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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孑与2     唐砖txt下载     唐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节禄东赞

    坐在棚子里接受小部族长老们的问候,这让那日暮充满了骄傲,只要点点头就算是回了礼,张宝相来了,也没必要起身,他还欠了家里两三缸旱獭油没给,今天遇到了,正好提一下,这是夫君特意吩咐的,见到了记得要回来。

    “尊敬的暮夫人,求你可怜可怜玉都族吧,今年的草场长势不好,好多地方都见了地皮,牛羊瘦的几乎要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给可汗的礼物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可是,边军的老爷们要五十头牛,五百只羊,您是知道的,玉都族年轻人都已经在前几年的那场战争中死去了,族里只剩下老弱,求您看在大神腾格尔的份上帮我们说说好话吧,腾格尔大神一定会保佑夫人永远年轻美丽的。“一个瘦的几乎就成一把骨头的老牧人匍匐在台子下面,哀求那日暮,这个老人那日暮认识,是一个非常

    睿智的长老,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睿智的长老,玉都族是最接近神的部族,为什么会落魄到这样的地步,难道族里的人都变成了懒汉?你这样瘦,为什么不派一个肥一些人来呢?今年的雨水充足,去年冬天也没有白灾,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你却说你的部族在挨饿,我如何才能相信?“

    “美丽的夫人啊,玉都族不是懒汉,族里已经找不到能够出去放牧的年轻人了,当初拿得动刀,骑得了马的人都死在了白狼堆,剩下的只有女人和孩子,腾格尔大神没有给我们修养生机的机会,沉重的贡品,实在是让我们喘不过气来。求求夫人,帮我们说两句好话,免掉额外的负担,就是拿我的这条老命去换,我也心甘。”

    听着玉都族的长老说的凄惨,那日暮不由得拿手帕沾沾眼角,草原上一旦没了青壮,剩下的老弱是没办法活下去的,天神保佑,幸好这两年没有白灾,旱灾,要不然,玉都族的人一定会活活的饿死在草原上,这种情况以前就有,并不稀罕。

    “我会帮你们说说好话,但是绝对没有可能全部免掉,军中的人并不好说话,一旦都督府的人取消了你们的草地配额,就是你们大难临头的时候,即使你今年能撑的过去,明年呢?后年呢?你们总会有无法承受的那一天,到时候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那日暮早就想把玉都族吞并掉,一个全是老弱的部族,偏偏把持着自己草场的上游,那里有好大一片肥美的草场,那日暮已经去看了好几次,做梦都想把自家的牛羊赶到那里去放牧。

    长老趴在地上哭泣,这是一个无解的怪圈,那日暮说的是大实话,自己的部族连今天都没办法撑过去,更不要说明年,听夫人的意思,好像有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赶紧站起来向那日暮求教。

    当面把吞并人家的话说出来那日暮做不到,云家的大管家云九,就笑容可掬的从那日暮身后走出来,搀扶着长老去帐篷里喝奶茶,吃油饼,顺便商讨一下把整个玉都族接收过来的事情,这种事情云九干了很多回了,驾轻就熟,没一点难度。

    云暮大小姐骑着大狗,穿着皮甲,挡在张宝相的必经之路上挥舞着她的软木枪大叫:“来将通名,本都督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张宝相的队伍一下子就笑翻了,一个粉嘟嘟的胖丫头骑在一只舌头伸的老长的大狗身上冲着自己叫嚣,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只看丫头全身的大唐闺女的服饰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牧民的孩子敢这样做,早就被战马踩成肉泥了,头上两个包包上的发饰,不是嵌金就是镶银,狗脖子上的项圈都镶嵌着宝石,草原上这样的汉家贵女就一个,云家大小姐云暮,军中将士都知道大总管侯君集把这个丫头疼到骨子里去了,哪里敢得罪。

    张宝相趴在马背上低下头笑着大声说:“吾乃代州都督张宝相是也,来将通名!”

    小丫头刚要张嘴说,宦娘就把小丫头从狗身上抱下来,欠身对张宝相行了一礼说:“大都督见笑了,暮丫头胡闹,耽搁将军行程了,夫人已经在前面棚子里恭候,马参军已经到了,就等将军到来了。”

    张宝相笑着点点头,从身上解下一把华丽非常的小刀子,递给了宦娘:“我与云侯乃是旧相识,今日见到贤侄女,小小礼物,莫要嫌弃。”宦娘双手接过,长着赐,不敢辞,这是起码的礼节。

    见宦娘抱着丫头退到路边,张宝相一抖缰绳,直奔木棚而去,今年的贡品的接收人是他,不能出半点的纰漏,

    云暮百无聊赖的骑着大狗,跟在宦娘奶奶的身边转悠,乃日虽然是献贡品的日子,也是一次草原上牧民物资的大交换的日子,铜钱,银币在这里并不好使,最好使的东西是铁锅,烈酒,和茶叶,茶叶这东西刚出现在草原,就立刻风靡开来,两年时间,云家制作的茶砖,就已经成了最重要的物资,喝了奶茶的牧民,都认为茶叶是天神赐下来的宝物,喝了之后,牧人好多身体上的毛病就不药而愈,现在虽然不多,却更加的珍贵,一小块茶砖换取一匹骏马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吐蕃人的帐篷里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盘膝坐在毡子上,手里就拿着一块茶砖前后翻转着看了好几遍,才放下手里的茶砖,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吐蕃少女从一把铜壶里倒出来一碗奶茶,匍匐着捧给了中年人,然后就把头贴在草地上不敢动弹。

    中年人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品味,奶香里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苦味,但是回味极为悠长,他不是没喝过茶,作为吐蕃的大相,只要中原有的好东西,逻些很快就会有,世上最无所畏惧的人就是商人,禄东赞放下茶碗,这次自己去长安,就是想替自己的赞普,松赞干布去长安求亲。

    两年前吐蕃的头人们怂恿赞普攻击大唐松州,抢占党羌和白兰羌,结果听到大唐一战平定高昌等十二国之后,就退回了高原,大唐强悍的军力让吐蕃人惊魂不定。再加上很早以前芳州的惨败更是让吐蕃人记忆犹新。

    眼看着天可汗的威名已经响彻寰宇,吐蕃作为邻国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安静的看下去了,如今吐谷浑已经成了大唐的藩属之地,松赞干布睡不安寝,食不甘味,在大相禄东赞的建议下,想到了和亲这个很好的办法。

    原本禄东赞从松州走蜀道去关中最为方便快捷,可是禄东赞很想看看大唐对草原的控制力如何,就走了阴山,恰好碰到乃日,这是一个暗地里观察大唐如何控制草原部族,是一个最好的视角。前面还有人在悲叹,哭泣,为何现在转瞬间就变得笑容满面,愁苦之色顿去,难道大唐的天可汗不征收今年的贡品了?这不可能,制度形成了就必须遵守,只有长时间的遵守制度,才能形成一种习惯,大唐的上位者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为了弄明白这些事情,禄东赞特意打发了自己的随从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自己一个人坐在夏日的布帐子里,吹着凉风,感觉非常的惬意,到底没办法承受平原上的酷暑。

    一个小胖嘟嘟的丫头把头探进了帐子,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的看着禄东赞,这一下子引起了禄东赞的好奇,朝着小丫头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还指了指桌案上的奶渣和羊肉。

    原以为小姑娘会跑掉,谁知道那个小姑娘居然掀起了帘子,带着一只硕大的藏獒进了帐子,地上趴伏的侍女吓得浑身哆嗦,那是一只很凶恶的大狗。

    禄东赞把桌子上的羊肉抛给大狗,谁料想那只大狗看都不看,忠心耿耿的守在小丫头的背后。

    “旺财不会吃你的羊肉的,把丹朱的老婆和儿子还给他,要不然我就要旺财咬你。”小丫头凶巴巴的对禄东赞说。

    禄东赞在吐蕃也是出了名的英雄,哪里会把一只狗看在眼里,老虎他都杀死过几只,一只大狗,还引不起他的注意,

    “丹朱是谁?谁抢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禄东赞倾下身子含着笑问云暮。

    “丹朱是我的狗奴,我答应帮他把老婆孩子替他讨回来,我云暮说道做到,赶紧把人送过来,要不然旺财很大的嘴就要咬你。”

    禄东赞端起茶碗喝了口奶茶,把奶茶喝完之后,就把小小的银碗抓在手里捏,云暮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银碗在他的手里变形,最后变成了一块银疙瘩,吃惊的看看禄东赞,再看看身边的旺财,觉得旺财打不过这个吐蕃人,于是扯起嗓子大喊:“孙爷爷,刘爷爷,快来救命,有人欺负我!”

    话音刚落,两个彪悍的老头子就从帐子外面走进来,打头的老孙抬头一看禄东赞,就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多年的铁血生涯铸就的灵敏感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个高手,一个很厉害的高手。

    禄东赞抛掉手里的银疙瘩,慢慢的问老孙:“这是谁家的贵女?“

第二十七节卖粮者言

    老孙把云暮护在身后,缓缓地往后退,老刘手里的弩弓已经备好,只要发现情形不对,他会立刻下杀手,刚才小娘子甩开自己两个独自进帐篷,实在是太危险了。面前这个坐这的吐蕃人,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

    没必要和吐蕃野人多说,报上名号更是显得气馁,这时候拼的就是一口气,禄东赞也不阻拦,见他们退出帐篷,也没动弹,只是瞅着把脑袋露出半个好奇的往外看的云暮说:“你是要替你的狗奴要回妻儿吗?怎么走了?”

    老孙止住了要说话的丫头对禄东赞说:“小娘子要的人,你们自然会给。“

    “哦?不一定吧,你们打算抢不成?我听说这里只有牧人没有强盗。“禄东赞又重新拿过一个银碗,倒了一杯奶茶,继续饮。草原上出现中原贵女,实在是新鲜,难道说唐人已经正式将阴山之地纳入了版图?否则怎么会有家眷留在这里。

    老孙抱起云暮,回头对禄东赞说:“不要打小娘子的主意,吐蕃王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说完话就带着云暮匆匆离开,这里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回去后,应该告诉夫人,早点做防范,因为刚才那个人看着小娘子的样子,很不对劲。

    “老刘,刚才你动手的话,有几成把握?“老孙回头问跟在后面的老刘。

    “不好,两丈之内应该是燕翅弩威力最强的距离,但是我的感觉不好,好像只要动手,死的该是我。“

    “我也是这种感觉,这个人不一般啊,小娘子怎么就找到他的头上去了。”

    “我要把丹朱的老婆孩子要回来,丹朱说他们在头人那里总是饿肚子。”云暮气鼓鼓的说,刚才要不是孙爷爷进来,旺财就会去咬那个人,一定能把丹朱的老婆孩子救出来。

    老孙没办法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丫头还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那个人很明显的不是旺财能对付的,只能抱着云暮回去,旺财紧紧地跟在后面,乃日之后这个人如果还留在附近,那就说明心怀不轨,到时候再收拾他,老孙想起临来之时云烨的吩咐,好事干在明处,恶事干在暗处。不求扩张,只求安稳。云家没必要把自己搞成恶人。

    云暮走了不一会,就有一群人进了帐篷,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禄东赞不问,他们就不说话,这是禄东赞的习惯,他不喜欢多嘴的人。

    “什么原因让那些哭泣的人转瞬间变成笑颜?”

    “那日暮夫人同意那些小部族搬到阴山下来,今年的牛羊可以不必缴纳,但是从今往后的羊毛,却属于天可汗了。”

    “那日暮夫人是谁?”禄东赞有些奇怪,这里的首领居然是一个女子。

    “蓝田侯云烨的小妾,原来是突厥人,因为美貌绝伦,就被云烨收纳,这一片草场其实都是云家的,草原上有封地的中原大户,就此一家。”

    “她有一个女儿?”

    “名字叫云暮,今年四岁,是云家的长女,非常受宠,包括侯君集都非常的喜欢她。’”

    “小仙女一样的孩子,我也喜欢,如果我们带走,会有什么后果?“

    回答问题的吐蕃人猛地抬起头,吃惊的看着禄东赞说:“战争,死人,很大的战争,死很多的人。“说完就把鼻尖挨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他不想告诉因为这个小姑娘和她的母亲草原上已经死了多少人,不要说想把小姑娘抢走的,就是对那日暮稍有不敬的部族都已经被灭亡了两个,而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明显比她的母亲要更加的高贵,一旦被相国抢走,以唐人的性格,此事只能不死不休。

    禄东赞呵呵一笑说:“我也就是看中了那孩子身上的一股钟秀之气,咱们的孩子身上可看不见,也罢,明知不能取而取之,智者不为也,是谁给那个小姑娘送了狗奴?那就连狗奴的妻儿一同送过去吧,就说是怪人送的就好。“

    见手下的吐蕃人应诺之后,就把皮袍在腰上扎紧,踱出帐篷一个从人都不带,就在稀稀疏疏的人群里闲逛,有时候从汉人商贾摆在外面的口袋里捞起一小把麦子,查看粮食是不是好粮食。

    “客人请尝尝,这是关中去年上好的麦子,簸的干净,晒得干,绝对不掺夹沙土。“见衣衫华贵禄东赞对粮食感兴趣,商贾连忙上前搭话。

    禄东赞把粮食扔到嘴里几颗,咬开,嚼了嚼,点点头说:“确实是上好的粮食,没有受潮,没有发霉,你做生意还算厚道。“

    “贵人哪里的话,大唐商贾从不掺假,做生意其实就讲了一个长久,老汉做这一行已经很久了,缺德的事情从来不做,不知道先生要多少粮食,就是一个部族的粮食老汉也供得起啊!“

    禄东赞的瞳孔不由得缩了一下,奇怪的问:“据我所知,大唐从来不允许粮食外流,老先生这里却能大肆的买卖,这是何故?“

    商贾闻言捋着胡子笑着说:“贵人一定在雪原上住的久了,不知平川里的事,您说粮食不许出关的事,那是贞观七年以前的法令,现在,关中粮食多的吃不完,朝廷的常平仓也收不了多少,百姓家里粮食又多,怎么办?总需要一个去处啊,不能烂在仓库里虫吃鼠咬的,就只好卖给草原上的牧民,换些牛羊皮张回去,就是换羊毛也好啊。“

    禄东赞被商贾的一番话说得头晕目眩,中原之地什么时候富庶的到了粮食吃不完的地步了?这不可能,粮食应该永远都不够吃才是,吐蕃人在冰雪里挣扎,在饥寒交迫中哀嚎,山下的人粮食居然多的吃不完?

    “呵呵,老先生诓我,世间那里有粮食吃不完如此离奇之事。”禄东赞不动声色的继续问,这次下了高原,看样子需要好好见识一下中原风物。

    商贾见禄东赞不信,更是得意,从筐子里抓出一把粉条递给他说:“那是您不识我祥瑞之故,您手里拿的是粉条,就是用祥瑞土豆做的,这东西一亩地产三五千斤不费事,还有玉米,如今也已经在关中大肆的开始种植,亩产也不错,如今朝廷已经把农税一降再降,看样子过上个几十年,就没有农税这一说了,您说说,多吃一口粉条,玉米的就少吃一口麦子,再说如今关中又兴盛养鸡鸭,猪羊,谁还没事干抱着锅盔整天啃?这样一来,粮食不就多出来了?‘

    “一亩地产三五千斤?”禄东赞眼中升起浓浓的戏谑之意,真把我当成普通吐蕃人来欺骗了?一亩地能收三石麦子,就算是不得了的好年景了,三五千斤?

    见禄东赞怀疑,商贾干脆停下手里活计对他说:“没指望您信,早几年说出来老汉我都不信,老汉家里也有地,老婆子和儿子在种,秋天的时候,地里面满世界堆得都是土豆,都在发愁,一亩地的收成,老汉一个人背了整整一天,才背回家。”

    禄东赞忽然发现,这个行商说的好像不假,因为剑南,南诏,这些和吐蕃接壤的地方,很久没有收到饥荒的消息了,听说好些部族已经放弃了种青稞,一门心思的养牛羊,当初自己百思不得其解,逻些在白灾的时候都是哀鸿遍野,那些部族何德何能可以平安的渡过灾荒?难道说他们的粮食都是从唐国得到的?

    吐蕃虽然被赞普统一,然而,这不过是一个名份而已,就是说所有的部族头人都承认赞普是王,但是,其他的权利依然是部族头人的,每年上贡一些粮食,牛羊而已,所谓令不出逻些就是这个缘故。

    “贵人啊,其实雪原上就没必要种什么粮食,青稞一亩地就打一点点,你们又不会种地,养牛羊才是本行,听说现在雪原上的羊绒已经价比黄金了,养上一群羊,剪毛,梳羊绒才是正经,把这些东西给老汉,老汉拿粮食跟您换,保证一年落到手里的粮食比你种田还要多,听说剑南高原上的一些部族,就和中原的大商家签订了合约,不种田,光养羊,衣食无忧的都肥成猪了,老汉插不进去手,只能到这里碰碰运气,想要粮食您发话,老汉一定给您备足了,就是高原上上不去,镖局也不愿意去,需要您自己运上去。”

    禄东赞的心,早就坚如铁石了,可是听到这个商贾的话,额头的冷汗就一直不停地往下流,关中有没有亩产三五千斤的祥瑞他不清楚,他从商贾的话里面听到了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可怕消息,那就是唐国商贾正在一点点的蚕食吐蕃,春蚕吃桑叶还会有沙沙声,这些商贾蚕食吐蕃,无声无息。

    人到底是需要吃粮食的,吃羊肉的时候吐蕃人都想有口糌粑配着吃,青稞这东西怎么可以不种?产量少就不种?天啊,养羊能换到更多的粮食?人家万一不换了,你们吃什么?把自己部族的命根子交到唐人手里,这需要短视到何种地步才能做得出这样昏悖的决定。

第二十八节七品官马周

    大唐的粮食果真多的吃不完了?马周从不这样认为,他坐在营寨里一笔一笔的核算,进入草原的粮食都是有数量的,它们的数量恰好和牧民们自己种的青稞产量相差无几,这是需要极度深入牧民的生活中才能得出最准确的数字。

    来阴山这几年,他的时光并没有虚度,从开始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到后来开始振作,这个时间并不长,长安那次鲁莽行为,几乎把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如果不是云烨先生的一封长信,马周只想像个野人一样的活着,此生再也不回长安。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瞬间就从为民请命的英雄堕落成了背叛师友的龌龊之辈,马周扪心自问,自己的心里没有那些奸恶的想法,缘何自己人人都说自己错?

    土地兼并自古以来就是王朝身上的毒瘤,为什么就不能碰?富者愈富,贫者欲贫,大唐就算是北冥之鱼,也总有一天会被那些勋贵们瓜分殆尽,不甩掉蛀虫,想要一飞九万里?做梦去吧!

    李纲先生,元章先生,玉山先生,离石先生,云烨先生,你们都是人中的智者,这些危机怎么可能逃得过你们的法眼,缘何闭嘴不言?

    云烨先生想要通过开疆拓土来满足大唐百姓对土地的**,这是饮鸩止渴啊,睿智的先生为什么不明白?

    马周自认为在走出长安之前,自己就有了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高尚情操,没想到在漠北这几年,高尚的情操很快的就被繁忙的事物所淹没,自己这个参军不参与军事,下辖牧民七千户,想要把他们全部纳入大唐治下,何其的难也。

    到了如今,马周手里没有刀把子,这样一来,就对那些牧民们毫无威慑力,这是一个崇信武力的地方,很多时候,他对牧民们几乎是毫无办法。

    读了多年的圣贤书让他对杀戮和残暴非常的痛恨,想要用圣贤手段去感化牧民,最后的结果他自己都不愿意回想。

    好在自己还算聪明,武力折服不了这些人,那就用智慧来打动他们,还好有点效果,只是当智慧变成赤luo裸的欺骗,就让马周寝食难安了。

    帐篷不好,冬天太冷,最好用泥土和草来盖房子,这样到了冬天就不会被冻死了,羊毛没用处,只要拿剪子剪下来,打好卷子,送给商人,就能换一些粮食和麻布回来,烈酒是个好东西,制造起来麻烦,所以很贵,好东西一般都很贵,一头牛才能换一罐子,朝廷仁慈,两头牛可以换三罐子,还是和朝廷交易的比较好……

    马周很快就成了草原上最受欢迎的人,因为他总能拿牧民不要的废物给他们换回来粮食,布匹,盐,铁锅,羊毛剪掉羊还回长出来,就是剪毛之后的羊,全身上下红红的难看,牛角,牛筋,马尾,那些商人往死里要,牧民们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可是马周知道,所以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下阿鼻地狱。

    今年不错啊,阴山下的塔部,莫部,终于不会再种植青稞了,开始全力养羊,很好啊,马周拿着红笔在地图上把这两个部族划掉,已经没有了威胁的部落,只不过是一群羊而已。

    马周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怎么外面会传来小师妹的哭声?这样的宝贝疙瘩谁忍心把她弄哭?推开桌案上的文书,马周就出了帐篷,只见老孙抱着小师妹温言劝慰,小师妹却在不依不饶的大哭,声音非常的尖利。

    “孙先生,小师妹一向乖巧,从不哭泣,今日为何哭的如此伤悲?”马周不问还好,一问云暮哭的更加凄惨,朝着马周伸出小手要他抱,不要老孙抱她。

    从无可奈何地老孙手里接过云暮,见她白净的小脸上沾满了泪水,这可是真的伤心了,听她不断地喊爹爹,听得马周心中满是酸楚。

    老孙把前因后果给马周讲了一遍,顿时就把他气炸了肺,小师妹不是在瞎胡闹,而是在办正事,大唐堂堂的贵女,讨要两个贱奴竟然会受到如此的羞辱,真是岂有此理。

    “老福,老路,你们去吧白羊部,黑羊部,三花部的头人给我喊过来,我要看看他们长了几个脑袋敢这样羞辱小暮。”

    老孙都来不及劝,就看到两个老仆匆匆忙忙的去河边找人,马周把云暮抱进了帐篷,拿了一些奶渣给云暮吃,自己坐在案子后面,阴着脸等待三个不知好歹的头人过来。

    不大一会,三个围着羊皮袄的吐蕃人就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见到满脸怒气的马周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嘻嘻的给云暮行礼,他们很清楚,这个帐篷里谁才是身份最贵重的那个人。

    “我小师妹要的人呢?”马周的声音缓慢而低沉。

    三个吐蕃人相互看了一眼,很是疑惑,不明白马周在说些什么,三花部的头人就小声问:“不知道小娘子要的是什么人?”

    “你前年送给我小师妹几头大狗可还记得?”马周也很奇怪,看三个人的样子好像并不知情,难道不是这三个?

    “记得,记得,不知道小娘子使唤的可还高兴,如果喜欢,我就再派人送些过来。”三花部的头人很得意,自己不过送了八只大狗,没想到夫人居然回赠了三坛子烈酒,和五口铁锅,虽然部落里不缺这点东西,但是现在只要到这里办事,总能受到礼遇,他最在乎这个。

    “小娘子要丹朱的老婆孩子,你送过来就好,你知道这次到乃日还有那些吐蕃人么?”马周很肯定,惹小师妹大哭的一定不是这三个人,因为作为熟番,常年和大唐打交道的人,清楚的知道这片土地上有哪些人是不能惹的,自然不会为了两个贱奴去得罪小师妹。

    白羊部的头人说:“前几天从雪原下来了好大的一队人,是从吐谷浑过来的,都是武士,刚才还有人问我大狗是谁送给一个小姑娘的,很凶恶,三花不在,我就说不知道,他们见到吐蕃人就问,我正想和参军大人禀报此事,没想到您就问了。”

    瞅着这几个谄媚的吐蕃人,马周从心底里感到骄傲,这些人就是自己三年来的努力结果,原来都是桀骛不驯的好汉,短短三年,就被大唐的繁华训导成了现在的模样。

    东女族,羊同族和松赞干布的战争还在继续,这些原来的吐蕃贵族就只能四处逃跑,躲避战火,不知道当年给了颉利什么好处,居然同意他们在草原安家,如今大唐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自然需要重新投靠大唐,比草原上的突厥人还要温顺。

    一大队吐蕃人过来了?马周不觉得笑了,又是一群前来躲避战火的可怜人,看来自己需要考虑要不要收编这些新来的吐蕃人。

    “马参军,不对啊,小娘子见到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物,老孙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能肯定那人是一个大贵族,身手不凡的大贵人。”

    “大贵人?”马周抬头看看老孙,又看看一边疯狂点头表示同意的三花部,把云暮交给老孙,他准备去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见惯了贵人的老孙如此评价。

    禄东赞如今完全搞不清楚,大唐这样做到底要干什么?让草原上的突厥人都去放牧?他们祖祖辈辈就是这么做的,这样无限制的提供粮食真的没问题吗?

    剑南的部族得到了粮食,证明他们对抗灾害的能力更强了,这属于资敌啊,刚才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可笑了,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无数种能让大唐吃尽哑巴亏的方法。

    聪明人想的总是比别人多些,唐国皇帝是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不是一个无能之辈,自己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到,看到乃日集市上数之不尽的货物,他真的有些迷惑了。

    一个又一个的可能都被他一一推翻,没想到啊,自己和大唐人相遇的第一天,就碰到这样的难题,这一下子就激起了他胸中的傲气,想去长安看看的想法越发的强烈。

    “你是谁?那个部族的?来这里何干?”一个很没有礼貌的声音传了过来。禄东赞有些不悦,这种高高在上的语调,松赞干布都不会对自己用。

    眼前的是一位官员,唐国的,禄东赞看看他的绿袍,伸出一只手很自然的就把马周扒拉到一边,继续看这个摊子上的麻布,拿手往开撑一撑,甚至数了一下麻布上的经线,一寸五十七条才是上好的麻布,这些麻布只有四十五条,算不得好货。

    “我定襄军参军,马周,敢问阁下是谁?不可自误。”

    禄东赞这才笑着说:“去通知定襄军总管侯公,就说,吐蕃大相噶尔、东赞宇松奉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之命,前往大唐长安觐见大唐皇帝陛下。”

    “入我我关防须有文书,这是大唐律令,你吐蕃大相又何能例外?”

    “你是地方官?”

    “正是!”

    ‘官职几品?“

    “七品!”

    “微末小吏也敢阻拦本相讨要官凭文书?“

    “拦住你,九品就足够了,我是这里官职最低的,只能亲自来勘验,已是破格了!“

第二十九节国家的财富

    禄东赞挥挥手。立刻就有人从围观的人群里走出来,把手里的文书递给了马周,马周接过来,看一眼文书,又看了一眼禄东赞躬身说:“请大相驿馆一行,本官简慢了,还请大相莫怪。”

    禄东赞似笑非笑的坐上四个吐蕃壮汉抬着的步撵,回了自己的帐篷,对马周请他去驿馆的邀请视若罔闻。

    马周也不强求,阴山下本来也没有什么驿馆可供使节休憩的,刚才不过是客气一下罢了,把文书揣进怀里,这就要去找代州都督张宝相,这种事情本就不该自己这样的微末小吏能够插手,刚才不过是在勉力维护大唐声威不坠而已。

    张宝相今日的心情极为愉快,突厥旧部的温顺让他从心底里高兴,云暮也很高兴,刚才接受了满棚子人的夸赞,小小年纪就是知道成人之美,心地纯良,长大之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女子,让她有点害羞,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撒娇,看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马周把禄东赞的文书放在张宝相的案子上说:“张督,吐蕃人到底还是来了,不过没走剑南,松州,直接从阴山上下来了。”

    张宝相看都没看文书一眼,就吩咐长史把文书转给定襄军,这不是他分内的事,如果不是马周提起,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当年多了一次嘴,几乎让他万劫不复,所以他现在只把目光盯在代州的一亩三分地上,其余的事问都不想问。

    马周也知道他当年误报军情的事,所以也就不再提起吐蕃大相,核实身份,迎接使节是侯公的差事,不宜把张宝相牵扯进来。

    那日暮坐在椅子上不断地给张宝相介绍那些草原上来的部族首领,每介绍一位,云九把他们的礼单一一拿给张宝相看,长史核实过礼单之后,账房就会补给那位首领一张完贡文书,去年一百六十四家部族,到了今年,只剩下一百五十五家,九家部族就此烟消云散,没有完贡文书,部族在草原上是没有办法立足的,大军会围剿这些叛逆,其他的大族也会去攻击他们,就像兀鹰盯上了腐肉,很多时候,一夜之间,一个部族就会被瓜分的干干净净。

    等到处理完这些事情,云九拍拍手,立刻就有云家的仆役捧上十张紫羔皮,还有代表牛羊数目的竹筹,见张宝相很疑惑,就说:“都督莫要惊讶,这是云家代替玉都族缴纳的,这一族如今已经全族卖身为奴,玉都族从明年就不复存在了。”

    从不开口像尊泥人的五蠡司马忽然开口问到:“玉都族只余妇人老弱六百一十七人,这些人无法为贵府提供任何帮助,云府为何要收留?而不是任由他们被草原吞没?”

    那日暮看看这个奇怪的人,救人都救错了?想要开口斥责这个无理的家伙,但是想起宦娘教给自己的话,多看,多听,少说话的告诫,就生生的忍了下来,打算先看看再说。

    云九躬身回答道:“司马有所不知,云家牧场起家之时,全靠我家夫人收留那些没人要的少年人,如今,少年人已经长大,到了需要婚配的时候,玉都族全族青壮战死,对别人来说那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但是对云家牧场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将那些妇人许配给家里的牧奴,这样有男有女,男女数量平衡的牧场才会兴旺发达。”

    五蠡司马在军中威权甚重,一般不开口,一旦开口,就是张宝相这样的主将,都不得无视,必须解释的清楚明白,要不然立刻就会大祸临头。

    听了云九的解释,五蠡司马想了一下说:“人可以带走,牧场不行,玉都族的牧场需要归公,云家不能染指。”说完又成了泥雕的菩萨。

    那日暮大怒,她收留玉都族一大半的原因就是为了小河上游那些肥美的草场,如今一句话就把草场弄没了,这口气让她如何咽的下去。她不清楚五蠡司马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张口就说:“这不行,云家收留了人,就要连牧场一起收过来,没有牧场,拿什么养活那些人?”

    “那是你云家的事,与本官无关,本官说了,人可以带走,牧场不行,必须重新划分。”五蠡司马饶有趣味的看了那日暮一眼,自己的话被人质疑,这还是第一次。

    不等那日暮再开口,张宝相笑着说:“司马说的极是,朝廷之所以把草原划分的七零八落的,就是不愿意看见一家独大,暮夫人,此事就是如此,事关国策,司马准许云家收拢玉都族的牧民,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此事休要再提。”

    云九也笑着说:“是极,是极,今日有草原歌舞,浪人曲调,云家的大厨也备了一些饭食,我等一起去观赏歌舞,顺便品尝一下云家的饭食,要知道啊,诸位,云家饭食在大唐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可不尝。”

    张宝相大笑起来,对五蠡司马和长史说:“歌舞看不看得无所谓,不过是草原牧人围着圈圈跳舞,虽说刚健剽悍,可是看多了却无趣的紧,倒是这云家的饭食,不可不尝。”

    五蠡司马还是那张死人脸,拱手说:“下官寒酸惯了,有碗面吃就足矣,富贵人家的豪奢,恐怕享受不起。”

    张宝相和云九一起大笑,冲着五蠡司马伸出大拇指,见他一脸的迷惑,张宝相又说:“不愧是五蠡司马,一语中的,云家是富贵人家不假,可是他家的饭食却从来不是什么豪奢的酒宴,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家常饭,经过云家之手,那可是化腐朽为神奇。

    司马可知,当年本都督与云侯都在卫公手下当差,冻死人的季节里大军与颉利作战,那个遭罪啊,有一日天寒地冻的,腹中饥饿,蒙云侯相邀,去他的帐房里取暖,一口铁锅,一个面团,一把花盆里种的青蒜,再加上辣椒醋,就说要做一顿好吃的犒劳我老张,云侯把面团扯成一寸宽的面条,加上青蒜,辣椒,拿素油一泼,啧啧,那滋味,我老张到现在还回味无穷。“

    说起军旅往事,五蠡司马的脸上顿时就有了一点笑容,都是行伍出身,最喜欢听这些军中趣事,见张宝相说的传神也就笑着说:“既然如此,今日就见识见识云府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眉花眼笑的云九立刻就邀请张宝相和五蠡司马去外面,说云家的厨子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就吃面条。

    那日暮的眼珠子都要被气出来了,张宝相不帮自己也就罢了,偏偏云九这个狗奴才也不帮自己,走的时候看都不看自己,真是没了管教。

    宦娘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把云暮抱在怀里,在那日暮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恨恨的说:“就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从里到外就是一个草包,五蠡司马是个什么身份的人,我跟你说过三遍了,今日如果五蠡司马不吱声,那就随你怎么干,只要五蠡司马发话了,就立刻闭嘴,不要说是你,就是侯爷在这,五蠡司马这么说了,侯爷也绝对不会反对。

    还好张都督替你说话,云九也机灵,把这事盖过去了,五蠡司马既然肯去吃饭,就说明没往心里去,要不然你就闯大祸了,收编突厥部族是个什么罪名,你不清楚,侯爷到时候都会吃挂落。“

    “我就想要那片草场,谁稀罕收编部落了,多一个不如多一只羊,将来闺女的嫁妆也丰厚些,夫君本事那么大,才不会怕一个六品的小司马。“

    宦娘见那日暮犟嘴,嘴里直念阿弥陀佛,苦着脸说:“老婆子当年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硬是把你塞进侯爷的被窝,这下子好了,娶了你侯爷真是倒霉死了,儿子生不出来,生一个闺女,偏偏侯爷把闺女当宝贝,把你也当宝贝,小妾嚣张到可以对五蠡司马大吼大叫,你是嫌侯爷不够倒霉是不是?“

    “那怎么办?我很想要草场,现在白白弄进来六百多人,草场却不归咱家,怎么办啊。“那日暮听宦娘说的严重,就低下头不敢犟嘴,只好拿草场说事。

    “也对,侯爷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娶一个傻老婆也算是相配,你眼睛光盯着草场,就没听出五蠡司马的话外音?草场必须归公,这是铁律,谁都不能触犯,草场归公,司马没说草也归公的话吧?谁能在上面放羊?还不是咱家。

    司马管律条,可是他不管草场分配啊,只要请侯公不要把这片草场分配出去不就完了,你这些年在公家的草场上放牧的次数还少了?养了那么多的牛羊,都是在公家的草场上放牧,自家的草场全被你割成了干草储存起来,谁家有这本事?契必家的草场也在附近,你何时看见他们家这么干了?这才是侯爷的本事。“

    听到可以在那里放羊,那日暮顿时就高兴起来拉着宦娘的手说:“我以后听你的,绝对不再乱说话了。“

    宦娘看着已经熟睡的丫头,怜惜地说:“怪不得侯爷会把闺女留给你,他就是害怕你这个傻女人吃亏,特意把闺女留在草原上,那些悍将就算是不理会你小妾的身份,怎么都要给云家大闺女一点面子,为了照顾你,把自己弄得骨肉分离的,想想也真是可怜。“

第三十节想抢劫的禄东赞

    侯君集在杀人,一口气杀了八个,就是那八个从山里逃回来的斥候,他们在集体欺骗大军,那条小路弯弯曲曲的好像没有尽头,他们往里走了五十多里就不愿意往进走了,那些死了的袍泽也不是摔死的,而是被活活冻死的,他们畏惧死亡,就精心编造了谎言,说小路南行。

    结果,当侯君集接到张宝相的禀报之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审问那八个斥候,问清楚事实之后,侯君集就下令砍头,百骑司的主官在等侯君集杀完人之后,一封密奏就悄然上路,侯君集自己也写了请罪折子,被八百里加急的红翎急使带走。

    云暮不知道禄东赞是谁,但是,侯君集哪里会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吐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相,整个吐蕃东部,都是他的领地,真正的实权派人物。这样的人物从高原下来,绝对和大唐有大事情商量,不会是普普通通的使者,轻慢不得。

    五百大唐骑兵快速的从悬挂着八颗脑袋的营门疾驰而出,向阴山下的云家牧场疾奔,无论如何也要先把人接到朔州,不能让他从陇右进中原,使者

    一般都是探子,如果禄东赞这样的兵法大家将大唐的关防整个看一遍,谁知道会不会留下隐患。

    三花部的头人心里苦涩的像是吃了黄连,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原本该是他坐在云家的大厅里接受感谢,现在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禄东赞。

    禄东赞说话从来算数,说把狗奴的家人送来,就送来,不含糊,至于三花家像是被抢劫了一遍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很想再看看那个灵秀的小姑娘,为了找借口,就把三花家彻底的抄了一遍,从三花的卧房里找到了狗奴的老婆,又从羊圈里找到了狗奴的儿子,扔河里洗洗干净,就大张旗鼓的登门拜访。

    人家没拜访那日暮,拜访的是云家贵女,有家臣的那个,贵族间的礼仪执行的非常到位,先是把狗奴的老婆儿子送了过来,然后就是拜帖,和礼物,很丰厚,连看门的都有,最后出于无奈,宦娘就带着小丫头出门迎接。

    再见到小姑娘禄东赞非常的高兴,红绸覆盖着的银盘子里放满了各种异族首饰,色彩斑斓的非常漂亮。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云暮大声的说出了这句话,宦娘的脸都绿了,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她现在知道了,怠慢不得,禄东赞却大笑起来,这样才对,早慧的孩子就该是这样,文文静静,像个木头一样的孩子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

    “说的好啊,这是一个好道理,小丫头,你看我这里有无数的奇珍异宝,还有无数的奴仆,只要你愿意当我儿媳妇,那就都是你的。“

    禄东赞的话说的无礼之极,那里有不问人家长辈就这样赤luo裸的拿宝物诱惑人家几岁的小姑娘的,好像只要小姑娘同意,其他的他都不会在乎,老孙老刘已经做出了拼命的打算。

    窈娘笑了一下,随手翻检了一下禄东赞送的礼物,从帷帐后面端出一个笸箩,那里全是云暮的玩具,一样,一样的拿给禄东赞看。

    “贵人您看,这是我家小娘子的玩具,您看这颗琉璃珠子,里面有我家小娘子满月时的画像,当时还在襁褓里,但是啊,灵性已经露出来了。“

    一颗拳头大的玲珑剔透的琉璃珠子让禄东赞的眼角往上抽了一下,自己刚才送的所有琉璃加起来也没有这件的一成值钱。

    “贵人且看,这是我家小娘子怜惜数数的珠子,都是最好的东海珍珠,都是一般大的珍珠,上面编了号码,足足一百颗。

    “这是小娘子抓周之时的用品,这个大头娃娃听说是汉代的旧物,原是皇家的玩偶,以前都被皇宫的收藏,抓周的时候太子妃送过来的,说是添点喜气。”

    “这个可就不得了了,是侯公侯大将军以前的印绶,抓周的时候小娘子别的没抓,就抓着侯大将军的印绶不松手,没办法,这东西不能给小娘子,结果,侯大将军就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就是底下的刻字不同,上书”瓦弄章台“四个字。

    至于这顶金冠,听说是西域一个国王的王冠,太重了,小娘子不喜欢……

    禄东赞的脸从红润一下子就变成了茄子的颜色,好在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自己当厚礼送过去的东西,在人家连孩子的玩具都赶不上,让他多少有些羞愧,脸烧的厉害。

    看样子这里极为富庶,说不定可以劫掠一把,这样一来,自己去长安就有足够的资财可供使用,主意打定了,就一样样的欣赏云暮的玩具,看着在那里挑着吃奶渣的云暮,真是越看越喜欢。

    吐蕃人劫掠成性,只要是自己能抢回来的,就是自己的,包括妻子也是一样,抢劫这种事,不要说禄东赞经常干,就是松赞干布也没少干,抢劫云家对禄东赞来说,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在他看来,这是最方便,最快捷的解决难题的方案。

    看到了禄东赞眼睛里的光芒,宦娘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非常厚实的小玻璃瓶子,拿在手里对禄东赞说:“贵人说不定今晚就会来带走小娘子,抢劫是吐蕃的习俗,大的抢小的,年轻的抢年老的,强壮的抢瘦弱的,势力大的抢势力小的,就像鹰巢里强壮的小鹰会把瘦弱的小鹰推出鸟巢摔死一样,都是祖训。

    早年间突厥人也是这样的,奴婢就看过无数次抢夺,自己也被抢夺了很多次,所以对抢劫这种事,半点都不陌生。“

    禄东赞欣赏的看着宦娘说:“你确实不错,如果再年轻一点,我说不定也会抢你回去。不过你现在老了,容颜不再,真是可惜。”

    云九走进屋子看到宦娘手里的玻璃瓶子大骇,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指着宦娘大喊:“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你没事,方圆百里的人还活不活了。”

    听了这句话,禄东赞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什么东西可以杀死方圆百里的人?不过转瞬间又平静下来,沙场上的将主被这样的话吓住就太可笑了。

    “你不信?”宦娘笑着问禄东赞。

    禄东赞摇摇头,看都不看宦娘手里的瓶子,慢悠悠的说:“瓶子里装的最可怕的东西无非就是毒药,好像还没有一样毒药有这样的效果,南疆的蛊毒说到底就是一个玩笑罢了,杀死方圆一百里的人,亏你说的出口。”

    “三十年前,漠南草原上忽然有了一种病,开始就是浑身起小疙瘩,红点子接着就会发烧,咳嗽,然后昏迷,最后全身都是脓包,就算是活过来也会毁容,像恶鬼一样不敢见人,不知道大相知不知道漠南最后的结局?”

    “三十年前?你说的是虏疮?那里自然千里无人烟。你不要告诉我你手里瓶子就装着虏疮这个恶魔。”禄东赞逐渐变得警惕起来。

    “三年前,我家主人和孙思邈老神仙一起研制出来了一种东西,名字叫疫苗,然后我家人就不再害怕虏疮,草原上的人都是什么德行,我家侯爷知道的很清楚,所以就把一瓶子虏疮交给了奴婢,很明显您面前的就是。”

    “虏疮可以医治?”

    “治不了,只能预防。”

    “如果我晚上来,你会怎么办?”

    “摔破瓶子!”

    “好吧,你赢了,如果你说谎,等我从长安回来,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死。”禄东赞敲了一会桌子,然后很认真的对宦娘说。

    宦娘笑的很开心,捂着嘴说:“假如你能在我家侯爷的手里逃得性命再说吧,我家的信使已经上路了,如果我们出事,侯爷一定会亲自上高原一趟找你,到时候吐蕃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能活着。”

    “唐人上不了高原的,只有我们揍你们的份。”禄东赞觉得自己这趟云家走的很值,不管这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打算涉险,虏疮这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别人有没有上去过不知道,但是我家侯爷去过,有一回他给夫人讲高原上的事情,奴婢都听得入了神,什么柔水绕雄山,玉壁金川。咆哮巨*上云端。素裹银妆娇且艳,扇子竖峰颠,雾绕腰间。奴婢没有学问,听不懂,请问贵人,可知是哪里?”

    宦娘还真的听云烨给那日暮讲述玉龙雪山的情形,那些诗一样的句子,宦娘倒是记下了几句,这时候说给禄东赞听,倒是很合适。

    禄东赞如何能听不出来,大雪山就在他的领地内,那些熟悉的景致是从小就看惯了的如何会不知晓,被人家轻易地潜到自己家中,而自己居然一无所知,真是该死。

    沉默了一会问宦娘:“你家主人是谁?”

    “蓝田侯云烨,云不器,禄东赞,别惹他,你惹不起,即使现在你去长安都会受到他的无情打击,你们吐蕃人都是这样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的么?”

    张宝相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的甲胄都没卸。

第三十一节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混账王八蛋

    梁公猛地站起来指着那个做船运生意的商贾问:“你确认是这样的?你确定贼人的人数超过了五万?这个胡话可不敢说。”

    “梁公啊,我的生意就是靠着大家才能有碗饭吃,岂敢在这种事情上欺瞒大家,您是知道的,晚辈祖祖辈辈都是吃这碗饭的,要说不认识两个水贼大头目,大家都不会信,确实如此,那个伴当确实看见了五六万水贼,绝对不会是云侯说的不到两万。”

    梁老头点点头,曹家做水运生意确实很久了,信誉一向昭著,做水运行的如果说不认识水贼,这生意是没办法做长久的,都是生意上的人家,这些门道清楚得很,只是大家都不戳穿罢了,只要你把我的货平安运到就好,至于你是怎么运过来的,关我何事。

    从软榻上下来,穿好鞋子,就打算去告诉云侯这个消息,告诉云侯他的消息是错误的,用一万多人去围困五万人这是一个错误的想法,必须纠正,否则会吃大亏。

    他才走到门口,就被一大群商人拽了回来,哀求他不要去,五万人的水贼,朝廷想要围剿,必然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云烨明年想要陆续交付的土地和住宅就会成为泡影,一旦别人知晓,就会立刻形成风潮,到时候自己已经交到云烨手里的银子就会被别人提走,毕竟云烨第一退钱的对象必定是高官显贵,而不是自己这样的商人。

    “可是国朝一万多士卒岂不是危险?”梁公还是有些不忍心。

    “梁公,您行行好,士卒们有危险,难道我们就没有危险?一旦生意失败,我们家里的老小该如何安排?折算起来也是上万的人啊。”

    看着脚下抱着自己的腿大哭的商人,又看看缩在墙角想要把门关起来的大儿子。梁公无奈的垂下头,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原本红润的脸膛上全是青灰色,颤抖着对自己的大儿子说:“也罢,厚德,从今后梁家就交给你了,爹爹老了,不顶用了,你们谈,我去后宅歇歇。”说完就就踉跄着去了后宅。

    “可是我们当初订立契约的时候担心云侯反悔,特意把赔偿订的高了些,如果云烨想要反悔,必须退赔我们差不多两倍的银币,我们反悔,人家也只需要退还我们三成的银币而已。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吗?”

    梁老大等着血红的眼珠子咆哮着说:“那你还要怎样?等到水贼进城,我们血本无归,一个铜币都见不到才好?”

    “

    我们可以把地契转卖给别人,说不定能减少一些损失,如果弄得好,还有赚头。“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洞庭湖做水上生意的人家小的不算,大的足足有四家,那一家都和水贼有联系,巴陵的柯家,就和洞庭湖最大的一股水贼独角龙王交情莫逆,他们的消息说不定知道的比我们还要早,乘着现在还有机会,赶紧把三成银币拿回来才是真的。”

    “万一官府打赢了怎么办,我们这么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个聪明的商贾小声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众人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一个最老的商贾,闭上眼睛缓缓地说:“官府一定会赢得,这一点老夫从不怀疑,朝廷这几年的实力大增,军中更是藏龙卧虎,云侯自己也是沙场悍将,打赢水贼没有问题,可是,我们就住在这片大泽边上,看过无数回官军围剿水贼的场面,官军大部分都能打赢,可是,水贼被剿灭了么?

    没有,他们只不过化整为零继续祸害这片大泽,云侯这次就算是军情不明,靠着手底下的精兵强将,突围不成问题,可是水贼就会趁势冲过来,如今岳州是大泽边上最富庶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强攻这里。

    不管有没有攻下来,岳州必然是生灵涂炭,赤地千里,官军,水贼就会在来回拉大锯,你来我往,征战不休,不多说,两年时间,朝廷派来大军征讨从准备到开拔再到剿灭水贼,两年不多吧?

    可是两年时间,岳州还有人么?当年一个盖叫天,就把大泽搅得天翻地覆,朝廷如今的河间王,差点就葬身于大泽,一万多将士不就是葬身在这里么?阅军楼边上的浮尸,密密麻麻,大泽里的鱼,我们可是两年没吃啊,诸位年纪都不小了,当年的场景还记得吧?官军最后赢了,可是岳州还有人么?快二十年才休养生息逐渐有了点人气,老朽今年六十有三实在是等不了二十年,梁老大,去吧,把我们的地契还给云侯,把三成银币带回来,那七成就当是我们给朝廷的剿匪之资,毕竟朝廷这些年来待我们不薄。“

    老头子说完了,就把头靠在椅子背上老泪纵横,他不是心疼钱,是在心疼岳州好不容易聚拢的人气,当年的惨痛经历,让老者痛彻心扉。

    看到老者流泪,其余的商贾也跟着嚎啕出声,只不过这次是在心疼自己的银币而已。

    梁老大再到刺史府的时候却发现刺史府上下的气氛非常的不好,人人本着一张脸,传令兵进进出出的,一会功夫梁老大就看见出去了五六拨之多。

    好不容易等到他见云烨了,这才发现,云烨的眼珠子通红,桌案上狼藉一片,见到梁老大进来,叹口气说:“你们就不能再给我点信心么?只要本帅剿灭水贼,新城依然会按照原来的进度执行,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退钱?“

    “云侯乃是名将,麾下的将士们是悍卒,我们从没有怀疑过,这一战侯爷必定会大胜,可是,可是,等侯爷大胜了,岳州也就完了,会变成一片焦土,想要恢复人脉,最少需要二十年,我们等不起。“梁老大跪在云烨的身后痛哭失声,因为从云烨的话里他已经知道,云烨非常的清楚面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水贼,并且已经知道了水贼的确切数量。

    “钱升,给他们办吧,按照四成的额度退还,因为他们至少明白本帅不会失败。“钱升从后面的桌案上站起来,从梁老大手里接过地契,带着他去银库拿银币。

    梁老大带着四成的银币感恩戴德的回去了,云烨坐在桌案后面久久的不说话,韩城也不说话,就那样陪着云烨坐着,从黄昏一直坐到日落,直到钱升进来,点起蜡烛,云烨才发现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远山响起了雷鸣,在寂静的夜里雷声传的很远,想要把岳州城里的人转移出去,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远山,只有远远地离开战场才能让他们面受战争之苦。

    山里面野兽毒虫很多,不能住人,所以狗子和单鹰正在玩山神打鼓,只有这样才能把毒蛇猛兽赶到更加边远的地方。这次从长安带来的火药很多,青雀制造的火药效果非常的好,远比云烨自己制造的效果要强上好几倍,所以声音也就更加的干脆。

    钱升瞅瞅头上明晃晃的月亮,又听到一声雷鸣,惊魂不定的看着云烨,想要问话,又生生的忍住了,最后也陷入了沉默。

    “老韩,老钱,明明我赚了好大一笔钱,为何我就感受不到哪怕一丝毫的愉悦?心里空荡荡的,我宁愿他们都对我凶神恶煞的,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对我痛哭流涕的哀求,这是何故?老钱,你至少说对了一样,我确实不算是一个好人。”

    听了云烨的话,钱升把自己的大肚皮敲得砰砰作响,好几下之后才说:“如果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在岳州把水贼全歼,我就对你做出一个衷心的评价,我只问你凭什么这么有信心,不要对我说你英明神武的废话,我要听真话。“

    云烨苦笑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两个人确实是两个可以信赖的人,虽然有很多的毛病,但是绝对是两个能托付性命的好汉子。

    见韩城也在竖起耳朵听,云烨小声的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就是因为水贼的大头目是我的谋士。“

    钱升肥硕的身子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非常的矫健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哆嗦着指向云烨,呜呜的说着话。样子非常的恐怖。

    韩城好像一只被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的躺在椅子上,瞪着眼睛恐怖的看着云烨,他想不到,世间真的有这样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每一个举动都有目的,每一句话都有特殊的目的,难道说,这就是人家说的英才?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钱升伏在案子上奋笔疾书,片刻之后扔下毛笔,把纸张举到云烨面前,只见上面写着:“水贼都是你派人聚拢到一起的?“

    云烨点点头说:“没错,是这样,水贼总是要剿灭的,可是这些人东一丛,西一簇的不好下手,所以我就把他们都聚拢起来,准备一战而平。“

    钱升在蜡烛上把那张纸点燃烧成了灰,然后扔在水盆里搅花了,这才踱着步子走了两步,回过头对云烨说:“我现在已经能够很确定的给你一个评价,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混账王八蛋。这是他从云烨嘴里学来的新词。

第三十一节惹不起,那就走

    再嚣张的外族人,也不敢在大唐边军面前说自己打算抢劫的话,张宝相接到了侯君集的命令,要把禄东赞送到朔方去,他已经派了五百骑兵出来迎接了。

    宦娘看着被大军簇拥着走出了云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那日暮从后堂跑出来,抱着宦娘哭,云暮也哭,老孙,老刘一脸惭愧的低着头,云九坐在门框上仰头看着天,没办法,云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牧场里拥有超过三十人武装的否则就是违制,三十人在禄东赞面前毫无抵抗力。

    “云九,收拾行囊,准备马车,我们进关!”宦娘的胸口起伏不定,喘的厉害,拔开玻璃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小心的喝了一点,又塞紧,推开那日暮,抱起云暮坐在椅子上说:“只有进关回家,这里交给哈赤他们就好,小娘子在这里不安全,现在的时间还早,准备好了即刻出发,少马车,多马匹,能骑马的就不许坐车,日夜兼程往关内赶。”

    那日暮这回很听话,刚才在后面偷听,知道事情很麻烦,宦娘不许她出来,虽然一时半会的拿治疗哮喘的药水唬住了禄东赞,但是对于这种人,不敢有半点的大意。闺女是自己的命根子,她不敢想闺女被人家抢走了之后,丈夫会是什么反应,一怒之下杀了所有人都说不定,她知道丈夫一般不发火,一旦发起火来非常的可怕。

    云九,老孙,老刘都去外面帮忙,那日暮抱着眼珠子滴溜溜转的云暮呆坐在椅子上,把闺女抱得很紧,生怕别人抢走。

    宦娘解开自己的衣领,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银葫芦,在手上紧紧地握住,这才是虏疮的引子,只有给自己灌下去,才会诱发,传染,当初离家的时候,自己问侯爷,拿什么保证那日暮母子的安全,侯爷就给了这个小葫芦,敢伤害云暮的人只能去死,他不在乎死多人,死的是谁,闺女和老婆都接种了疫苗,最后的结果就是别人都染病了,就剩下她们母女俩。

    不大工夫,云九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三辆马车,剩下的都是战马,那日暮也骑马,只有云暮和宦娘坐车,云暮的旺财一纵身跳上了马车趴在云暮的身边,支楞耳朵。

    老孙一马当先,喊一嗓子就率先出发,云家的三十个护卫全身皮甲,护卫在马车周围,坐在车辕上的老刘一抖缰绳,缓缓跟上,远处的牧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相互间低声询问。

    乃日结束了,路途上总有关中来的商贾赶着从牧民手里换来的牛马,慢慢的往关内走,这条道非常的平安,因为大军就是走这条路的,护卫们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有胆敢拦路者,杀无赦。所以他们的强弩都是上好了弦的,就挂在顺手的位置上,只要发现不对,就立刻击发。

    不多时就超越了大部分人,茫茫的草原上就再也看不见人烟,前面有五个骑士探路,中间三辆马车碾倒大路上刚刚长出来的青草,寂然无声的奔驰,云家的马车都是加装了软钢的,里面也加了软垫子,所以坐在马车上并不太颠簸,云暮趴在窗口瞅着一身劲装的母亲问宦娘:“我们要去哪?”

    宦娘挪挪身子对云暮说:“我们去看你爹爹,这里有坏人,只有去了爹爹那里才安全。”

    “坏人要把我嫁给他儿子吗?他那么丑。还臭!”云暮赌气的转过头,还拿自己的小胖手在鼻子跟前扇两下。

    “我们小暮将来一定是一个又美丽又聪明的大家闺秀,野人的儿子想都不要想。”说起云暮的未来,宦娘就两眼冒光,这样的好闺女不知谁家的好儿郎有这个运气。

    “爹爹长得好看吗?我没见过爹爹。“

    “你爹爹也是一个美男子,不过啊,男人美不美的不打紧,重要的是聪明,小暮的爹爹就是最聪明的人,这一点奶奶可以作证。“

    听了宦娘的话,小丫头就双手托着腮帮子,在那里努力想自己美男子的爹爹,不知道她见到父亲后会不会失望。

    “后面有三骑追上来了,是吐蕃人。“一个断后的护卫向赶车的老刘禀告。

    “杀之!“老刘想都没想,就下了令。

    护卫的手一招立刻就分出五个人散开来拨转马头擎着强弩就往回赶,三个吐蕃人挥舞着手,大声的呼喊,像是有话说,但是,云家的护卫一抬手,五个人手上的十五支弩箭就射了出去,抛掉强弩,挂在马身侧的马槊就平举了起来,冲着那三匹战马就杀了过去,一个身中两只弩箭的吐蕃人挣扎着想说话,却被三条马槊刺进了身体,从马上被推了下来,顷刻间就死的透透的了。

    另外两个护卫不管地上的吐蕃人死了没有,马槊依然刺进了咽喉,拖着在地上跑了半圈才松手。三匹吐蕃马在原地惊叫着不断地踢腾,回程的三骑手里的横刀轻快地从马脖子上划过,血雾喷的半天高,战马踢腾几下就颓然倒地,云家护卫在马上俯身拾起抛掉的强弩,在马上挂好弦装好弩箭,依然挂在身侧,而后拍马去追赶已经跑远了的马车。

    当禄东赞看到三具尸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黑着脸对张宝相说:“我好心派人去解释,被他们杀掉这算什么?“

    张宝相解下水壶灌了一口水说:“荒山野岭的突然出现三个吐蕃人,给我我也下手了,更何况他们有妇孺,哪里肯允许你的人靠近。

    看尸体被乌鸦啄成了这个样子,他们走足足一天多了,你是追不上的,想解释去关内找云侯吧,就是不知道他听不听你的解释了。“

    “一介侯爵,不解释又岂奈我何。”

    张宝相盯着禄东赞看了半响才说:‘我现在确定你们确实对大唐一无所知,大唐有公爵四十一位,侯爵一百七十七位,这两百一十一位高阶贵族里只有一位是传国侯,这个侯爷,恰好就是蓝田侯云烨,他是蓝田侯,他的儿子也是蓝田侯,只要不造反,他的子子孙孙都会是蓝田侯,你还没到长安,就给自己惹上了**烦。“

    禄东赞无所谓的拿鞭子在尸体上抽了三鞭子才说:“那又如何,我是吐蕃大相,他能奈我何。“

    张宝相呵呵一笑,就不再多说,心想,老子管你去死,云烨是什么人?长安城里横着走的人物,天塌下来的大祸不知道闯了多少了,还不是牢牢地守着他的蓝田侯爵位,想和他讲道理,慢慢讲吧。

    眼看着吐蕃人把那三具尸体切成很小的块,摆在一张油布上,就连骨头都砸碎了裹上酥油,等待喂老鹰,老鹰没来几只,倒是乌鸦黑压压的来了一大片,人刚走,就冲了下来,开始聚餐。

    洞庭湖上的风浪在减小,晴天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这些天总是有一些鬼头鬼脑的人在岳州窥探,官兵抓住了很多的水贼探子,云烨没有半点的手软,统统被砍下了脑袋,挂在城墙上,自从见到张亮这么干了之后,云烨就在期盼自己也来一回,没别的原因,他感觉城墙上挂满呲牙咧嘴的人头极具震慑力。

    果然如此,这两天探子少了很多,但是居民们却惶惶不安,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把洞庭湖上有十万水贼准备血洗岳州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些天街上连行人都很少。

    “云侯,您看那些水贼会不会攻下岳州府城?“一个带着文士帽的商贾小声的问云烨。

    “没有可能,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是我岭南水师的对手,梁公尽管高卧,看我的擒贼手段就是。“

    “那是,那是,国朝水师赫赫神威老朽早有耳闻,一月间在高丽连拔三座坚城,杀敌十万,云侯少年英雄,了得啊!“

    云烨笑眯眯的接受了商贾的恭维,拍着洞庭湖的地图说:“梁公且看,这次本帅要将贼人统统yin*到这里来,不到两万的贼人居然胆敢号称十万,在这里我会让他们灰飞烟灭。“

    商贾捻着胡须看看地图,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了无数的小旗子,代表官兵的飞龙旗在外,代表水贼的黑色旗子在内,果然被围了个结结实实,水泄不通,看样子歼灭水贼就在这几日。

    商贾的到了最确实的信息,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岳州的府邸,才进家门,就看见家里的大厅上坐了好多人,不觉得发笑,都是一些被吓破胆子的。

    “老夫刚从云侯那里回来,诸位就齐聚我家,真是玲珑心肝啊,别发慌,官兵已经把贼人围在君山上了,要不了多久,就能聚而歼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老夫家里可管不起这么些人的饭食。不到两万的水贼有什么好担忧的。”

    “梁公,不对啊,水贼的人数确实没有十万这么多,但是五六万绝对有,不怕大家笑话,老夫因为是吃水上饭的,所以和水贼还有一点联系,一个水贼里的伴当说了,这次可是整个洞庭水贼的大集合,点将的时候他去了,绝对不会少于五万人,如果云侯说不到两万,那是在骗我们啊。”

第三十二节你是一个真正的混账王八蛋

    梁公猛地站起来指着那个做船运生意的商贾问:“你确认是这样的?你确定贼人的人数超过了五万?这个胡话可不敢说。”

    “梁公啊,我的生意就是靠着大家才能有碗饭吃,岂敢在这种事情上欺瞒大家,您是知道的,晚辈祖祖辈辈都是吃这碗饭的,要说不认识两个水贼大头目,大家都不会信,确实如此,那个伴当确实看见了五六万水贼,绝对不会是云侯说的不到两万。”

    梁老头点点头,曹家做水运生意确实很久了,信誉一向昭著,做水运行的如果说不认识水贼,这生意是没办法做长久的,都是生意上的人家,这些门道清楚得很,只是大家都不戳穿罢了,只要你把我的货平安运到就好,至于你是怎么运过来的,关我何事。

    从软榻上下来,穿好鞋子,就打算去告诉云侯这个消息,告诉云侯他的消息是错误的,用一万多人去围困五万人这是一个错误的想法,必须纠正,否则会吃大亏。

    他才走到门口,就被一大群商人拽了回来,哀求他不要去,五万人的水贼,朝廷想要围剿,必然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云烨明年想要陆续交付的土地和住宅就会成为泡影,一旦别人知晓,就会立刻形成风潮,到时候自己已经交到云烨手里的银子就会被别人提走,毕竟云烨第一退钱的对象必定是高官显贵,而不是自己这样的商人。

    “可是国朝一万多士卒岂不是危险?”梁公还是有些不忍心。

    “梁公,您行行好,士卒们有危险,难道我们就没有危险?一旦生意失败,我们家里的老小该如何安排?折算起来也是上万的人啊。”

    看着脚下抱着自己的腿大哭的商人,又看看缩在墙角想要把门关起来的大儿子。梁公无奈的垂下头,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原本红润的脸膛上全是青灰色,颤抖着对自己的大儿子说:“也罢,厚德,从今后梁家就交给你了,爹爹老了,不顶用了,你们谈,我去后宅歇歇。”说完就就踉跄着去了后宅。

    “可是我们当初订立契约的时候担心云侯反悔,特意把赔偿订的高了些,如果云烨想要反悔,必须退赔我们差不多两倍的银币,我们反悔,人家也只需要退还我们三成的银币而已。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吗?”

    梁老大等着血红的眼珠子咆哮着说:“那你还要怎样?等到水贼进城,我们血本无归,一个铜币都见不到才好?”

    “

    我们可以把地契转卖给别人,说不定能减少一些损失,如果弄得好,还有赚头。“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洞庭湖做水上生意的人家小的不算,大的足足有四家,那一家都和水贼有联系,巴陵的柯家,就和洞庭湖最大的一股水贼独角龙王交情莫逆,他们的消息说不定知道的比我们还要早,乘着现在还有机会,赶紧把三成银币拿回来才是真的。”

    “万一官府打赢了怎么办,我们这么做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个聪明的商贾小声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众人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一个最老的商贾,闭上眼睛缓缓地说:“官府一定会赢得,这一点老夫从不怀疑,朝廷这几年的实力大增,军中更是藏龙卧虎,云侯自己也是沙场悍将,打赢水贼没有问题,可是,我们就住在这片大泽边上,看过无数回官军围剿水贼的场面,官军大部分都能打赢,可是,水贼被剿灭了么?

    没有,他们只不过化整为零继续祸害这片大泽,云侯这次就算是军情不明,靠着手底下的精兵强将,突围不成问题,可是水贼就会趁势冲过来,如今岳州是大泽边上最富庶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强攻这里。

    不管有没有攻下来,岳州必然是生灵涂炭,赤地千里,官军,水贼就会在来回拉大锯,你来我往,征战不休,不多说,两年时间,朝廷派来大军征讨从准备到开拔再到剿灭水贼,两年不多吧?

    可是两年时间,岳州还有人么?当年一个盖叫天,就把大泽搅得天翻地覆,朝廷如今的河间王,差点就葬身于大泽,一万多将士不就是葬身在这里么?阅军楼边上的浮尸,密密麻麻,大泽里的鱼,我们可是两年没吃啊,诸位年纪都不小了,当年的场景还记得吧?官军最后赢了,可是岳州还有人么?快二十年才休养生息逐渐有了点人气,老朽今年六十有三实在是等不了二十年,梁老大,去吧,把我们的地契还给云侯,把三成银币带回来,那七成就当是我们给朝廷的剿匪之资,毕竟朝廷这些年来待我们不薄。“

    老头子说完了,就把头靠在椅子背上老泪纵横,他不是心疼钱,是在心疼岳州好不容易聚拢的人气,当年的惨痛经历,让老者痛彻心扉。

    看到老者流泪,其余的商贾也跟着嚎啕出声,只不过这次是在心疼自己的银币而已。

    梁老大再到刺史府的时候却发现刺史府上下的气氛非常的不好,人人本着一张脸,传令兵进进出出的,一会功夫梁老大就看见出去了五六拨之多。

    好不容易等到他见云烨了,这才发现,云烨的眼珠子通红,桌案上狼藉一片,见到梁老大进来,叹口气说:“你们就不能再给我点信心么?只要本帅剿灭水贼,新城依然会按照原来的进度执行,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退钱?“

    “云侯乃是名将,麾下的将士们是悍卒,我们从没有怀疑过,这一战侯爷必定会大胜,可是,可是,等侯爷大胜了,岳州也就完了,会变成一片焦土,想要恢复人脉,最少需要二十年,我们等不起。“梁老大跪在云烨的身后痛哭失声,因为从云烨的话里他已经知道,云烨非常的清楚面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水贼,并且已经知道了水贼的确切数量。

    “钱升,给他们办吧,按照四成的额度退还,因为他们至少明白本帅不会失败。“钱升从后面的桌案上站起来,从梁老大手里接过地契,带着他去银库拿银币。

    梁老大带着四成的银币感恩戴德的回去了,云烨坐在桌案后面久久的不说话,韩城也不说话,就那样陪着云烨坐着,从黄昏一直坐到日落,直到钱升进来,点起蜡烛,云烨才发现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远山响起了雷鸣,在寂静的夜里雷声传的很远,想要把岳州城里的人转移出去,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远山,只有远远地离开战场才能让他们面受战争之苦。

    山里面野兽毒虫很多,不能住人,所以狗子和单鹰正在玩山神打鼓,只有这样才能把毒蛇猛兽赶到更加边远的地方。这次从长安带来的火药很多,青雀制造的火药效果非常的好,远比云烨自己制造的效果要强上好几倍,所以声音也就更加的干脆。

    钱升瞅瞅头上明晃晃的月亮,又听到一声雷鸣,惊魂不定的看着云烨,想要问话,又生生的忍住了,最后也陷入了沉默。

    “老韩,老钱,明明我赚了好大一笔钱,为何我就感受不到哪怕一丝毫的愉悦?心里空荡荡的,我宁愿他们都对我凶神恶煞的,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对我痛哭流涕的哀求,这是何故?老钱,你至少说对了一样,我确实不算是一个好人。”

    听了云烨的话,钱升把自己的大肚皮敲得砰砰作响,好几下之后才说:“如果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在岳州把水贼全歼,我就对你做出一个衷心的评价,我只问你凭什么这么有信心,不要对我说你英明神武的废话,我要听真话。“

    云烨苦笑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两个人确实是两个可以信赖的人,虽然有很多的毛病,但是绝对是两个能托付性命的好汉子。

    见韩城也在竖起耳朵听,云烨小声的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就是因为水贼的大头目是我的谋士。“

    钱升肥硕的身子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非常的矫健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哆嗦着指向云烨,呜呜的说着话。样子非常的恐怖。

    韩城好像一只被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的躺在椅子上,瞪着眼睛恐怖的看着云烨,他想不到,世间真的有这样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每一个举动都有目的,每一句话都有特殊的目的,难道说,这就是人家说的英才?为什么自己做不到?

    钱升伏在案子上奋笔疾书,片刻之后扔下毛笔,把纸张举到云烨面前,只见上面写着:“水贼都是你派人聚拢到一起的?“

    云烨点点头说:“没错,是这样,水贼总是要剿灭的,可是这些人东一丛,西一簇的不好下手,所以我就把他们都聚拢起来,准备一战而平。“

    钱升在蜡烛上把那张纸点燃烧成了灰,然后扔在水盆里搅花了,这才踱着步子走了两步,回过头对云烨说:“我现在已经能够很确定的给你一个评价,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混账王八蛋。这是他从云烨嘴里学来的新词。

第三十三节全城都在悲伤

    “您要把作战的主战场放在岳阳城里?”韩城,钱升一起跳起来问云烨,他们几乎认为自己听错了,岳阳城新建好的时间并不长,相对其他城池来说,甚至显得很新,为了修建这座城池,当时的刺史戚大礼,想尽了办法,和韩城,钱升一起铸造了岳阳城,由于没钱,戚大礼又不肯随意糊弄,所以这里的每块砖瓦几乎都凝聚着他们的血汗。

    韩城抱着柱子对云烨说了,想要毁掉城池,先把他砸死再说,钱升还说准备陪着岳阳城一起死,城在人在,城毁我亡。

    如果是后世的官员说这话,云烨会立刻开着铲车把这两个家伙埋掉,但是,这里是大唐,后世的官员深深地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除非你要拆的是他家,在大唐,官员最讲究一口唾沫砸一个坑,说抱柱子死扛,那就会死扛,尾生为了泡妞,都能坚守自己的诺言,云烨认为,韩城和钱升比那个泡妞的尾生强大的太多了。

    “钟楼还是新的,上面的钟可是全岳州百姓一人一枚铜钱缴纳上来,化成铜水浇筑的,你不能把钟楼拆了。“

    “

    新城的面积比岳州城大了十倍不止,你在这里杵一个不到三丈高的钟楼,你觉得合适么?还有你的那口破钟,声音比蚊子的叫声大不了多少,还有脸说是一口好钟,铜钱里面有那么些铅锡杂志都没有剔除,比例不对,哪里会有好声音传过来,你听听人家寒山寺的钟声,隔着一条大江都能听得清楚,喜欢这口钟就抱回家,我要另外铸一口大钟。“

    “谁家官员没事干修官衙,破一点就破一点,将就着还能用十几年。”

    “少丢人了,官衙必须要修,最主要的是我们不用花自己的钱,这该是吏部掏,我的城市美丽绝伦,你在这里放一座破官衙,丢不丢人。没说的拆。“

    “这座善所你不敢拆吧,这是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捐献的,专门给那些无儿无女的老人养老的地方,拆了会被骂死。“

    “我这里是高尚住宅区,你把一群带着各色穷酸怪像的老人放在这里是何道理?我的房子还卖不卖了,善所给他们修一座新的,让它连着书院,那些学生们闲暇时还能去照顾一下老人,修身养性的好法子啊,必须拆。

    三个人穿着常服,一人拎着一把扇子施施然的走在大街上,如果不听他们的言语,还以为他们在吟诗作赋,听了他们说话的人,只想一扁担把中间那个最年轻的敲死。

    大家现在都忙着收拾细软准备跑路,三十万水贼已经浩浩荡荡的突破了官军的围剿,就要杀到岳阳城了,听说山大王已经穿上了龙袍,准备和现在的陛下拼一下,谁坐江山江山不要紧,只要不杀人就好。

    年轻的水军大帅云侯听说在前面已经杀成血葫芦了,刀刃子都已经卷了七把,就这样也挡住贼人洪水一样的冲击,快要全部战死了,再不跑就没命了。一个个走的时候把家里的大门锁的严实,有发狠的还把自己的门窗用石头砌起来,念着菩萨希望战事结束以后自己的家还在。

    有害怕的,也就有不害怕的,韩城看着一个抱着门廊死活不松手的老妇人,想要上前劝几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伤感的把头扭过去。

    “云侯,你是如何做到这样铁石心肠的?”钱升瞪着湿润的眼睛问正在笑呵呵的看笑话的云烨,他想不通,云烨为和会看着一幕幕的惨剧发笑。

    “无他,我只是在想等老妇人回来以后看到自己漂亮的的新家,会是很等的欣喜,所以就替她高兴,自然就无视了她现在的悲伤,百姓们目光短浅,所以啊,就需要我们这些目光长远的官员来替他们考虑。“

    “

    云侯,我们真的比老百姓聪明?“韩城恨恨的问云烨。

    云烨随手指指那些仓惶逃命的富商们说:“我比他们聪明吧?“事实摆在面前,云烨刚刚骗了他们六成的买地钱,自然比他们聪明,韩城是君子不善于说假话,只好点点头。

    云烨又指指那些背着包袱带着老娘,挑着孩子的百姓问韩城:“我都告诉他们等他们回来就有好日子过了,他们依然面带凄惶的准备逃难,你说说,我是不是也比他们聪明?”

    想到云烨设计了诺大的圈套,把水贼,百姓,官员富商们一网打尽的光辉事迹,也只好点点头,云烨最后指着韩城和钱升说:“我比你们两个聪明,你们没意见吧?”

    钱升羞恼的甩甩袖子,不愿意搭话,云烨最后挺直了胸膛大声说:“既然我比这里所有人都聪明,他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高高兴兴的前往山里搭好的棚子,却要面色凄惶的自己吓唬自己?”

    云烨的无耻或许连上天都看不下去,平地上无故起了一阵风,灌了正在大笑的云烨一嘴的沙子,见云烨不断地在吐唾沫,韩城钱升这才感觉好点。

    看见单鹰从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云烨就把手里的折扇一收,就直接回了刺史衙门,回到官衙,单鹰已经吃饱喝足,在书房等他见他进来就说:“刘方先生说了,你现在也是神,要善于使用这个身份,那个叫寒辙的家伙最近在制作一具美丽的尸体,据他说,那具尸体被装扮的非常华丽,没错,就是华丽,这两天就会给你送过来,为了表示那具尸体带有神性,寒辙特意把自己的手指割破。滴了两滴血上去,据说这样才符合你的身份,一旦你接到尸体,就是战争爆发的时候,早点做准备。”

    云烨点点头让单鹰下去休息,单鹰没走两步,云烨又说:“不要尝试去和那两个巨人作战,我已经安排好了对付他们的法子,你就不要掺合了,大丫已经给你生了儿子,这时候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

    单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就出去休息,云烨一个人坐在书房仔细的研究赖传峰,杨月明他们制定的作战计划,水军的刘仁愿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孙先生给开的诊断证明,确认了这家伙果然在最短的时间里搞大了老婆的肚子,这才让他去了水军,有他在,湖里的水贼玩不出什么花花来,问题是怎么才能把寒辙引到岳阳城里来,最后一鼓全歼。

    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去外面走走,铃铛和丫鬟坐在凉亭里无聊的做着刺绣活,见到夫君从书房里走出来就快步迎了上来,挽着云烨的胳膊,陪着在花园里溜腿。

    小苗的日子很不好过,这些天小苗就一直在接受无舌的虐待,现在的样子更是夸张,需要快步从一根绳子的这头走到那头,一炷香十个来回,只要看到小苗泫然欲泣的样子,就知道这根绳子非常的难走。

    果儿居然也有了身孕,洪城这个便宜岳父算是当定了,想想他一封信,一封信的哀求云烨保护好果儿,至少不能和狗儿有苟且之事,可是不管云烨怎么防备,也没有办法防住狗儿往人家的闺房里钻,一次两次,总会天雷勾动地火,现在果儿已经显怀的肚皮就说明了一切,云烨在信里告诉了洪城真相,不知道这一对人儿回到京师,会有什么样的麻烦,不过现在他们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坦。

    从来不知道问云烨要工钱的狗儿,前些天已经开始大大方方的要他两年来的所有工钱,百十枚金币扔过去,他就立刻买了两个小小的丫鬟伺候果儿,如今两个人整天都黏在一起,一点正事不干。

    听着小铃铛嘀嘀咕咕的说起她在岳阳城里买玩偶的情形,云烨就很吃惊,长安的布偶也能卖到岳阳来?别人都忙着出城,为何还会有新店铺开张?这也太夸张了,这个世上还没有不怕水贼大军攻城的。

    喊过狗子,告诉他去那家布偶店探探底,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个时候开店,就不怕水贼们在拿走布偶的同时,连他一起拿走?

    小苗又一次从绳子上掉下来,不用无舌催促,她自己又回到绳子的这一头,重新开始走,不清楚她练的是什么功夫,估计是一种轻身的功法,以前听无舌讲起过,这种功夫需要女孩子来练,男孩子筋骨强健,不容易转换身形,但是女孩子的天赋偏于阴柔,练起来自然容易很多,见到刚刚练完绳子功夫的小苗,立马在一张毯子上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云烨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就是从这个人的身上知道了世间真的有鸡鸣狗盗的功夫,无舌不会让小苗练的就是这门残酷的功法吧,断鸿可是说了,这门功夫非常的残毒,一般人根本就没办法撑下来,十个里面有一个能练成,就算是非常不错了。

    小铃铛最怕疼了,看到小苗在遭罪,眼睛里已经在闪烁着泪花了,拽拽丈夫的衣角,想让丈夫去和无舌说说,不要这样折磨小苗。

第三十四节水贼是咱家的?

    关于成功这个话题,云烨很早就和铃铛说过,很明显,小铃铛完全没有听进去,小苗现在举目无亲,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要靠自己,看样子她很清楚,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这样好的几会不是所有人都有,虽然不识字,艰苦的生活已经把这个道理刻到了她的骨子里。带着铃铛离开,不打扰人家,别人倒霉的时候越少的人见到越好。

    退地契的人已经形成了风潮,长安来的人,最后也坐不住了,他们知道的最晚,五万水贼已经被百姓们夸张成了三十万,如果再无动于衷那就是一个标准的傻子,不愿意做傻子的人挤满了刺史衙门,挥舞着地契要云烨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前些日子的浓情蜜意转瞬间就变成了刻骨的仇恨。

    在云烨困坐愁城的时候,那些人也不罢休,一定要云烨按照契约把三成的赔款给他,韩城打开空空如也的官仓让他们看,结果引来了更大的仇恨。

    “云侯,当初我们可是看着你的面子订立的契约,如今,老夫也不要求全部退还,你只需要按照契约赔给我们三成的本金,不算是逼迫你吧?”

    云烨把手支在下巴上冷冷的看着薛家的管事说:“我记得当初是你们把我灌醉,求我签订的契约吧,怎么,看到情形不妙,就要抽身?”

    “云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也没有几十万水贼要攻打城池啊,您是刺史有守土之责,您就是再得陛下宠爱,丧师辱国这种罪责您还是没办法逃过去的,就不要吓唬小人了,这个时候,您先把银币赔出来才是正事,我们的银子都被您用掉了,这是官面上的,私底下您并不缺少这点银子,要不然,云家在长安兴化坊的那座宅子,我家公主非常的有兴趣,就拿它抵账如何?”

    云烨笑了起来,薛万彻确实是一个废物,有这样一个公主老婆,那就不要怪老子心黑,没说别的,只是拍拍手,就自己回到了后堂。

    薛家的管事刚要张嘴叫,却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老程家的管家收回了手,对正要发作的管事说:“老夫今日就揍你这个心肝目无长上的,不就是几千枚银币么?地契给老夫,把钱拿上快滚,再敢多说一句,老夫撕了你的臭嘴。”

    老头子这些天也是睡不安稳,眼看着云烨被围攻,作为盟友自然坐不住,最后和几家亲近的管事商量之后,就决定替云烨把这些债务背过来,一家背这些债务,那是要破家的节奏,但是,云家,程家,牛家,秦家,尉迟家联合起来,就没有那么吃力了。

    云烨冷眼旁观,看着他们从哪些人手里以三成价格接收了那些债务,心里虽然暖和,但是,也挠头啊,这样一来,这五家人赚的太多了,不行啊,这种大宗的交易,只能是皇家来做,要是把城里一小半的土地买走,李二会发疯。

    很奇怪啊,那些明明赔了很多钱的人,却在兴高采烈地祝贺,阅军楼上大摆筵席,说这是岳阳最后的晚餐,一大群人在那里胡吃海塞,好像真的没了明天一样。

    “侯爷,咱们几家从今后恐怕要小心做人了,老公爷发了话,只要您这里没了钱,家里就算是卖房子卖地也要给您供上,万万不能短缺了您这里的钱,老夫算过了,总共会有四十万的亏空,咱们五家节俭些,日子也能过,您不必这样烦恼。”

    牛奔就是牛进达家的老管家,为了应付这次风波,五家人不约而同的把家里的大管家派了过来,牛家来的就是牛奔。

    这个时候京城里的这几家人也有怨言,毕竟家大业大的,总是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牛家好说,老牛二话不说的就力挺云烨,牛见虎虽然在外地,但是对支持自家兄弟这事也不含糊,只要主家不说就没人多嘴。

    程家也好办,老程是家里的老天爷,程处默恨不得卖了内裤帮兄弟,财产和其他兄弟关系不大,就算是有怨言,也不敢说,说了挨一顿揍是轻的。尉迟家的情况和程家一样,就他家的家风,老尉迟就算是把所有的家产换成酒喝了,夫人也会笑呵呵的陪他去讨饭。

    秦家就不好办,秦琼这些年已经不太管家里的事情,这一次退契约的风潮传到长安,老秦是用**了家里,强迫老管家亲自来主持收购地契的,为此,家法最近就没消停过。

    再加上如丧考批的老钱,五大管家硬是大部分的地契吞了下来,来晚的太子府洗马只收购了一点,至于魏王府的内侍,收购的就更少了。

    韩城,钱升,两个人的眼白都要翻上来了,如果不是这些人捣乱,官府会把大部分的地契都收回来,如今倒好,赚了钱还一个个装出一副我对你有恩,你应该记住的嘴脸,就是不知道一会恼羞成怒的刺史会不会把他们排着队扇耳刮子。

    云烨也很烦恼,知道是好心,当然,李承乾这个准备发横财的家伙不算,思虑了良久才对老程家的管家说:“把你手里的地契捡好的留下,剩下的全部卖给官府,四成的价格吧,毕竟你们都算是做了一回生意,不能亏了,就赚一成利吧,赚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真的降下灾祸就不好了。”

    “侯爷,老程家可不会从云家吸血,也不会从官府身上

    吸血,您放心,家里不会有半点的怨言,要是老奴没把这件事办好,老公爷的脾气您也知道,扒皮都是平常。”

    不但老程家这么说,其他几个管家也是一样的话,太子洗马更是义愤填殷的要老程家和牛家再给他匀一点,亏得太少,钱都没花完,回去了太子殿下不会放过自己的。

    话说的豪迈,听得老钱一个劲的给太子洗马拱手作揖,云家很在意这样的情义。

    “程叔,我说过了,你们手里的地契是好大的一笔钱,这些钱我们赚不完,也不能赚,一座大城的一大半土地都成了我们的,不合适,挑好一点的地段留下来,其余的都退给官府,你们已经让官府亏了好多钱,不能贪得无厌。”

    云烨的话让他们都呆住了,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相互看了一眼,老钱最清楚自家侯爷的性子,小声的问:“侯爷,您说这笔买卖不亏,还会赚大钱?那么说湖里的水贼都是假的?没有五万人之多?“

    见老钱这么问,其余的几位管家连呼吸都屏住了,就想从侯爷嘴里得知这是他的一个圈套,这几天看着银币流水一样的从手里往外流,实在是心疼的厉害。

    “不假,水贼有五万六千四百余人,现在还在增长。“云烨把手里的茶碗放下,若无其事的说。

    这句话以下子就让他们颓废了下来,它们和本地的商贾一个看法,那就是朝廷一定会赢,但是岳州在战火中也就完蛋了,如果不能在湖面上将他们一网打尽,说到天上去,这座城也没办法建成,都成了一片白地了,还能有新城?

    “程叔,知道你家老大程风去了哪么?”云烨放低了声音问老程管家。

    “这个,老奴还真的不清楚,臭小子总是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他是陛下的人,老奴从不问他在干什么,您知道的,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他的前程。”老管家只要提起自家老大,就变得和弥勒佛一个样子,这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没靠程家,云家的帮助,自己生生的考上了书院,毕业后不知道被陛下派去干什么,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面。

    “不知道?我知道,现在的程风是水贼左哨第三寨的大寨主,统领着三千水贼,准备与我决战,秦家的秦战,虽然不是正房所出,现在这家伙是第六寨的大寨主,尉迟家的远房亲戚也有一个是寨主,都是杀气腾腾的人物啊。”

    老程管家,老秦管家,尉迟管家,听得腿肚子都哆嗦了,尤其是老程管家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刚要说要去贼营把儿子揪出来就地正法,猛然间发现不对头,自己的儿子自己哪里会不清楚,好不容易混出来了,那里再有从贼的道理,能去贼营,除非是陛下安排的。

    最先明白过来的是老钱,神色阴晴不定的问云烨:“侯爷,咱家不会也有人进了贼营当头目吧?老奴从来就没见过小鹰出来,是不是他也是水贼的大头目?”单鹰是家里最适合当强盗的人,他家原先就是干这个的,大丫小娘子生孩子都没见他的踪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单鹰也去了贼营当了头目。“

    “是啊,他去了贼营给水贼最大的头目刘方,刘先生当护卫,一时半会的回不来。“

    “侯爷,您是说水贼的大头目是刘方先生?“

    “没错,就是这个老贼当了头目,还把水贼都给你家侯爷我聚拢到了一起。’

    “您的意思是说,水贼都是咱家的?”老钱惊愕的问出大家都想要问的话。

    “咱家的谈不到,不过,他们都是我要拿来使用的劳力……”

第三十五节一个木球

    “你们现在都是知情人,依照军法,都必须关在军营里,直到事情结束,现在就赶紧给家里挑好地方,剩下的,全部卖给官府,这些地我还要重新卖一遍。”

    “是该关起来,是该关起来,这是军中机密,老奴等人实在是不该多嘴,又多事的,这就关起来,该的。”几个老管家还有太子洗马,魏王府内侍都把头点的像啄米的鸡,心满意足准备去军营,等着被关起来,水贼都是自家的的了,还操什么心。

    云烨不耐烦的打发走了这些人,吩咐刘进宝把他们全部关在水军战船上,好吃好喝的照顾好,大战之后再放出来。

    寒辙不断地听着探子的汇报,当他听到商人们都把手里的契约退给了云烨,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上一回的惨败,让他很久都没有信心去面对云烨,现在可以了,自己终于能够面对面的去和云烨争锋,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神。

    寒辙鄙薄那些传说中的神,什么吞云吐雾,什么搬山填海,都不过是一群蛮力粗汉而已,只有那些依靠头脑就能让所有的人随着自己的意志团团转的人才是真正的神。

    祖先就是不愿意去教化那些粗野的鄙夫,才干脆眼不见为净的躲起来,作为高贵的种族,鄙视浅薄,鄙视无知,老祖先原来以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只有把自己这些出神入贤的人都杀死才能让天地恢复混沌,让剩下的愚民和草木一样的生长,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

    老祖宗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只能自囚于秘境,远离人世间,想要通过这样的法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啊,老祖宗错了,人有了才能就像锥子装在布口袋里,随时随地的就会显露锋芒,最好的被自囚了,然而天下间,还是不断地出现这样的人,孔子,曾子,庄子,韩非,左丘明,这些人一辈子都在致力于让那些愚人们明白自己能通过学习最后达到神的境界,这是多么的愚蠢啊。

    夏天穿葛布,冬日穿裘衣,渴了要饮水,饿了要吃饭,行为方式虽然有千差万别,但是这些最初最原始的行为却催生了智慧,寒辙知道,从小看过的书里面就有关于这些方面的论述,云烨的书里也有同样的解说,万水一源啊。

    该死的白玉京一定是继承了上古的数算一途,所以云烨才会吧那么艰涩的学问,编纂成了《算学初阶》这本书,这些学问无疑都是从上古时期就被封印了的学问,云烨把它们带到了人世间,这是对神的背叛。

    云烨的源头只能追溯到陇右的大荒原上,甚至于旺财的追溯也只能到达那片荒原,如果说那片荒原和白玉京没有任何关系,寒辙是不愿意相信的,原来只要等着白玉京的人自己清理门户就好,么没想到等了快十年,白玉京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人,从来没有主动去惩罚过云烨,作为神的一族,自然有帮助白玉京纠错的使命,云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们还是回到自己的隐居之地,继续眼看世界风云变幻,看世间的蝼蚁们自相残杀吧,寒辙很愿意同云烨打赌,赌一个王朝的兴衰,岂不是比这样自己亲自出手弄得血淋淋的要好上千百倍?

    站在悬崖边上,眼看着一艘又一艘的船从水寨里驶出来,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湖面,寒辙的心里充满了得意,不知道这些人云烨需要杀多久才能全部杀完?

    他很期盼,水寨的最里面有一艘华丽的大船驶了出来,上面蒙上了洁白的丝绢,正中坐着一位金子一样的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软榻上,怒容满面,呲着白森森的牙齿似乎想要择人而噬。长长的白色眉毛是死了以后才长出来的,被修理的非常整齐,整个人看起来远远地比以前的三风子更加的威严,两只手叠放在膝盖上,左手少了两根指头,断茬处能清楚的看到白森森的指骨,这是寒辙特意送给云烨的礼物。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虽然是水贼的使者,云烨依然接见了他,两个全身重甲的士卒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家伙从软榻上的一把长刀上拔下来,怒容满面的使者,见了云烨丝毫的不害怕,哪怕被脱得一丝不挂,也不害羞,依然怒气勃发,恶狠狠地盯着云烨看。

    不管把这个家伙怎么摆放,那家伙的眼睛还是瞅着云烨,最后无奈之下,只好把它背对自己,这样心里才好受一点。

    高大的身材,完美的肌肉,这是一尊完美的工艺品啊,应该摆在书院的展览馆里,让所有学生都看到。敲敲使者咸鱼一样坚硬的身体,云烨就下令船队开拔,上前迎战,洞庭湖顿时就战云密布。

    “少爷,我们必须有一部分人死死地缠住岭南水师,好给精锐的兄弟们一些时间攻破岳州府城,老奴打听过,云烨的岭南水师乃是官军中的百战雄狮,辽东一战所向披靡,南海,东海之地乃是他们的后院领地,是真正的雄兵悍将,我们想要取得胜利,完成少爷的计划,没有必要的牺牲是不可能的。”

    刘方低声的向寒辙建议,这就不是一场以胜利为目标的战斗,寒辙只要求毁掉岳州城,毁掉云烨这大半年的建设成就,胜利这种事情,在寒辙看来可有可无,当然,寒辙从来就没有认为这些土鸡瓦狗能在云烨的百战之师手里讨得便宜。

    “韩先生之言甚和吾意,只要能够彻底的完全的摧毁掉岳州府城,你的差事就算完成,至于死多少人,派谁去死,大先生安排就是。”

    “多谢公子看重,老奴感激不尽,依老奴看来,那些年轻的兄弟足以担任缠斗官军水师的重任,公子您派来的那些弟兄,就可以趁机去夺取岳州城,自己人怎么都要照顾一些才是,官军强悍的水军自然不是咱们能抵挡的,但是陆地上,云烨没有充足的人手,就岳州一千四百名府兵的战力,老奴认为可以一鼓而下。”

    韩大先生还是脱不开凡人的思考样式,寒辙有些发笑,那些神奴和年轻的水贼有什么区别?年轻水贼可能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会逃跑,可是神奴不会啊,这些人都是最好的死士,这时候不好用他们用谁?年青水贼们去打打顺风仗还差不多,想要力抗强敌明知居于死地而不悔的只有自己的神奴,可笑韩大先生自以为办事妥当,认为跟着自己时间长的人就不必去死,却不知死士就是这个时候用的,他们和年轻水贼不过是早死几天和晚死和晚死几天的事,哪里会有什么区别。

    “韩先生想多了,他们既然是自己人,这个时候自然是要顶上去,岭南水师乃是强兵,自然不能派那些年轻的人去,既然我派下来的人有几个能打的,自然就要派他们去,如果只是打打顺风仗,我要他们何用?”

    刘方身子立刻就缩了下去,对着寒辙长揖不起,寒辙轻声说:“怒脸金甲使者已经给云烨送了过去,这原来就是一个动手的讯号,你去做准备吧,把最好的战船配给他们,如果那些人能够拖住岭南水师三天,我就准许他们撤退,韩先生也不必去指挥水师,尽管带着剩下的人去进攻岳州,只要拿下岳州,就立刻进行破坏,我要把岳州拆的不剩一间房子。”

    寒辙坐在一把虎皮铺成的矮榻上,听着刘方调配军力,那些神奴听到自己需要去和强大的岭南水师作战,齐齐的把头转向寒辙,见寒辙微笑着一言不发,就一个个低下了自己苍白的脸,看都不敢看寒辙一眼。

    宣布完作战命令的刘方离开了座位,一不小心,一个彩色的木球从袖子里掉出来蹦蹦跳跳的在青石板地上发出一声声的脆响,一下子就吸引力所有人的目光,很普通的木球,不是很圆,上面布满了刀子切过痕迹,色彩也涂得很粗糙,一道红,一道蓝,一道黄,一道黑,一道挨着一道,扭曲着成了一个奇怪的数字8,在地上滚动的时候,那个8字好像会不停地在木球上游动,很好看。

    木球最后滚到了憨奴的脚下,只听哗啦哗啦的一阵铁链响过后,众人奇怪的发现,憨奴居然蹲下身子,伸开蒲扇大的一只手,抓住了木球,放在鼻子边上闻闻,就把头摇来摇去的看木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发现那团色彩在游动,至于为什么不晃动手,而要摇脑袋,刘方也挠着脑袋好像很疑惑。

    “韩大先生居然还有这样的雅兴,这个木球是为你的小孙子,孙女准备的吗?”寒辙回过头看看刘方,他也很疑惑。

    “每年这个时候老奴都会削一个木球,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再过两天是老奴儿子,儿媳丧命的日子,十四年了,老奴已经削了十四个,埋了十四个,难得憨奴喜欢,就送给他吧。”

    说完话就对寒辙施礼,低着头离开了大厅,背影萧瑟而凄凉,寒辙看看两个憨奴似乎想把摇脑袋玩球的故事继续下去,也没有说话,带着不断摇头的两个憨奴就离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韩先生有自己的秘密太正常了。

第三十六节初战

    赖传峰站在岳州城上,想了很多,不管用什么样的心思去揣测大帅的心思,也无法把自己军人的天职和破坏,逃跑这些很负面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三千弟兄加上一千四百名府兵,足以把小小的岳州城守卫的水泄不通,不要说是一群水贼来攻城,就算是其他精锐的军兵来攻,自己也能确定将这座城守上个半年不成问题,好好的一座城不守卫,为什么要拿来糟蹋?

    “将军,标下已经将滚木礌石,铅汁热油准备完善了,只待贼人到来,我们给他来个迎头痛击,听说有好几万水贼,不知道他们的脑袋算军功不?”

    “不算,死的不算,只有活的算,残废的要倒扣你的军饷。.”听到属下的都伯表功的声音,赖传峰就没来由的烦躁。

    “啊?这样的仗怎么打,将军,如果贼人攻上来了,您说卑职要不要干死他?您昨天不是都说,要把贼人插在木头杠子上,插在湖边示威吗?”

    “当然要干死他,记住了,不要伤病,贼人只要受伤,就必须下死手补刀,速度要快,不能被司马看见,这是大帅特意吩咐下来的。”

    临阵限制将军的自由发挥,这完全就是取死之道,就算是再愚蠢的主帅也不会给自己将要上战场的部下颁布一条这样的命令,云侯一向睿智,绝对不会有失心疯的时候,这里面一定有自己这种粗人理解不了的东西。

    刘仁愿接到的命令接到的命令就不是这样了,彻底坚决完整的消灭所有敢于反抗的水贼,如果必要,一个不留。

    长孙冲的定武军,就在不远的巴陵驻守,六千甲士,足以应付所有的突发事情,这也是云烨为什么会大咧咧的告诉赖传峰需要捉拿活的水贼最大的的原因所在。

    水军的艨艟巨舟,依然和计划中的一样开始开始合围君山,木兰舟作为帅舰,漂浮在湖面上如同一座山一样的就像前来迎战的水贼扑了过去,小船对付大船,无非火攻而已,巨舟上伸出长长的挠钩,抵住火船,然后就有一个硕大的石头被丢到火船上,火船被砸了一个洞,汹涌的湖水就从船舱底部涌了上来,火船没有支持多长的时间打着旋就沉到水里,水面上只有那些浇了油的草球还在水面上燃烧。

    火船接连不断的从水寨里涌了出来,上面的风帆兜满了风,船头上布满了巨大的铁钉,借着风势直扑了过来,这一次,有的船上开始有了一些悍匪的影子,亲自掌着舵绝望的嚎叫着,想要和大船同归于尽。

    湖面上烟雾腾腾,官军大船不得不退避五里,想要在这里等待那些火船自然烧尽,宽阔的湖面上也用火攻,不知道是谁的蠢主意,刘仁愿吐了一口唾沫,并不说话,就站在甲板上眼看那些水贼的大小船只夺路而逃。

    “韩先生您的预料非常的准确,官军果然让开了大路,他们以为我们这次强攻岳州,是一次失败的战策,却不知,我根本就不指望这些人能活下来,只要彻底干脆的毁掉岳州,我们的计划就达成了。”

    刘方有些伤感的看着那些前赴后继的水贼,拍拍栏杆不做声,寒辙又说:“大先生也是人间智者,为何就看不透这世间的本源,人之将将,天地万物为我所用,区区几万水贼何足道哉,人世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生死的距离永远都只有一线而已,太执着,只会让自己心魔丛生,何苦来由?”

    刘方艰涩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公子乃是神人,自然可以风轻云淡的看这些,老奴不同啊,昨曰一个小兄弟笑着给了我一个橘子,我吃的很香甜,今曰就要他去送死,老奴心中不快一点,前天一个年轻的兄弟在老奴上船的时候,扶了一把,今曰就要他去送死,心中的不快又增加了一点,前些曰子一个和老奴年纪相差无几的老兄弟和老奴在落曰里共享了一葫芦劣酒,今曰就要他去送死,所以老奴心中的不快累积了很多,公子,如今你要我抛开一切,敢问我如何抛开,怎么能抛的开。”

    “你意欲何为?”寒辙讥诮的看了刘方一眼,很有兴趣的,瞅着刘方,看他要做什么。

    “公子是神,一来到洞庭湖就打开杀戮,轻易地收服了二十几股水贼,财货诱惑,名利昭彰,无所不用其极,憨奴在泻湖边上强悍凶残的一幕,吓破了所有人的胆,这洞庭湖还真的就属于公子了,官兵是水,水贼是石头,水总有流过的时候,石头永远会屹立在原地不动,现在我们的形势大好,因何非要毁掉所有人?

    老奴的年纪大了,手段没有公子狠,智慧没有公子高,又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被公子捏在手心里动弹不得,老奴肯定的相信,这座大营里,我唯一能够指挥的动的,就是我自己,恐怕连我的护卫现在都成了公子的人吧?“刘方的话一出口,寒辙就大笑起来,看着水贼前赴后继的去和官军水师交战,拍着手说:“我以为你还能忍耐多长时间,原来也不过如此,我还是高看你了,难道说想真正掌控这些水贼的**,竟然能够让你忘记了死亡是如何的恐怖了?“憨奴这个时候竟然站了起来,其中的一个把木球含在嘴里,拖着铁链子哗哗的走了过来,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刘方,只要寒辙一声令下,刘方就难逃成为一滩肉泥的命运。

    湖面上的厮杀任然在继续,水贼的凄厉的哀嚎不断地传了过来,密密的小船在逐渐变得稀疏,但是足足由三万水贼组成的庞大船队,官兵想要彻底的把他们吃干净,没有两天的时间绝不可能,云烨没胆子让这些水贼又分成很多股,为将来留下后患,寒辙从一开始就是清楚的,云烨之所以能够容忍水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结社成群,唯一的原因就是准备一战定大泽,否则,无法解释云烨的纵容,云烨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水贼,这是他唯一的缺漏,就这一条,就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田地。

    喜欢一战平定大泽?寒辙想到这里就开心,如果只有三万水贼,自己就会有多远跑多远,哪怕回去被老家伙笑话,也绝对不肯冒险,可是现在有六万,就不太好玩了吧?

    从一开始寒辙就没想过和云烨拼斗什么智慧,他对自己有很深切的认识,老头子也给云烨下了断语,那就是自己比不上云烨,虽然很不愿意承认,无数的事实让寒辙说不出自己比云烨更加聪慧的话。

    没有人家聪明,那就用最笨的法子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三万人抵挡水军,三万人去攻击岳州,甚至于不用攻下岳州城只要把它变成焦土就好,不耍花招,就这样直白的杀过去就好,不计牺牲,哪怕用尸体填平河沟,也要攻下岳州。

    带着憨奴,让刘方的侍卫押着他,一起上了最后一条船,三万水贼,浩浩荡荡的就向岳州进发,这一趟不过只有百里之遥,顺风顺水之下,一天的时间都用不了。

    刘仁愿非常的郁闷,这些水贼不是来打仗的,就是过来送死的,投石机,八牛弩刚把一艘船掀翻,把落水的水贼用强弩一一狙杀干净,又来了两艘比较大的船,他发现还没有轮到自己砍杀水贼,那两艘大船上的水贼自己已经杀了起来,一个蓝衫大汉手持横刀在水贼群里左右砍杀,虽然一人面对十几个水贼,嘴角依然噙着一丝冷笑,逼人送死的差事并不好干,不杀几个刺头立威可不行。

    左一刀削下来一个水贼的一大片皮肉,右手的拳头已经砸在另一个水贼的脖子上,颈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入耳,当他杀尽了挑衅自己的刺头,剩下的水贼只能低着头,冒着暴雨一样的箭矢,艰难的靠近官军,只有短兵相接才能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面对水贼毫不惜命的攻击之后,刘仁愿为了减少自己家的伤亡,不得不把阵型往后撤,水贼们发一声喊,继续咬着官军的尾巴纠缠不休。

    两天时间?刘仁愿认为大帅要自己两天之内消灭这些人,实在是羞辱自家啊,原以为水贼们一见战事不利,就会和以前一样,四散溃逃,这样一来,想要全部抓住,就是痴人说梦,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自己想跑,这也水贼也会死死地咬住不松嘴,弄不清楚谁才是更强大的一方。

    韩城,钱升再一次骑着马在岳州城里巡视,远处天空上已经冒起了三道烟柱,这说明水贼们已经登岸了,正在快速的接近城池。

    城里空荡荡的,只有将士们在准备作战,赖传峰一遍又一遍的在喊话,要哪些年轻的府兵们不要慌,只要跟着自己的动作就好。

    兵一上万无边无沿,三万悍贼会给守军造成多大的心里震撼,赖传峰,杨月明都很清楚,第一次上阵的本地府兵,马上就会迎来自己人生的初战。

第三十七节憨奴和木球

    云烨讨厌看见战场,初到大唐的时候看到千军万马厮杀,自己的血液都会沸腾起来,明知道自己的身手很差,被环境渲染的都想拎着刀子杀上去,如果不是亲兵死死地拽住战马,这时候早就成了一堆枯骨了。

    现在,他见到战场就想吐,胳膊腿满天飞的场景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像野兽一样的撕咬,这样的场景已经不能勾引起他任何观看的**。

    胳膊飞了,世间就多了一个独臂人,腿没了,时间就多了一个瘸子,脑袋没了,黄土地上就会平添一座坟头,但是肃穆的气氛得要,所以他就跪坐在蒲团上,和无舌饮茶,老钱跪坐在下首,小心的伺候着云烨和无舌喝茶,不知不觉的,天就变黑了,岳州大泽秋日的黑夜来的很早,云烨没有吩咐点蜡烛,只是让人把纱幕放了下来,稍微抵挡一下蚊虫的侵袭,亲兵不断地把前面的战事禀报过来,所以云烨对于前面的激战非常的清楚。

    寒辙亲自带着大军潮水一样的来到岳州城,他甚至没有休息片刻就发动了攻城的战争,当水贼们扛着云梯开始攻城的那一刻起,战争就进入了白热化,投石机把大量的燃烧物投进城墙,圆圆的草球带着烈火,肆意的在城池里肆虐,冲天的火焰印红了半边天。

    和撤离的百姓们在一起的关庭珑,瞅着杀声震天的战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耳畔传来百姓们压低了声音的哀泣,这些哀泣就像刀子在割他的心,明知道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他依然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韩城披散着头发,把自己的头用力的往树干上撞,没几下鲜血就糊了一脸,一道殷红的血从额头滑落。最后从下巴上滴答滴答的往下落,钱升,一杯接一杯的喝白水,这个时候不能喝酒,他清楚,当他喝干了腰里的水葫芦,又把韩城的水葫芦解下来。准备接着喝。

    一只手伸了过来,穿着麻衣的梁公按住了钱升的手:“老钱,这样喝水太伤身体,这个时候,还是安抚好百姓为好,如今漫山遍野的都是流民。要是出了乱子,就麻烦了,老夫还有些粮食,可以供乡亲们一路上食用,不如我们请官军送我们去巴陵,岳州已经完了。“

    “用不着去巴陵,大帅很快就会剿灭水贼。我们只需要在野外躲避三两天,就要回到岳州去,准备盖房子,现在都是晴朗的好天气,正好盖新房。“韩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斩钉截铁的对梁公说。

    梁公正要斥骂,却发现一骑快马来到几人面前,大声禀报说:“贼人已经入城。赖将军已经率部退出城垣,封死了北门,杨校尉也已经率部退出南门,封死了南门,巴陵的长孙将军也已经赶到,彻底的封死了西门,现在这些贼人插翅也难逃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关庭珑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大声的说:“如今贼人已是瓮中之鳖,此一战后,我洞庭大泽再无水贼之忧,你们看着吧。岳州城的新篇章就要开始书写了,诸公,为了这些岳州百姓,请让我们抛弃前嫌,一同在这片土地上把新城建立起来,这座新城将是我们的万古荣耀。“

    钱升抛开水葫芦,从怀里掏出一个扁瓶子,这里面装的是云家酿造的烈酒,是他从刘进宝手里夺回来的,猛猛的喝了一大口,也不说话,就带着早已选好的青壮头都不会的向岳州城墙走去,这个时候,想必城墙底下一定有很多的尸体需要掩埋。

    寒辙带着笑意进了岳州城,看到四处冒烟的城市,他只想纵声狂笑,这一次终于赢了云烨一次,赢得痛快,赢得酣畅淋漓。

    “公子,我们进了城,想要出去就难了,刚才我看官军连三成的战力都没有表现出来,这一定是一个大全套,请公子三思。“

    刘方被自己的护卫裹挟,岳州城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逃脱他的眼睛,看到水贼们轻易地进入了岳州城,不由得再次向寒辙提醒,希望他能够即刻带领水贼们逃出岳州城,趁着官军立足未稳的时候,强行打开一条生路,逃回大泽,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韩大先生,你说的对极了,官军之所以轻易地舍弃了岳州空城,就是要行瓮中捉鳖之计,拿一个空城换得洞庭水贼的彻底覆灭,这笔买卖是划算的,就算是传到王庭上去,云烨也是有功无过,他作为大将军确实合格,宁愿自己失败,也要为国家考虑,怪不得他能得到皇帝的如此宠爱,成功者无侥幸啊。“

    轻笑了一声后又说:“我的目的就单纯干脆的多,唯一的目的就是打败他,心无旁骛,没有他的那些俗务牵绊,只要毁掉岳州城让他的新城大业彻底完蛋,我就赢了,你们这些水贼的死活与我何干?“

    寒辙看着用铁链拆房子的憨奴笑的非常开心,每一次铁链子缠绕在柱子上,被憨奴生生的把柱子扯开,那些简陋的小楼轰然倒塌,寒辙就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通体舒泰。

    水贼们不明白自己的首领为什么要毁掉岳州城,这样做没道理,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敛财,劫色的时间么?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隐藏在骨子里的暴虐情绪,让他们非常的享受摧毁的快感。

    找不到人,就拿他们的房子来泄恨也不错,富人家里来不及拿走的瓷器,家具,就成了他们的首选目标,搬空了屋子,而后就是一把大火,接着嘻嘻哈哈的直奔下一家……

    憨奴从灰尘中走出来,肩上扛着一口大钟,巨大的手怎么拍都拍不出刚在铁链子抽在上面的巨响。

    韩城头一次听都这口钟发出这样巨响,心疼的脸都抽了,刚才的那一声金铁交鸣,他明明白白的听到了那口钟的哀鸣,敲钟啊,你用木头啊,谁会用巨锤去敲钟?等老子抓到你,也用巨锤瞧你的胫骨,看看你知不知道疼。

    钟很快就被两个巨汉玩成了碎片,没东西玩了,就从嘴上拿下木球,继续晃动着脑袋看那些会旋转的8字。

    等到水贼们搜遍了全城,他们发现,这座城里一粒粮食都没有,禀报给了寒辙,寒辙大笑了起来,吩咐水贼们继续破坏,自己带着刘方来到前街的一座宅子跟前,这座宅子很幸运,被破坏的并不彻底,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青石垒成的,房梁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青石板也被熏得焦黑,一个小小的花园草木折断,松软的地上全是脚印,模样凄惨。

    “这里的地下有一间屋子,很可惜,住不下我们许多人,所以需要清减几位,韩大先生,你的才能不错,可惜执迷不悟,心里的牵绊太多,注定成不了大事,所以,你就死在这座城里吧,有三万人殉葬,相信你不会太寂寞。“

    寒辙从不说废话,这句话刚出口,两个憨奴就跨前一步,就要把手里的铁链子抽出去,刘方叹了口气,袖子里顿时滑落了七八个木球,颜色更加的绚烂,掉在青石板地上蹦蹦跳跳的四处乱跑,五颜六色的招人喜爱,憨奴立刻就忘记了要杀人的事,松开铁链子,嗬嗬嗬嗬的叫着笨拙的到处擒拿木球,没有木球的那个憨奴,更是急促,扑倒在地上,用自己庞大的身躯一下子就压住了两个,伸出去的大手又抓住了一个,看样子高兴地几乎要癫狂了。

    一直看守着刘方的那个护卫,插在腰里的横刀突然间就出了鞘,身子从两个憨奴中间穿过,而后,措手不及的寒辙就看到憨奴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红印,紧接着大蓬的鲜血就冲天而起,方圆三丈之地顿时就下起了血雨。

    憨奴奇怪的摸着自己的脖子,沾了一手的血,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身上经常有这东西,继续拿着自己的木球玩,血糊糊的手一会儿抓起蓝色的看看,不忍心放手,就叼在嘴上,又拿起一个绿球放在眼前晃晃,这一回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玩木球的方法,原来不需要晃脑袋,只需要晃动手臂就好了,发现了这个秘密让他非常的高兴,拿着木球向另外一个憨奴显摆,晃着手非常的得意。

    血雨终于停止了,寒辙肝胆俱裂,看着憨奴靠着坐在一起玩木球,脸上没有半点的血色,脖子上的创口,偶尔才能挤出一缕血丝,他们晃动木球的手越来越缓慢,渐渐的垂了下来,焦急的憨奴,努力的把手伸向正在和单鹰作战的寒辙,焦急的看着他,目光中全是不解之色,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原来能够举起千斤巨石的双臂,如今连手都抬不起来……

    寒辙赤红的眼睛流出血泪,想尽一切办法要靠近憨奴,但是单鹰的长刀一刀紧似一刀,刀刀不离自己的要害,让他没有片刻的闲暇……

    他忽然听到了木球滚动的声音,在金铁交鸣的声音中,寒辙居然听到了木球滚动的嘎啦声,心不由得往下一沉,疯魔一样的拼着挨了两刀,在鲜血飞溅中向单鹰发起了狂攻,逼退单鹰之后,后退到憨奴身边的时候,只看到了两双毫无光彩的大眼,里面全是疑惑,好像在问自己:“为什么我玩不不了球?“

第三十八节寒辙的战斗

    寒辙第一回想要痛痛快快的战斗一次,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该跑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双腿,明明在逃跑,为什么会往前冲?面前的这个家伙武功很高,自己很可能打不过,为什么不逃跑?只要翻过那堵矮墙,就能顺着那棵树飞到房顶上,然后再跑到城里的另一处藏身之地就好,大可以卷土重来

    一连砍了单鹰几十刀之后,寒辙才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半点要跑的意思,只想把面前这几个混蛋砍成肉酱,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自己的身体要做的又是另一回事两者切切不可混为一谈,所以寒辙拿出了自己所有的本事,在不大的空间里和单鹰死战不休

    刀剑的争鸣声引来了好几个年轻的匪首,他们把自己的头小心的探出断墙,发现单鹰在和寒辙打的难解难分,而那两个恐怖的巨人却靠在一起坐在血泊里一动不动,这才大胆的从墙的那一边走了过来

    “谁杀了韩老匹夫,谁就是洞庭湖之主!”寒辙在百忙中喊出了这一句,只要能把韩老匹夫干掉,和自己交锋的高手就会自己退缩,到时候大家一拥而上将他剁为狗肉之酱’

    “小鹰,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哥哥我就上了,早看这个王八蛋不顺眼了.”一个大胡子水贼嘿嘿笑着把自己的横刀拔出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程风,你要是敢上来,回去我就扒了你的皮“单鹰在躲过寒辙连环劈下的几刀后,没好气的回答,高手难寻,这几年寂寞的都要发疯了,现在连程风这种货色都来笑话自己

    寒辙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憨奴自己把身子一缩,球一样的滚到单鹰的身边,雪亮的刀浪向单鹰的双腿卷去

    单鹰这一回并没有躲,连续几刀劈散了刀浪,笑着说:“没用的,你如果就这点本事逃不掉的,好好和我打一架,说不定我会放了你“

    寒辙的胸口忽然有一把伞冒了出来,堪堪将单鹰劈过来的横刀挡住,身子随着力道往后退,秦战长长的陌刀带着风声就旋转着劈了过去,寒辙为了赶时间,依然不躲不闪,把胸口的那柄伞移到后背陌刀重重的劈在他的背上,一口血箭就喷了出去,身子也随着强大的力道向那堵矮墙落了下去,只要到了矮墙,安置在那里的机关自然会把自己安全的送到暗室

    身子落了很久都没有落到地上,这是寒辙的感觉,后背就像火烧一样的灼痛,让他几乎昏过去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看这一次机会了,从程风和对手说话的语气来看两个人熟的不能再熟了,这样的境遇并不美妙,快些离开才是上策

    退意一生,立刻就没了战斗的勇气,寒辙不是傻子,一瞬间就明白自己落进了一个圈套说不定是一个非常大的圈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熟悉的机关发动的声音并没有响起,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落到了一张大网上,有四个熟悉的年轻人正在嘻嘻哈哈的看着他,这几位也是自己提拨的水贼头目

    寒辙的双腿都陷在渔网里,手一扬一大蓬黄色的粉末就甩了出去,四个年轻水贼不敢敌其锋芒,拖着渔网就往上风位跑,黄色的粉末全都随风飘到了憨奴的身上,寒辙吸了老大一口呛人的粉末,不由得大声呛咳起来,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药丸塞嘴里,才止住咳嗽,就这样,嘴角已经有血丝出现了,挠着自己的胸腔,把衣服撕得稀烂,白皙的胸膛上已经出现了七八道子殷红的抓痕

    “绑住我!“寒辙嘶声叫喊程风,秦战不敢怠慢,连忙解下腰带,将寒辙的身子捆了个结结实实,就这样,寒辙还是拼命的挣扎不休,白皙的脸庞变得通红,好像非常的痛苦

    刘方见大势已定,就来到单鹰要去的那堵矮墙,捡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抛了过去,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疑惑之下就往前走了两步,只听咣当一声,整个人就掉进了一个黑洞,身子堪堪掉在一大堆稻草上面,年纪到底大了,摔了一下,腰就非常的难受,挣扎着对趴在洞口的单鹰说:“小鹰,事情结束了,你把烟花打出去吧,老夫的腰扭了,咱们就在洞里住几天,水贼们饿的没办法了,就会投降,咱们想在要把自己从里面摘出来“

    单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刚才刘方掉进了黑洞,他差一点叫出来,还好,人没事,要不然,没办法和大舅哥交代

    单鹰点燃了烟花讯号就从上面跳了下来,程风抓着寒辙,拿渔网将他包的严严实实就从上面扔了下来,然后几个人就依次从上面下来,最后下来的程风摸索着把两块像石板的厚木板推了上去,重新拴好,这一次,就是有人踩在上面也不会知道底下会有一个大坑

    单鹰举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拐了两下,就来到了一间石屋,收拾的很干净,地上铺满了金丝一样的稻草,躺在上面非常的舒适旁边架子上放着很多的食物,风干的鸡,还有熏肉,挂在墙上的竹筐里,有很多张大饼,最让程风欢喜的就是居然还有一大瓮酒,上面的泥封都没有去掉,旁边就有一个仅容一人探出头去的小洞,秦战探出去后惊奇的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居然就是水井的水面,只要一伸胳膊就能够到清凉的井水

    一个年轻的水贼走进了另外一个甬道,没多长时间就回来了,火折子依然着着,吐口唾沫说:“晦气,那里是茅坑”

    刘方指指墙上的油碗,单鹰就把火折子扔了进去,顿时,一团明亮的火焰就升起来,将整个石室照的通明,很奇特,居然没有烟气,刘方嗅嗅鼻子说:“居然是鲸脑油,这东西好像只有云家有,怎么这里也有”

    单鹰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大舅哥把鲸脑油的生意给了大丫当陪嫁,这两年卖出去了不少,这家伙居然也有”

    秦战把终于安静下来的寒辙靠在墙上,这家伙立刻就软软的滑倒在墙根,单鹰这时候才发现这家伙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云烨坐在阅军楼上,眼睛一直盯着岳州城里看,直到城里升起了两颗明亮的流星,这才点点头,回到阅军楼里坐下后对无舌说:“大事定了,小鹰,刘先生他们抓到了那个家伙,现在只要找到我在城里给他们准备的暗室,住几天,就万事大吉了”

    无舌听云烨这么说,就把手里的茶杯子放下,慢慢说:“我陪你喝了一天一夜的寡淡茶水,现在可以换酒喝了吧,好菜也来上几碟子,要顶饱的,你一个年轻人扛得住饥饿,我这样的老头子饿着可不好”

    老钱立刻就去张罗酒菜,老成精的钱管家哪里会不明白,这一次侯爷又是一场大胜,想起给家里挑的那几块便宜地,老钱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在天空,脚下踩着软绵绵的云彩,遍体舒泰,见了在后面忙碌着熬粥的小铃铛,一张老脸笑的如同菊花一样

    长孙冲骑着战马,手持一杆大戟,猩红的斗篷被大风扯得笔直,好一员威风凛凛的大将,快速的奔驰上一座小山,俯瞰着四处冒烟,废墟一样的岳州城,马鞭一指城垣对杨月明说:“如此城池,你我当能一鼓而下”

    杨月明摇摇头说:“俺家大帅不许进攻,只要守好城门不让水贼们跑出来就好,城里一粒米都没有,饿上三天,铁打的好汉也会软成一坨烂泥,到时候我们进去捡死狗,划不着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填”

    “和你们大帅打仗就是这样无趣,水贼而已,弄死几个给弟兄们换点军功也好,偏偏不许我们大开杀戒”长孙冲有点不高兴

    “长孙将军,我家大帅的命令咱们还是遵从的好,这些水贼都有用处,马上就要开始盖新城了,四处里的材料都备齐了,只要再把人工省掉,咱们换不是都要发大财?赚钱这种事听我家大帅的,不会错”

    长孙冲听了杨月明的话,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三天最多三天,自己就能大大的发一笔横财,听到新城的地契都被商人们退还给了云烨,长孙冲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也收购了一些地契,现在好了,湖上的水贼都已经快被杀干净了,就剩下几条小鱼,被刘仁愿撵的满湖乱窜,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脑袋就会被那些海上的疯子挂在旗杆上,陆上的贼盗,现在都钻进了岳州城过几天饿的不行的时候,就会崩溃,用不着自己操心

    等关庭珑,韩城,钱升,还有坐了几天父母官的崔九,赶到岳州城下,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城墙上总是有水贼拽着绳子留下来,往往还没有溜到城墙根,就会被八牛弩活生生的钉在城墙上,那些被弩箭射中,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水贼,就被钉在城墙上大声的哀求哭泣,却没有人理会他们

第三十九节回家的待遇

    眼前血淋淋的场景并不能让岳州的父老感受到任何的不适,有的只有赤luo裸的仇恨,岳州城上空的浓烟两天以来从未停息过。乱成一锅粥的水贼们不但没有进行突围或者防御,而是在城里争权夺利,那些首领全部消失之后,他们只不过疑惑了片刻的功夫就开始选新的头领,往往会为了一个小头目的位置,拼的你死我活。

    等到大家打累了,打饿了,才发现整个城里找不到一粒粮食,官库里干净的可以跑马饿死老鼠,民居里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可以食用的东西,除了一些果树上尚未成熟的果子,想要找到吃的,难比登天。

    想要从城门里突围出去,才发现官军从外面堵死了城门,围绕着不足十里长的城墙,官军在外面布置了数不清的弩箭,想要出来,就是死路一条。

    “四天是极限,否则就会有吃人的事情发生,这种事情是不能被允许的,明日天亮的时候,就该进城了,记住了处死所有新选出来的首领,这些人贼心不死,不会悔改的,所以我们日后想要工地上不出事,这是唯一的选择。”

    云烨视察完阵地之后,给赖传峰,杨月明,杨月礼,苟峰交代完任务之后,就去了阅军楼,今天水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那一部分活计,流窜于湖上的最后一股水贼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这几天,阅军楼的周边,总有泡的鼓胀的尸体飘了过来,都是被湖里的鱼虾咬的破破烂烂,从那以后,云烨就再也没有吃过冬鱼做的鱼片粥。

    长安从来不会因为云烨在洞庭湖打仗就改变自己的正常运转,依然在鼓响之后开始了新的一天,围拢在城门口的商贩,行人开始陆续的进入长安,开始自己幸运或者倒霉的一天。

    远处的官道上,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簇拥着三辆马车,沿着长安城直奔玉山驶去,骑士斗篷上的灰尘蒙了厚厚的一层,虽然倦怠,但是这些骑士依然保持了极高的警惕,只要发现有人多看一眼车队,立马就会恶狠狠地盯上去,问问为什么要多看。

    那日暮已经坐到了马车里,这些年还是有些养尊处优了,千里奔波耗尽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见识了过了吐蕃人的蛮横之后,那日暮实在是没有把握保住自己的女儿不受伤害,只能日夜兼程的往家里赶,在她脑子深处,只有到了云家庄子,自己才敢放松一下,云暮有点委屈,最喜欢自己的宦娘奶奶,这些天也不允许自己骑着大狗在路上溜一圈,整天就只能躲在马车里朝外面看倒退的青草和树木。

    当车队走进了牌坊,宦娘,那日暮这才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那日暮知道,进了牌坊,云家的护卫就能够保证自己和女儿不受到伤害。

    老孙在一个骑士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那个骑士就沿着石板小路向酒坊跑了过去,街市上非常的热闹,云暮眼馋的瞅着那些好吃的东西不断地流口水。

    看到云暮的样子,宦娘一下子就流下了泪水,恶狠狠地瞪了那日暮一眼说:“以后你喜欢草原,你去,要我去也行,但是宝贝不能再去草原了,你看看,一个大家闺秀居然看着小摊子上的吃食流口水,你这是作孽哟。”

    那日暮有些茫然,云家庄子的生活那里是苦寒之地的草原能够比拟的,恐怕这样的地方,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闺女在这里一定能够受到最好的照顾,不要说奶奶和夫君把闺女疼到骨子里去了,就算是辛月也一定会对闺女非常的上心,可是一想到自己一个人要在草原上放羊,就悲从心来。

    二夫人带着小娘子从草原回来了,家里顿时就翻了天,宦娘一路上不会允许云家的商号把消息传回玉山,就是为了这种突然性。

    辛月匆匆的从后宅走了出来,看到那日暮狼狈的样子大吃一惊,还以为家里在草原的牧场出了什么大事,那日暮现在的样子,一定是走的非常仓促,连自己诰命夫人的仪容都不顾了,听到那日暮讲述了前因后果,就头疼的只想捶脑袋,如今夫君在岳州开始收网了,如何能让他知晓,必须封锁消息,等待夫君打完仗之后再说。

    才要告诉那日暮夫君现在的难处,要她千万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老奶奶,老奶奶这两年身体也不算好,就是脾气越发的暴躁了,年纪越大,好像变得更加感情用事。

    还没等她说这些,就听见外面一大片请安的声音,不用说老奶奶已经出现了,这就没办法了。只能听天由命。

    老奶奶看都没看那日暮一眼,把自己的胖孙女抱在怀里,肉肉,蛋蛋的亲个没完,看到闺女乱蓬蓬的头发,长吸了两口气,算是让自己安静一下,问那日暮为何会如此狼狈。

    见到老奶奶,就抱着老奶奶的腿嚎啕大哭,肩膀都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的讲了霸道的禄东赞逼迫自己的前因后果,辛月铁青着脸,老奶奶脸上也非常的难看,怀里抱着云暮,摸着小闺女乱糟糟的头发,不断的说:“我可怜的儿,我可怜的儿。”念叨了两句就冲着辛月发脾气:“给你夫君去信,现在就去,他在洞庭湖忙着杀贼寇,却不知道自己的闺女却在被人欺负,让他回来,我要好好的问问他这个爹爹是怎么当得,怎么就这么狠心把闺女扔在草原上,三年都不闻不问。”

    辛月为难地说:“奶奶,夫君正在大战,如今正好到了关键的时候,我们不宜给他添乱,您放心,有孙媳在,没人能动我家云暮一根汗毛。”

    老奶奶的气更大了,指着辛月说:“老婆子不懂什么军国大事,我只知道我的儿我的心肝宝贝被人家欺负了,可怜的,才四岁,这还不到四岁啊,足足还有三十七天才满四岁,就有人动了心思?我不管,现在就去写信。”

    辛月为难的当着老奶奶的面写了信,并当着奶奶的面念了一遍,老奶奶吧二管家喊了过来,要他立刻就派人去岳州,把这件事告诉云烨,如果还想看到活的自己,就赶快回来,要不然自己就会被气死了。

    云奶奶可以不在乎孙儿有多少钱,也不在乎孙儿做多大的官,她绝不允许孙儿成为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家天下,家天下,活了这些年的老奶奶早就看透了这个世道,只有自己的家人才是自己最重要的支柱。

    信送走,老奶奶又开始数落那日暮,才数落了两句,就被云暮糯糯的喊了两声祖奶奶,老奶奶顿时就忘记了自己要教训那日暮的事情,亲自带着丫头去洗澡,换衣服。

    云宝宝云寿才送走久居京城的哥哥李容去了岭南,就发现家里又多了一个妹子,这让他产生了极大地困惑,为什么自己的哥哥,妹妹都是从外面突然出现的,而不是像家里正在吃奶的弟弟妹妹那样一直在自己身边,伸长了脖子看看花园的月亮门,很是担心从那里再走出一个哥哥,或者姐姐之类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失宠了……

    云奶奶说好了要带丫头去洗澡换衣服,也不知道祖孙两个是怎么商量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厨房,这地方,老奶奶两三年都难得来一次,厨子见到老祖宗来了,赶紧出来迎接。

    “把家里所有能吃的好吃的都给老身做一遍,小娘子回家了,现在要看看她都爱吃些什么,赶紧的,我们洗沐完就要吃。”

    说着话就看到丫头正在努力的从一只烤鸡身上卸鸡腿,弄得两手油,想要阻止,却隔着厨子,顿着拐杖对厨子说:“都瞎了,没看见宝贝要吃鸡腿,还不赶紧去帮忙。”

    那只该死的烤鸡在厨子的刀下立刻就成了小块,并且所有的骨头都被剔了出来,因为老祖宗说了,要是噎着小娘子,所有人的腿会被打断。

    烧鸡腿就吃了两口,云暮又发现了好大的一个酱猪蹄,看着好像很香的样子,二话不说,扑上去就是一口,还不错,这是鸭子?没见过,尝一下,烧鹅?没吃过,尝一下,这是什么?不认识,先吃一口……

    老奶奶高兴地看着重孙女把厨房折腾的乱七八糟,看到有趣的地方还出声助威,最后看到丫头的肚子都吃圆了,这才领着手里抓着好大一块蛋糕的丫头去浴池洗澡,云家的大小姐浑身脏兮兮,顶着一头的乱发这可不行。

    十几个丫鬟婆子就是为了伺候小娘子洗澡,因为小娘子过于喜欢在澡堂子里扑腾,所以周围站了一圈人,只能趁着小娘子扑腾过来的时候抓紧机会洗两下。宦娘愁容满面,原以为自己已经把小娘子宠坏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更宠小娘子的,一想到马上就要回来的侯爷那更是一个没谱的主,宦娘就非常不看好云家大小姐会出落成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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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砖介绍:
云烨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超级极恋家的人,哪怕把自己放在火星,也会绑架火星人让他们送自己地球。现在麻烦了,自己如何才能从贞观二年回到公元两千一零年?唐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