    马昆眉头一皱,嘴巴张着,还想再说几句,张成心中恼怒,喝道:“马老三,你……你再说些屁话,小心……本岛主不认你这个兄弟。”

    马昆听了,手中大黑铁锹慢慢放了下来,心中愤愤不平,冲着水若寒,啐了一口,骂道:“他奶奶的,便宜了你这小子!”

    张成向水若寒道:“你这小子?哼,小子,你……走罢。”

    水若寒听了,心头一喜,想要站起身来走下山去,怎奈浑身无力,四肢不听使唤,明明想要站起来,却是躺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手掌想撑地面托起身子,竟然连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却又谈何托起身子来呢?心中顿时大急,寻思:这可如何是好?额头上汗水涔涔直下,万般情急,无可奈何。

    张成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身上好是疼痛,急道:“哼,小子,还……还不快走。哎哟……你想压死本……岛主啊!”

    马昆见水若寒迟迟不动,张成却是被他压了个半死,心头火起,收了大黑铁锹,交于左手,右手上前,一把伸出,拉住水若寒一个大力猛甩,“啪”地一声,将他摔出老远,狠狠瞪了他一眼,“呸”了一声。

    水若寒被他这一摔直甩出三丈开外,重重撞在地上,好不疼痛,只觉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差点晕死过去,耳中嗡嗡作响,却是耳鸣起来了。

    只听马昆大声嚷道:“张老二,你还好罢。”

    张成喘了会气,边喘边道:“你还好罢?哼,马老三,你亲自……送他下山罢。”

    马昆不敢违拗,朝水若寒“呸”了一声,从旁边叫来一名健壮汉子,把手中大黑铁锹往他怀里一扔,嚷道:“拿好啦!”

    那健壮汉子一手拄着一件兵器,一手接过大黑铁锹,应了声:“是。”

    马昆走到水若寒跟前,双手推出,使出擒拿手法,一抄一带,将水若寒负到背上,拽开大步,往庄院外边走将出去,边走边回头,向那健壮汉子道:“跟着我走。”

    那健壮汉子听了,急忙应道:“是。”将手中拄着的兵器递了给身旁的一名黄巾汉子,双手握定大黑铁锹提将起来,迈开脚步,一瘸一拐,跟在马昆后头,快步奔跑起来。

    马昆向来身强体壮,臂力过人,虽然站立过久,腿脚大为酸痛,以他这等身手,虽非一流,九流以内,也能排上,背负个人,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因而背了水若寒,丝毫不觉沉重,跑动起来,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已将那健壮汉子甩开老远。

    水若寒被他这一背起,浑身骨头格格作响,被他捏了个百般疼痛,脸上冷汗嗖嗖流出,冒将不停,只是浑身脱力,动弹不得,想要反抗,却是有心而无力了,嘴上忍不住,想喊几声“哎哟”,忽然想到,山贼蛮横无礼,不能向他们示弱了,便强行忍住,牙齿紧咬,格格作响,只是不叫出声来。

    马昆背了水若寒,头脑贴得较近,耳中听得格格之声,“呸”了一声,不去睬他,脚下不停,只顾行路,跑出莫厘山庄,依着来时路径下了山峰,走得一阵,来到西北码头上,找了条船,将水若寒从后一个兜转,放在胸前,双手抱了,手上使劲,“嘿”地一声,将他迎空抛起,往船上扔去。

    水若寒忽感身子腾空飞起,大吃一惊,暗道:他要下毒手了。身在半空想要挣扎,怎奈浑身脱力,使不出劲,身子想动却动不得,无奈之余,只得闭了眼睛,听天由命了。

    只听“砰”地一声大响,水若寒背身着船,重重摔了一跤,背脊一着甲板,顿时刺骨般疼,牙齿相碰,竟咬破了嘴唇,磕出血来,嘴巴一张,不禁“哎哟”一声,喊将出来。

    马昆透过月色,望了水若寒一眼,见他脸色惨白,嘴角流血,浑身出汗,面目扭曲,朝他狠狠瞪了一眼,“呸”了一声,转过身来,便要回去。走得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一拍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向身旁健壮汉子道:“把铁锹给我。”

    那健壮汉子跟在马昆后头快步跑着,一停不停,只因腿脚疼痛,手上拿的大黑铁锹又极沉重,跑动起来不但不快,反而更加慢了,紧赶慢赶,总算赶了上来,这时听到马昆说话,急忙应道:“是。”双手提起大黑铁锹,横托着往前一送,递了给他。

    马昆接过,道:“这小子动不了,划不得桨,我亲自送他一趟,马上回来。你去向张老二说一声,让他放心便是。”

    那健壮汉子道:“是。”转身自行去了,边走心中边嘀咕,暗暗骂道:他奶奶的,腿脚真疼,要不是你非要让我跟过来,打死我我也不干!这般累死累活,又捞不着啥好处,真当老子是傻瓜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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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英雄传介绍:
滔滔太湖东秀水,青山辈出豪杰。恩怨功过回首歇。水绿浪花在,旦夕澜湖野。文士墨客山林上,游赏美景月夜。一群鱼虾肥水榭。往来新旧事,笑谈食湖蟹。????
??——诗词《太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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