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九重韶华TXT下载九重韶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九重韶华全文阅读

作者:看泉听风     九重韶华txt下载     九重韶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7沈家表兄妹

    王夫人对着子媳大发雷霆,可面对孙女的时候却没多说,只不许她以后再这么私自出门,姜微连声答应,王夫人满意的摸了摸孙女的小脸,同沈沁一起把小丫头打扮了一翻,连两个双丫髻都被她们梳出了特色,绑了十来条小发辫,把两个发髻缠成了两朵小小的蔷薇花,零星的红宝小圆珠点缀在发髻上,最后还在她眉心画了一朵小梅花。

    “真好看。”沈沁画完梅花,搂着女儿亲了亲,“阿识越长越好看了。”她比了比女儿的身高,“要是再高一点就好了。”

    “不急,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王夫人将一块玉佩挂在孙女身上,“十岁前就跟长不大似的,都以为你将来会比阿祈矮多了,却不想到了十岁人跟吹气似的长了起来,后来阿祈都担心你比她高了。”

    沈沁嘻嘻一笑,“谁让他以前老笑我矮。”

    王夫人对外甥女已经无语了,这么多年都没见长大,她牵起孙女的手,“走吧。”

    谢则和沈沁一左一右的跟在王夫人身后,两人身后是谢氏和颜氏,而大房目前唯一的曾孙辈被乳母抱在怀中酣睡正香。姜律三年前成亲,姜衡也在半年前成亲,谢氏和颜氏目前都在孕期,不过颜氏是初胎、谢氏是第二胎了。从姜微本心来说,她很希望自己能有个粉嫩嫩的小侄女,但她还是诚心希望两个嫂子能多生儿子,这年头女人要是生不出儿子,是一件很悲剧的事,姜微想到自己将来也要走这条路,心里就无限烦闷。

    沈沁昨天回家时就说王夫人今天要来,她大嫂听说从母要来,连忙请来沈家族中和王夫人同一辈分的伯母,姜府的车刚入沈家大门,李夫人和沈沁的二嫂柳夫人就站在门口迎接了。

    “从母。”两人上前行礼。

    “哪那么多礼数。”王夫人关切的望着柳夫人,“二娘路上辛苦了。”

    “一路上都有下人伺候,没那么劳累。”柳夫人笑道,低头就见被王夫人牵在手中的姜微,“是阿识吗?这孩子长得真好,跟阿文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沁抿嘴一笑:“二嫂你过奖了。”

    柳夫人含笑对李夫人道:“阿嫂,阿文可是长大了,都会谦虚了。”

    王夫人和李夫人大笑,“可不是长大了,都会谦虚了。”

    “说什么这么开心,都不进来。”朗朗的笑声传来,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由丫鬟仆妇簇拥着走了出来,这老妇人看着约有七十多岁,面色红润、声音宏亮,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大嫂子。”王夫人见那老妇人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这人是沈奕大堂兄的妻子,看起来有七十多,实则已经八十有五了,夫婿早亡,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心胸豁达开朗,十分受晚辈的敬爱,她和王夫人名为同辈,实则两人差了不少岁,老夫人的孩子都比她和姜恪、沈奕年长。

    “听说你来了,就过来凑热闹了。”袁太夫人呵呵笑道。

    “大婆婆。”姜微不消大人嘱咐就上前唤着袁太夫人。

    “阿识真乖。”袁太夫人拉着姜微的手,“阿识今天跟大婆婆要讲什么故事啊?”

    “我给太婆婆讲缇萦上书救父的故事好不好?”姜微想了想说,老太太喜欢听孝子孝女的故事。都说古代几代同堂,不至于有空巢老人,可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很寂寞的,身边陪伴的只有常年伺候的丫鬟仆妇,这也难怪有些老人年长后对后辈还不如对身边的丫鬟。

    “好。”袁太夫人连连点头,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喜欢膝下子孙环绕,但年纪大一些的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哪里又耐心陪袁太夫人;年纪小不懂事的孩子却还需要大人照顾,时不时的就会哭闹,太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些。唯独姜微这个伪萝莉,既不哭闹,又肯耐心陪袁太夫人说话,愿意听她讲古,还愿意给她讲故事,总能把袁太夫人逗开怀。

    王夫人笑道:“阿嫂,你每次来都能跟阿识说道一块去。”

    “谁让阿识乖呢。”袁太夫人笑道。

    众人说笑间进房入座,柳夫人喊来孩子们见礼,众人一一给过见面礼,姜微也收了一份柳夫人的见面礼,不过她看到二舅舅孩子的时候,她眼睛都花了,她知道自己两个舅母很能生,比如说她大舅母有八个孩子,六男二女,而二舅母似乎更能生,在她面前的就有八个,这还不算留在京城,已经娶妻嫁人的三子一女,姜微不禁对二舅母肃然起敬。

    姜微大舅的孩子都已经娶妻嫁人,陪坐都是儿媳妇,表兄不是去上课,就已经领了差事。夫妻带在身边的八个孩子因刚到京城,男孩们也都没入学,都过来见礼了。连二舅已经出嫁的长女都带着小儿子小儿女回娘家了,家里一时间全是小孩子的声音,连姜微的小侄子见了这么多人,也兴奋了起来,望着众人咯咯直笑。幸好沈家够大,这些孩子都有乳母和丫鬟看着,可以使劲在院子撒欢,简直就跟开了一个幼儿园一样。

    姜微二舅一共有十二个孩子,八子四女,其中最年长的三子一女已经成家,余下的四郎、五郎、六郎、二娘、七郎、三娘,每个相差两岁,四郎年纪最大,已有十六岁,亲事已经定下,就等举行婚礼了,七郎和三娘年纪最小,分别是八岁和六岁,正好跟姜微差不多。至于八郎和四娘并非柳氏所生,而是二舅的妾室莲娘生的,那妾室也柳夫人身后伺候着,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杏眼桃腮、很是娇憨可人,一直低着头,怯生生站在柳夫人身后。

    姜微对这莲娘很好奇,她身边的男人除了她祖父、外祖父、大耶耶和耶耶是只守着妻子外,其他人身边都不止一个女人,比如她大舅,庶出的子女也有好几个,但莫说小妾了,就是庶子女她都没见过。她记得大舅母说过,不过只是给大舅舅打发无聊的玩意,无须当回事。可这个侍妾居然被二舅母待在身边,连孩子都正经介绍了,显然二舅母很喜欢她?

    柳夫人指着这妾室道:“这是阿莲,是好人家的女儿,她爹是个举人,可惜命太苦,三岁走了亲娘,八岁又去了亲爹,没个亲兄弟扶持,就跟老祖母相依为命。我一次出门踏青,下车太急,差点晕过去,还是这孩子救了我。后来一问才知道她曾外祖父是太医署的医正,她祖母跟父亲学了不少医道,闲暇时就教她医术解闷,她聪明全学去了。”柳夫人笑了笑,“这孩子柔顺又听话,我很喜欢她,就让阿郎收了她,原本是想多个说话的人,结果像是多了个大闺女,竟然比二娘、三娘还黏我。”

    柳氏同沈涟夫妻感情很不错,两人生了十个孩子,还没算上夭折的孩子,她连孙子孙女都有了,连曾孙都快要抱上了,早没了争风吃醋之心,再说她年纪也四十出头了,再生孩子对身体负担也太大,她实在怕了。莲娘医术不错,又会做药膳,人也听话,跟自己很聊得来,柳夫人干脆做主让沈涟纳莲娘为妾,自己乐得轻松,莲娘终生也有了依靠。

    阿莲听了柳夫人的话抬头一笑,她年纪本就不大,即便生了两个孩子也憨态十足。

    原来还能这样?大老婆喜欢一个女的,就让老公收了当小妾?姜微涨知识了……如果林语堂先生在,肯定也会给二舅母冠个中国最可爱的女人称呼。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老婆看中,老公看不上,这小妾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就像宫中前几年采选,进了好几个绝色美人,可她阿姑最喜欢一位李美人,说她长得最漂亮,入宫别人都是才人,就她是美人,同时李美人也是同一批后妃中最得姑父宠的,姑父是真喜欢李美人吗?姜微神展开了。

    柳夫人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袁太夫人把莲娘招来仔细的看了看,“是个好孩子。”说着取下一只玉镯赏给莲娘。

    莲娘第一反应往柳夫人那边瞄,柳夫人笑道:“既是太夫人赏你的,你就收下吧。”

    王夫人、谢则、沈沁和李氏也各有表示,不一会莲娘身上就待满了众人赏赐的首饰,她得了首饰依然腻到了柳夫人身侧,又引来了众人一阵轻笑,“果然是像多了一个大女儿。”袁太夫人笑的很慈祥。

    孩子自然是不耐烦听大人叙旧,得了允许就纷纷跑出去玩了,唯独姜微偎依在袁太夫人怀里,安静的听着大人聊八卦,她觉得这个比出去玩有意思多了,众人早就习以为然了,唯独柳夫人问沈沁,“阿文,这孩子怎么都不说话?”

    沈沁笑道:“她就这样,平时话少得很,就爱跟我们凑在一起,也不肯跟人出去玩?”

    柳夫人莞尔:“那可真不像你跟阿祈的孩子。”

    “何止不像我跟阿祈的孩子,你看我们家孩子中又几个跟她一样的。”沈沁觉得女儿太安静了,不过这丫头闹腾起来也很闹腾就是了。

    柳夫人往外一瞧,就见自己七子坐在廊下看书,她叫过七郎吩咐道,“七郎,你带阿妹出去玩,别整天捧着书看。”小孩子哪有不喜欢玩闹的,待在大人身边都待傻了。

    沈七郎是沈涟最宠爱的儿子,一来是嫡幼子,二来也是他自从聪慧刻苦,旁人玩耍的时候就见他在看书,又不是死读书,骑射武功都很精通,沈涟时常感叹,他诸子中如有成器定是七郎。也正是如此沈涟和柳夫人对幼子多了几分偏爱。

    “我知道。”沈七郎应声,低头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妹妹,有些发愁,他没带女孩子玩过。三娘平时就跟二姊、四妹腻在一起,这个妹妹看起来也不像是喜欢抓蝴蝶采花的,他命人把自己的九连环拿来,“阿妹,你会玩这个吗?”

    “会。”九连环、八卦锁都是姜微幼年的玩具。姜微不是很想跟小正太一起玩,她情愿听大人讲八卦,但见二舅母一脸鼓励,还是默默的跟表兄走了。

    “那我们一起玩这个行吗?”沈七郎问,他其实今年也不过只有八岁,但从小严格的教养让他一言一行都十分的沉稳,他穿着一件绯色的深衣,衬得他五官越发俊秀,身形笔直,看着十分的朝气蓬勃。

    “好啊。”姜微很配合的点头。

    沈七郎贴心的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最简单的九连环递给姜微,“阿妹,我们先玩这个。”

    姜微接过,三下五除二,就把九连环给拆了。

    “……”沈七郎看了看姜微手中的九连环,默默咽下了后面一句话,“我教你怎么拆。”

    “表哥,我们换一个玩吧。”姜微拿出了一个最难的递给沈七郎,看样子他应该是常玩吧?

    沈七郎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有点难,要这样——”他耐心的给姜微讲解着。

    两小并排坐着,两张粉妆玉琢的小脸都严肃的板着,一个耐心教、一个乖巧听,看到姜沈两家长辈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袁太夫人和王夫人相视而笑、李夫人和柳夫人相视而笑,谢则神色不动,但目光中带着欣慰。唯独沈沁很纠结,七郎看起来也很不错,身世也比阿熙好,又是自己娘家,到底选七郎还是阿熙呢?

    沈三娘正同二姐在花园摘花玩,偶尔抬眼却见廊下七哥居然同她们新认识的小表妹很玩的来,她不由惊讶的拉着沈二娘,“二姐,你看姜家表妹居然能同小哥一起玩!”三娘语气很是惊叹,她一直觉得七哥是家里最怪的人,天底下没有人能跟七哥一起玩,因为他只会看书。

    “阿弟没陪你玩过吗?”二娘眉眼也不抬的说。

    “我没见过能跟他玩的这么好的人嘛。”三娘笑嘻嘻的说,“阿姊,我们去找小哥。”

    二娘阻止不及,连忙跟在三娘身后。

    姜微跟沈七郎已经不玩九连环了,两人在下棋,两人棋艺相当,棋逢对手下得格外认真,姜微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棋艺不好不坏,跟长辈下那是虐待自己,跟同辈下——也是虐待自己,因为唯二能跟自己下棋的同辈就是阿熙和熊孩子,这两人棋艺都比她高多了,都不知道他们脑沟是怎么长得。

    “小哥,你快赢了吗?”好奇的声音响起,姜微抬头一看,就见一张圆圆的苹果脸,姜微对她笑了笑,苹果脸也对她甜甜一笑,“表姐。”

    “我快输了。”七郎坦白道。

    “怎么可能!”三娘不可置信的望着姜微,“表姐,你能下赢小哥?”

    “是阿兄一时失误。”姜微坦然道,她靠的还是成年的心理,下错几子后不慌乱,能想到改善的方式,七郎心性还达不到这个程度,但也很不错了。他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输棋的,不想自己平时一直输棋,输惯了她考虑的就不是怎么赢,而是想着怎么输的不太难看。

    “表姐你太厉害了!”三娘崇拜的望着姜微,“我还以为没有人能赢小哥了呢。”她补充道,“连四哥都赢不了小哥。”

    “咳咳——”二娘和七郎同时轻咳起来。

    三娘也自觉失言,笑嘻嘻看着兄姐,她是嫡幼女,如果说沈涟和柳氏对幼子宠爱中还带些严厉的教导,对三娘就是一味的宠爱了,养得她心无城府。

    姜微说:“那是四表哥让着七表哥吧,就像我平时还能赢我祖翁的棋呢。”好吧,姜微有时候输狠了会很伤心,抑郁的跑去找姜恪下棋,还是祖翁最好,每次都让着自己。

    七郎生怕小妹再破坏四哥名声,连忙问:“小妹,你们怎么来了?”四哥是他们兄弟中最憨厚的一位,对兄弟姐妹都很好,他可不能坐视小妹这么破坏四哥名声,虽然四哥不会在意。

    “我们来找你们玩啊?”三娘指着丫鬟手中的花篮,“表姐,摘花玩吗?一会我们让莲姨做花糕给我们吃,莲姨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摇摇摆摆跟在三娘身后的四娘含着手指头用力的点头,她姨娘做的糕点最好吃了,二娘耐心的将手指从四娘手中抽出,给她擦了擦手指上的口水,“四娘,不要含着手指,手指脏。”

    四娘懵懂的看着二娘憨笑,粉嘟嘟的小脸和莲娘如出一辙,姜微好久没见萌萝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胖乎乎的小脸,“四娘今年几岁?”看着她一直被乳母抱在怀里,应该不会很大吧。

    “三岁。”三娘对小妹看得很紧,本来她是家里最小的,如今多了一个更小的,她就把庶妹当娃娃养了,“表姐,你看四娘今天的发辫好看嘛?”

    “好看。”姜微见她期待的小眼神就知道这发辫恐怕是她梳得,三娘手很巧,梳得的确很漂亮,“衣服和小荷包也配得很漂亮。”姜微继续说。

    “表姐你也喜欢这个小荷包?”三娘拉着姜微的手手舞足蹈的说了起来,二娘和七郎时不时的在一旁说上几句,四个表兄妹玩的很好。

    沈沁看女儿跟表兄妹相处那么和谐,心中暗忖,果然阿识不是跟同龄人玩不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她跟阿熙不就玩的很好吗?其实无论是姜家还是沈家,孩子都不少,怎么可能没有跟女儿同龄的孩子呢?只是阿识在姜家的身份,让孩子们都受了大人的教导,不许欺负阿识、不许弄哭阿识,孩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束缚?再说别家都是围着男孩打转,唯独阿识打小就是大哥亲自带大的,吃穿度用走的都是外帐,连她三个儿子都没有私产,大哥记在阿识名下的田产已经不少了,这是他们大房的私事,可人家难免看不惯了,就对阿识避而远之了。

    而自己娘家,沈沁苦笑,大哥的孩子都比阿识大上不少,都已经娶妻生子了,怎么可能跟阿识玩?他们孩子倒是可以,但阿识是长辈,且父亲这些年对阿识的疼爱超过了孙子、曾孙,让她侄媳们心中不满。沈家嫡亲的孙子还比不过外孙女了?大家纵然嘴上不说,可孩子是最敏感的,长辈的想法孩子知道了,就会离阿识远远的。更别说阿识还长他们一辈,谁愿意叫一个比自己小的娃娃为长辈?

    沈沁不恼侄媳妇、孙媳妇,她跟大嫂、二嫂的感情是多年处出来的,跟侄媳、侄孙媳也不熟悉,人家心里有气也正常,她毕竟是出嫁的女儿,姜家都是那样,她能要求沈家如何?沈沁甚至担心大哥他们再这样下去,谢氏和颜氏心里会不舒服。沈沁认为家翁、大哥完全没有必要这样,阿识还缺那么点东西不成?可这事又不好提,不然就像自己在抹黑谢氏、颜氏,她们对阿识可是很疼爱的。

    这些事李氏也都知道,可孩子长大了娶了媳妇,心就琢磨不透了,家里孩子又多,哪有可能想法一致?所谓不聋不哑不做姑翁,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她也懒得跟媳妇、孙媳妇计较,反正小姑也没计较。看到二弟家的几个小孩子能跟阿识这么玩得来,她也松了一口气。

    王夫人等人是在沈家进了午食后才回去的,回去的时候王夫人笑眯眯的逗孙女,“阿识喜欢表哥、表姐吗?”

    “喜欢。”姜微知道阿婆在逗自己,故意顺着她的话说。

    “那阿识最喜欢谁呢?”王夫人问。

    “阿识最喜欢阿娘。”姜微才不踩阿婆的陷阱。

    “扑哧”大家都笑了。

    沈沁搂过女儿吧嗒一口,“阿娘也最爱阿识。”

    姜微着趴在阿娘软软香香的怀里,世上只有妈妈好。

    “鬼丫头!”王夫人点点孙女的额头,她对沈沁说,“我听说七郎读书很用功?”

    “二嫂说他平时不爱玩,就爱捧着书看。”沈沁说。

    “既是如此,那就让他一起去崇文馆上学吧。”王夫人实在是怕了外甥女兼媳妇的异想天开,这七郎看着不错就培养下,说不定以后就是一个好孩子。

    “我一会派人去同二嫂说。”沈沁喜上眉梢。

    姜微趴在沈沁怀中,心不在焉,也不知道阿熙这几天如何了?伤口好了吗?他怎么也不传个信给自己。

    而此时的林家——

    “啪!”巴掌拍在肉上的声音。

    如果姜微在,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在她心目中和善的薛姨正高高的举着手,对着林熙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声音是那么响,林熙的脸被打偏了,脸上浮起了清晰的指印。

    房里只有林熙的乳母、薛氏和林熙三人,林熙的乳母眼见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如此,忙上前拉着薛夫人,“娘子,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小娘子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薛氏双手紧紧的握住林熙的双肩,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了,她语气急促而激动的嘶喊道,“阿熙,你是阿娘的儿子!你是男孩!男孩!”她因说的太急,一口气透不上来,捂着嘴呛了许久,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身体也弯了下来,厚重深衣下的深衣是那么的纤细,手腕细的成年男子的手掌可以一手环住两只手腕。

    林熙静静的站着,默默的看着薛氏,过了好一会,他才上前弯腰扶起母亲,“阿娘,我去唤医正来。”

    薛氏却不管自己的身体,而是紧紧的握着林熙的手,“阿熙,你听阿娘说,你别信那些人的胡话,你是阿娘生的,阿娘难道还会骗你?你真是男孩!将来会长成文武双全的郎君!你还会娶妻,还给阿娘生孙子的!你不是喜欢阿识吗?你再努力努力,把阿识娶回家,阿娘会对阿识很好的!”她双目隐隐泛着泪光看着儿子,目光中含着浓浓的期盼,亮得惊人。她身体不好,平时多走几步都喘,但此时她握着林熙的手,用力之大甚至让林熙都觉得手腕疼了。

48姜微的目标

    林熙任母亲抓着自己,过了好一会他才低声道:“阿娘,我是你女儿。”

    “你不是!你是我儿子!”薛氏声音凄厉。

    林熙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手轻翻就挣脱了薛氏的手,“阿娘,我给你找了一个庵堂,在城外大业寺附近,环境很清静,你同阿姆去那里休养吧。”林熙轻声道,他要去禁军,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军营,想来父亲想下手也只能在家中下手,他把薛氏送走一来是保护她,二来也是为了行事方便。大业寺是皇家寺庙,里面的姑子大多为前朝妃子,守卫极严,很多大户人家也在大业寺附近盖别院供女眷清修养病之用。想来父亲也不敢在大业寺附近动手,他现在肯定最想杀的就是自己。

    薛氏和他的乳母皆不可置信的他。

    “大郎你要把我们关起来?”乳母惊呼。

    “如果你们愿意留在这里也行,不过等父亲的人来了,我就管不了了。”

    乳母听林熙提起林靖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大郎,我要去庵堂。”

    “阿姆,阿娘就劳烦你多照顾了。”林熙说。

    “大郎,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夫人的。”乳母连连应声。

    “我也会照顾我几位乳兄弟的。”林熙淡声道。

    乳母脸色一僵,“大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才说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不然他也不会留下乳母了,他连自己兄弟都杀了,还在乎杀其他人吗?

    “不去!我不去庵堂!”薛氏慌乱的摇头,“你不是我儿子!我的阿熙不会这么对我的!你还我阿熙!”薛氏抓着林熙的胸口。

    林熙握住了薛氏的手,她的指甲很长,林熙不想被她抓到破相,破相的人是无法出仕的,“阿娘,你累了,睡一会吧,睡醒了就到庵堂了。”或者他不出现在阿娘面前会让阿娘渐渐好转?

    兴文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大郎,药熬好了。”

    “我不吃!你这弑母的恶鬼!你不是我的阿熙——”薛氏倒退了几步,刚想要走,就被林熙拉了回来,薛氏身量不高,林熙目前已经比她高了,“阿姆,你来喂阿娘。”

    乳母吓得浑身都瘫软了,“不——”她拼命摇头,她没有这个胆子杀主母。

    “只是安神的汤药,阿娘得了癔症,需要好好休养。”林熙解释道,他可以杀兄弑父,但从没想过要对母亲如何,就如阿识所言,母亲十月怀胎,用自身的血肉给了他们肉身,养育之恩大如天。他让母亲去庵堂也是希望她有一天癔症能好转,换个山清水秀的环境会让她心情好一些吧。

    乳母也闻出了这是夫人平时常喝的汤药,松了一口气,在林熙和兴文的帮助下将苦涩的汤汁喂入薛氏口中,薛氏一开始还不停挣扎,吐着汤药,但随着汤汁越喂越多,她逐渐安静下来了,然后慢慢的合上了眼睛沉沉入睡了。

    等薛氏入睡,乳母和兴文皆是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唯独林熙还有余力把薛氏抱上床榻,吩咐侍女进来伺候她更衣,又让派人去太医署请医官来,以前给薛氏看病的大夫是林家自请的疾医,林熙在从他嘴中得了一个有趣的秘密后,就依言痛快的送他上路了。

    林熙待兴文退下后,问乳母:“阿姆,阿娘是什么时候开始犯癔症的?”阿识对他说过,犯癔症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家中长辈有人犯癔症,那么后辈会很容易也跟着犯癔,这种人家最好不要再生孩子了;还有一种是后天被人逼迫的。林熙查过母亲的娘家和她的外祖家,长辈都没有类似的病症,那就等于她是被人逼出来的?想到逼她的是谁,林熙心底的杀意怎么都止不住。

    乳母迟疑了下,“大郎,不,小娘子。”

    “以后还是唤我大郎。”林熙说。

    “大郎,你不要怪夫人,夫人都是被郎君逼得。”乳母回忆起往事,脸上露出愤恨,“夫人当时生下你的时候,可开心了,也不顾自己还在坐月子,就镇日抱着你,说你将来一定会变成最聪明最漂亮的小娘子。”

    林熙安静的听着,也就是说他生下来的时候,阿娘是清楚的,也知道自己是女儿的。

    “当时我们在安西,郎君说我们在军营重地,不能随意乱走,所以我们就住在一个小院子里,从不外出,连吃用都是郎君派军士送来的,由一个哑婆婆接收的。”乳母说。

    “军营重地是不许进女人的。”林熙说,更别说让阿娘在军营生孩子了。

    乳母苦笑,“大郎,你说这些我们也不懂,那时候郎君也是难得才来一次,你出生的时候郎君没来,直到你出生半月后,郎君才出现。”乳母顿了顿,“那一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夫人居然跟郎君吵了起来,两人吵得很厉害!我们都被郎君的亲卫赶得远远的,只听到夫人和郎君的声音。夫人性子一向柔顺,我从没听她如此大声过,当时都吓坏了。”

    “后来呢?”林熙问。

    “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自那天后就一直没见过夫人,直到三个月后再见夫人,夫人就瘦成了一把骨头,人也变了,硬是对我说你是小郎君,不是小娘子。”乳母心有余悸,“那时候夫人浑身没有一两肉,身上就似乎只剩了一层皮,我轻轻一摸,就觉得全是骨头。”

    林熙双拳紧握。

    乳母哭道,“大郎,娘子千错万错,她都是逼不得已的,你千万不要怪她,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抵抗的了郎君呢?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夫人日子过得有多苦。林廉他娘子来夫人房里耀武扬威,看中什么好东西,她说都不说一声,拿着就走,他们就对着你表面恭敬。”

    “你好好伺候母亲。”林熙的话从齿缝中迸出。

    “我会的。”乳母说。

    林熙稳定了下情绪后,才走出了母亲的房间,“兴文。”林熙叫过兴文。

    “大郎。”兴文已经换过衣服,“太医署的医官来了。”

    “他们两家人一个不留。”林熙丢下了一句话后,转身去见太医署的医官了,兴文则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郎君会手软,就杀几个主谋,斩草不除根,只会留后患啊。

    太医署的医官来了后,给薛氏把了足足一刻钟的脉,从走了出来,“夫人的病有些重了。”这些太医署的医官看惯了大户人家的阴私事,说话都留有余地。这妇人的癔症很重,这户人家却只是用安神汤养着,是想她彻底发病吗?

    兴文已经换了衣衫,听医官这么说,连忙奉上以前大夫的脉案,“这是以前大夫给我们家夫人的记录的脉案,他已经不见了一个多月了,今日夫人情绪有些激动,大郎才察觉不对,所以才唤了您来。”

    医官闻言对林熙的印象好了些,为人子嗣的若是连父母都不在意,那就跟禽兽无异,“我再给夫人开上一剂药方,让夫人用上七天再说。”

    林熙点头,“我阿娘最近不愿意住在府中,老说府中有人同她说话,是不是要给她换个地方?”

    医官沉吟了下,“换个地方也行,这种病人最重要的是休养,我开的药方也是以温养身体为主,夫人身体亏空的太厉害了。”换而言之,癔症他就没法子治了。

    “劳烦医正了。”林熙拱手道,又命人奉上重重的诊金,让医官赞许不已,这样的孩子才有前途。

    林熙一面给母亲治病,一面下手诊治府中下人,派人抄了以林廉为首的一干林靖留在家中的心腹,将他们这些年的贪走的主家钱全部翻了出来,所有人都灌了哑药送去当了苦力,这些跟着林靖的老兵当然不服气,但林熙带着一队亲卫,将他们牢牢的压制住,当场打死几个刺头,剩下的人就不敢反抗了。乖乖的喝了哑药去当苦力,那些看管苦力的人受了林熙的好处,变着法子折腾着这些人,不出半个月就全死在了采石场上。

    林熙的大手笔整治家务让林家所有下人不寒而栗,对林熙的称呼也不由自主的从大郎变成了大郎君,林熙整治好了家里,又送薛氏去别院休养,至此京城林府基本都掌握在他手中了。而这时他接到了让他去城郊东营的公文,林熙原以为自己会从小兵做起,但没想到公文上任命他为金吾卫的右街使,让他心中稍定,有了官职就不容易跟寻常军士混在一起了。

    “郎君,九娘子的信。”林熙亲卫递了一封信给林熙,林熙的亲卫中也就兴文一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林熙这次入禁军也安排兴文跟自己一起。

    林熙接过信件拆开一看,“让桑三来一趟。”阿识居然送了自己这么一个好人情。

    清河王府中,赵远的幕僚看着赵远的批文,“十八郎,你真要让林小郎当右街使?这林熙才十一岁?”右街使是左右金吾卫的官职,掌管京城各街的巡察,官职或许不高,但属于琐碎且肥美的差事之一,林熙这么小年纪能担任的下来?

    赵远是赵凤翔的幼子,不过他并非最晚出生的,但他后面几个弟弟都没有长大成人,而且后面几个弟弟都是寻常宫女所生,惟独赵凤翔的生母是世家女,是赵凤翔晚年最宠爱的妃子,生前是贤妃,死后追封为贵妃。赵远出生的时候,赵凤翔还有闲心养儿子,他年纪跟赵旻差不多大,当时先帝早就是当爷爷的人,当太子也很多年了,对父亲宠爱幼弟就没什么忌讳。

    赵远虽册封了清河王,但从未去过封地,一直留在京城任职。像赵远这样留在京中的皇子很多,有些是受信任的皇子,比如清河王,有些则是不受重视的,比如说赵凤翔和先帝晚年生下的一溜小皇子,很多皇子的封号都是虚的,比如什么勇王、武王,听着威武霸气,可连个实地的税收都没有,只靠着宗正寺的供给过活。从本质来说,赵家的男人都非常的小心眼。

    “有志不在年高。”赵远道,“他回了一趟老家,就能铲了三个匪窝,剿匪二百二十八人,这等英勇的小将为何不能让他担任右街使?不熟悉还有左街使帮忙嘛。”

    “那为何不让他去千牛卫?反而派去金吾卫?”幕僚更不解了,这么大的功劳,理应让他去护卫圣人吧?这才是好差事。这金吾卫风吹雨淋的,哪有千牛卫那么舒适。

    “你不是说他还小吗?既然是好胚子,就要好好打磨,去宫中轮值能有什么风雨?”赵远反问,心中暗忖安排去宫中?万一遇上五郎怎么办?别人不知道林熙跟赵恒的那点小隔阂,赵远还能不知道?就算为了赵恒,他也要把林熙安排的远远的。林熙这样的好苗子,赵远也十分满意,金吾卫虽苦累了些,但绝对是锻炼人的好地方。他要是能熬出头,他不介意多提拔他。

    幕僚略一思忖,既然郎君有意要打磨他,那就让人多安排他做些事吧。

    林熙尚不知自己去金吾卫还有这番缘故,他这会正烦不胜烦的被泪汪汪的桑三巴着,“你够了没有!”林熙额头青筋暴起,勉强才忍住把他一脚踢飞的冲动,除了阿识外,林熙很排斥旁人靠近自己,两个男人搂搂抱抱,他也不嫌恶心,林熙一脸嫌弃。

    桑孝弘却全然不顾老大嫌弃的目光,“老大,你说的真的吗?我真可以去崇文馆进学?我没做梦?老大,你快打我一下?”桑孝弘语无伦次的说,崇文馆是什么地方啊?他做梦都没想过去那个地方,他居然真能去。

    “何须用打。”林熙突尔一笑,在桑孝弘困惑的目光中,他脚一抬,“啊——”桑孝弘在惨叫中,以平沙雁落式着地。

    “清醒了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吗?”林熙冷冷的声音传来。

    “清醒了!绝对不是做梦!”桑孝弘蓦地站了起来,敬畏的望着老大,老大就是老大,太威武了。

    “记住,你是以伴读的身份过去的,不是正经去上学的,到了那里无论受什么委屈都给我咽下。”林熙吩咐道。

    “老大你放心,我皮厚,什么委屈都不怕。”桑孝弘嬉皮笑脸的说,看着玩笑,但语气很认真,他一家子为了桑家后代能出头都在拼命,他有什么好委屈的,他姐姐都去当妾了。

    林熙颔首,“你在学堂也会看到阿九,记得别去认她。”换个说法就是姜微会帮助他的。

    桑孝弘满脸感动,“老大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不负你的厚望。”老大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居然把这么好的机会给自己,他一定会报答老大大恩大德的。

    林熙默默的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到桑孝弘他也不抑郁了,像他这样的都在当男人,他有什么不可以当男人的。

    “阿识,这桑孝弘是谁?”沈沁听说女儿想让七郎带个伴读是上学,还以为是阿熙,却不想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是阿熙的小跟班,是个很有趣的人。”姜微说,她告诉林熙这件事时,就知道阿熙会推荐这个人了。

    “有趣?”沈沁挑眉,“你不想让阿熙去崇文馆?”

    “他去做什么?他不是去禁军了吗?”姜微说。

    “他去禁军了?”沈沁惊讶,“他去了哪里的禁军?”

    “金吾卫。”姜微说,“据说进去就是右街使。”

    “右街使啊。”沈沁想了想,“这官职还是很历练人的,他毕竟年纪还小,在金吾卫历练上几年再入千牛卫,就不容易被人下套了。”宫中那些轮值的禁军弯弯绕绕的太多了,阿熙年纪太小,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阿娘——”姜微扑到了沈沁怀里撒娇。

    沈沁抱住女儿软软的小身子逗趣问,“怎么了?想要什么东西?新衣服?新首饰?”

    “我才不要这些俗物呢。”姜微嗤之以鼻。

    沈沁忍笑,“对,这些俗物阿识不喜欢。那你要什么?”

    “我想自己管个农庄。”姜微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要管农庄?”沈沁惊讶。

    “对啊,我都不小了,我听说大娘八岁的时候就开始管家了。”姜微说。

    “可是你大娘那会是她母亲身体不好,没精力管家,她才出面的。”沈沁提醒女儿道。

    “所以我现在不管家,管农庄嘛。”姜微说。

    沈沁有点反应不过来,在她心目中女儿只要开开心心的上学,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就可以了,管家理事她都没管过,阿识还这么小怎么管?

    “阿娘,你答应我嘛。”姜微卯足了劲在沈沁怀里撒娇。

    姜微想弄农庄,还是因为提炼酒精的缘故,她废了五十斤酒,酒精是蒸出来了,但纯度多少还不知道,有没有消毒效果更不知道,正琢磨着试验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自己的一时兴起已经加重了无数人的负担,让家里紧急从农庄调了不少柴禾过来,下人也加班加点熬夜给她熬酒精。

    姜微愧疚了,她本心没想那么麻烦人的,她也发现要搞什么研究,绝对需要反复试验,她当然可以在家里弄,也没人会说自己,但姜微自己过意不去,这不是加重别人负担吗?姜微就动了自己弄个小农庄的主意,里面的人就专门给自己琢磨这个,原料由农庄提供,减少负担。正好阿熙也有这个意思,她是私底下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两人一拍即合。两人通了两天信后,姜微就兴冲冲的来找阿娘了。

    “好好。”沈沁被女儿一撒娇,哪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阿识想要什么农庄?”

    姜微用力的亲了下阿娘,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阿娘,我不要你们名下的农庄。”姜微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从来没实践经验过,家里的那些农庄都是被人经营好的,她去弄万一弄坏了要砸了很多人饭碗呢,她可不作这个孽。

    “那阿识想要那里的地?”沈沁糊涂了。

    “阿娘,我想自己弄一个小农庄,从头开始的。”姜微说。

    “从头开始?”沈沁惊异的望着女儿。

    “为什么不行?”姜微嘟着小嘴说,她可是很厉害的,再说还有阿熙呢。姜微都想好了,她要在农庄里研究酒精、怎么接骨、怎么缝合伤口……反正只要这个年代能做出对行军有利的东西,她都要研究,所以姜微才想要个小农庄,不然在家试验太可怕了。缝合伤口或者有点异想天开?但就算不缝合,也要琢磨更好的止血药。阿熙是要当大将军的,这些都是必要的。作为一个好闺蜜,她不仅要在精神上支持阿熙,更要在物质上支持阿熙!林靖算什么?最多阿熙成功之路上第一个拦路小boss,她们的目标是6地大海!她要整个大6红旗飘扬!

    “你想要买什么地方?”沈沁投降了,就当花钱给买爱女一笑吧。

    “都选好了,就在——”姜微趴在沈沁肩上咬着耳朵。

    “哪里?那里不是荒地吗?你种什么粮食?”沈沁又搞不懂女儿的想法。

    “我准备养羊、牛、鸡、鹅、兔子。那里的荒地我已经让人看过了,说是可以种苜蓿、大麦、高粱,有了这几种作物就能养牲畜了。”她研究的课题必然要有实验品,养牛羊也是姜微慎重考虑过的,时人肉食以羊肉、牛肉为主,他们养了牛羊可以给下人当福利嘛。

    羊毛和羊奶都有用处,能做各种副产品,大麦的话,她想吃麦片粥很久了。大麦和高粱都能酿酒,这样她就不用老是去买酒了。姜微已经有个大致计划了,正在列方案,当然具体的计划还要跟专业人士沟通才行。她还想养一种动物,但目前不敢给阿娘说,那种才是治疗冻疮断骨的圣品,但她不知道怎么养,或许她可以问大伯?

    沈沁张了张嘴,见女儿一脸坚定,“你想怎么就怎么样吧。”沈沁无力,“要不要给你几个下人帮忙?”话说牛羊能在京城养嘛?农庄光养牛羊?沈沁怎么都理解不了?田不是最好能种粮食吗?

    姜微歪头想了想,“等定好计划后再说吧。”

    “鬼丫头!”沈沁点点女儿的鼻子,努力回想自己年幼的时候有这丫头这么多心思吗?她那时候好像只知道跟阿祈胡闹。沈沁深刻反思,为了让阿识以后继续崇拜自己,她还是隐瞒这个现实吧。

    “阿娘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姜微开心搂着沈沁的脖子摇晃。

    沈沁戳戳了女儿的额头,“阿娘不答应就是最坏的,对吧?”

    “不会,还是最好的!”姜微斩钉截铁的说,又肯陪自己,又什么都支持自己,她阿娘是最好的!

    “想要买什么去账上提,阿娘给你出钱。”沈沁豪气的说,被女儿哄得心花朵朵。

    “好。”虽然得了阿娘的支持,但姜微可真没准备当冤大头,她还想去实地考察一番呢,搞定了阿娘去找大伯,这个还要大伯答应,想到要攻略大伯,姜微心情很沉重。不过让姜微吃惊的是,大伯听她说了这个计划后,只思考了一会就答应了,让姜微错愕不已。

    姜凛原本就想让阿识开始学管家了,既然她想要自己弄个农庄就随她去吧,小孩子总要多鼓励的,让她一点点的慢慢学起来,总比将来出嫁后被人骗走嫁妆好吧?“要不要大伯给你找个人?”姜凛问。

    “要。”姜微点头,对着阿娘信誓旦旦,对着大伯她还是很乖巧的,她就一实践小白,理论很多都是一知半解的,肯定要人帮忙。

    “不许拉下自己功课。”

    “肯定不会!”姜微保证。

    姜凛满意的微笑。

    农庄的初始丈量不需要姜微费心,她最近也很忙,不仅忙入学的事,还忙林熙去禁军的事。沈沁知道薛氏生了重病,担心好友同时,对林熙更怜惜了,姜微一说就包办了林熙大部分生活事宜,包括他日后的衣衫,这让姜微很满意。阿熙是可以去外面买,但自家做的更好嘛。

    时间就在忙碌中,到了姜微开学的日子,这辈子第一次上学,姜微心里多少有些兴奋,但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开学第一天能这么的——刺激?

49崇文馆的第一天(上)

    姜微前世读红楼,读到第九章时感慨宝玉之金贵,上个学就有那么多人伺候,但是等她上学的那天,才知道宝玉其实不算太夸张。

    这天天还没有亮,姜微就被兴致勃勃的阿娘拉了起来,亲自动手给她换了一身合体的男装,搂着女儿叮咛道:“在学堂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就去找你翁翁;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也告诉翁翁;如果有人要打你,你就让人打回去,不用害怕,出了问题就去找你翁翁!”沈沁的中心意思就是出了事找沈奕。

    话说别家大人在孩子第一天上学会这么说吗?姜微好怀疑,不一般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姜凌道:“阿识,等中午耶耶会来看你的,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午食?”二十四孝好父亲开始考虑女儿中午午餐可口问题了,“从家中送到崇文馆都冷了,不如让厨子去崇文馆现做?”

    “这样好,也能给耶耶送些过去!”沈沁大赞夫君聪明,父亲食素已经很久了,也就沈沁送去的饭食,沈奕偶尔会动口吃点荤菜。

    “崇文馆没有厨子吗?”不应该吧,那不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吗?

    “崇文馆的厨子哪有家里做的和你胃口。”沈沁不以为然。

    “哦——”她去上学不说吃苦,但也不能这么享受吧?姜微感觉自己混乱了。

    偏她爹娘领着她去上房给祖父母请安的时候提了这事,王夫人还道:“不用送家里的厨子,太显眼了。”

    还是阿婆说得对,姜微心中附和,她本身就是番外编制,还这么嚣张不太好吧。

    “就让阿凝从她宫里拨过去吧。”王夫人一锤定音。

    姜微巴眨了下眼睛,仰头看着姜恪和姜凛,姜恪严肃依旧,姜微收回了跟祖翁对视的目光瞅向大伯,姜凛对小侄女浅浅的微笑,“阿识,要不要大耶耶送你去上学?”姜凛很有这个想法,但看着姜凌跃跃欲试,他决定退让,反正阿识上学也不止一天,他可以以后送。

    姜律笑着摸了摸小妹的小脑袋,“阿识今天真像个漂亮的小郎君。”

    谢氏在一旁抿嘴微笑。

    姜律逗阿妹,“阿识,等上学了不要哭鼻子想耶耶、阿娘啊。”

    姜微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好了。

    “时辰不早了,先去崇文馆吧。”姜凛说。

    “我带阿识过去。”姜凌今天特地没骑马,准备跟宝贝女儿一起体验上学的感觉。

    “夫人、世子,五郎来了。”下人急声通报道。

    “五郎?”众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早赵恒来干什么?

    “大母、祖翁。”赵恒进来先给姜恪和王夫人请安。

    众人都站起来给赵恒见礼,赵恒道:“我是来阿识上学的,时辰不早了,大家不用这么多礼。”

    “……”

    姜家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后姜恪才道:“劳烦太子了,阿识由家人送即可。”

    “阿识第一天上学,难免有不适应的地方,我带阿识去熟悉下崇文馆。”赵恒说。

    姜凌怎么容许赵恒破坏自己跟宝贝一起上学的希望,“殿下这太麻烦你了。”我送女儿上学培养父女感情,你横插一脚作甚?

    “不麻烦。”赵恒很顺理成章的牵起姜微的手,“我今天是坐马车来的,你随我一起吧。”

    “你不是要上朝吗?”赵恒一早来接自己,姜微有点小感动,可她还是也想跟阿耶走。

    “时辰还早,等送你过去后再去上朝也不迟。”赵恒飘然领着姜微出去,只留下干瞪眼的姜家人。

    姜微回头,见她耶耶可怜兮兮的目光,“我要跟耶耶去。”

    “你想被人知道真实身份?”赵恒问。

    “你送跟耶耶送有什么区别?”姜微不解的问,耶耶送才正常吧。

    “当然有区别,你是我的伴读,我送你不是正常吗?二舅送你,谁还不知道你是谁?”赵恒说。

    完全没区别好么,都把自己当小孩子骗了吗?

    “我还会骗你?”赵恒一脸正经,扶着她上车,“上去吧,我有礼物给你。”

    “礼物?”姜微登上马车,就见一套白瓷的文具,笔筒、笔洗、笔搁、笔架、镇纸……一应俱全,白腻如脂,还绘着精巧的花纹*,“好漂亮。”姜微欣喜的摸着这套文具。

    “喜欢吗?”赵恒在给她弄文具的时候就动过要让她来崇文馆读书的念头。

    “喜欢。”姜微对赵恒甜甜一笑,“多谢阿兄。”

    “一会上学就用这套文具。”赵恒说。

    “好。”姜微想着应该送赵恒什么回礼好呢?要不送他一块印章?姜微决定回去给赵恒送一块印章。

    赵恒见她满脸笑意,眼底笑意一晃而过,“我听说你沈家的表兄也进了崇文馆读书?”

    “嗯,他是我二舅的儿子。”姜微想了想,“他排行第七。”二舅孩子太多了,她都算不过来。

    赵恒见她还要想了才能反映过来,心中些许的不悦也散去了,一个刚认识的人想来胖丫头也不会太在意。

    两人说话间就快到了崇文馆,姜微让马车停下。

    “为何停下?”赵恒问。

    “你这是太子的座驾啊,你去了崇文馆,不是大家都要出来迎接了?然后被人看到我也在上面,大家就知道我身份了。”姜微说。

    “我停在这里大家就不知道了?”他出门仗势这么大,又不是瞎子,能看不出来吗?

    “至少有人看不见嘛。”姜微说,“回头让大家知道我女孩子了,又要有人说祖翁、大耶耶、阿耶不好了。”说什么姜家仗着有太子飞扬跋扈,那些御史就是吃饱了闲的!

    “谁敢说你?”赵恒不以为然,大不了就有人认为姜家巴结自己,把女儿送到他身边了,这个流言赵恒很喜欢。

    “敢说的人多的去了。”皇帝都有人私底下嘀咕,姜微才不想刚上学就被人说三道四。

    “那你要我如何?”赵恒问。

    “不要跟我一起进出,就平时少说些话?”姜微想了想,“反正你也没空。”赵恒不像大皇子被圣上带着天天上朝,但学业也不轻。

    赵恒挑眉,“既然要我不认你,那你就下车吧。”

    姜微没想到赵恒这么好说话,眉开眼笑的说:“多谢阿兄送我。”

    赵恒心中暗忖,笨丫头,在崇文馆还想跟我保持距离,先让你吃一天苦再说。

    石文静等姜微下车后,低声在车外问询,“五郎,要奴婢去跟崇文馆的人说一声吗?”

    “不用。”赵恒打定主意要给这不知好歹的笨丫头一个教训,崇文馆是什么地方?没家世没个撑腰的,看你怎么被人欺负,到时候还不是要找我,“你派几个人过去护着她,别让她受伤了,别的就别管了。”赵恒最后还是心软了。

    “唯。”石文静应声。

    姜微踩在平坦的青石板上,呼吸着清晨微凉清新的空气,看着崇文馆远远的大门,心中一时有些恍惚,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或者一觉醒来,她又回到现代了?

    崇文馆守门的小内侍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自己走着来上学的小郎君,一时有点吃不透他身份,说他身份不够吧,他的言行举止和服饰骗不了人,但身份够——那些小郎君不一般都是骑马或是乘车上学吗?眼下时间还早,崇文馆里人不多,但桑孝弘已经到了,略有局促的站在门口等着沈七。

    “桑三哥,你怎么站在门口?”姜微看到桑孝弘主动打招呼。

    “九公子,我在等沈七郎。”桑三恭敬的说,姜微的身份不用林熙说,他已经猜到了,排行第九,女子,又能去崇文馆上学的,不是姜家小九娘又是谁?

    “进去等吧。”伴读又不是真仆佣,哪用那么守礼,七表哥也不是哪样的人。

    桑孝弘恭敬的跟在她身后,姜微说,“桑三哥,你是阿熙的好朋友,就也是我的好朋友,不用那么多礼。”

    桑孝弘本身也不是太拘泥的人,听姜微都这么说了,他笑道:“那我以后还是叫你阿九?”

    “好。”姜微点头。

    桑孝弘心中感慨,还是老大魅力大,能让这么一个小贵女看上,太不容易了,姜府大房万绿从中一点红啊。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上课的学堂,学堂里的侍从已经把学堂打扫干净,此时才零零散散来了几个人,李十九就是其中之一,他正翘着腿,腿还一抖一抖,眉飞色舞的同人吹嘘他昨天去平康巷的经历,“哈哈哈,你们不知道那秀十二娘,肤白奶大!还会唱歌……还有那柔五娘,肤白奶大!还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

    桑孝弘和姜家下人的脸都黑了!桑孝弘是一眼就认出李十九来了,他可是林熙的脑残粉,曾无数次见林熙对上李十九,仇人相见分外眼睁!姜家下人则想这人是谁?一脸残缺样,在小娘子面前说这脏话,简直不可饶恕!

    姜微好奇的瞄了一眼李十九,这人对女人就一个形容词吗?她见李十九那瘦弱的小身板,很不厚道的想,这么小就去平康巷,他就不怕自己少壮太努力、老大徒伤悲吗?

    姜府的下人昨天就来崇文馆探过路了,熟稔的先把书桌擦拭了一遍,换上了姜微惯用的坐垫,然后给她铺开文具,自有笔墨丫鬟跪在一旁磨墨。伺候姜微上学的下人,一半跟姜微一样是女扮男装,还有一半是真小厮,怕被姜微被人欺负,这些人是专门打架用的。

    李十九看到桑孝弘,先是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眼熟,那猥琐样看着好手痒。再一想,这货不是林熙的跟班吗?李十九顿时如同愤怒的小鸟,浑身充满了斗劲,挽起袖子正想找桑孝弘麻烦,却发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正好奇的望着他,他一歪头就发现一个漂亮的小娃娃正瞅着他,他下意识的对他咧嘴一笑,哎,他还是很有审美观的,看到漂亮的小娃娃他都很和善的。

    姜微看李十九是发现桑孝弘的不对劲,可见李十九对自己咧开嘴一笑,也不好意思继续看他了,对他略一颔首,低头看起了书册,昨天大伯已经跟她说过崇文馆的教学进度了,比自己学的略慢一点,正好用来温故知新。

    李十九见那漂亮小娃娃居然很有气势的只对自己一点头,就低头看书了?顿时傻了,这人是谁?气派这么大?他爹娘是谁?他再定睛一看,咦?那文具怎么有点眼熟?转念一想,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五郎让他爹烧的文具吗?他半个月前才送给五郎,五郎会送给谁还用说吗?这人难道是姜家小九娘?李十九专注对付林熙一百年,对桑孝弘很了解,这厮就是林熙一条忠实走犬,除了林熙谁也不认,这么巴结跟在这小娃娃身后,肯定是因为林熙的缘故。李十九分析完,心里夸耀了一番,他果然英明神武,这么复杂的事他都能分析出来,以后看谁说他十九郎没脑子!

    “十九,你怎么不说下去了?”几个人正听得津津有味,见李十九不说话了,反而瞪着人家新来的发愣,捅了捅他,“怎么了?看上人家了?”

    “放屁!”李十九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因为过分激动而变得尖锐,“你们少胡说八道!老子是这种人吗?”给他十八个胆子都不敢跟太子抢女人,再说一个没胸没臀的小娃娃,有啥能看的,太子一定是没见过肤白奶大的美人!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李十九硬生生的咽下差点爆出的脏话,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文雅用语,“一群狐朋狗友!”他母亲的,他要读书,不然骂人都不知道怎么骂了。

    “李十九,你病了?”所有人都用见鬼似地眼光看着李十九,这厮居然会说狐朋狗友这四个字?

    桑孝弘也用见鬼似地目光瞪着李十九一,他以为李十九会发难,没想到他居然没说话,他等姜微坐下看书后,就去了自己的位置让书童把书册放好,自己去门口等沈七郎。

    “蛇鼠一窝!”李十九气晕头了,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姜微低着头,肩膀轻颤,这里好好玩!

    “什么蛇鼠一窝?李十九你终于承认自己就是一只老鼠了?”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又是几人从门口簇拥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进来,这郎君穿戴很是素雅得体,但再细思又觉十分眼熟,原来他这衣饰都是按照时下名士最流行的装束穿着的,这少年脸上也细细扑了一层白粉,身上浓香袭人,看到李十九瞪着自己,他冷笑一声,“唰”一声,十分潇洒的甩出了一柄折扇。

    这折扇是眼下京城最流行的东西,无论男女出门要是不带着一柄折扇,那就是不懂流行,这流行是姜家七娘子首先带动的,她在出门会客时候,带了一柄做功极精细的女式折扇,一下子让与会的小贵女爱上了,之后七娘子的父亲又带出了男子折扇,这下折扇流行之风就刮遍了整个京城,姜氏的折扇店也卖出了无数把折扇。这少年带着的折扇上还写了满了龙飞凤舞的字,他特地弄出了扇柄处的那个鎏金的印记,以证明自己是从姜氏店铺买来的。

    李十九双手抱胸,仰起下巴蔑视他道:“江七你今天怎么又戴绣着五毒荷包了?可别一会又让人丢了,这么奢靡可不好。”这少年姓江,他姑姑是江婕妤的堂妹。江婕妤就是生了五皇女和六皇子的江才人,在六皇子满五岁后,就进位为婕妤。她的堂妹就没她的运气了,既没有身孕,又不是世家女,即使在后宫受宠程度仅次于李美人,迄今也不过是个宝林。这让江家人分外不服气,不仅李美人和江宝林在宫中明争暗斗,两家人在外面也是明争暗斗,尤以李十九和江七为主要战斗力。

    江家本为农户,只因江婕妤生育皇子、皇女而一朝登天,这家人里就没一个认字的,言语行事闹了不少笑话,连穿衣服都会穿错,江七前几日见一荷包好看,命人做了就得意洋洋挂在身上显摆去了,结果有人点出这种端午的五毒香包,寻常不怎么戴的,这事要换在李十九等人身上肯定会说:“我就爱这款,怎么了?”可江七本就因自家底蕴薄而心虚,听了忙命人丢了,结果真闹了大笑话,被人嘲笑迄今,李十九更不会放弃这点。

    江七冷哼一声,“戴了又如何?我就喜欢这款!”说罢他有意整了整自己的荷包,显然是受人指点过了。

    李十九刚想继续嘲讽,却见姜微抬眼朝他们往来,连忙挺胸叠肚站稳了,展现自己翩翩公子的风范,用一种极装叉的姿态,如行云流水般走到自己书案前,坐下认真看书。

    “……”

    所有人心理就一个想法,这小子今天肯定是生病了!

    江七原本是准备好了满肚子腹稿要跟李十九狠斗一场,结果他不说话了,傻眼了,半晌自己也悻悻的坐到自己位置上,他就在姜微身后右侧的位置,姜微前后左右是没人的,无论是赵恒还是沈奕都不允许其他人坐在姜微身边。

    “你是谁?”江七好奇的望着姜微,这娃这些年因姜家骤富贵有点被宠坏,但本质还是很淳朴的,跟李十九是天然立场对立,对小孩子却没想过欺负。

    “我是今天刚来的,你呢?”姜微见江七跟自己说话,就放下书本认真的跟他说话。

    “我叫江浩远,排行第七,你叫我江七就好了,我有两个姑姑是江婕妤、江宝林,你知道吗?就是圣人最宠的妃子。”江七仰起脑袋展现自己两个姑姑不凡的身份。

    “知道。”姜微点头,她见过江宝林,长得比江婕妤要漂亮许多。

    “你家亲戚是谁?我让我姑姑提拔你亲戚!”江七见姜微这么配合,觉得这小子太识相了。

    “噗!”李十九喷了,再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李十九尴尬的放下茶盏,“茶水太烫!太烫!”

    大家都用一种你生病了的目光看着他,他摸了摸鼻子,只有一个人知道秘密的感觉好寂寞。

    姜微想了想,“我外翁在崇文馆授课。”

    “哦——”江七用一种很崇拜的目光看着姜微,或者说姜微身后的外翁,“那你一定也很有才学吧?你在看什么?”江七最崇拜的就是有学问的人了,他探头一瞧,“韩非子?你看韩非子了?”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姜微,“你满五岁了吗?小娃娃也能看韩非子?”那本书他有好多不认识的字。

    “我满五岁已经很久了。”姜微满头黑线的说,她看起来有那么小吗?姜微原以为大耶耶会教自己四书五经,但没有想到大耶耶只给自己讲过一本左传和尚书后,就开始教她法家学说了,她一直以为她大耶耶是儒家学者,后来她才知道大耶耶是多家兼修。

    “你急就篇、仓颉篇、训纂篇……”他说了好几本启蒙书,“都学完了?”

    “都学过。”这些蒙书她一年就学完了,都是一些常识性的内容,也不需要太多的注释,背完记住不就成了吗?

    “你都是怎么背的?我怎么背不住?”江七看着姜微的目光更崇拜了,这娃娃看着小,原来是真人不露相。

    姜微跟江七说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跟她一个进度的全学堂只有两个人,这两人在赵恒没来前,是不会出现在学堂中的,因为学堂太闹,不利于他们念书,余下的人目前都还在学蒙学……姜微看着这群十岁到十三岁不等人,心里接受不能,都多大的孩子了,居然还在学蒙学?“其实如果硬是背不出来的话,还有一个法子——”姜微迟疑道。

    “什么法子?”江七和李十九问,李十九也是被两人的谈话内容所吸引的,两人同声说完,相互嫌弃的瞪了对方一眼。

    “读书,一遍遍的读,等读完一百遍,就自然而然能背出来了。”姜微说。

    “一百遍!”两人震惊了,“嗓子会读哑吧?”

    “不会,小声的读,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读,等读完一百遍,不仅能把书背出来,甚至可能还能初通书本的意思。”姜微说。

    “有用吗?”两人怀疑。

    “不信你们回去试试看好了。”姜微说。

    “其实我觉得背书也没用,反正背完就忘了。”李十九说,他才不要读一百遍呢。

    “怎么会忘了呢?读完一百遍,以后每隔几天复习一遍,肯定不会忘。而且背书用处大了,书背多了,自然知道怎么读书了,写文章的时候也能信手拈来。”姜微从来不觉得背书是没用的,就想自己学语文的时候被古文,学英语的时候背诵英语可能,背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那我回去试试看。”江七认真道,他跟李十九不同,他对学问还有一种仰慕的心理。

    李十九见江七这么说,心里把他狠狠喷了一顿,这王八蛋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他对上姜微的目光,巴结笑道:“我也回去试试看。”总不能让未来太子妃失望吧。

    “哈哈哈——四郎,你看这里有三头蠢猪再说要把书读一百遍呢!先生都没罚他们,他们自动罚了!”嚣张的笑声自门口响起。

50 崇文馆的第一天(下)

    三头?姜微发现自己也被算进去了,又是哪个不讲道理的纨绔弟子?被骂蠢猪的三人抬头,就见门口又簇拥进来一群人,远比江七浓重无数倍的香味传来,姜微涵养绝佳的默默地屏住呼吸,这人熏那么浓的香是因为有狐臭吗?

    “哪个混蛋!”李十九和江七同时回头骂道,但看到来人时,两人脸色微变,“见过四郎。”

    学堂众人纷纷起身给四皇子请安。

    四皇子“唰”一声,也甩开了折扇晃了晃,“你们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干脆说风太大算了。姜微跟安贵妃一系不是太熟悉,要不是他们说起,她也不知道穿着这么花团锦簇的居然是皇四子,说话以安贵妃那“贤良淑德”的个性居然会让自己儿子穿那么华丽?她怎么不死谏了呢?唔,对儿子不能死谏,应该往死里揍!

    “回四郎,我们再说读书呢。”两人赔笑,对于真正的天家龙子两人哪敢嚣张。

    四皇子看着被两人下意识护在身后的姜微,趣味一笑,“这位是谁?”

    姜微面无表情,这四皇子跟赵恒差不多大吧?同一个爹怎么此人如此无法直视?人长得猥琐没关系,最怕的是猥琐还出来卖丑,“回四郎,在下姜九。”姜微朗声道。

    “姜九?”四皇子上下打量着姜微,不怀好意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像小女郎?你是小女郎吗?”

    “四郎何有此问?”姜微反问,“难道我看起来像女郎吗?”

    “当然!”四皇子用肯定语气说道,然后斜眼看着姜微,坐等这个被姜家大房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女娘哭着离开崇文馆,他今天就是来找姜微麻烦的!

    但是让四皇子诧异的是,姜微居然丝毫不辩驳,点头道,“那我在四郎心目中就是女郎了。”

    “!”四皇子震惊的看着姜微,她居然承认了,“你是小女郎,为何来崇文馆?”

    “我是否是女郎和来崇文馆念书何有关系?”姜微错愕的反问,“难道崇文馆有命令不许女郎念书?”她来崇文馆念书是有皇帝、皇后和太子允许的,你一个皇子就想赶我走不成?

    众人用力的回想了下,好像是没有。

    四皇子被姜微绕晕了,半晌他突然回神道:“不管是不是允许女郎念书,你就是承认你是女郎了!”

    “我又何时承认了?”姜微困惑的望着四皇子,“在下仅说那我在四郎心目中就是女郎了。”

    “那你否认了?”四皇子听了半天问。

    “没有。”姜微摇头,心中暗忖,找茬是吧?就跟你玩玩。

    “那你到底是认还不是认!”四皇子气势汹汹的问。

    姜微指着书案上的一束花道:“这是什么?”

    四皇子顺着姜微的目光望去,“花。”

    “它动了吗?”姜微问。

    “没动。”四皇子很顺溜的接话。

    “那现在呢?”姜微用手推了推。

    “动了!”

    “什么动了?”姜微问。

    “花动了!”

    “花哪里动了?它刚刚明明没动。”姜微问话一句接一句,完全不给四皇子任何思考的机会。

    “因为你手推了!”

    “那你怎么说是花动了?明明应该说是我手动了。”

    “对,刚刚就是你手动了。”四皇子立刻改口。

    “谁说我手动了,我手现在明明没动,可花还是在动。”

    “……”四皇子感觉自己脑子僵了,“明明是你手动才让花动了!”

    “明明是你心里认为花动了,才认为我手和花都动了,是故你说我是女郎,是因为你心里认为我是女郎,而非我承认与否。”

    四皇子木着脸回头,问着自己伴读,“是这样吗?”

    伴读努力回想着姜微的每一句,感觉都没说错,他默默地点头,话说他们也被绕晕了。

    姜微心情大爽的看着四皇子,果然麻麻才是决定孩子智商的关键,她更爱阿娘了,她想她爱上在崇文馆读书的日子了~(≧▽≦)/~。

    沈七郎和桑三愣愣的站在门口,话说他们刚刚还想救美来着,可现在看起来似乎不需要了。沈七郎低头认真想着姜微的话,她的话每一句拆开看貌似都没错,但放一起怎么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四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六皇子一听阿姨说姜微要来,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连嘴里都嚼上香丸,一看四皇子围上姜微,心中大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姜家七娘,哼!有我在,你休想欺负九娘!

    “管你什么事!”四皇子很看不上非世家女所生的六皇子,不过一个绣花念经丫鬟生的,也配跟他相提并论?

    “四哥,时辰不早了,弘文馆该上课了。”六皇子提醒他该回自己地盘了。

    “难道我去那里还需要你来管吗?”四皇子很是傲慢道。

    “我只是说四哥那边快上课了。”六皇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自然不肯示弱,他是皇子,自己也是皇子。

    四皇子冷哼一声,正想说什么,但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看着六皇子和姜微,“你怎么跟她在一起?你们在玩分桃?”

    六皇子涨红了脸,“四哥,你怎么能在阿——九面前说这个!”

    “我说了又怎么样?她都这样了,还怕被人说!”四皇子被他吼了一声,吓了一跳,抖了抖反驳道。

    “我所犯何事,还望皇四子道明。”姜微可不愿意被四皇子抹黑。

    “你女扮男装!”四皇子想都没想就说。

    四皇子身后的伴读□□一声,又来了。

    “你之前就说了,我否认了吗?”姜微看着四皇子的目光已经同情了,你都知道我是女孩子了,还能跟六皇子分桃?安贵妃生他的时候是脸着地被摔了吗?这娃要是跟赵恒在一起,妥妥能把熊孩子比对的英明神武,话说皇帝姑父真应该让皇子都放在一处,开两个学馆真是资源浪费。

    “你就是——”四皇子气得跳脚,他跟赵恒一样大,奈何他先天不足,后天又没大补,见姜微一脸可恶,他伸手就要推姜微,六皇子早防着他这一手了,连忙上前护住姜微,自己踉跄了下。

    “你打人!”姜微惊叫,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四皇子。

    “我没打人!”四皇子怒道。

    “他摔倒了。”姜微指着被四皇子推倒在地上的六皇子,“快把六郎扶起来。”

    六皇子说:“四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也别和阿九生气,他还小,不懂事。”

    “我明明没有打你!”四皇子暴跳如雷。

    “四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六皇子认真的说。

    姜微给六皇子点赞,这话说的太好了,他当然不用告诉别人,因为别人都知道了。

    “我说了我没打你!”四皇子气得眼睛都红了,抬脚就往六皇子身上踢,六皇子怎么可能真被四皇子踢到,直接抱住了他的脚,两人扭到成一团。这下两派的伴读乱成一团,有懂事的去拉两人,还有人趁机推推嚷嚷。

    六皇子是江家的命根子,江家赖以生存的根本,江七被江家送到六皇子身边的时候就被大人嘱咐过,一定要护着六皇子,千万不能让人欺负六皇子,六皇子有危险你就上!眼见四皇子这么欺负他家的命根子,江七红了脸,将折扇往裤腰里一塞,挽起宽袖,扯着嗓子喊道:“兄弟们,给我上!”

    李十九见闹成这样,也怔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江七红着眼上去了,拼了!李十九扯开外衣,揪住刚刚骂他蠢猪的人狠狠就是一拳,“你才是蠢猪!”

    等崇文馆的校书赶到的时候,看到现场乱成这么一团,脸都白了,“快拉开!快拉开!”崇文馆的内侍们一拥而上,而那里拉得开,直到出动了隶属太子率府的禁军才把一群人分开。看到严肃凛冽的禁军,饶胆大包天的四皇子腿都有抖,他要找阿耶、要阿娘、还要大哥!六皇子则低着头一声不吭。

    李十九揉着被打出鼻血的鼻子,突然想到了一非常重要的事,姜九娘呢!他左右看了一圈,没见到姜微,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又不知道她到底去哪里了?他心里打鼓,不会是被人打了,哭着回去了吧?李十九想到这里就腿软,这事不会闹大吧?

    而被李十九脑补正在哭闹的姜微此时坐在藏书阁二楼的窗边,她面前摆着一小碟颤巍巍的羊奶果冻,她用小勺子小口挖着果冻吃。她早走了,在四皇子和六皇子打开的前就被丫鬟拉着走了。姜家下人怎么可能看着小娘子去打群架?那些伴读都是小郎君,扭打在一起也吃不了大亏,小娘子怎么能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呢?这时候高敬德正巧来给姜微送点心,就领着她去藏书阁二楼了,这里视线良好,外面的人也看不到他们,小娘子想看热闹也能看。

    “好吃吗?”高敬德笑眯眯的问。

    “好吃。”姜微点头,“阿叔,这就是御厨用花胶做成的吗?”

    “对,这是御厨新琢磨出来的点心,三娘子尝了就说好,就让我给你送来了。”高敬德说,但是没想到来了这里就看到了一场好戏,他家小九娘都到了让皇子争风吃醋的年纪了啊,高敬德感慨。

    沈七也一脸淡定的坐在姜微身边安静的品尝着点心,同坐的还有赵恒另外几个伴读,众人都是云淡风轻,唯独桑三接受不良,外面皇子打架,他们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品尝点心?是皇子啊!话说为什么皇子会打架?皇子怎么可能可以打架?桑三双目无神。

    弘文馆、崇文馆入学资格凭借的不是学识而是身份和人脉,学生的素质就很良莠不齐,这些人身份又难缠,不是宗室弟子就是后妃家的亲戚,前面一种身份高贵;后面一种出身不一定好,但架不住枕边风啊!是故先生只选几个好的重点教授,剩下的就随他们去了,只要不闯大祸就好了。

    赵恒是谁也都不入眼的个性,要说他对谁最好,反而是李十九,其他伴读见他都有点犯怵,是故赵恒在的时候,大家都不大敢吭声,可赵恒和几个需要去上朝的先生一走,学堂里的其他学生就跟出了五指山的齐天大圣使劲欢腾,留下的两位校书根本管不了那些小祖宗的事,一个个闷在书楼里看书。

    几个读书用功的伴读也会去藏书楼念书,直到赵恒和先生回来了,才去上课。沈奕原本想让小孙女去藏书楼的,但是姜凛反对,他认为既然去了崇文馆,就要把里面的事情见识全了,没必要藏着掖着。

    高敬德等她把果冻吃完后,递了一小杯姜茶给姜微,姜微接过小口的喝着。

    “阿叔,六郎这样会出事吗?”姜微问,毕竟六皇子是帮自己才出头的,她半途丢他离开好像有点不讲义气。

    “现在不是好了吗?”高敬德示意姜微看下面已经被禁军分开的众人。别人家有六个儿子都会打打闹闹长大,更别说宫里的皇子们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中都是小祖宗,高敬德宫中多年,见惯了皇子打架,根本不当回事,都是自己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圣人还能怎么样?最多训斥一顿。

    “那大家会受罚吗?”姜微又问。

    “不好说,但六皇子肯定不会受重罚的。”高敬德保证道。

    好吧,她都忘了六皇子是特权阶级。姜微吩咐丫鬟给自己磨墨铺纸,蘸墨写字。

    高敬德挥退丫鬟,亲自给她磨墨,等看清姜微写了什么,脸上笑意更胜。

    她的举动让大家的心都莫名的安定了些,也各自看书的看书,临帖的临帖。沈七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没他说话的地方,高敬德是皇后的心腹内官,表妹是皇后的亲侄女,外面打架的两个也算她表哥,她马上还有一个表哥要来了,还需要他说什么?这事放沈家根本不算事,在皇宫可能会稍微大有一点,也不会闹得很大,思及此沈七也悠然翻起了书卷,他依稀记得阿识的话有点类似一个学者说的白马非马,他要把那段看一遍。

    赵恒今天心情非常好,一想到以后能时常见到胖丫头了,他就觉得今天空气清新、花也香了,鸟叫的也非常清脆,甚至上朝时都一直满脸笑容的,让赵旻不动声色的看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察觉,甚至连老大都看起来顺眼不少。可他的好心情到下朝后为止,石文静早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等赵恒一出来,连忙凑到他身边,低声将崇文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姜微现在有高敬德陪着,没有参与这场混乱。

    赵恒急怒攻心,“蠢!我让你看着点的!”因刚下朝,身边都是朝臣,赵恒声音不大,可语气中的怒意让石文静腿都软了。

    “五郎息怒。”石文静连忙把马牵给赵恒。

    赵恒翻身上马,策马往崇文馆疾驰,石文静一干人跟在马后拔足狂追。这里能骑马的,除了帝后外,也就太子有资格了。

    而沈奕也得知了崇文馆发生的事,一听是四皇子有意挑衅,他脸上笑容加深,“小娘子没事?”

    “没事,一闹开就被人带走了,这会高内给事正陪着她呢。”侍从低声道。

    沈奕心中一松,再看到脸色微变的大皇子,扬声喊道,“大郎。”

    “沈公。”大皇子得知四弟在崇文馆闯祸了,心中焦急,也不敢告诉阿耶,就想急着去崇文馆,却见沈奕一脸悠然的同自己闲聊,心中一沉,这老狐狸分明是不想让他去崇文馆。

    沈奕的确不想让大皇子这么早就去崇文馆,你们家来欺负我孙女的时候想过后果吗?现在欺负完了就想走?没那么容易!沈奕甚至还让拖住了几个崇文馆学士,他们身份不同,过去后赵恒就没那么好方便下手处理了。

    安峻见沈奕拉着大皇子说话,还装着一副年迈的模样慢慢走路,双目微沉,“发生了什么事?”

    侍从也是刚刚得知消息,连忙说了一遍。

    安竣面沉如水,“谁让他过去的?”

    “四郎自己过去的。”侍从吞吞吐吐道。

    “说清楚!”安竣冷然吩咐道。

    “是因为姜府小七娘和小九娘。”侍从连忙道。

    “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安竣蹙眉。

    侍从低声解释了一遍。

    原来四郎今年也有九岁了,春天来了后,就开始春心萌动了,一心对从小解救自己苦海的大姐姐姜七爱慕于心,可姜元仪会喜欢一个正在换牙的小屁孩吗?肯定不会!再说安家的皇子在历史上下场是被赵恒活活劈死的,姜元仪脑缺都不会嫁安家的皇子,她断然拒绝了皇四子,并且跟四皇子划清了界限。

    她的识相让安贵妃很满意,让四皇子很伤心,他也不知听了谁的怂恿,要用诚意感动姜元仪,三五不时的给她送礼物,还请伴读捉刀做赋写诗送给姜元仪,搞得姜元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酸溜溜的东西了!四皇子一闹她连宫里都不来了,一门心思的扑到了最近花费了她无数精力、财力依然没烧出透明玻璃的玻璃厂上。四皇子傻眼了。

    这时也不知道谁打听到了姜府大房和二房的往事,四皇子反复琢磨了许久,脑洞一大就套上了他阿娘跟姜皇后身上,他跟赵恒誓不两立,那么姜七跟姜九也应该是誓不两立的,所以知道姜九要来上课后,就带着一群伴读来找姜微麻烦了。他给七姐姐出气,七姐姐应该理他了吧?当然侍从肯定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的,但大致意思还是说清楚了。

    安竣冷笑,“那我还要赞他一声情痴了?”

    侍从那里敢接话的。

    “姜家的女儿——”安竣将未尽的话含在了嘴里,黑眸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半晌后才吩咐道:“让二皇子跟在大皇子后面,大皇子什么时候到,他就什么时候到。”眼下除非圣人能亲自到场,不然谁去就是挨骂。沈奕、姜恪这对老狐狸分明就是想给孙女报仇,安竣可不想过去挨骂,赵恒那小子根本就是疯子,犯浑起来,连赵旻都制不住。

    禁军分开众人后,校书将两位皇子安顿在学堂里,叠声叫太医令给两人医治,下人们围着两位金贵的祖宗团团转,四皇子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被众人一哄,他就觉得被小六打伤的地方疼得要命了,眼眶也红了,“你这么打我,我告诉阿娘!”

    六皇子抽噎了两声,露出被四皇子咬伤的手臂,“四哥,我没打你。”

    “你明明就打疼我了!”四皇子怒指小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姜九!就你一个宫女养的也配!”看到姜九还跟小六说话,他七姐姐一点都不理他,四皇子深深嫉妒了。

    六皇子一直低着头,听到四皇子这么说,身体一僵,他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露出笑脸,抬头刚想说话,就一脸震惊的看着四皇子身后。

    “你别装傻!我会告诉阿娘的,你打我!我让阿娘打你!”四皇子跳脚道。

    “小六打你了?”

    “对!他就是打我了!这件事没完!我不会放过你的!”四皇子恶狠狠道。

    “很好!”赵恒满意的点头,“你变聪明了!”把他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四皇子这时才察觉不对,蓦地回头,就见赵恒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娘啊!四皇子终于想到不对的地方了,他居然在老五的地盘上闹事!闹事后他居然没提早溜!“小五——”四皇子结结巴巴的叫着赵恒。

    “你叫我什么?”赵恒漫不经心的问。

    “五郎!”四皇子这下是真乖了,这小子连阿耶在的时候都敢把他踢到湖里去,别说现在了,阿耶、阿娘、大哥、二哥救命!四皇子心底悲呼。

    赵恒隔着他的衣服掐住他后脖,“嘭!”一声把他按到了墙上,“在我崇文馆闹事,谁给你的胆子?”

    四皇子尖叫,“小五,你敢动我!”他拼命挣扎,但怎么都挣脱不了赵恒的压制,脸都被压得曲扭了。

    “动你?”赵恒不屑的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动手。”他松开了四皇子的衣领,用帕子擦了擦手,“今天还有谁挑事了?”他目光转向其他人。

51嚣张的赵恒

    赵恒话音一落,众人“扑通”都跪了下来,四皇子带来的几个伴读浑身都软了,平时他们也常来崇文馆挑事,也没见太子发那么大火。赵恒大部分时候都是无视他们的。

    “你说我崇文馆的人是蠢猪?”赵恒目标转向别人,他再生气的时候都没这么骂过胖丫头,他倒是居然骂了?

    四皇子见他不找自己了,松了一口气,偷偷地溜到了一旁。

    “五——五——”那人连话都说不顺了,想求饶却被赵恒一下钻心脚,踢得胸口憋着一口气上不来,脸都青了。

    “都给我拖下去狠狠打!”赵恒一声令下,现场立刻一片哭爹喊娘,“五郎饶命!五郎饶命!”

    “四郎!四郎!你替我们给五郎说说情啊!”还有人喊道。

    四皇子倒是想求情,可看到赵恒正盯着自己,他打了一个寒噤,不敢说话了。

    “赵恒,你别太过分!我阿耶可是你亲叔叔!你敢动我?”四皇子带来的人中还有是宗室子弟,“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

    赵恒看着自己的堂兄弟,“放开他们。”

    那些宗室弟子松了一口气,却不想赵恒对最先开口说话的人就是一脚,将人踢翻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着他的脸,“打你?我杀了你又如何?你父还能成为刘濞*?”赵恒恶意嘲讽,脚下跟着用力,那宗室弟子脸都曲扭了,却再也不敢反抗,嘴里是发出含糊的声音。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疯子!

    但同时众人又难掩怨恨的看着四皇子,是他带着他们过来的,结果罪魁祸首没事,他们都跟着挨打了。人性往往都是如此,对完全暴力碾压的人不敢反抗,却会怨上那些跟他们差不多人,赵恒也正是如此才选择暂时放过小四,反正收拾他有的是机会。这次之后还能有几个人肯跟着你办事。

    石文静则偷偷招来医正让他先医治被赵恒踢得快没命的倒霉蛋,你说这不是作死嘛?太子那么坏的脾气,都从来没对小九娘动过一根手指,还时常被小九娘打的抱头鼠窜,你一个没身份靠后妃起家的人混入五郎和四郎的争锋,不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待大皇子和沈奕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哀鸿遍野了,大皇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五弟,你怎么能如此失礼!”

    “失礼?”赵恒站在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来我崇文馆闹事,当我东宫是摆设?十率是泥捏的?什么时候我的地方连下三滥都来了?还是大家以为我东宫是东市?”

    赵恒这句话重了,大皇子语塞,“五郎——”二皇子想说话。

    赵恒冷眼望向二皇子,“孤同大兄说话,二兄可有异议?”意思就是我们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能随便插嘴?

    二皇子默默的把劝说的话咽了下去,阿舅说了现在主要是安置挨打的人,不然他们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还谈何其他?二皇子苦笑,难怪阿舅不愿出面,他要是来了被赵恒骂,他们这次脸就丢大了!

    “都是小孩子闹事,过去就过去了,五郎无须如此动气。”沈奕这时才迈着四方步慢慢踱进来,一脸慈祥的微笑,“小惩大诫就行了,谁家幼时没有个淘气的孩子?以后记住不要这么淘气就好了。”沈太傅修仙多年,气质越发脱俗,他这番话让在场很多人热泪盈眶,朦胧间都看到沈奕身后的光圈了。

    赵恒听了沈奕的话,脸色缓和了下来,“遵太傅教诲。”

    大皇子和二皇子忙命下人把受伤的人抬回去。

    “这——这些所为何事?”错愕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一名中年清瘦男子站在门口,沈奕看着这人,笑容越发慈祥,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脸色都变得有些诡异。这人叫夏铮,非东宫属臣,而是中书省的谏议大夫,所谓谏议大夫就是谏官,而这夏铮当谏官当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以赵旻的好脾气有次被他气晕了,都指着他鼻子骂道:“夏铮?我看你是瞎挣!”从此以后夏铮就多了一个外号——瞎挣!

    夏铮看到一地被禁军打得哭爹喊娘的纨绔,心中大为解气的同时又肃容对太子道:“五郎,不知这些人所犯何事,引来你如此震怒?”

    夏铮的话让大皇子、二皇子心里破口大骂,好你个瞎挣!有意闹场是吧?还嫌我们丢脸不够!

    “他们来我崇文馆闹事可算?”赵恒懒得跟这人计较,这就是一条逮人就咬的疯狗,按着赵恒的性子要能他做主,早把瞎挣打死了。

    “五郎何处此言?”夏铮问,总不能你说他们闹事就是闹事吧?

    沈奕朝着夏铮略一拱手,“夏大夫。”

    “沈公。”夏铮对沈奕还是很恭敬的。

    “此处有一文将此时来龙去脉都写清楚了,夏大夫一观便知。”沈奕从袖中取出一卷蚕茧纸。

    夏铮双手接过,打开纸卷入眼便是让人十分赏心悦目的正楷,虽尚带几分稚气,但已笔致圆通、外柔内刚,夏铮也是书法大家,一见这字就心情好了些,这书法已有风致,稍加教调,未尝将来不是一位大家,再细看内容,“丙寅之秋,七月上弦,新明县开国男子明至崇文馆詈语,‘诵文百遍,愚如彘!’……”

    夏铮脸一下子黑了,这些纨绔弟子哪里知道经学研读岂止要诵文百遍?还说蠢如猪?你们才蠢如猪!

    “弘文围众,皇四子于上,皇六子于下,言不合,殴之……”夏铮瞄了四皇子一眼,原来是他来闹事。

    “……然皇四子于室中疾呼:‘彼宫女子也!’……”夏铮皱了皱眉头,这四皇子城府未免也太浅了。

    这篇不过百余字,却把事情的经过讲述的清楚明了,若非字迹由带着几分稚嫩,通篇的语气来看也是崇文馆的学生,夏铮真以为是崇文馆某位校书所写,他对沈奕拱手道:“沈公后继有人。”

    “哈哈,夏大夫谬赞了,小孩子家当不得如此赞许。”沈奕捻须大笑,嘴上谦虚,但语气中的得意却怎么都瞒不住,不由让人好奇到底谁能让沈奕如此得意。

    夏铮一面命人将蚕茧纸上的内容抄录后,一面对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正色道:“此事我会如实向圣人禀告。”这是皇子带头打群架,性质太恶劣了!需要大加批判!

    三人面无表情,闹成这样阿耶还能不知道?

    赵恒等三人离去后,尤不解恨,转而喷身边的侍从,“怎么守卫的!连疯狗都放进来了!今天所有轮值的人都——”

    “咳咳咳——”沈奕一阵咳嗽。

    赵恒望向太傅,目光中含着警告,他最好给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

    沈奕手指了指上面,赵恒突然想到,杖责是要去衣的,打板子的都是男人,而胖丫头就在书阁上?书阁能看到打板子吗?“都给我罚三月的俸禄!”赵恒怒气冲冲的说完,甩袖往藏书楼走去。

    “上帝保佑!”这是信道的。

    “菩萨保佑!”这是信佛的。

    唯独江七挠了挠脑袋,捂着黑青的左眼,偷偷戳了戳李十九,“五郎今天怎么了?”居然脾气这么好,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李十九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当然是去看未来的娘子了!李十九捂着被打肿的嘴巴,嘶——好疼!

    赵恒一鼓作气冲到楼上,姜微正好奇的想往窗口看被高敬德拦住了,“小九娘,外面就是挨板子的人没什么好看的。”

    姜微一听是挨板子就没兴趣了,“阿叔,翁翁什么时候能上来?”

    “胖丫头。”赵恒叫道。

    姜微回头,赵恒走到她面前,打量着她,“没事吧?没波及到你吧?”

    姜微摇头,高敬德悄悄的退下。

    “你笨蛋!他们来找你麻烦你不会上藏书楼!”赵恒确定她没事后直接骂道,“早让我送你进来就没事了。”

    姜微低着头不说话。

    “你怎么了?哑了?”赵恒以为她被自己骂生气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以后就没人敢动你了。”

    姜微没生气,从小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赵恒就属于做了好事都无法道一声谢的人,她只是觉得没意思。赵四来找她麻烦,赵恒找茬回去,皇子最后都没事,受创的全是身边的人,不管是所谓的伴读还是下人,那一刻所谓的宗室弟子、天家血脉和下人完全没任何区别,直面皇权的强势让姜微有些茫然,难怪说秦以前是贵族专政,秦以后是皇帝□□,这还是皇权和绅权共存的年代,等到了元明清绅权被奴役的年代,是不是还要更赤|裸|裸?

    “胖丫头?”赵恒真担心了,不会是吓坏了吧?

    姜微回神,“阿兄圣人会骂你吗?”赵恒是帮她出气,回头肯定还要被皇帝骂,姜微总担心赵恒哪天真被赵旻触怒。

    赵恒见胖丫头满脸担忧挑眉一笑,“都知道关心人了?不用担心,小事一件。”他顿了顿,“以后在崇文馆还要装作不认识我吗?笨丫头就是笨丫头。”

    姜微看着赵恒不作声,赵恒见她不吭声,轻咳了一声,“那怎么不说话?小四吓到你了?我回宫给你出气。”他掐了掐她红润润的双颊,“这里不好下手。”

    “没有。”姜微打掉了他的手,“别掐我,都掐疼了。你别去找四郎了,不然圣人会生气的。”

    “有吗?”赵恒怀疑,他又没用力,抬起她的小脸又捏了捏,这丫头脸小肉到不少,尤其是双颊软乎乎的,赵恒满意的试着手感,笨丫头就是笨,他会找直接找小四麻烦吗?要直接找他早在崇文馆揍他了。

    “你讨厌!”姜微怒了,一脚踢到他小腿上,就算给她出气他也不能这样得寸进尺!她脸又不是泥巴。

    “你这不知好歹的胖丫头。”赵恒被她踢了下,吸了一口凉气,出手真重,不过总比她刚刚半死不活的好。

    “阿识怎么能五郎这么无礼!”沈奕上楼就见孙女踢赵恒连忙阻止。

    “翁翁!”姜微收回了脚,双目亮晶晶的看着沈奕。

    赵恒冷哼了一声,蠢丫头,都不知道谁帮她出气。

    沈奕见小孙女眼底明晃晃的写着“夸我吧!快夸我吧!”不由失笑,疼爱的理了理她散乱的发丝,“阿识没受伤吧?”

    “没有。”姜微乖乖的答道,不过神色依然有些恹恹的。

    沈奕暗奇,关切的问:“那是吓到了?”怎么看起来没精神,不应该吧,不是说高敬德早把她接走了吗?

    赵恒也挑眉望着姜微,他就觉得胖丫头现在整个人都不对,明明早上来的时候还开开心心的,赵恒心里狠狠的给小四记上了一笔!

    “没有。”姜微摇头。

    “阿识?阿识你在哪里?”姜凌焦急的声音传来,姜凌是刚接到消息的,听说崇文馆皇子、宗室弟子打群架,他担心女儿也不去官署,先来崇文馆了。

    “耶耶!”姜微这下是整张脸都亮了起来,飞奔的扑到了姜凌怀里。

    姜凌抱住女儿上下看了一遍,“阿识没事?”

    “没事。”姜微偎依到了父亲温暖的怀里。

    姜凌满足的抱着女儿,自打小丫头长大后,都不大肯给自己抱了。姜凌每次看到妻女在一起腻歪,就忍不住心痒。

    父女两人的相亲相爱让赵恒和沈奕脸都黑了,“五郎、阿耶。”姜凌这才注意到两人。

    两人都矜持的朝他颔首。

    “三舅。”赵恒就说了两字。

    “坐。”沈奕更简单。

    姜凌抱着女儿坐下,注意到岳父书案前铺开了一张蚕茧纸,上面的字是他熟悉的,而里面的内容让他惊喜,他取过纸仔细的看了一遍,“阿识,这是你写的?”

    “是。”姜微点头。

    “阿识真厉害,都会做文章了!”姜凌毫不吝啬的大力夸奖着女儿,看着女儿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心里更开心了,“阿耶回去就把这个裱起来,我们给阿娘看好不好?”

    “好。”姜微终于得到了夸奖,脸满足的蹭着耶耶的手臂,她第一次用古言写作文,写成后那种满足感简直无法形容啊!

    沈奕脸都挂了下来,倒是赵恒惊讶的望着这篇短文,“胖——”他在姜微怒瞪下,讪讪的改口,“这是你做的文章?”

    “是。”姜微点头。

    “大舅教你做过文章?”赵恒从三舅手中接过文章仔细的看着,文章写的颇为中规中矩,将崇文馆早上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百余字没什么错误,也没过分华丽的描述,赵恒心中惊讶更甚,他是见过大舅教胖丫头读书的,哪是教书,分明就是陪孩子玩。如果说诗词歌赋这些大舅还会教她的话,文章这种她以后根本不会接触的东西,大舅怎么可能教?这不是加重她课业吗?

    “没有。”姜微摇头。大伯倒是想教过她做赋吟诗,这两种对于没接触过的现代人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但对古人来说其实也不是很难,简单的讲些对仗格式后,主要功夫就是背的滚瓜烂熟,所谓的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就是这个道理。

    可姜微对做赋吟诗不敢兴趣,做出来的诗赋也十分制式匠气。姜凛认为还不错,可受了华夏上下五千年各种精品诗词熏陶的姜微怎么看都觉惨不忍睹。她更喜欢看那些古人写的短文,尤其是文言文功底精深后,她更是没事就捧着各种古文看。姜凛一向宠侄女,她喜欢就教她什么,所以姜微没背诗赋,反而背起了文章。

    “不错。”赵恒点头。

    沈奕也对着孙女赞许的微笑,“阿识喜欢写文章?”

    “喜欢。”姜微点头,她最喜欢写作了,她以前还有作文在杂志上发表呢。

    “最喜欢谁写的文章?”沈奕问。

    “贾谊。”姜微不假思索的说。

    “贾谊?”沈奕、姜凌和赵恒都没想到姜微会喜欢贾谊。

    “对。及至始皇……威振四海。”姜微开口就把贾谊名垂千古的名作背了出来,“翁翁,他写的多好!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跟陈汤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是不是一样霸气?”姜微脸色微红,这才是强国!这才是我大中华!

    “……”饶沈奕一生经历风雨不计其数面对孙女的豪情一时间都无言以对,他目光谴责的望向姜凌,你们两兄弟到底教了她什么!姜家以武起家,姜凛更是以歼首突厥立下大功,沈奕第一就是联想到了这两人,他们想把阿识教成什么!她是小女郎!

    姜凌嘴巴张了张,他压根没有教过女儿这些啊!

    “想不到阿妹有这番见识!”赵恒大为附和姜微,“对!就是这样!对付外族就该‘悬头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

    “对!”姜微第一次跟赵恒这么有共同语言,“对入侵者就要杀——”中国历史上就是对日本太好了,每次小日本来吠都不计较,最后才惹得他们如此恶毒,当初杀光就没事了!还有那个突厥,早就该打了,打死了就没那么多事了,大伯也就不会出事了!

    姜凌将女儿小嘴捂住,“阿识乖,小女郎不能说这种话。”他用眼神示意女儿看沈奕,其实姜凌没觉得女儿有什么说错。

    姜微这才发现外公一直没说话,她不由蹭了蹭阿耶,可怜兮兮的看着沈奕。

    沈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阿识喜欢这些,以后跟五郎一来听课好不好?”小孩子看了些史书就胡思乱想,多教就懂事了,是他们大人的错,只纵容她看书没给她讲里面的道理。

    “好。”姜微乖乖的点头。

    沈奕看了下时辰,“你先休息一会,起来后正好进午食,一会翁翁给你讲故事。”姜微一向有饭前午休的习惯,沈奕也考虑好了,特地在自己的书房内室给她安排了一张睡榻。沈奕这么一说,姜微也觉得有点困了,由丫鬟领着去午歇了。

    沈奕对女婿道:“上疏吧。”

    姜凌点头,他和夏铮一样都是谏官。

    而宫中也因为赵恒的事而闹得鸡飞狗跳,安贵妃看到最宠的小儿子被长子、次子送回来奄奄一息的样子,气道:“你们到底怎么当兄长的!都不会爱护好自己的弟弟!”

    两人任安贵妃训斥,安贵妃看着要给四皇子上药的宫女,“退下!”

    “大娘?”宫女不解的看着贵妃。

    安贵妃冷然道:“就这样放着,等圣人来了看看他的好儿子干了什么!”

    宫女应声。

    安贵妃恨恨的骂道:“这姜家的女人都是祸水!这两个小的才几岁,就这么不安分,将来还了得!”

    “阿娘——”四皇子想要维护自己七姐姐。

    “你给我闭嘴!”安贵妃怒道,“以后给我离姜元仪远一点,这丫头一看就是不安分的,你想娶她除非我死了!”

    四皇子不服气还想辩驳,却被人大皇子偷偷拉了下,对他摇了摇头,阿娘还在气头上,他这不是火上加油吗?

    六皇子满心的委屈退下,感觉到身上的伤口疼的更厉害了,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姜长晖也接了高敬德使人送来的消息,看到狼狈的六皇子,再听说小四去找阿识麻烦,姜长晖眉色一冷,但还是温言安慰了六皇子几句,吩咐太医署的殇医给六皇子上药,又让心急如焚的江婕妤去照顾六皇子,“尽量不要留伤痕,好好的俊秀孩子别留下疤痕,去崇文馆说一声,就说六郎这几天不去上课了,先养上两天伤再说。”

    江婕妤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看到儿子如此,同六皇子一起退下后,搂着儿子眼泪就流了出来,“你何苦去惹那小霸王。”

    “他娘是妃子,阿姨你也是妃子,凭什么他一定要摆出五哥的谱?”六皇子不服气的反驳。

    “那也与你无关!”江婕妤厉声喝道,“还有以后离小九娘远些,莫被你五哥看到。”

    “阿姨!”

    “别叫我!”江婕妤恨铁不成钢道,“你还不懂事,你就记得小九娘不可能进皇室就好了。”姜家就是以前的安家,莫说圣人原本就忌讳姜家,即便不忌讳,也不会让小九娘入皇室。

    “为何?”六皇子不解,小九娘哪里不够格嫁皇家了?

    “你以后就懂了,再说她就算嫁也是嫁五郎,哪里轮得上你?”江婕妤的话让六皇子就跟戳破的气球一样,人一下子泄气了。

    江婕妤心中不舍,搂着六皇子,“你不是想要小马?我让你舅舅给你找好不好?”

    “好。”六皇子往生母怀里蹭。

    江婕妤满脸疼爱的摸了摸儿子的脸,想到了快满的十岁的女儿,眉头微蹙,也不知道皇后准备什么时候给五娘封号,不过想到已经出嫁的二皇女,江婕妤心中微定,她虽不像衡山那般那小就受封,但封地也不错,驸马人品、家世都无可挑剔,甚至皇后还做主留到她到了十七岁才出嫁,比起十二岁就出嫁的大皇女好太多了。

    姜长晖等江婕妤退下后,对颜女官道:“把小四说的这些话都去给何太后念念。”宫女生的?真不知道何太后和赵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姜长晖冷笑。

    颜女官应声。

    姜长晖恼道:“这安家没一个好人!就小四那歪眼斜嘴也配肖想我侄女!”姜长晖不喜欢二房,可二房也姓姜,姜元仪还是她侄女.

    “娘子你消消气,他们不过只是妄想罢了。”颜女官道。

    姜长晖略一思忖,对颜女官说了一声,她还不了解安清的脾气?她是没错的,错的都是别人,以她的个性说不定还会牵扯阿识和姜元仪,她姜家的女儿可不能被她欺负了去。

    此时的姜元仪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她刚刚安慰完了姜明月,从裴家出来,裴家大娘子亲自送她出门,“阿绮这些天多谢你了。”

    “没什么,明月也是我堂姐,这是我应该做的。”姜元仪说,“你也要多休息,我看你这些天都瘦了。”

    “没什么,等我二嫂入门,我就能轻松不少了。”裴大娘子说。

    姜元仪点头,武烈皇后袁曦是齐高祖的继室,这是历史上都记载的,那个原配记载不多,但貌似很悲催,和齐高祖生了两个儿子都没有保住,还早死了。想起武烈皇后,姜元仪忍不住困惑,历史上那些名人大部分都出现了,唯独还不见武烈皇后袁曦,袁曦到底是怎么跟九娘认识的?历史上武烈皇后亲口说过,“予与贵妃总角之交,亲于胶漆……”她记得有人考据过,袁曦比姜微大四岁,这两人怎么算都应该认识了吧?再年长下去就不是总角了。

    如果赵恒对姜微是真爱,袁曦对姜微妥妥也是真爱,袁曦和姜微都是一生无子,袁曦情愿把太子养给姜微养,硬是把姜微抬成太后,姜微死后还追封她为皇后,两人同葬一陵,让齐高祖和原配同葬一陵,这不是真爱是什么?终其武烈一生,齐高祖所有的皇子妃子,除了姜德妃和清河王善终外,连那个被武烈捧上帝位的太子都被她压的一声不吭,熬不过武烈死了,他儿子继续悲剧,不过他比他老子多一点点幸运,他比武烈活得长,武烈死后他总算扬眉吐气当了三个月皇帝,死了……姜元仪揉了揉眉头,算了,不想武烈了,玻璃厂的事还要头疼呢,姜元仪想到自己花了大本钱投入的玻璃厂,心里一阵不甘,她一定要弄出玻璃来!

    “七娘!”下人匆匆走了过来,“娘子让你回去。”

    “好。”姜元仪颔首。

    而姜微受了一顿翁翁的教育,头重脚轻走出崇文馆,“去凌康巷。”她摸了摸自己挂在身上的荷包,对紫苏说,“阿姆,你去阿娘说一声,说我去找阿熙,一会就回来。”

    紫苏见姜微一脸坚决无奈的点头,“小娘子让阿景陪着?”

    “嗯。”姜微有些忐忑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阿熙肯定会信她的,对吧?

52姜微的计划

    十一岁入禁军就能担任官职,这在大秦官场不说绝无仅有,也属于非常少见的,林熙一入金吾卫就很顺利的被人隔绝了起来,尤其是他的搭档左街使已年近六十,一看林熙就知道他是来接替自己的,心中很不爽。他知道林熙有后台,也没为难他,就把他当祖宗一样的供了起来,他是林靖儿子的身份一夕之间就传遍了整个金吾卫。

    前来巴结讨好的人有,不屑一顾的人有,还有自恃身份与他相当约他出去吃喝玩乐的人也有,林熙任谁来都是客气以对,但从不单独与人外出,对左街使的冷落也不以为意,同左街使一同巡街的时候也始终恪守本分,不该自己说的话、做的事绝不逾越一步,闲暇时躲在房里看书,不消几天就又传出林熙个性孤高,自持将军之子的身份,不屑同等闲人相处。

    这种传言让跟随林熙一起来金吾卫的兴文多少焦急,以前在林府的时候大郎君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大郎君,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去教训那几个嚼舌头的人?”

    “不用。”林熙气定神闲的抄着孝经,这是林熙最近的新爱好,一遍遍的抄孝经。

    “可这样下去大郎君的名声都坏了。”兴文不服气。

    “嘴长在别人脸上,你能管人家说什么?”林熙放下笔。

    兴文很自觉的接过林熙的笔,给他洗笔、收拾书案。

    “安西有消息传来吗?”林熙问。

    “还没有。”兴文略一迟疑,“或者我亲自去一趟?”

    “你在禁军怎么能离开?”林熙对安西的事没太多的担心,老头子他动不了,一个小毛孩他还动不了?

    “林街使,外面有人找你!”屋外有人喊道。

    兴文出门,不消片刻他进来道:“大郎君,九娘子找你,她说她下课就去凌康巷找你。”

    林熙闻言起身往门外走去,心中暗忖今天不是阿识去崇文馆的日子吗?怎么回去凌康巷,难道出了什么事?不可能吧,别的不说,崇文馆是赵恒的地盘,他还能让姜微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

    薛夫人去了别院养病后,林府就空了下来,林熙休沐时大部分会在凌康巷休息,他让姜微有事也去凌康巷传话,所以姜微才去凌康巷的宅子等他。普通三进的小院,连侍从在内也就二十多人。姜微每次出门身边侍从最少也要百来人,去了那里都站不下,她每次去凌康巷的时候身边最多只带两名侍女、十来名侍从,这点让紫苏严重不满,但拗不过姜微坚持。

    “小娘子,喝点水。”骡车上红景手脚利落的煮了一罐清水给姜微。

    “啊——哦——额额额——”各种古怪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破碎嘶吼声传来,姜微和红景互视了一眼,红景手一颤,明显被吓了一跳。

    姜微没什么感觉,作为一个曾经重度中二病患者,三更半夜一人独处时候,关上灯、戴着耳机怀着苍凉的心情把lostrivers仔细反复听了三遍这种事是必须要干哒!她听完后下了一个结论,她肯定没有音乐细胞,不然为嘛自己一点都没有体会到“精神在黑夜中挣扎”的感觉?她只觉得耳膜很疼!好忧伤。古人行为艺术也很牛叉,难道有人在进行极端人声实验?

    姜微好奇的挑起一角车帘,却没有想到入眼的却是血淋淋的一幕,一个相貌黧黑的光头男子面不改色的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下喂鸟,发出嘶吼的声的不是这名男子,而是围观的群众,脸上尽是狂热,甚至有人拔刀随男人一起割肉,把自己的肉丢在地上。

    这是什么!姜微震惊了!

    红景也忍不住好奇,凑上去一看,“啊——”她惊呼了一声,“大师又在舍身割肉了!”红景看了这情景反而不害怕了,不过她还是快速把帘子拉下,“小娘子莫怕,那位是大法师。”

    “这是什么?”姜微问。

    “应该是附近寺庙的大法师吧?”红景想了想说,“也就大法师能有这个精神了。”

    “寺庙?佛家?”姜微不可置信的问,她印象中的寺庙和尚跟这种完全不同。

    “对。”红景点头,“小娘子你没怎么去过寺庙不知道,好多人寺庙的大法师都会割肉喂鸟、铁钩挂体,燃点千灯、束香炼指呢!”说起这个红景也心有余悸,“这些大师真不疼吗?”她手稍微擦破一点皮就会很疼。

    红景说一次,姜微心里寒一次,这还是佛教徒?邪教都没这么可怕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句话姜微也一直听人提起,时下甚至打耳洞的都是女奴,就因为这句话,怎么就能忍受这些人割肉喂鸟了?古代没抗生素,一旦伤口感染,这不是要人命吗?姜微理解不能。

    “我听说宫里安贵妃也曾割肉熬药,圣人不就是因为这个而病好了吗?”红景说。

    “这跟佛家应该没关系吧……”安贵妃那是自己作死吧?姜微很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割肉,话说她可真对自己下得了手,割肉会留下疤痕吧,她作为贵妃不就是以色事人吗?对自己这么狠,她就不怕自己会失宠?姜微板着手指算了算,赵旻今年也快四十了?安贵妃也快四十了?难怪看着这么老,都有白头发了。

    被红景一打岔,姜微倒忘了刚刚那血淋淋的一幕,青骡车在林熙院门里听了下来,大门关上后红景才扶着姜微下来。

    林熙已经到了,简单的梳洗了下,手里捧着一本兵书在二院芭蕉树下看书,“阿熙,你在看什么?”姜微问。

    “六韬。”林熙放下书,见她神色有些倦怠,关切的问,“怎么了?今天读书太累了?要不要去梳洗下。”

    “不累。”姜微摇头,“我有话跟你说。”

    林熙吩咐下人熬一壶大麦茶过来,姜微不喝茶,但喜欢吃炒熟大麦熬出的茶水,林熙在她影响下也常喝这种茶水。

    姜微净面洗手,把头发散了下来,简单的梳了一条马尾,让伺候的下人退下后,就同林熙在院落中说话,“阿熙,这个给你。”姜微自己贴身的荷包中取出一块折叠整齐的丝帕。

    “这是什么?”林熙翻开丝帕,这块丝帕是最普通不过的丝缎,约有六寸见方,上面虚虚实实的画了许多细线,林熙一开始真没看懂是什么,但看到阿识在左上角画了一个十字标注了东南西北,他神色凝重了起来,再一细看,即可恍然,这是舆图!而且是他从来见过的舆图!舆图是军事机密,除皇帝外非领军将领不可观舆图。林熙是看过舆图的,但那也是早古的舆图,并非此时大秦的舆图。阿识这是从哪里的?为何绘法如此不同?

    姜微一直在注意林熙的神色,等看到他惊诧的目光,姜微低下了头,有些无措的拉扯着袖子,阿熙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会不会以后都不理自己了?

    林熙沉声问,“阿识,这舆图还有谁见过?”

    “除了你没有别人。”姜微的话让林熙松了一口气,他郑重道:“阿识,这份舆图绝对不可能给任何人看到。”

    姜微睁大了眼睛望着林熙,“阿熙,你不问我这舆图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林熙难得戏谑道,这丫头每次出鬼主意都说是她想出来的,他都习惯了。

    “你怎么知道?”姜微困惑的问,这地图不是她想出来的,是背出来的,作为一个刚脱离高考不久的小学霸,姜微的文科功底是非常扎实的,把亚洲地图粗略画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你从小到大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太多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林熙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这丫头小时候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东西,林熙从来不在意,他知道阿识就是那个从小就拉着自己手,跟着他一起跑的人就好。

    这样就过关了?姜微有些恍惚,但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她摊开了亚洲地图,“阿熙,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今天崇文馆给姜微的刺激大了,她忍不住在想如果阿熙的女儿身暴露了,皇帝会饶过林熙吗?他一定会杀了阿熙的!姜微绝对不能容忍有人伤害阿熙。

    “过上几年,我可能会离开吧。”林熙略一迟疑道,他现在就能离开,但就是舍不下阿识。

    “阿熙,你想过去那里吗?”姜微问。

    林熙眼底有些茫然,“或者往北面走吧。”他长这么大就是为了继承安西都护府而存在的,对安西的了解要比别人多得多了。

    “阿熙,这张舆图囊括了我们所在地方大部分版图。”姜微用手指着西安一带,“你看,这是我们所在的地方。”她又指出上面的一个几字形,“这是黄河,这是长江。这一片是我们大秦的领土,等过了长江有一片就是南陈的地方。你的安西在这里,这里往西就是波斯、在过去就是拂菻*,然后过去就是一个更宽阔的大洲……”

    姜微把亚洲的版图东南西北都给林熙说了一遍,“阿熙,往北走的话,那里太冷了,我建议你往南走,那里气候温暖,物产丰富,不过南走有瘴疠,但青蒿据说可以治疗瘴疠,我们可以试试看。”

    “阿识——”林熙欲言又止。

    “阿熙,我不赞同你现在就走,反正现在也没人看出你是女孩子,你父亲也暂时不会回京,我们要做些准备,不然你就这么离开,没人没钱的以后我们怎么过的舒服。”姜微不认为现在离开是个好主意。

    林熙沉默,他就算离开,也不可能带阿识走,阿识怎么能跟他去受苦?

    姜微又从荷包里取出另一块丝帕摊开,“阿熙你看这个。”

    林熙展开丝帕,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十人一班,三班一排,三排一连,一连有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副指导员、各排各班排长、班长……接下来又是每个单兵每天要做的起码的训练项目,然后一个班要做的、整个连……如果说舆图只让林熙惊讶的话,那这块丝帕上面的内容则让他彻底震惊,“阿识,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这绝对不可能是姜家长辈跟他说的,林家以武起家,训练军士自由一套,但也没能像阿识写的这番详细,“你这是想——”

    “你不是说了嘛,我是自己想出来的。”姜微抬头对着林熙甜甜一笑,“阿熙你猜对了,我就是想养兵!”

    “不可能!”林熙断然拒绝,“莫说在天子脚下了,就是在外面都不行。”眼下可不是皇权衰弱,诸侯纷争的前朝,尤其是他这种驻外将军的家眷,即便他父如今并不掌兵权,只驻守也是朝廷重点关注的对象,“再说我们去哪里招那么多壮丁?”壮丁早被世家和豪强瓜分殆尽了,即便招了也不好安置。

    “谁说我要招壮丁?”姜微哼了一声,“我训练军士是为了自保,又不是造反。”如果阿姑没生熊孩子,姜微绝对赞成她大伯造反,可阿姑生了熊孩子,就要考虑下了,毕竟造反是夷三族的事,弄不好就是姜氏的彻底覆灭。

    林熙无奈的抽了抽嘴角,“阿识,造反这话不能随便说。”

    “我就是对你才说。”姜微拉着他的袖子,“阿熙,我想好了,我不想招壮丁,我想要养女兵。”

    “女兵?”林熙觉得自己第一次不理解阿识的想法了,“养女兵有何用?”女子能有什么战力?

    “为什么没用?莫说——就是我,等我长大后,如果遇上寻常男子,我也能搁翻两个!”姜微这真不是吹嘘自己战力,就她看到的大秦人的确两极分化很严重,家里富裕的长得都高,但对大部分只能混个饥饱的普通人来说,男人身高能超过一米六已经很不错了,女子更矮,有些人可能才一米四左右,“我们养些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精心培养,这样的女兵比起精兵是弱,但足够应付寻常男兵,大秦能有多少精兵?”

    林熙若有所思。

    “咱们又不是培养精兵,就是想有自保之力,万一哪天事发,这些女兵足够保护你脱离京城、远走高飞。养男丁惹人注意,养侍女就很常见了,我大娘和阿娘出门打一次猎都要带上以一千侍女,我们养上五百侍女算什么?”

    姜微顿了顿,不屑道:“就算那些精兵又如何?我还看不上呢!纪律性都没有。有本事又如何?作战本就是协同合作,不服从命令的兵别说打胜仗了,不把别人拖累死就很好了!”哪怕是他们姜家的部曲,能入她眼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些人无一不是大伯亲信中的亲信,难道上战场还靠这几人取胜?那是神话。“阿熙,你练兵的时候一定要反复灌输她们一个观念,兵就是要纪律性、服从性!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的命令就是她们的一切!”

    林熙拿着两块薄薄的丝绢,只觉得重如千钧,他本就不善言辞,如今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熙,这些东西都是我胡思乱想,你自己再仔细琢磨下,我过几天把想到的东西继续给你。”姜微认真的说,“阿熙,我们将来吃香喝辣的日子就靠你了!我们努力养兵,先养女兵,等时机成熟了养男兵,实在不行了就带人离开,天下之大哪里没有容身之处。”往北东三省北大荒、往南泰国越南,往东日本,往西去欧洲,有兵哪里不能去?

    姜微并不知道祖父他们的想法,但是她知道历史上权势过大的外戚基本没什么好结果,比如说汉朝霍家,她觉得祖父和大伯不会让姜家陷入那种境地,但她也想凭自己的力量给家里留条后路,说不定哪天真会用上呢?她就担心祖父和大伯会放不下姜家一大家族人,但在姜微心目中最重的始终只有大房的亲人。

    “不会。”林熙说。

    “嗯?”姜微困惑的抬头。

    林熙一笑,“你不会离开京城,外面这么苦,你哪里受得了这种苦。你在京城等我,如果真有人欺负你,我一定会杀了他,不管那人是谁。”林熙说话语气很平静,但里面的慎重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姜微目光亮闪闪的看着林熙,“阿熙,你这话要是对其她女孩子说,大家肯定都往你怀里扑!怎么都要嫁给你!”阿熙太帅了,姜微好纠结,再这样下去,自己弯了怎么办?

    “……”林熙再度恢复面无表情,“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姜微点头,随着林熙一起出门,她瞄着林熙没什么表情的脸,“阿熙。”

    “嗯?”

    “你真没什么要问的吗?”姜微再次鼓起勇气问,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她都做了这么多,阿熙为什么一点都不奇怪?这不科学。

    “问什么?”林熙瞄了一眼她握得紧紧的小拳头,“阿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吗?”

    “记得。”姜微低着头小声道,“我还不走路,你带着我走。”

    阿识果然记得,林熙莞尔,“那我还有什么要问的?”他扶着她上车,将车帘拉下,手覆在姜微团起的拳头上,比起姜微软肉肉的小手,林熙的手因常年练武而变得粗糙,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柔软,“你一直都是阿识就够了。”就如你从来不会问我准备怎么对付我兄长和父亲。

    “阿熙——”姜微整张脸都似乎亮了,她果然没看错阿熙!

    “以后你又想到了什么就跟我说,别告诉其他人,剩下的事我来处理。”林熙轻声说,“这样就没问题了。”他略一迟疑,“连你亲人都不要说。”阿识那么依恋亲人,他不能看着她因为这种小问题跟长辈产生隔阂。

    他并非不信任姜家长辈,而是他从小跟阿识一起长大,已经习惯了她各种口无遮脸,他能接受不代表姜家长辈都能接受,只要其中有一人稍有不慎,阿识就会受伤,有些事是经不得折腾的。林熙想到了在别院休养的母亲,眼底闪过苦楚,纵容知道母亲是有苦衷的,可他和母亲也再也恢复不到之前了。他不愿意阿识也跟自己一样。

    “我不说。”姜微摇头。

    林熙摸了摸她的额头,“那就没问题了。”

    “阿熙你真好!”姜微开心的拉着林熙,她这辈子有这么一个好闺蜜就够了!

    你对我更好。林熙心里默默道。

    “阿识你回来了,怎么样?没受伤吧?”姜微一下车,沈沁就迎了上去。

    “阿娘。”姜微扑到了沈沁怀里。

    沈沁摸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再看看站立在一侧的林熙,“阿熙,阿识太任性了,老来麻烦你。”

    “没,我很开心。”林熙微笑,他一身青衣,如青松般俊秀英气。

    沈沁越看这女婿越满意,她就不懂为什么大哥更喜欢七郎,明明阿识跟阿熙才是青梅竹马嘛。再说七郎是她亲侄子,将来七郎欺负阿识,她难道还能跟自己亲哥哥、亲嫂子反脸?阿熙家就不同了,阿薛本来就什么都听得她的。至于林靖,沈沁压根没考虑,他要是敢欺负阿识,她就拉阿祈一起揍他!“阿熙你等一会,我最近又得了一些新香,这些香据说对人身体好,你拿去给你阿娘。”沈沁也知道薛氏犯了癔症,一直找安定平和的香料给她送去。

    “多谢沈姨。”林熙颔首。

    姜微去梳洗,等换好衣服出来,就发现林熙身上衣服都换了一身新衣,正在陪沈沁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阿娘直笑。

    “阿娘。”姜微往阿娘怀里蹭。

    沈沁搂着女儿,虽然阿识平时在家也不是天天跟她腻在一起,但女儿去了学堂就不同了,姜微一走沈沁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林熙含笑望着偎依着的母女,沈沁柔声对林熙道:“阿熙,以后常来家里,在金吾卫好好干,我会替你照顾好你母亲的。”

    “多谢沈姨。”林熙低头道谢,心中微涩。

    “今日留下进晚食吧。”沈沁说。

    “好。”林熙应声。

    姜微跟阿娘腻歪了一顿后,就去找大耶耶和大娘了。

    姜元仪也从裴家回来,“阿娘,家里出事了吗?”

    卢氏皱着眉头问:“四郎给你送过东西?”

    姜元仪愣了愣,“是啊。”她不解阿娘怎么会提起这个问题。

    “你怎么不同我说?”卢氏气道。

    “我都退回去了啊。”姜元仪说。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大了,翅膀长硬了?”卢氏怒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说,四郎为了你都跟六郎打架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你还能嫁谁!”

    “六郎?”姜元仪脸都曲扭了,“怎么可能!”赵六一直喜欢姜微好吧,登基后把后妃丢在一旁,就专门找姜微,不过这人姜元仪比赵恒更不喜欢,这人是个双插头,除了姜微外,还宠信一对双生兄妹,太没下限了,难怪姜微会杀了他。

    “怎么不可能!九娘今天去崇文馆,四郎也不知道怎了,去找她麻烦,六郎护着九娘……”卢氏气急败坏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姜元仪呆呆的听完,心里最后只想说一个字:“靠!”这些人最大都还不到十岁吧?不要那么狗血好么?不要这么早熟好么?“阿娘,那现在怎么办?”姜元仪连声追问,她要嫁人也不要嫁赵家,注定要覆灭的皇室有什么好嫁的?

    “你以后别入宫了。”卢氏嘱咐女儿道,她可不想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安清的儿子,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给安清折腾。

    “我知道。”姜元仪恹恹的点头。

    “你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卢氏问,“琉璃厂的事还办不起来吗?要不我们问问那些外族商人?”

    “问他们有什么用?他们烧出来的也算玻璃?”姜元仪不屑,她是要作出平整透明的玻璃做镜子用的。

    “你别太累了,如果不行就交给你大哥——”

    卢氏的话还没说话,姜元仪就警觉了起来,“他又跟你说想给我分忧了?又说我一个女孩子老是弄这些东西不适合了?”她讥讽道,想要分她的钱就直接说,何必作出这么一副为她的姿态吗?

    “你这孩子。”卢氏有些无奈,她是不喜欢嗣子,但这些年相处,嗣子还算老实,跟她相处也还算和谐,“你阿兄说的也没错,你到底是女孩子。”

    “女孩子又如何?就他那样还想帮我,不拖我后退就很不错了。”姜元仪有些郁闷,要是她穿越到武烈皇后摄政时就好了,后世史学家都说武烈是历史上第一个女权主义者,她定下了很多措施都极大的促进了女权的发展,她那时候女性一定比现在自由多了。

    “他好歹是你大哥,以后要对他客气些。”卢氏自然不会为嗣子骂女儿,只能劝她,“四郎送你的东西你真送回去了?”

    “都送回去了。”姜元仪保证,“阿娘,宫里她找你?”

    卢氏讥讽一笑,“她现在都焦头烂额,哪会来找你?”

    “哦?”姜元仪好奇的问,“为何?”

    “因为他说了犯忌讳的话。”卢氏抚摸自己袖子道。

    “原来宫女生的这么上不了台面。”柔顺清和的声音响起,何太后跪在佛祖面前,一点点的拨动着佛珠,“我给你丢脸了。”

53小小的宫斗

    赵旻以额抵地,“孩儿不孝,养出此等逆子!”

    “你是皇帝,怎么能如此?”何太后叹了一口气,起身扶起了儿子,“你政事忙碌,当年你阿耶也没什么时间亲自教导你。”

    何太后的话让赵旻想起了以前跟阿娘在深宫的苦日子,“阿娘,孩儿不孝。”宫女之子的身份让赵旻从小受尽了苦头,宫里随便一个宫妃生的孩子都可以耻笑他……

    “你小时候很聪明,我教你什么你都是一教就会。你淘气,要出去玩,我不让你去,让你练字,你就真坐在书案前连上一天的大字。”提起往事何太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娘——”赵旻再次要跪在地上,却被何太后紧紧的抱住。

    何太后抚摸着儿子鬓边的白发,眼底闪过水光,“三郎,孩子是当娘的心头肉,阿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无论你做什么阿娘都会顺着你,打小你磕了、碰了,哪一次不是我比你更疼。”

    “阿娘,我现在是皇帝了,没人能伤我了。”赵旻含笑道。

    “谁说没人能伤你?你都有白发了。”何太后柔声道:“公事做不完的,当年你阿耶也不像你那么事事亲躬。以后要是没什么大事,就不要事事都要过目了。”

    提起先帝,赵旻脸色一僵,随即道:“阿娘,我知道,我会注意身体的。”

    母子两人说话间一名宫侍悄悄的走到了帘外,何太后注意到了宫侍扬声道:“玉儿进来吧。”

    “太后、圣人。”那名叫玉儿的宫侍袅袅入内行礼,她穿着最普通的宫侍服饰,脸上不施半点脂粉,却美得让人窒息,走进赵旻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

    饶赵旻阅遍美色,也被这名叫玉儿的宫侍容色惊艳了下。

    “四郎伤势如何?”何太妃关切的问。

    “回太后,殇医说四郎的伤势无碍,只是会留下疤痕。”玉儿呢哝道。

    “怎么会耽搁治疗?”赵旻毕竟为君多年,美色对他来说太常见了,一听说四郎会留下疤痕立刻质问道,“疾医呢?让他滚进来!”

    玉儿被赵旻吓得身体颤了颤,连忙出去唤太医署的疾医。

    疾医隔着珠帘对赵旻磕头道:“圣人息怒,四郎伤势本无大碍,只是——”

    赵旻并不接话疾医的话,目光阴沉沉的看着疾医,容升骂道:“怎么说话说一半?嫌舌头累赘我替你割了!”

    “圣人饶命!四郎的伤势因为被耽搁了才会如此!”疾医不停的磕头。

    “被耽搁?”赵旻终于发话了。

    “对,是被耽搁了。若能一开始就让吾等来处理,或是清洗伤口,上上金疮药就不会留疤痕了。”疾医生怕自己舌头被割了,一股脑的说了起来。

    赵旻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何太后也动怒了,“四郎身边的人在做什么?难道请个殇医都请不来吗?没用的下人要来何用?”

    何太后的话让赵旻神色阴沉的更厉害,他想到了自己一回关雎宫,阿清就拉着四郎哭诉五郎的跋扈、六郎麻烦哥哥,可他去阿凝宫里的时候,六郎的伤势早处理好了,四郎却还要阿娘来费心,“全部杖毙!”赵旻一字一顿的说出了四郎身边所有宫侍的命运。

    容升不敢耽搁,忙亲自领人去执行任务,顿时宫中响起一片哀嚎,但很快的声音就都没了,那些人的嘴都被堵住了,容升看着那些面露绝望的人,轻叹了一声,“谁让你们命不好,下辈子投个好胎吧。”他对执刑的人道,“给个痛快吧。”杖毙是有讲究的,想要让人多受苦楚,有时候甚至打个一两百杖都不会死,如果下死手四五杖打死一个人也不奇怪。

    执刑的宫侍点头,捧高踩低是宫中最常见的事,但一旦发生这种事,众人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生死全在贵人一念之间。

    何太妃喃喃的念了两声佛,“三郎,在这里陪阿娘进膳吧?看你这些天瘦的。”

    赵旻点头,神色未动,但眼底隐隐露出疲意,何太妃只拣着宫中的趣事跟赵旻说话,宫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让赵旻心中舒服了许多。两人饭毕,何太后也不让赵旻离开,“三郎,陪我听一段经书吧。”

    赵旻侍母至孝,自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违背何太后的意思,进来念经的是玉儿,她年纪尚幼,语调中尚带着几分稚嫩,背诵着经书别有一番风味。赵旻原本是半闭着眼睛的,听了一段后睁开了眼睛瞄了玉儿一眼,又复闭上了眼睛,待赵旻从何太后处离开时,身边的宫侍中就多了一人。

    玉儿忐忑的跟在容升身后,身体微微发抖,双目却亮的惊人,脑海中回想着何太后心腹女官对她说的话,“小娘子,这就是我们当下人的下场,在宫里要是当不了人上人,就只能随时被主人杖毙。你是太后的侄女,太后、圣人和皇后还会亏待你不成?只要伺候好了圣人,生了我们何家的皇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玉儿双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腹部。

    “娘子。”何太后的近身女官在赵旻带着玉儿离开后,入内给她捧上了一盏清茶。

    何太后垂目望着茶盏中蒸腾的水汽,保养得宜的美颜在水汽中若隐若现,“阿莲,你说我做的对不对?”她轻声问,作为一个母亲,何太后打从心底不想给儿子送太过合他心意的女子,自古男子纵欲的后果只有一个,所以在何家把玉儿送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让她出现在三郎面前。她娘家的人只知玉儿漂亮,天生带体香,这样的女子理应送给皇帝,但何太后太了解自己儿子了,他最喜欢的就是玉儿这样的女子,绝色、身份不高不低、性子柔顺,这就是集了宫里那两位所有的长处……

    女官轻柔的给何太后解开了她的发髻,不轻不重的按摩着她的肩脖,“有什么不对的?三郎苦了这么久,难道还不许他有个合心意的女子?”这女官跟何太后是同时进宫的,两人自打入宫后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我怕他——”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分寸,难道你还把他跟毛头小子一样,一眼见了美人就丢了魂?当年姜长晖都没做到,更别说这个玉儿了。”女官半开玩笑道,姜长晖的美貌是公认的,先帝的那些皇子谁没被她迷住?安清说是跟她并称双姝,论容貌才华都差远了,安清不过只是仗着有个皇后阿姑罢了。可惜姜长晖脾气太骄纵了,完全没把当时的皇三子赵旻看在眼里,不然哪里轮的上安清。

    何太后恼怒的瞪了女官一眼,三郎是她的儿子!

    女官道,“别多想了,我早劝你去压安家了,难道你真想让安家的皇子上位?你伺候了安老太婆一辈子,以后还想将来看她侄女脸色?”

    “姜长晖不喜三郎。”何太后冷冷道,这才是她放纵安贵妃跋扈的最要原因,她是不喜欢安清,可姜长晖更过分!没有一个婆婆会愿意看到儿媳妇如此公然的鄙视自己儿子。

    “但安清也没有把三郎放在心上。”女官说,“好歹姜长晖没让六郎留疤,这还不是亲娘呢。”安清真是亲娘?

    何太后默然,当年她对阿雅动了坏心思,可没做成,自己也不是揪着错不放的人,让宫里进了几个新人分宠也算给安清一个教训了,毕竟她那样也让阿雅长大了些。可她这次做的太过分了,居然对四郎不管不顾,儿子和子孙是她的底线。她安清算什么?伺候三郎和她孙子才是她最应该干的事!何太妃忿忿道:“宫女又如何?宫女也是正经承宠的,哪里像她是狐媚子,明明都选好夫婿人选了,还诱得三郎差点担了强抢臣妻的名声!”

    “别生闷气了,不喜欢了就让她过来吃斋念佛几天。”女官提议道,“省得玉儿被她下了毒手。”

    “我懒得见她,让她每天给我抄一卷女诫来。”何太后道。

    女官点头,“我派人去传话。”

    当晚赵旻没去关雎宫,而是在建章宫让玉儿侍寝,此后一连五天,赵旻都没有踏足后宫,身边只留着玉儿。当然宫侍当晚就告诉了姜后玉儿承宠的事,姜长晖直接封了玉儿当美人,当她好好伺候圣人。

    安贵妃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尤其是听说四郎身边的下人都被赵旻杖毙时,心慌的要去找赵旻解释,却被何太后派去的女官拦住了,“贵妃,太后让你每日抄一卷女诫。”这女官耷拉着下垂的眉角道,这些女官都是前朝没受恩宠的宫女,最爱的就是磨搓失宠的宠妃。当然安清不至于会失宠,毕竟她已经有两子一女,但看她变脸也不错。

    安贵妃暗恨,但还是不敢得罪何太后派来的女官,继续折回抄写女诫。

    一个月后,宫中传来了一个久违的好消息,新晋的何美人有身孕了!这下让何太后喜上眉梢,皇后再次大方的晋升她为婕妤,等何婕妤生下皇子女,一个九嫔之位是绝对少不了的。何婕妤有了身孕不能承宠,后宫的美人们再次活跃了起来。再过了几个月,又有几个年轻后妃6续有孕,李美人、江才人……一时间后宫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关雎宫里,安郭氏握着女儿骨瘦如柴的手落泪,“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自苦?去跟圣人服个软不就成了吗?”

    安贵妃咬牙道:“不去!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他居然就信几个小贱|人!”

    安郭氏眼泪落得更急了,安昭仪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阿姊,喝药了。”安昭仪是宫中除了姜后和安贵妃外,分位最高的人,但一直是如透明人般的存在。

    四妃中赵旻只封了贵妃,余下三妃之位空缺,这是赵旻年轻时对安贵妃的承诺,既然不能让她当皇后,那就绝对不让她在跟人分享其他位置,可眼下安贵妃回想起来,这一切就像是笑话,“滚!”安贵妃喝道。

    安昭仪一惊,倒退了几步,“阿姊——”

    “别叫我阿姊!你算什么东西!贱婢之女,要不是我抬举你,你早不知道被人拉到那里去配贱|奴了!”安贵妃怒声道,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人除了姜长晖,就是安昭仪。当年她孩子生一个夭折一个,家里实在看不过了,让安昭仪入宫替她分担,原本只想是借腹生子,但没想到她一入宫大郎就站稳了,而这该死的小贱|人只生了一个却还能平安长大!

    安昭仪神色没有丝毫波动,这种话她已经听了很多年了,还是安郭氏打了圆场,“二娘,大娘心情不好,你先下去吧,药放下吧。”

    “是母亲。”安昭仪柔顺的应声。

    安郭氏等安昭仪退下后,才轻声劝道:“你怎么还这么大脾气?早说了气急伤身。”

    安贵妃低着头,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阿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安郭氏搂着女儿哭道:“这都是命啊!”

    “不是命!就是时候未到!”安清不服气的低语道。

    “阿清?”安郭氏不解的看着女儿。

    “我没事。”安贵妃摸了摸眼泪,“阿娘,我要喝药。”她要把身体养好。

    “阿清,你族叔说——”安郭氏有些迟疑的提起了一事。

    “他是不是要往宫里送女人?”安贵妃冷笑,“他尽管送,我不会管的。”安昭仪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你不愿意就算了。”安郭氏见女儿又有动怒的迹象连忙道。

    安贵妃神色才转为和悦。

    安太后宫中,南平长公主正在劝安太后,“阿娘,三郎都大了,宠爱几个妃子算什么?他是皇帝,比起阿耶来,他妃子够少了。”

    “可他现在这样——”安太后面色阴沉,何氏真当自己是死的?这么打压他们安家的女儿。

    “他现在如何了?后宫雨露均沾才是常理。”

    “什么雨露均沾!他现在多少岁了!”安太后怒道,“不要身体了吗?”

    “三郎身体好得很,宠幸几个妃子算什么?”南平反驳。

    “你这孩子到底帮谁!”安太后恼怒的看着女儿。

    “我当然是为了阿娘着想。”南平正色道,“你看何太后都没管圣人,你怎么管?当年阿耶在的时候,你都没管,现在去管三郎了?三郎现在是皇帝!”而且是登基多年的皇帝,她真当三郎还是当年那个默默无声的皇子吗?

    安太后听女儿这么一说,有些迟疑。

    “再说阿清还有三个孩子,三郎又不是无情的人,姜长晖那样都不见他厌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聋不哑不做翁姑。”当然南平没说的是,姜长晖论容貌就甩了安贵妃好多,美人在造作都是有理的,安清这个年老色衰的嘛,就呵呵呵……南平长公主怎么可能会让母亲出这个头,南平永远记得当年外祖母入宫,跟祖母感慨,为何死的不是她而是小弟。至此之后,南平对安家人就没有任何好感了,她是赵家的公主、韦家的媳妇,安家跟她何干?她见安太后神色有些松动,又添了一句,“阿娘担心阿清,就给她送点补药,让她知道你没忘了她,让她好好养身体,等三郎气消了就没事了,我们现在插手只能让三郎更生气。”

    安太后素来听女儿的话,“嗯,我把你说的话去对她说一遍。”

    “对。”南平玩味一笑,也不知道安清听到这话会有什么好表情。南平不是傻子,她是长公主、先帝嫡女不假,可赵旻不是她亲兄弟,现在姐弟相敬是情分,可她要真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赵旻难道还会顾及姐弟情分?南平暗暗感慨,当年她要是能有一个兄弟活下来该有多好。

    姜微入宫的时候,就觉得宫里花也香了,笑声也多了,甚至连她阿姑都更艳了几分,难道妃子怀孕是那么天下大同的喜事?姜微觉得自己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为什么阿姑能这么高兴?赵旻是她老公吧?她不觉得难受吗?

    高敬德见姜微满脸不解,带着她去花园散步时,同她闲聊,“小九娘,你可知宫里有多少宫女?”

    姜微摇头,“不知。”

    “先帝时候宫中有宫女五万。圣人仁慈,登基后6续放出了些人,目前宫中有宫女三万。”他见姜微怔怔的看着她,柔声解释道,“这些宫人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有朝一日能得见圣人,但圣人宫中后妃不过二十余人,宫里更是七八年没传出宫妃有妊的好消息了。”

    大家都绝望了吗?姜微终于懂了宫人为什么这么开心了,毕竟有指望了,而不是眼看着自己会在宫中等死。

    “宫妃有了身孕,对宫人来说也是好出路,大家入宫就陪在宫妃身边,相依为命,宫妃若能生个皇子,将来宫妃出宫,基本都会带上随侍的宫人。”高敬德道,后宫生活寂寞,除了少数个性诡异的后妃外,大部分后妃和宫人感情都不错,毕竟是他们才是陪伴自己最多的人。

    姜微点头,这个她懂。皇宫宫斗要说厉害,那是真厉害,比如说她阿姑跟安清,相争这么多年,若稍有不慎,就是双方后面家族的覆灭;但要说平静也平静,比如说最近风头极盛的何婕妤、李美人、江才人等,这些人看着是新宠,其实不过只是上位者手中的提线玩偶。

    说句残酷的,她们存在就是供上位者玩乐用的,几个人私底下吃吃醋还行,上面人就当打发时间的把戏,要说牵扯宫斗,拿皇嗣争斗什么的,除非她们想死无葬身之地。别以为后面有后妃、太后就能安枕无忧,那些靠后妃发家的外戚,没有真正站得住脚的人,就是水上的浮萍,哪天有人觉得碍眼了,随手一捞就无踪无迹了,所以历代皇后像她阿姑这样背景的不多。

    “对我们宫人来说,这辈子指望的无疑就是老有所依。”高敬德感慨,当然高敬德绝对不会说姜皇后最近心情开朗跟后妃怀孕是没有一点关系的,是皇帝来的少了,某人来的多了。

    姜微仰头看着高敬德,她记得阿叔没和其他有权有势的内侍一样娶妻领养儿子,她对高敬德招手,高敬德不解的蹲□体,“小九娘?”

    姜微搂住了高敬德脖子,贴着他耳朵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然后自觉自己说的太肉麻了,不好意思的跑了,只留下高敬德一个人蹲着傻笑。

    颜女官看他那样,轻啐道:“傻样,小九娘跟你说什么了?”

    高敬德哈哈一笑,“秘密。”说罢得意的负手走了。

    颜女官轻哼了一声,“稀罕。”

    “阿姑——”姜微扑到了姜长晖怀里。

    “怎么了?”姜长晖搂着侄女亲了一口。

    “阿姑,四郎身边的那些下人后来怎么了?”姜微靠在姜长晖怀里问,知道那么多人命就因为皇帝一句话而死,心里闷闷的。

    “我派人葬了他们。”姜长晖一向不避讳侄女这种事,这些是阿识必然要接触的。

    “那——”姜微欲言又止。

    “嗯?”

    “阿姑,他们有家人吗?可以给他们一点补偿嘛?就私底下偷偷的好了。”姜微问,她怕给阿姑惹麻烦,但不做点什么,她又觉得过不去。

    姜长晖摸了摸侄女的脸,“好。”她很欣慰阿识能这么想,姜长晖很骄纵任性,但不会轻贱人命,这根她从小的教育有关,她阿舅是大儒,教她君子以仁德为贵,所以姜长晖宫侍犯错,姜长晖惩罚不会手软,但绝少害人性命,如果当时她在,她肯定不会让赵旻这么做的。她唯一一次震怒也因为赵恒,也是那乳母过分拿大,居然拿五郎威胁自己,她真以为当了太子乳母就能为所欲为,死有余辜!“阿识,命只有一次,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意杀人。”

    “我当然不会。”姜微嘀咕,“杀人是不对的,就算有错就要让律法来判。”

    姜长晖欣慰又亲了亲侄女,“别难过了,阿姑给你做新衣服好不好?”

    “我已经有很多新衣服了,穿了都穿不完,明年就穿不下了。”姜微反对。

    “真是个小气小娘子。”姜长晖捏了捏侄女的小脸。

    “我是节俭。”姜微反驳,有些心虚,她的生活怎么都算不上节俭。

    姜长晖无意一瞥,见一名传话的小宫女远远站着,“何事?”

    “是姜家给小九娘递话。”宫女道。

    “给我?”姜微从阿姑怀里直起身体。

    “是的,世子说二娘子已经回西府了,让你尽快回家一趟。”宫女说。

    “堂姐回西府了?”姜微吃了一惊,“这么快?”

    “快?”姜长晖挑眉,托腮望着小侄女,“乖乖,你做了什么坏事?让姜明月有胆子从她那龟壳里出来了?”姜长晖觉得自己就算了,已经是皇后,想离婚都不成,她那隔房侄女如此自虐是为何?她这个当皇后的还不能给侄女做主?但她不说,姜长晖也不能凑上去,又不是自己亲侄女。

    “我什么都没做啊。”姜微为自己抱屈,“我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些事。”阿姑说的她好像一直闯祸一样,她一直都是乖孩子。

    “什么事?”姜长晖饶有兴趣的问,后宫生活太无聊了,她最喜欢听有趣的事了。

    “……”姜微一脸丧气,“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派人去打听的?”姜长晖问。

    “我只让人打听,然后就被阿婆发现了。”姜微郁闷的往阿姑怀里蹭,“阿婆不让我管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不过能让二堂姐不顾一切的回家,这裴大到底是做什么事?二堂姐都不在乎他纳妾生子了,还能有比这个更不能忍的?

    姜长晖大笑,“笨丫头,以后这种事找你娘和我啊。”她戳戳姜微的小脸,“阿识,你以后可不能学你堂姐啊,不然阿姑打你。”

    “怎么可能!”她老公敢出轨?阉了!哼!她马上要养的女兵可不是摆设用的!

    姜长晖唤来颜女官,让她送姜微回家,又对颜女官说:“你今天就住在姜家,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再回来。”

    颜女官哭笑不得的应声,领着姜微回家,两人是直接去西府的,因为这会王夫人几人都在西府,谢氏和颜氏没去,她们肚子大了,不方便,在家里休养。

    姜微一踏入西府,就听到一阵哭声,“太夫人、夫人,你们可要为小娘子做主啊!他们裴家欺人太甚!”听声音是姜明月的乳母,姜微示意下人不要通报,由颜女官领着径直走入大堂里。

    大堂里,王夫人、何太夫人(姜明月祖母)、高夫人(姜明月伯母)、谢则、沈沁甚至连郭氏、卢氏和崔氏都在,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让姜微心中微微一惊,心中有点打鼓,难道她让简四娘打听出了什么大事?不会吧——裴大那样还能闯大祸?姜元仪站在卢氏身后,面色也十分难看。

    沈沁见女儿来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姜微就偎依到了阿娘怀里,沈沁难得的脸上没人笑容。

    “我们还真当他遣散了那两个小妾,结果这狼心狗肺的,把怀孕一个送去了田庄不闻不问,却给月浓那小贱婢安置在别院,还给她买了十来个丫鬟婆子伺候,那些下人都叫那贱婢娘子啊!”乳母说道这里又大哭了起来,“那贱婢是娘子,我们家二娘子算什么!”要不是紫苏的提醒让她多留了一个心眼,加上简四娘的配合,她还不知道月浓的真面目。

    “裴大这狼心狗肺的,拿着我们二娘子的嫁妆去补贴小贱婢!还找到了那小贱婢的姐姐,那贱婢的姐姐也是贱婢、狐媚子!当了一个狗贼的丫鬟,那狗贼称裴大为姊夫!”乳母说罢嚎啕大哭。

    何太夫人听到裴大拿着姜明月的嫁妆安置婢女时,脸色就有点青了,等听到姊夫的时候一口气透不上来,脸色发白的捂着胸口,头往后仰。

    “祖母!祖母!”杜氏(姜明月大堂嫂)看到太夫人如此连忙上前扶住太夫人,叠声叫疾医,西府乱成了一团。

    太夫人就着高夫人的手吃了一粒养心丸后,对众人摆手,“没事。”

    姜明月的乳母,低声啜泣,不敢再说话了,就怕再把太夫人气出什么病来。

    “离婚。”何太夫人语气虚弱但坚定道,“马上离婚!”

54离婚(上)

    在何太夫人被气得倒下后,姜微下意识的往事沈沁怀里缩,她是不是做错事了?

    王夫人见小孙女如此,对沈沁使了一个眼色,她起身道:“都不要慌,先抬大嫂回房休息,阿杜这里有你大家和阿谢陪着就好,你去看看明月现在如何?”

    杜氏应声。

    有了王夫人发话,众人定了许多,各司其职,很快的众人就坐到了何太夫人的正院里。

    郭氏看着这一幕,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阿嫂,你这次唤我们来,是为了明月离婚的事?”

    “是。”王夫人对郭氏颔首,“婚是离定了,今天就让家里大郎、二郎、三郎他们带上几个孩子上门先把明月的嫁妆拉回来。”王夫人语气转冷,“再让四郎、五郎把那间别院,都给我砸了!”西府没有成年男性,姜净领着成年的儿子镇守边关的,留下的都是未成年的男丁。结婚是两个家族的事,离婚也是。

    何太夫人既然开口了,婚是离定了,但很多事情却需要男丁出面,西府没成年男丁,只能由国公府出面,所以王夫人才把郭氏她们都叫来,族内争斗再厉害,如果家里孩子受了欺负,还是要一致对外的。王夫人口中的大郎、二郎、三郎就是姜律兄弟,姜律是姜恪的嫡长孙,姜大是姜怿的嫡长孙,这两人的身份足够代表国公府去裴家拉嫁妆,砸别院的事情就让其他弟弟出手。

    “我知道了。”郭氏这次十分合作,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小妾,她跟大房不合,跟西府却没什么矛盾,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两位叔母劳烦你们了。”高夫人朝两人行礼,她是又气又疼又羞又愧,姜明月是她跟何太夫人抚养的,她对姜明月对比对自己的女儿还要尽心,就怕有人说她虐待小叔留下的孤女,她长大后同何太夫人千挑万选了裴家,门第不高不低,家风清正,家翁和蔼、大家端庄,晚辈兄友弟恭,又在京城,这样的人家任谁说不出一个不好来,结果却发生了这种事,高夫人现在只想把裴家千刀万剐!她气得浑身都哆嗦,他们对裴家还不够好吗?

    王夫人知道她的心结,轻拍她的手,“你待明月的心大家都知道。”

    高夫人得了王夫人安慰,眼眶微红,“我去给大家熬药。”

    郭夫人哼了一声,“她们性子就是太软,就怕裴家欺负姜明月,给了那么多好处。有些人天生就是爱犯贱,要我说一开始就磨搓一顿,那来后面那么多事。”

    王夫人听了郭夫人的话,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变了。

    “你看我干嘛?”郭夫人毛了。

    “我觉得弟妹说的很对。”王夫人扯了扯嘴角说,这人今天怎么聪明了?吃错药了?

    郭夫人得意的掠掠鬓发不说话。

    姜元仪则有些束手无措的站在卢氏身后,她真后悔了,她要是早知道裴大是这么一个渣男,她怎么会去劝姜明月别离婚呢?这下姜明月会怪自己多嘴了吗?姜元仪懊恼想到,果然不能随便插手人感情问题,不然很有可能好人做不成,反遭人怨恨。

    王夫人对姜元仪柔声道:“阿绮,你堂姐一直惦记着你,说这些日子亏得有你,不然她就熬不下去了,你去陪陪她吧。”

    姜元仪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人没怪自己,她狠狠想到,这裴大真该死!偷自己嫁妆养小三,太恶心!“我去找堂姐说话。”

    王夫人满意的微笑,她和阿识都是好孩子,就是这两个孩子性子都有些太跳脱了,不过生在姜家也无碍。

    内房里,沈沁正搂着小宝贝安慰,“阿识乖,这件事不关你的事,你阿婆早把事情都查清楚了,那你何阿婆也是要你堂姐离婚的。”

    “真的?”姜微仰头看着阿娘。

    沈沁亲了亲女儿小脸,“当然是真的。”她同女儿详细的解释了起来,原来姜家在得知姜明月流产,甚至有可能不能生的时候就想让她离婚回家了,没有马上接回去,一是姜明月的身体不好,贸然移动对她身体恢复不利;二也是姜明月个性怯懦,可能不愿意马上离婚,想让人在她养病的时候让乳母慢慢劝慰。

    “我们姜家现在如此,裴家都敢这么对你堂姐,将来要是姜家出什么事,你堂姐还有活路?”沈沁顺着女儿细软的发丝说,“再说裴家一听说你堂姐可能生不了孩子就让丫鬟生子,你堂姐还不一直想着自己无法生子?她又是个死心眼的,不从那个地方出来,迟早把自己熬出病来。”

    “那为什么后来一直没接呢?”姜微问。

    沈沁顿了顿,“后来不是阿绮一直上门劝慰明月吗?明月心情渐渐开朗了,一直没提回姜家的事。你和太婆见她不想离婚,就也没逼她,但还是不放心裴家,就派人去查裴大。”沈沁对直往自己怀里钻的女儿戏谑,“就发现了你让简四娘做的事,我们阿识真有先见之明。”

    原来简四娘是被何阿婆发现的,姜微窘然,“我不是故意的,我就觉得裴家不是好人。”她跟姜明月没那么熟,也不好对她的将来指手画脚,但作为堂姐妹,堂姐夫的人品她还是可以调查的,如果裴大只是迂腐,姜微也没不能说什么,可他居然拿着老婆的嫁妆养小三,太过分了!

    “你何阿婆没怪你,她还夸你聪明呢。你堂姐也是早知道了,不然她怎么能知道这些事。”沈沁安慰女儿,“裴家可不都是坏人,要是和善些的人家,当大家的那会这么对媳妇。”沈沁冷笑,“媳妇给大家侍疾是天经地义,流了孩子是媳妇不小心,我们家没说什么,但他裴大养外室,还让外室妹妹的主人叫他姊夫,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裴家有多大的脸!”

    原本姜明月流产,姜家就憋了一口气,但裴家人数度登门道歉,连族老都出面了,姜家又想着让姜明月离婚,想着闹开了对明月是又一次伤害,就勉强忍了这口气,准备以后在裴大继承爵位的时候动一下手脚就算了,可裴大做出了这种事,沈沁冷哼了一声,这次想善了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为什么何阿婆还会气得发了心病,堂姐也气晕过去了?”姜微问。

    “你堂姐气晕是夸大。”沈沁说,“你何阿婆是年纪大了,即使知道了这件事,听乳母一说,难免有些气急败坏,应该无大碍。”

    姜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没事就好,不然她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阿娘,那外室是怎么回事?那外室的妹妹也做了人家的妾吗?她们还能有联系?裴家不管,难道那家也不管?”难道极品都是凑堆的?

    “那人父母双亡,也没娶妻,就同婢子过日子,生了好几个孩子了。”沈沁说。

    姜微张了张嘴,“那人是因为喜欢那婢女,所以才不娶妻吗?”她居然在这种事情里遇上真爱了,这不是窈娘和乔知之吗?

    “你胡思乱想什么?”沈沁好笑戳戳女儿的小脸,软嫩的触感让她满意的又戳了戳,直到女儿鼓着双颊抗议才道:“那人是没钱娶媳妇,才跟几个婢女生孩子的。”

    “没钱娶媳妇?”姜微重复了一遍。

    “娶妻要有聘礼,一个婢女值几个钱?如果他就跟一个婢女生子,我说不定还信他是喜欢那婢子,但那婢子只是其中生子最多的一位罢了。”沈沁不屑道,“你还小,不知道,外面这种人多的去了。家道中落,自己又不知上进,混吃度日,娶不上妻子,只能在家里跟婢女生孩子,不然为什么这些人死后墓志铭上无妻,为何还有后代承传香火。”大秦等级森严,娶妻不能降阶层娶,同阶层有女儿的人家情愿把女儿嫁给有钱或有才的世家子,也不愿意嫁给这种纨绔,是故大秦有很多无钱娶妻,只能跟婢女生子的破落世家子。

    “……”姜微觉得世界又向她打开了一扇新大门!现实不要这么破灭好么?

    她摸着女儿的头,“阿识,你要记住,选郎君千万不能看他的甜言蜜语。很多世家子外面看着光鲜,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其实就是哄涉世不深的小娘子的,等小娘子哄到手了,他们就拿着妻子的嫁妆挥霍作乐。”沈沁闺阁时有个朋友就遇上了这种男人,亲朋好友苦劝不听,她硬嫁过去了,婚后也就甜蜜了半个月,她又不肯离婚,每次见了朋友就诉苦,渐渐的大家也就远离她了。

    姜微问:“阿娘,那婢女会如何?”

    沈沁想了想,“许是会卖了,以裴家孔县君的脾气,那婢女日子必然不好过。”连儿媳妇都能这么折腾,更别说是侍女了。

    姜微沉默。

    “怎么了?”沈沁敏感的注意到女儿情绪不对。

    “只觉得不公平。”姜微说,“婢女有错,有可能用生命来恕罪,那些更错的男人却没多少惩罚。”最多让他没爵位而已,这跟命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女儿的话让沈沁无言以对,半晌后才道:“阿识,自古便是如此,所以女儿家千万不能走错半步路。”

    “阿娘,我想去看堂姐。”姜微说。

    “我们一起去。”沈沁起身道。

    高夫人的女儿,西府大娘子姜明达在接到堂妹回家的消息也赶回来了,姐妹两人在房里抱头疼哭,杜氏拉着姜元仪的手柔声道:“七妹妹,这次要是没你,说不定明月就熬不过来了。”

    姜元仪低头道:“可我没看出裴大那么坏。”

    “莫说你一个小娘子了,我们西府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来。”杜氏叹了一口气,见沈沁来了,忙起身见礼,“叔母。”

    姜明月就要起身给沈沁见礼,沈沁按住了姜明月,“快躺下休息。”她仔细的看着姜明月,见她气色还算不错,满意道:“这应该这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为一个负心汉轻易损毁。”

    姜明月苦笑,“那天我质问他为何如何?他只对我道,月浓是外室,我是正妻,她将来即便生了孩子也是叫我母亲,怎么都越不过我,让我莫作妒妇丑态,我就彻底死了心。”

    姜微和姜元仪同时哼了一声,姜明达怒道:“什么母亲!一个外室子、婢生子也配叫你母亲?我就说你当当初就不该这么老实,什么三从四德!那是都是哄人的话!怎么就没听有人劝过男人纳妾?只听人说不要我们女人嫉妒的。”姜明达顿足道:“嫂子,大郎、二郎呢?让他们去把裴大揍一顿!”她说的是杜氏生的两个儿子,她们的侄子。

    杜氏哄着小姑道:“难能打人呢?他们都去给二娘拉嫁妆去了,这次裴家错到了底,我瞧着他们爵位也保不住了。”

    姜明达哼了一声,“都这样还想要爵位,做梦!”

    姜明月一声不吭的望着绣工精细的锦被不出声。

    姜元仪心中一惊,她去过裴家好几次,很明白爵位对裴家的含义,想不到姜家居然动手就把人爵位给掠了,这不是彻底得罪了裴家吗?姜家这行事是不是也稍微霸道了些?姜元仪眉头微皱的回想着姜家的历史,她记得赵恒上位后,打压了好些权臣世家,姜家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赵恒在世的时候,姜家权利没以前那么大了,但该有的尊贵都有。

    到了赵六貌似姜家就出了很多事,姜恪死了、姜凛死了,沈家好像沈奕也死了。姜凌好像有一个烂桃花,不过后来被姜微解决了,再后来就是赵六暴毙,刘虎、何季虎联合把大秦大半江山送到了齐高祖手里,姜家最初在新朝也没什么位置,直到武烈执政才又显赫起来,难道就是这时结下的仇?姜元仪欲言又止的看着众人,想劝又觉得现在这情况不是很合适,毕竟大家现在都很义愤填膺。

    她神色略异望着偎依在沈沁怀里一派天真娇憨的姜微,谁能想到这么娇嫩的粉娃娃,长大后也会下令杖毙人了。“后令杖毙,百杖,哀声弱而毙……”足足让人挨了一百杖才死,果然古代贵族女子最后都会转变的吗?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段是野史,是有意抹黑姜微,但姜元仪认为这段应该是真的,毕竟写这段事迹的人是经历了秦末齐初两朝的宦官,他写了很多宫廷隐秘都被考据出是正确的,难道还要这段抹黑姜微不成?

    姜微察觉到了姜元仪的注视,好奇的抬头,正对上姜元仪,姜元仪下意识的对她一笑,姜微回以一笑。姜元仪心中隐忧又起,姜家如今看着显赫,可等赵恒上位就要被打压了,等赵六上位时都要靠姜微来护姜家了,他们在这么不择手段,谁知道将来会有谁伺机报复?更别说他们现在还跟裴家闹翻了……姜元仪咬了咬牙,就算二十年后,她也不过才三十一岁,她可不想被姜家拖累。

55离婚(下)

    裴家裴县公和裴二两人僵着一张笑脸看着姜大和姜律领人把姜明月的嫁妆拉走,姜明月的陪嫁仆妇照着姜明月当初的嫁妆单子一桩桩说着被裴家拿走的物件,裴大用来养外室的小院就是裴大用姜明月在京郊的良田换来的,仆妇每说一件裴县公和裴二的脸就黑一层,说到最后裴县公以袖掩面,装晕先撤了。他能装晕走人,裴二却不行,还要勉强打起笑脸招待姜大和姜律。

    姜大姜律都是长子,性格沉稳,不似弟弟般跳脱,即便不满裴家行径,也做不出当众打裴二脸的事,毕竟犯错的不是裴二,姜大轻咳一声,对仆妇道:“一桩桩读太费时辰了,你们直接去校对吧。”

    裴二心中尴尬略减,好歹给他们留了一分脸面。

    姜律道:“府上难处我们也知道,有些事我们只要说明即可,无需——”姜律也懒得跟裴家计较,反正他们将来在京城是出不了头了,也没必要面对面恶言相向。

    “阿嫂少掉的嫁妆,我们一定会一文不少的奉还。”裴二正容道。

    姜大和姜律对视一眼,含笑不语。

    内院里孔县君捶胸顿足的坐在地上干嚎,“天底下哪有脾气大的媳妇,我生病她来伺候我不是应该的吗?我当年也是这么伺候来的,偏她娇气不行了?还把自己夫婿打成这样!这还是媳妇吗?不行!不能离婚!是我们家休了这个毒妇!”

    “你闹够没有!”裴县公进来怒气冲冲道,“你还嫌家里事不够乱!”休妻?亏她说得出口!当初她让长媳伺候的时候他就劝过,但这泼妇蛮不讲理,硬说自己偏心儿媳,他为了避嫌只能远远避开,却不想居然闹出如此大事!

    “为什么不能休妻?她哪里有当媳妇的样子!”孔县君跳起来跟裴县公对骂。

    孔县君河东之威甚重,裴县公被她一骂就熄声了,“那孽畜呢?”他开始找自己长子。

    “什么孽畜!他是你儿子!他是孽畜你是什么!”孔县君大声反驳。

    裴县公懒得理会妻子,往儿子房里直冲,踢开房门就见月浓正在伺候儿子喝药,一见裴县公入内,忙起身跪下。

    裴县公一见这始作俑者,气不打一处来,“这贱婢怎么还在?快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

    “不行!”裴大一听父亲发话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父亲,你饶了月浓吧!”

    “饶了她?就为了这么一个贱婢,你居然气晕了你妻子,你还要帮着她?”裴县公怒道。

    “这和月浓无关,一切都是她姜明月太妒!我哪里不给她正妻的颜面了?月浓这么恭敬的伺候她,她到底有哪里不满意?”裴大涨红了脸大吼道,“整日让我去寻她兄弟,说要给我走的官位,我哪里需要那些——”

    “她说要让你寻个官位?”裴县公吃了一惊,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这原本也是裴县公对姜家最不满的地方,他都是姜家的女婿了,怎么也不见姜家提携?

    “我即便要当官也不屑他们姜家施舍!”裴大怒声道:“我是国子监学生,难道还不能自己靠进士*?”

    “你自己靠进士?”裴县公怒极反笑,“旁人赞了你几声,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不世才子了?还想考进士科?你这辈子能在五十考上明经科,就是我们裴家祖坟冒青烟了!”知子莫若父,裴县公如何不知自己儿子的水平。

    “哪有父亲这么说儿子的!我们家大郎哪里不好了?谁家孩子读书有他这么用功!”孔县君听不下去了,进来给儿子撑腰。

    “把她拉下去!”裴县公懒得跟妻子吵嘴。

    “父亲!”裴大跪在裴县公面前,“你饶了月浓吧!这一切都给她无关!都是我的错!”

    “你要为了一个贱婢违背你父亲?”裴县公失望的问。

    “父亲,月浓五岁就来了我身边,伺候了我快二十年,你不也对福伯信任有加吗?”裴大苦苦哀求。

    “你拿这个贱婢跟阿福比?”裴县公气极反笑,阿福是他的心腹,对裴家忠心耿耿,裴家人多,入不敷出,全仰仗他一人周全。

    “那你妻子呢?”裴县公问。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她过,她不愿有庶子,我不是都把风淡送去田庄了?难道她还不许我亲近一个丫鬟不成?”裴大怎么都想不通姜明月为何要如此善妒,别家郎君妻妾成群,他也就两个丫鬟,现在连风淡都没了,难道还不许月浓陪在他身边?他自认从来不曾冷落过她。

    “赶快把风淡接回来,她肚子里的可是我孙子。”孔县君连忙道。

    裴县公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也不理会月浓了,让裴大松了一口气,紧紧的握着月浓的手,孔县君冷眼看着月浓,心里冷哼了一声,狐媚子!但她没有同裴县公一样对她喊打喊杀,只要月浓一天在裴家,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裴县公离开后,叫来了裴二,“姜家的人走了?”

    “是的。”裴二眼底有着浓浓的倦色。

    “姜娘子少了多少嫁妆?”裴县公问。

    “大约有两千贯左右,还有京郊附近的一百亩良田,这不大好估价。”裴二苦笑,“这还是连片的。”大哥可真大方,为了一个婢女什么都不要了。

    “这么多?”裴县公吃惊追问,儿媳妇陪嫁丰富他知道,但她嫁入裴家一年,怎么能少了这么多嫁妆?

    裴二低头不语,少掉的都是孔县君让人拿走的,说是要补贴家用,裴二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给妻子的聘礼里都有大嫂的陪嫁。

    裴县公叹了一口气,从博物架上取下一只木匣,递于儿子,“这些东西你去处理了,换了铜钱后就给姜家送去,那百亩良田就算出两倍的价格都要赎回来。”

    裴二打开木匣一看,里面居然还是房契和地契,“父亲!”这可以裴家的老底了!

    裴县公对他摆了摆手,“我原想拼着一张老脸不要,都要让那孽畜去把媳妇求回来,可现在想想还是算了,不然求回来了也是结仇,还不如现在就这么算了,大不了就没了爵位。”他亏欠的望着次子,“就是为难你了,原想给你在京里找个位置,现在你可能要外放了。”

    “我没关系。”裴二略一迟疑,“父亲,姜家真会动我们家爵位吗?”

    “这孽畜做了这种事,姜家还对我们这么客气,难道他们脾气就真那么好?”裴县公挥了挥手,“别省着用了,这孽畜是没指望了,家里将来就靠你了,我一定替你找个好职位。”如果姜家来的姜大和姜律大发雷霆一顿,或者是再让几个小娘子来一顿下马威,他心里说不定还安定些,现在这样绝对不可能善了了。

    裴二坚定道:“父亲,我要去安西。”

    “安西?你想入军营?不行!”裴县公立刻反对,“我就你这么一个成器的孩子!”

    “父亲,安西如今跟突厥摩擦不断,我猜近几年定有大乱,我习武多年,自保之力总有的。”裴二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要靠文职慢慢熬,那些一流世家子都轮不过来,更别说我了,唯独军功才行。再说我娘子已经有身孕,生了孩子,不管男女我也算有后了。”

    裴县公还是迟疑,裴二下跪道:“求父亲成全!”

    “你!唉——”裴县公忍不住想,要是二郎是长子,他娶了姜明月,结果肯定会不同吧?他们家靠着姜家,定能更上一步,“你去吧,家里一切有我。”他还是将木匣推给了儿子,“该用的地方还是要用的,家里就靠你了。”

    裴二点头。

    “你去处理吧。”裴县公叹气,整个人就像是老了二十岁,背也佝偻了。

    裴二回到房里的时候,他的新婚妻子就迎了上来,“郎君,你回来了。”新妇丁氏穿着一身水红的襦裙,面带羞涩的望着夫君。

    裴二对她温和一笑,“今天孩子怎么样?闹你了没有?”

    “孩子很乖。”丁氏脸色红红的望着裴二,“夫君,这个给你。”她将一个荷包递于裴二。

    “给我新作的荷包吗?”裴二已经很累了,但还是提起了精神同妻子说笑,他不能跟大哥一样,家都不能平,谈何前途?他一摸荷包,里面似乎放了几张纸,他惊讶的解开荷包,里面居然是几张地契,“这不是的陪嫁田吗?”

    “我听说家里手头有些紧,我没什么太多的陪嫁,这个就给你处理吧。”丁氏低声道,她不过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跟姜氏女显然是不能比的。

    “哪能用你的嫁妆!”裴二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夫君,没关系的,我的还不是你的!”丁氏清澈的大眼望着夫君甜甜笑道,“我有你这样的夫君就足够了。”

    “娘子,我——”裴二动容的望着妻子。

    “你想去安西是嘛?”丁氏靠在丈夫宽厚的肩头说,“你放心吧,我会把家里照顾的妥妥帖帖的,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她一脸幸福,能嫁给这样的夫君是她的福气。

    “你怎么知道?”

    “傻瓜,你是我的夫君,我能不知道吗?”丁氏吃吃笑道,笑声似银铃。

    “对,我是傻子。”裴二低头亲了丁氏红润的面颊一口。

    “坏蛋!”丁氏红了脸,推开他往内房走去。

    裴二搂住了妻子,“卿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二郎,你要答应我,到了安西一定要注意安全。”丁氏抚摸着丈夫的衣襟道。

    “当然,我还要活着回来,给你请封诰命!”裴二豪气大发的说。

    “我只要你能平安就开心了。”丁氏被丈夫哄得直笑,小夫妻两人的甜蜜成了沉闷裴家唯一的亮色。

    裴二休息了一晚上,恢复了些精神,想先把被大哥典出去的良田赎回,裴二手里握着自家的田契、地契,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丁氏给他穿上了一件新作的衣服,然后对着他傻笑,裴二好笑的望着她,“为何发笑?”

    “夫君真俊美。”丁氏憨憨道。

    “真是傻丫头。”裴二眼底浮上了浅浅的笑意,柔声道,“晚上不要等我了,我会很晚才回来。”

    “嗯。”丁氏柔顺的点头,要是没身孕,她肯定等丈夫回来,但现在有孩子了,她一定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裴二笑容等出了房门后,就消失了,他步履略显沉重的往外走去。裴二原以为去要回良田会很吃力,却没有想到来人居然很热情的接待了他,并且愿意以非常低的条件换回裴大换出去的良田,这让裴二非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有一种惶恐,他不怕花钱,就怕欠人莫名的人情,“是我们毁约在先,这些是王郎君应该收下的。”

    “二郎君,无须如此多礼,哈哈,说来我那间别院也不值多少钱,哪里值得用良田来换,说来都是我那孩子太不懂事!要是我知道此事,是绝对不允许他做这件事的!”那姓王的中年男子一脸生财和气的笑容,脸上的肥肉一颤颤的,甚是可亲。

    “买卖交易全凭双方自愿,我阿兄是自愿交换,哪里有什么值不值的。”裴二淡淡一笑,坚持将手中最好的良田给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笑容微敛,仔细打量着裴二,看上不过弱冠之年,但气度十足,跟他那傻子兄长完全不同,中年男子心中一动,他原只是看在姜家的面子上有意放裴家一码,见裴二如此,到也不愿意真得罪裴家了,有子如此何愁不翻身?中年男子暗暗叹气,这二郎倒是可怜了,不是长子,不然跟那姜氏女也是一对良配。这姜家还真有意思,旁支刚跟裴家闹翻,嫡系又来透信想帮他一把了,中年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既然二郎君坚持,那王某就受一半良田。”他见裴二还欲在说话,“二郎君是看不起王某,不想交王某这个朋友吗?”

    “当然不是。”裴二见中年男子如此说话,拱手道:“裴某谢过王郎君好意。”

    “哈哈——这才爽气!”中年男子拍着他的肩膀,“走,兄弟我们去喝上一杯,你还想当些地契?可要我做个中人?”

    “劳烦王兄指点了。”裴二从善如流道。

    裴二的动作很快,在姜家拉嫁妆的第三天,就凑齐了一千贯以及被裴大送出去的良田上门了,裴大始终没露面,裴县公也没让他露面,现在家中的事宜基本都是裴二处理的。

    姜府主人基本都没有出面,杜氏就派了一个侍妾出面核对裴二送来的数目,那侍妾也不接下人递来的数目,只专注的看着自己修建整齐的长指甲,“都收起来吧,不过几贯钱的数目,哪里值得人来费心,我们家娘子每年的脂粉钱都不止这数目。”

    裴二脸色微僵。

    那侍妾一根根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抬头讶然道:“咦?裴二郎君,你怎么不坐?你们这些没眼色的东西,都不知道给二郎君上茶!”

    “不用了。”裴二笑容温文依旧,“裴某尚有事,不便久留。”

    侍妾捂嘴笑道:“二郎君可不是有事吗?听说贵家母亲又病了,要不要请太医署的医正来看看?这么拖下去可不好。”

    裴二眼底闪过怒意,他是孝子,纵然孔县君错再多,他都不容有人来说自己母亲,但以他的个性也不可能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轻浮侍妾口出恶言。

    “哎呀!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太医署的医正那是能随便请的。”侍妾轻拍自己的嘴,“二郎君,没事都往太医署跑几趟吧,以后就不能去了!”

    裴二听到侍妾的话,眼底迅速闪过一丝黯然,姜家果然出手了!他们真——裴二双拳紧握,没关系,他会把裴家失去的都挣回来的。

    侍妾还待讥讽几句,却听一声,“七娘子来了。”侍妾敛了笑容,恭敬的起身,这才是姜家侍妾该有的态度。

    姜元仪由丫鬟仆妇簇拥着进来,看到裴二时,她客气含笑道:“二郎君。”

    裴二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少女,对她拱了拱手,“七娘子,大恩不言谢。”他昨天跟那人喝酒时候,才知道原来国公府二房的管事曾派人上门提点了那人提点了一句,才让自己轻而易举的换回了大嫂的百亩良田。裴二并不认为姜家其他人还会对他们有善意,唯独姜七娘一直对他们很和善,这让裴二感激在心。

    “二郎君客气了,你是有大志向的人,这不过只是磨练罢了。”姜元仪含笑。

    “承七娘子吉言。”裴二对姜元仪再行一礼后大步离去。

    姜元仪转身往姜明月处走去,她乳母不赞同的望着姜元仪,“七娘子,你这样娘子会生气的。”

    “不会。”姜元仪淡然道,“裴二是有大志的人,不要逼得太紧了。再说裴家是无赖,一旦闹翻了,受苦的还是二堂姐。”

    乳母欲言又止,但又叹了一口气。

    姜明月和裴大的亲事在众人议论纷纷中离婚了,裴二也在裴大离婚后去了安西,这让姜元仪一愣,她怎么记得裴二最初做官是京官,而且是文官,后来才转职武官,现在却直接去安西了?不过现在有好多地方跟历史上有点出入,她明明记得赵六是赵旻最小的孩子,怎么后宫却还有这么多妃子怀孕?难道这些孩子都没有生下来?可为什么安贵妃夭折了那么多孩子,明明史书都记载了,难道是妃子品阶问题?不过裴二去安西也好,安西是裴二名扬天下的地方。

    裴二在妻子笑声和鼓励中踌躇满志的去了安西,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裴家在他离开三个月后就被夺爵了。自己娇憨的妻子会因母亲派了过分繁重的家务,导致七个月就早产了,生下了两个体弱多病的双胞胎儿子,熬了不过半年,就先后夭折了。丁氏也因为生产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丁氏的娘家上门来要接女儿回家,但丁氏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坚持要等裴二回来。孔氏知道丁氏无法身孕了,对丁氏就更加恶劣了,丁氏产后失调,凭着一股等裴二的信念,坚持了两年,最终一天清晨躺在她跟裴二的婚床上再也没起来,手里还握着裴二亲自给她打磨的玉簪。

    丁家人上门,将裴家上下砸的一干二净,丁氏的母亲和几个嫂子揪着孔氏的头发把她拖到了门口,丁氏的母亲还咬掉了孔氏的一只耳朵。裴元同在混乱中,被丁家人砍断了右手,原本孔家就靠裴元同在府衙做文书的收入,裴元同断了手,家里就彻底断了经济来源。而裴大也因为屡试不第,转而去考明经科,不录,从此沉迷于酒精中,一次醉酒回家时候跌入深沟,断了一腿,彻底绝了仕途。

    而裴家的娘子、郎君也因为裴家大儿媳、二儿媳连续出事,再无人家肯同裴家结亲。而月浓在孔氏日复一日的折磨中,磨损了所有的貌美,再不得裴大半点怜惜。随着裴家的败落,下人6续被卖,她包办了裴家大部分事务,再一次深夜,她抱着孔氏打翻了油灯,试图和她同归于尽,但被裴元同及时发现救下了孔氏,但孔氏半边身体烧伤严重……

    而在裴二启程去安西之时,安西也传来了一条在京城全不起眼,却让安西大地震的消息——安西都护林靖最爱的侄子突然暴毙了!死时面无安详,肌肤呈现粉红色,安西经验最丰富的仵作验了三天三夜都没有验出他到底是何死因,只说应该不是他杀。这让林靖震怒发狂,安西全程戒严,全安西的流寇被安西最精锐的陌刀兵清洗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找出杀人凶手,只能不了了之。

    林熙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下属传来的消息,几个月的布置果然没白费。

    “阿熙,你在看什么?”姜微好奇的看着林熙,怎么感觉他笑得很——不怀好意?

    “没什么。”林熙望着姜微的目光隐含愧疚,碳火燃烧不完全产生的气能置人于死地还是阿识告诉自己的,他第一次用就来杀自己庶兄,这件事无论都不能让阿识知道,“你怎么来找我了?你不是说今天要跟你堂姐一起去玩吗?”

    姜微一听小脸就拉了下来了,“我才不跟她玩呢!”

    “为何?”林熙问,第一次见阿识跟自家姐妹如此怄气。

    “都是七姐啦。”姜微忿忿道,“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今天约好了大家一起玩,她居然带上了裴大娘子!”她都不知道姜元仪到底在想什么!这么自己扇自己耳光她觉得很爽?

    “为何?”林熙错愕道。

    “她说裴大娘子因为我们姜家打压而退婚了!她觉得她这样太可怜了!所以要带上她散散心!”姜微气道,“她说的我们好像是十恶不赦的恶霸一样!谁打压裴家了!什么我们姜家,她好像不姓姜一样!裴大娘子可怜,二堂姐不可怜吗?二堂姐都不能生孩子了!”

    “阿识不气。”林熙轻拍姜微的背,恢复了女儿身后,林熙对姜微的举动随意了些,“你说裴大娘子因为姜家的打压被退婚了?”

    “没有!”姜微激动的辩驳,“我不信有人会做这种无聊事!”要找人出气也是找裴大,谁去找一个小女孩?

    “当然没人。裴大娘子被退婚是因为裴家被夺爵了,裴家本来无人出仕,如今没了爵位,门不当户不对,人家自然会退婚。”林熙分析道。

    “对啊!”姜微听闺蜜这么一说,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我说我不信家里会有人这么无聊,但姜七对我说什么,家里人哪里需要说什么,只要二堂姐跟裴大离婚了,就有人会这么做,还说不要让我牵连无辜,我哪里有牵连无辜了?难道她的意思是说,二堂姐离婚还是我们姜家仗势欺人?二堂姐就活该被裴大、裴家一辈子欺负死?活该流产?活该生不了孩子?”

    “不许乱说话!”林熙皱眉,“什么死不死的,不喜欢就不理她好了,她这样自然有人来收拾她。”

    “可她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不让她带上裴大娘子,好像就是我不让她嫁个好人家,裴大娘子还在一旁哭,不停说她马上走,不要我们姐妹吵架,她还拉着裴大娘子说不怕,有她什么的——”姜微好难受,除了熊孩子她没跟人吵过架,对于熊孩子她也是动手为主,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人吵架,看两人如此,姜微一阵糟心,也懒得理这两人了,转身就来找阿熙了,“阿熙,我没想让裴大娘嫁个不好的人家,但裴大娘子可怜,二堂姐不可怜吗?讨厌——”她讨厌这个地方,一个人犯错全家被连累,尤其是女人,嫁人后还要被婆婆虐待,还不能诉苦……

    “裴大娘是否能嫁到好人家,跟姜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林熙冷声道,“她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哥哥就足够让她嫁不到任何好人家,要说他们他们家娶不到媳妇才好,谁嫁进去都没活路。”姜氏女都能被折腾成这样,其他门第稍低的些还有活路?时人忠孝,甚至有人因为母亲一句嫌弃儿媳的话而把妻子休弃,大家虐待新妇*的事屡见不鲜,甚至有新妇被大家虐待的连家翁都看不过去,做主离婚放了新妇一条生路。但姜家的女儿是普通的新妇吗?即使姜明月是姜氏旁系女,人家还有一个当大将军的伯父,裴家连这点都看不透,孩子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再说你们家是什么地位?他们家是什么地位?姜元仪把裴家大娘子带在身边,准备让她当妾吗?她这么做根本就是害了她!”姜明月是下嫁,姜元仪来往闺中好友的兄弟怎么可能娶裴家娘子为正妻,当妾倒是有可能,而裴大娘见识了姜家显贵的一面,如果将来求而不得,反而害了她一辈子。

    “阿熙,我觉得我跟她三观对立。”至少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可怜裴家人,裴家再可怜,有二堂姐可怜吗?她永远失去了做妈妈的权利!这对一个想要孩子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绝望的事。

    “别想了。”林熙哄她,“走,我带你去骑马。”

    “好。”姜微眼睛一亮,她还不能单独骑马,一定要有人带,“我原以为我跟能她一起玩的。”她原想两人都是穿越的,应该有共同语言,可她发现她真无法理解姜元仪。

    “我们去别庄吧,那里已经种上苜蓿了,房舍已经在修建了。”林熙扶着姜微上马,坐在她身后。

    “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养女兵?”姜微问。

    “再有一个月就行了。”

    “嘻嘻——阿熙,我们以后带上好多好多女兵出门打猎好不好?”

    “好。”

    姜微被林熙带出去玩了一圈,气消了,人也开心了。而姜元仪则因为带着裴大娘子赴宴,被长辈关了禁闭,甚至连她一心想要烧出玻璃的琉璃厂都在姜怿的做主下,交给了姜元仪的嗣兄处理。裴家的事就这么淡出的了众人的视线,而姜微也恢复了她每天去崇文馆上课、回家两点一线的作息,春去秋来,转眼四年就过去了。

56皇家狩猎场(上)

    阳春三月,已是春末初夏,正是出游踏青的好日子,休息了一个冬天的野兽也都纷纷出洞,在山林间觅食。

    “嗖——”一只离弦的利箭带着呼啸声射中了一只正不住咀嚼青草的兔子,兔子抽搐了几下,应声倒地。

    “好!公主好箭法!”一阵阵喝彩鼓掌声响起,一群衣饰华美、相貌秀美,风度翩翩的少年少女围着一名身穿男装的少女不停的鼓掌叫好。这名少女看上去约有十五六岁左右,容色十分娇美,听到众人的夸奖,眼底露出一丝得色。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一匹玄色骏马朝这里骑来,身姿轻盈矫健,仿佛一道玄色的轻烟般,马上上的骑士一身,马速虽快,但来人始终稳稳的坐在骏马上一动不动。

    “好!”已经有人大声的喝了起来,“好马!好骑术!”秦人好马,只要稍微富裕些的人家都会养上一匹马,尤其是在贵族间,攀比之风盛行,如果外出能骑上一匹好马更是一件能让得意许久的事。能陪衡山公主一起狩猎的都是权贵人家的弟子,对好马的渴求更超出一般人,看到这匹马目光已经发亮了,思忖着是否能自家的马去配|种。

    玄色骏马在离众人百步之遥停下,步履不疾不徐,肌理线条完美、毛发光亮如乌缎般,近看更是神骏非凡。马上之人头带遮脸的轻纱羃离,身着红黑相间劲装,握着缰绳的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羊皮手套,镀银的马具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芒,一双黑色的牛皮长筒靴利落踩在马镫上,腰间悬着一把小短剑,一颗龙眼大的红宝石嵌在剑鞘上,油汪汪的,润泽非凡。

    众人看着来人有些眼晕,这人是谁?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但怎么身后一个侍从都没有?有些小贵女则双目发光的看着来人的服饰,好漂亮的装束啊!回家就照着做一套。就在众人诧异间,就有听到一阵马蹄声,约有十来骑身着黑色劲装的骑士骑马出现,那马匹并没有前者那么神骏,却也各个不凡,且步伐统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卫。

    “姜九?你怎么来这里?”衡山一看来人,脸色先是一沉,随即扬起了笑脸问,“也是来打猎的吗?我们玩一次如何?”衡山有意挑衅,她知道姜微马术不错,但不会射箭。她目光一直落在姜微的玄马上,这是她向往已久的大宛名马,一直想要一匹,奈何大宛马本就少,一旦有什么好马了,第一个肯定是送给她阿耶,然后是她的几个兄弟、叔叔……她想让阿舅给她找一匹,却被阿舅拒绝了,说是大宛马不仅稀少,且大宛马饲养不易,她这么做太劳民伤财,那姜九怎么能有大宛马?她就不劳民伤财了吗?

    姜九?姜家小九娘?众人一听衡山公主的话,顿时来了精神,姜皇后没女儿,把侄女当成了女儿疼,在宫中姜九的地位可不比衡山低,只是姜家小九娘一直深居简出,绝少在众人面前露面,众人好奇的目光就不住的往那遮得严严实实的羃离上瞄。

    “衡山公主。”姜微对衡山拱手行礼,她并不意外会碰上衡山,这里本就是皇家围起来的狩猎场,玄云随便跑一圈就能遇到很多达官显贵,“我只是带玄云骑一圈,不是来打猎的。”姜微不喜欢打猎,她讨厌看到那些小动物在利箭下哀嚎的场景,但每次皇家春狩都是阿姑难得出宫散心的机会,姜微也会陪伴在阿姑左右。

    “来了狩猎场不打猎算什么?”衡山一扬马鞭,“我让你半个时辰如何?”

    “我不打猎。”姜微摇头拒绝,她会骑马但不会射箭,她阿姑和阿娘都不怎么会射箭,射箭会让手指指节宽大、双手变形,阿姑和阿娘坚决反对姜微射箭,姜微自己也不喜欢,她对自己现在一双手非常满意,可不愿意变得那么丑,要锻炼身体学什么都行,何必要射箭。

    衡山见她屡次拒绝,脸色微沉,她身侧一名小贵女扬声道:“姜九娘,公主屡次出言相约,你都不应,莫非是不会狩猎不成?”

    姜家的女郎就是讨厌,姜九是一个,姜七也是,这两人平时出门必然是头戴羃离,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到容貌,那些轻狂的人都没见这两人,就传言她们是如何的貌美如花,什么“姜女美色天下倾”,这么谄媚的词都能被那些人写出来。姜七容色只能说貌美,要说绝色还说不上。好吧,姜九长得是还行,但她不过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罢了,哪谈的上天下倾?

    最可恨的还有人说姜氏家教好,姜氏女矜持端庄,不轻易露面于外人,乃女德之典范,可把不少小贵女呕坏了!姜七、姜九这还是女德典范?这两人除了出门戴面纱外,不一样照样踏青骑马?时下贵女干的事,她们哪一件没干过?姜九七岁就能让太子为她争风吃醋,姜七这些年石榴裙下更是一批为她要死要活的男人,这还是女德典范?

    “我是不会狩猎,也不想杀生。”她才不会理会这种挑衅,真不懂这些小贵女,平时一个个把自己容貌看重的跟什么似地,可到了这种荒郊僻壤就一个比一个穿的单薄,能露多少皮肤就露多少皮肤,她们不知道紫外线和山风是最损伤皮肤的吗?

    “九娘果然心善!”几个对姜微闻名已久的郎君也不顾在场诸多小贵女阴沉的脸大力的夸奖道。

    “各人爱好,无关心善,若真心善,当同姑射仙子般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姜微并不接这种虚浮的夸耀。

    这时山风吹过,姜微面上的轻纱轻轻飘扬,很多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看着那轻纱飞扬,那轻纱果然飞扬了起来,但轻纱下是一个被软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下巴,防风一层薄薄的轻纱怎么有用,姜微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哎——”大家发出了惋惜的轻叹声。

    “我和玄云还想再跑一会,先行告辞。”姜微对衡山略一拱手后,脚轻轻一夹,骏马再次如一道轻烟般疾驰而去。这些年随着大皇子在政事上逐渐冒头,宫里安贵妃言行愈有母仪之态,连带衡山也越发骄横,宫里后妃、大小皇女都避着她走,唯独姜微从来不买她的账,有本事你让阿姑罚我。

    姜微身后的侍卫连忙跟上。

    衡山脸色一阵红白,但她也拿姜微没法子,如果姜微不是皇后的侄女,她有的是法子能收拾她,但她今天要是敢让姜微没脸,下次皇后就会让她去椒房宫里抄一百卷孝经,而且没有人可以救她,母亲让女儿抄写孝经还需要理由吗?就连安太后都不会开口,毕竟她现在还能安享太后的荣华也是因一个“孝”字。

    “公主,你看那边又有一只小松鼠,我们去把它捉来吧!”一名一直爱慕衡山的贵公子见衡山下不了台连忙打圆场。

    “哪里?”衡山抬目望去,果然见一只小松鼠,“快给我抓来!”她一声令下,侍卫们一个个翻身下马,朝树林里走去。

    姜微拉着缰绳,体会着风驰电掣的感觉,玄云察觉到她的兴奋,也兴奋了起来,如风一般疾驰起来,姜微不由自主的低了□体,耳边风声呼呼刮过,她享受的眯起了眼睛,玄云,好姑娘!好样的!这匹玄色大宛马是姜微养过的第二匹大宛马,第一匹玄马是林熙三岁那年送给她的,当时姜微的个头连马腿都巴不上,她好吃好喝的养了三年,盼啊望啊,就期待自己长个子,结果长大了七岁还是一个小豆丁!

    某个小胖娃难受的依依不舍的把小黑马还给了林熙,毕竟林熙比她还需要骏马。那匹被她取名为玄水的黑马跟着林熙四处奔波,帮林熙立下了不少功劳。两年前玄水成功让姜家一匹纯种大宛马受孕,养出了一匹同样玄色的小黑马,这次姜微抱着怎么都不肯放手,亲自给它梳毛喂草按摩,牵着它看星星聊心事,一人一马好的跟一个人似地,玄云也只让姜微一个人骑,姜微骑马从来不用马鞭,玄云是她的好朋友,她怎么可能打朋友呢。

    姜微跟玄云越跑越兴奋,只苦了她身后的侍卫不停的策马追赶,他们胯|下的马匹也不是凡种,但对上血统纯正的大宛马就不够看了,幸好这种名马耐力不好,跑一段时间就会停下。

    姜微是随姜皇后来皇家狩猎区的,姜皇后出宫,自然是随赵旻一起的,赵旻这次不仅带上了皇后宫妃,连子女都带上了,他跟太子、皇子在另一区打猎,这一面是给皇女、同行而来的小贵女游玩的。姜长晖喜欢出宫散心,但去荒郊野外去打猎这种事她是非常不喜欢的。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条件太简单,姜皇后受不了。姜皇后爱美、爱享受、爱吃、爱修炼、爱成仙……就是不爱吃苦。猎区,哪怕是按上了一个皇家狩猎区的称号,本质来说还是一个人迹罕至的荒野,吃穿住行哪有在皇宫和行宫方便?所以姜长晖并不是太喜欢出来打猎,但她的贴心小棉袄给她解决了这个大问题。

    首先姜微让人重新翻修了下狩猎行宫,好吧,其实这不算行宫,就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建筑群罢了,请工匠用陶罐把半山腰的一口温泉接到了姜长晖的居所,解决了姜长晖每日都要洗澡的大问题,然后让人疏通了附近的河道,把堆积的淤泥挖出来铺到附近的荒地去,肥沃了荒地,把荒地圈为一个小农庄,专门种时下各种新鲜的瓜果蔬菜,每年皇家来狩猎时,农庄每天都会派人用小船把最新鲜的吃食运送过来,又解决的最大的吃的问题,让姜长晖爱上了这个行宫。

    当然这个工程并非短期完成的,用姜微说法就是,这是为了享受才动用民力的,那就不能让附近的民众太累,不能催促太急,要让他们在非农忙的时候完成,最重要的是要给他们补偿,所以整个工程都非以皇家的名义,而是姜微让林熙以私人名义去办的。整个工程大约花了三年时间,狩猎行宫修整一新,附近的农户也十分满意,每干一天都有五个铜钱的报酬,时下一斗米也才五文钱,这么丰厚的酬劳为什么不干?而且河道疏通,对他们都有好处,那个小庄子才几亩地,剩下的河泥都被他们铺到自己田里去了,众人对这个结果很满足。林熙也因为这件事,入了赵旻的眼,又听说他是林靖的儿子,对他极为赞赏。

    姜微骑马如一阵风似地冲进了姜皇后的居所,姜皇后正在院子里赏景,她身后跟着高敬德和颜女官,她面前站着清河王,作为禁军首领的清河王,他主要负责皇室贵胄的安危,偶尔同皇后说几句话也不例外,但如果靠近这两人……

    “你来做什么?”姜长晖蹙眉看着清河王,丽颜满脸的不悦,这人越来越烦了,整天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觉得好烦人吗?姜长晖觉得自己看腻他了!

    “没什么,就来看看你。”赵恒一脸好脾气的微笑,看着院中宫侍们在铁丝网上烤肉,“少吃些这种烤食,省得上火。”自从姜七开的食肆率先推出了烤肉和火锅后,这两种食材在宫中也流行了起来,尤其是到了讲究的姜长晖这里,更是花样百出。

    姜长晖懒得回答,她会上火?最近阿识孝顺了自己不少山珍,向她推荐了烤山珍的吃法,她才让人宫侍试着弄一次的。

    赵远只看着姜长晖就觉心里尽是满足,哪怕她现在满脸不开心,“我今天又准备了几个套子,肯定不会破了,我晚上来找你。”

    “……”姜长晖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你从哪里弄来的?”她气急败坏的问道,她明明昨天才把那些该死的套子剪碎的。

    “我很早就让人备好了,你知道,我家羊多。”赵远含笑道,满意的看着姜长晖满脸通红,真是孩子气,真当自己不知道她的作为。提起这个避病套他就忍不住想大大的赞许发明这套子的铃医,居然想出用羊肠做成套子避病、避孕。赵远以往找姜长晖,大部分时候就真只是看看她,跟她说说话而已,赵远别的不怕,就怕阿凝再怀孕。每次想到她生赵恒、流产那两次都闹出那么大动静,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就后怕。

    可有了这套子后他就再也不怕了,他已经派人打听过了,那套子的确能避孕。这样他行事就方便了,也省得阿凝整天修仙,他看她都快走火入魔了,上回要不是他阻止及时,她都想要吃“仙丹”了,那些“仙丹”是人吃的吗?赵旻都在吃,她还敢吃?真是欠教训!

    你也不怕x尽人亡!姜长晖气红了脸,“不行,我这几天要清修,不许你来找我。”她恨那个发明套子的人,自从有了那个套子后,赵远就烦死了。姜长晖感觉自己最近已经摸索到了斩赤龙的诀窍,眼见自己能一步登仙进入筑基!可被这混蛋打断了,可想而知姜长晖是何等的愤怒,讨厌的臭男人!

    “阿嚏!”姜微打了一个喷嚏,翻身下马,谁在背后骂自己?姜微揉了揉鼻子。

    姜长晖不知道让她讨厌的避孕套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弄出来的。说起避孕套的研发,纯属偶然,起因完全是姜微的一时兴起。姜微一直在崇文馆上课,因她乖巧听话,读书也用功,成绩又好,属于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人选,所以她想上什么课,崇文馆的老师都不避着她,唯独有几次姜微发现自己被隔离了,崇文馆有一堂课是趁着自己去午睡的时候上的,而且上完姜微总觉得某些人的笑容很——荡漾?

    姜微就好奇的跟上偷听了,听了一会她就发现这堂课居然是古代的性教育课!姜姑娘顿时囧了,正想不动声色的偷偷溜走之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很重要内容,原来这时候没有所谓的避子汤之类的避孕神器,这时候一般人家的避孕手段就是不上床,妓院倒是有避孕手段,但那都是彻底毁了女人生育能力的那种,正常人家是不可能用的。姜微震惊了,想起了大舅、二舅家里那一堆孩子、一堆妾,比对之下自己家里那么少少的几个孩子……姜微不好意思的想下去了,作为长辈的贴心小棉袄,姜微决定研发避孕套!

    话说性生活和谐也是婚姻的重要内容嘛!她就兴致勃勃的拉着林熙说起了这个东西。把林熙震得脸色都发青了,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他近乎震怒的把姜微身边的侍女一个个的敲打了一顿,怎么都问不出姜微到底从哪里知道这个问题后,林熙才终于相信,这真又是阿识“想”出来的!他第一次用极大的自制力听完姜微的描述,勉强忍住打她屁屁的冲动,去把姜微形容的羊肠避孕套研发了出来,交给了一个不入流的铃医去宣扬,这避孕套瞬间在大秦各大妓院都宣扬开了,当然也有不少贵族人家也爱上了这种,比如说姜家……姜微满足了。

    庭院中的侍从们都围了上来,“小娘子你回来了。”

    赵远寻声望去,就见一名小少女朝他们走来,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乌溜溜的黑眸仿佛尽揽了满天的星光,精致之极的五官犹带着几分稚气,但已可见将来倾国倾城的姿色,赵远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见到当年的阿凝。

    “阿姑、清河王叔祖。”姜微见赵远也在,上前朝两人行礼。

    赵远对她颔首微笑,“皇后,臣告退。”他黑眸里的意思分明是他晚上回来,赵远在离开时目光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那些一直步步紧跟在姜微身后的黑衣侍卫,这些人——

    姜长晖懒得理他,她已经想好了,今天晚上让阿识陪自己睡,看他还有脸来!她摸了摸侄女汗湿的额头,“快去梳洗,别着凉了。”

    “嗯。”姜微点头,往浴室走去,那些黑衣侍从并没有随姜微入内,但从净室中又走出一群青衣侍女,这些侍女除了容貌外,言行举止同那些黑衣侍从如出一辙,为首的一名青衣侍女伺候姜微宽衣,余下人给她准备洗漱用具,姜微全身泡在了温泉池子里,好舒服啊!

    “小娘子,汤泉不易泡太久。”温柔的声音提醒她道,说话的侍女约有十五六岁左右,容貌清秀,皮肤微黑,身材却比寻常女子要高挑健美许多,即便是坐着背部也是挺得直直的,一晃不晃。

    “我就泡一会。”姜微双手趴在池壁上,双腿浮在水面踢水,“白芍你说要是现在就是夏天多好,我就能凫水了。”

    白芍笑道,“小娘子马上就长大了,可不能再贪凉了,不然对身体不好。”

    “可是凫水对身体好呢,别人都说冬天洗冷水对身体好。”姜微说。

    “那对小娘子可不好。”白芍估摸下时间,弯腰扶起姜微,“小娘子先梳洗吧。”她的双手比寻常女子要大上许多,轻轻一拉,姜微整个人就被她拉上来了,她手臂上甚至还有起伏的肌肉线条。

    “白芍,你跟阿熙越来越像了,以后你们可以凑一对了,一个林阿姆、一个白阿姆。”姜微悻悻道,原以为阿熙不在就没人对自己管头管脚了,结果阿熙居然养出了一个白芍。上回她说了一个避孕套,就被阿熙足足念叨了半年,太可怕了!

    白芍笑道:“那是郎君关心小娘子。”她给姜微头发上抹着洗发粉,梳理着姜微的长发。姜微身边的黑衣侍卫也好,那些青衣侍女也罢,都是姜微和林熙这些年养出来的女兵,今年年初林熙选了其中最精锐的三十名拨到了姜微身边伺候。这些女兵一出现在姜微面前,就让姜凛等人察觉到了不同,姜微把大伯和阿耶带去了自己的别庄看了一圈,两人回来什么话都没说,却也允许了这些女兵的存在。

    “白芍,你说阿熙什么时候能回来?”姜微问,冲干净身上的澡豆粉后泡入了加了羊乳的热水中浸了好一会,才又用清水冲干净。

    “五六月份应该能回来了。”白芍给姜微按压着因骑了半天马而略显紧绷的肌肉,将檀木香油一点点的按入姜微羊脂腻白的肌肤,姜微自打十岁后人一下子脱离了幼时粉嫩滚圆的可爱萌娃样,整个人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人也脱去了婴儿肥,身形纤细柔美,活脱脱一个绝色小美人,让姜微十分满意,果然跟自己前世一样,这下可以脱离胖丫头的称呼了!

    只是姜微的改变非但没有引起众人的欣喜,反而让大部分人都很失落,眼看着从小疼到大的小宝贝一下子长大了,变高了,成了小美人了,是不是将来就要嫁人了?失落的姜凌整天抱着沈沁哭诉,不要宝宝长大。这让欣喜于女儿长大成人的沈沁烦不胜烦,她盼阿识长大盼好久了,她们母女终于可以穿一模一样的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玩了,阿识也能迷倒一群小郎君了!凭什么不让我家乖乖长大!臭男人真讨厌!

    姜恪、沈奕、姜凛也很失落,小乖乖长大后,就再也不能诱惑她扑到自己怀里撒娇了,眼看就要便宜某个臭男人了,最近这几人看任何非姜姓的雄性生物都十分不爽,尤其是跟姜微同龄的小郎君,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一直被众人视为姜微未婚夫人选的沈七沈瑨,最近被加重很多课业量,连一直围绕在姜微身边的林熙都被姜凛调出去剿匪了。整天阿熙阿熙的,没良心的小丫头,都忘了从小疼她的亲人了。

    等白芍给姜微彻底按摩完一遍后,姜微已经舒服的睡去了,白芍轻松的弯腰抱起了姜微往寝室走去,刚走入室内就停下脚步,“殿下。”白芍抱着姜微朝大喇喇坐在姜微寝室内的某人行礼。

    赵恒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随意的披了一件紫色罩衫,艳丽的色系非但没有让他显得十分轻浮,反而更增加了他几分俊美,这些年赵恒已经褪去了儿时绝丽若女郎相貌,相貌逐渐转为男子的硬朗,这并非减少他半分的俊美,反而更显得他风姿卓越,无数人都赞太子“仪容端雅”。

    赵恒目光依然落在手中的书卷上,对白芍的行礼反应没有丝毫反应,而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女子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白芍抿了抿嘴,小心的将熟睡的姜微递给那女子,那女子将姜微放在被褥中,同白芍一起退下。赵恒是太子,这里是皇家别院,白芍想反对都不行,反而会把小娘子吵醒。

    白芍是别院五百女兵中唯一知道林熙女儿身的人,她会知道也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的母亲是林熙的乳母,所以她知道自家郎君是不可能跟小娘子在一起的,可白芍并不喜欢姜微另外两个未婚夫人选,太子就不说了,太过霸道了,沈七——白芍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两人心机太深了,不适合小娘子。当然小娘子未来夫婿的人选不是她来决定的。只可惜她家郎君不是男子,不然他跟小娘子多适合。

    赵恒等两人离去后,才放下书卷,偏头看着酣睡正香的胖丫头,或者不应该叫胖丫头了,赵恒伸手轻轻的点了点她面颊,眉头微皱,瘦得跟什么似地,跟小时候完全不能比,真是臭美的丫头,让自己这么瘦做什么?赵恒是最不喜欢姜微改变的人了,越长越丑了!还惹来一堆讨人厌的苍蝇!赵恒想到一个林熙、一个沈瑨,脸色略显阴沉,但很快就微笑起来,再多几个人又如何,胖丫头始终是自己的。

    赵恒很理所当然的掀开姜微的被子,跟她一起睡起来了,他今天陪皇帝打了半天的猎,忍受着那些肮脏的野兽,真是够了!赵恒恨恨想到,他要是当了皇帝,坚决不去打猎,打猎有啥稀奇,喜欢看血还不如去杀人。赵恒躺下就对上一双黑溜溜的大眼,赵恒面不改色,手指一拈,将那条长寿不死的小蛇给丢了出去,真是的,一条蛇活这么长做什么。

    姜微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觉得很热,下意识的翻身,但身体才往阴凉处蹭去,身后的热气又贴上来了,好讨厌!姜微继续往里面缩去。

    赵恒睁开了眼睛,见胖丫头皱着眉头,小脸红红的,身体不停的往墙壁上贴,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脖,果然出汗了,赵恒展开折扇轻轻的给她扇风,看她眉头舒展了开来,才又满意的把她往怀里搂,这丫头怎么这么怕热?赵恒怀疑的看着姜微,以前胖就算了,现在瘦成了一把骨头还怕热,难道是生病了?赵恒偏头看了一眼时辰,起身往外走去,“叫小娘子起来用膳。”

    赵恒倒是挺想留下喊醒她的,然后两人一起进膳不是挺好,可这胖丫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每次防他跟防什么似地。真是的,他又不会吃了她。这也是赵恒最不喜欢姜微长大的一点,自打她满八岁后,连阿婆都不许自己跟胖丫头太亲近了,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是外人吗?要是她能一直跟小孩子一样,然后一天之内变成可以嫁人的大人多好,赵恒感慨。

    “五郎,你什么时候来的?”姜长晖刚也去洗了个澡,休息了一会,就见自己儿子穿着了一身黄栌色的常服,金刀大马的坐在胡床上,旁人看起来极为粗鲁的姿势,在从小受惯装叉训练的太子殿下做来却极为的潇洒不羁,姜长晖柳眉皱了起来,五郎什么时候开始用胡床了?

    “我刚到。”赵恒面不改色道,没告诉他娘,他都已经偷溜她侄女床上去睡了一觉了。

    “阿姑。”姜微带着几分睡意走进来,看到赵恒的时候,有些吃惊,不过还是乖乖的叫道:“阿兄。”

    赵恒略一颔首,下巴微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据说他这副姿态就能引起小娘子欢呼,这是李十九告诉他的,赵恒目光落在某一处,装深沉。

    姜微嘴角略抽搐的低头,这个动作真不好形容!姜微算了算赵恒的年纪,十四了?难怪这样。姜微还记得自己十四的时候,她班里的男同学都整天摆弄自己头发,再想赵恒,也能接受了。姜微只想了一会,就被桌上烤得香喷喷的兔腿吸引住了,上面还撒了孜然,好香!阿熙果然是自己好闺蜜,把孜然都给自己弄来了。

    姜皇后只奇怪儿子今天举止怎么这么怪,但一想他现在这年纪就了然了,果然年轻真好!她回头看着自己贴心小棉袄,见她双目亮晶晶的看着兔腿,抿嘴一笑,“先用膳吧。”都玩了半天,都该饿了吧。

57 皇家狩猎场(中)

    赵恒看着烤的喷香的兔腿,“这是哪里来的?谁打来的?小六?”他记得阿娘很少进野味,每年来此打猎,皇帝皇子们的猎物她大多分给其她后妃了,很少自用。再说胖丫头也不会打猎,难道是小六送来的?

    “那种打来的野兔子能吃吗?一股腥臊味,全是骨头。”姜皇后一脸嫌弃,“这是阿识带来的。”

    赵恒又看到鲜美的菌菇汤,眉头一挑,“这个呢?”这时节还有菌菇?

    “也是阿识送来的。”姜皇后直接道:“除了鱼虾外,余下食物都是阿识带来的,鱼虾是农庄送来的。”说罢姜皇后端起菌菇汤浅浅的喝了一口,她动了,姜微和赵恒也低头先喝汤,宫女把兔腿的肉剔下,切成小块放入碗中。

    饭毕,众人净面漱口后,赵恒才问姜微:“这都是你那个小农庄上弄出来的?”

    姜微听着他不屑的口气,仰起下巴,用更不屑的语气说:“是啊,都是我那个小农庄弄出来的,比不上殿下的皇庄。”为了小庄子姜微还跟赵恒吵过一次,主要是赵恒听说姜微居然跟林熙合弄了一个田庄,醋意大发,差点令人平了那个庄子。姜微见他蛮不讲理,气得跟他吵了一架,吵不过就动手了,结果——姜微打人没注意地形,不小心滚池塘里去了,赵恒为了拉她也跳下去了,等两人爬上来的时候,惹来了一群人围观,整个东宫都轰动了!

    太子和小九娘落水了,能不轰动吗?内侍宫女跟下饺子似地往池塘里跳,奋力救主,全然忘了这两人都会水,而且宫里池塘都是淹不死人的深度……连赵旻都惊动了。何太后和姜长晖知道这件事后,笑出了眼泪,何太后直笑他们两个是一对小冤家。姜长晖搂着快哭的侄女,哄着她喝了一大碗热姜汤,让她在宫里睡了一觉才让她回去。姜姑娘自尊心受伤,连崇文馆都不肯去了,躲在家里躲了半个月,还是姜凛和沈奕轮番上阵才把她哄出来的。想到这件事姜微就生气,熊孩子太讨厌了!

    赵恒眉角动了动,真是小心眼的丫头,还记得那件事,他更丢脸好吧?真是笨丫头,连地形都没看清就揍人,他想拉她都来不及,这件事他足足被小四笑了三天,当然在被赵恒狠狠揍了一顿后,他就只敢背后嘲笑了,“我那些皇庄的管事都是酒囊饭袋,连几只兔腿都弄不出来,更别说菌菇了。”

    姜长晖托腮看着儿子跟侄女争执,这对小活宝从小到大不知道给她添了多少笑料,要不是儿子是太子,她真想把侄女拐来当儿媳妇。

    “那不一样。”姜微听赵恒这么说,生怕他迁怒可怜的农户,忙替皇庄农户解释,“你那些农庄都是良田,跟我的不同。”

    “你那庄子不是良田?”赵恒挑眉,胖丫头为了田庄的事在家哭了半个月,除了三舅母谁都不见,最后还是太傅和大舅把她哄了出来,赵恒真是怕她了,有必要哭那么久吗?小丫头就是太麻烦!担心有人嘲笑就揍好了,就想小四就被自己揍得不敢笑了,后来他也没再过问农庄的事,反正他不认为大舅会允许胖丫头跟林熙太亲近,林熙也没那时间。

    “是荒地,我一开始就种了些大麦、苜蓿,没种粮食。”姜微说。

    “不种粮食,你开田庄做什么?”赵恒问。

    “养牲口啊。”姜微说,“不然我为什么养兔子?不过这几年田应该好了,我听说庄头说今年想种些粮食试试。”姜微这些年就在农庄搞试点改革了,养殖蘑菇、培养蚯蚓养鸡鸭鹅什么的,成效还不错。

    “你养这么多兔子做什么?”赵恒问,他不理解胖丫头养兔子做什么。

    “吃啊。”姜微理所当然道。

    “你肯天天吃兔子?”赵恒怀疑,这丫头嘴挑的很,羊肉只肯冬天吃、夏天只肯吃鸭和鱼虾,秋天、春天也是各有吃法,每顿饭食素菜绝对比荤菜吃的多多了,鲜果更是天天都不能断的,她肯天天吃兔子?

    “我不吃当然有人吃。”她庄子上养了那么多女兵,每天的开销就是一个大数目啊,不吃荤腥她们怎么长身体?怎么有训练效果?这些女兵她耗费的心血可不比培养男精兵少,不然她为什么要挠破了脑袋想农业养殖?姜微这时候要无比感谢上辈子帮他们家做饭的林姨是cctv7的忠实观众,做饭干家务时就爱开着电视,让姜微没事听了不少。

    五百个女兵一人一天一个蛋,都要五百个蛋,更别说姜微给她们制订的食谱还远远不止蛋类,所以农庄这些年的收益,勉强够维持养兵的开销,庄头只能每年给姜家送些新鲜的吃食。连林熙都说养这些女兵的开销,养精卫都绰绰有余了。幸好姜凛和姜凌只去农庄看了一天,没详细问,任姜微胡闹,她愿意把侍女当兵养就养,两人听说过有女将领,但从来没听说过女兵的,女子上战场要男人做什么?饶两人再聪明,都想不到自己侄女/女儿是认真的,更没有想到姜微养出来的这支女兵将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这就是小瞧中二萝莉的后果。

    “你弄的到底是什么庄子?我就说那兵家子根本不会办事,你要是早跟我说,还需要去养荒地?”赵恒趁机给林熙上眼药。

    姜微哼哼不说话,你们怎么知道我跟阿熙的想法?姜微早就想过了,阿熙都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的少年不长胡子还说得过去,但是到了十八岁就不行了,假胡子迟早有被发现的一天,唯一的办法就是想法法子趁早脱身。再过三年姜微估计还能再加五百女兵,这一千女兵就是阿熙最初的家底,她先带着女兵一路坐船去浙江,浙江岛多,日暮西山的南陈现在跟大秦完全不能比,对浙江控制力度肯定不行,她们先在浙江发展,到时候再去宝岛海南、台湾、马来半岛……什么地方不好去?

    等家人都安顿好了,她就跟阿熙走!要是爷爷奶奶大伯他们愿意跟自己走也很好啊,一家人在一起多开心!结婚生子什么的,好庸俗。生孩子做什么?这坑爹的时代,生下来也是让孩子受苦,还不如不生。生娃还要影响身材,说不定还要踏入鬼门关……太可怕了!姜微坚信,只要自己跟阿熙作出了成果,家人一定会支持自己的。所以说中二萝莉的想法永远不是凡人可以理解的,哪怕赵恒已经接近深井冰范畴,也没法了解中二萝莉的想法,毕竟他们之间差了数千年的代沟。

    你这算吃醋吗?姜长晖笑眯眯的看着儿子。

    “你要是想要弄庄子,我的庄子给你弄好了。”赵恒大度道,反正她以后是自己娘子,先替自己管些私产也是正常的,省得她一有事就想着去找林熙,赵恒就想不通那兵家子有什么好,论亲疏他是表哥、兵家子是外人;论地位他是太子、兵家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兵卒,难道还有什么兵家子能解决自己不能解决的事?

    姜长晖微微挑眉,这就想交家底了?

    “没空。”姜微实话实说,她现在好忙,那有什么空帮他管皇庄,再说那些皇庄就是一笔烂账,她才懒得弄。

    “你果然很忙。”赵恒气极反笑,这蠢丫头居然敢跟他说她—很—忙!

    姜长晖差点笑出声。

    “我是很忙啊。”姜微认真说,阿熙不在,农庄上好多事都要自己来操心,她抬头问赵恒和姜长晖,“阿姑、阿兄,我想弄个小纺织作坊,你说是织麻布好还是棉布好?”

    “为什么想到弄纺织作坊了?”姜长晖问。

    “我农庄里一直有作坊,但以前都是弄织毯的。”说起织毯姜微好头疼,“庄子里还有好多织毯,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丢掉就觉得太浪费,我说送给附近的农户算了,庄头就跪在我面前哭。”哭得姜微都怕了,比她还能哭,一个男人哭成这样,他也不嫌寒碜。不过即使送给了附近农户,也不能消耗几条,毕竟有好多。

    “还能比你能哭的人?”赵恒故作惊讶。

    “阿姑!”姜微扑到了姜长晖怀里,不理赵恒,姜长晖笑着搂着侄女,“就是上回你给我送来的那条披肩吗?很漂亮啊,怎么会处理不掉呢?”

    “不是,那个披肩是西域弄来的,那不是羊毛编织的,是羊绒,这是人家的秘技,我不会。”姜微说,“我弄的是最普通的毛毯,比较粗糙,但很保暖。”据农庄试用的人说。

    “有多暖和?能跟棉被比吗?”赵恒问。

    “我不知道。”姜微一愣,“没比过。”

    赵恒沉吟了下,“有多少?”

    “不知道。”姜微闷闷说,她没问过,那织毯是她用羊褪下的羊毛织的,织毯的人都是女兵,或是庄上的农户,家家户户都织,织好了往库房里丢,谁要用了就去库房拿,她哪知道有多少条。

    “你庄上有管事吧?等回了京让他过来,最近里禁军要购一批物资,里面就有棉被和毛毯,就用你的毛毯好了。”赵恒说,他正好给十率弄些军需,她的东西一笔就带过了,一点点小事还值得她烦心?

    “军需?”姜微一听说军需立刻道:“有什么要求?多少大小?要如何保暖?要什么材质的?”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赵恒被她问得不耐烦了。

    “当然要问清楚,军需是国之大事,总不能以次充好吧。”姜微认真说,随即又对赵恒讨好笑道:“还要什么?我这里还有好多皮衣呢!还有很多上好的羊皮、牛皮,都很保暖的。”

    赵恒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胃口倒不小,想独吞不成?”

    “什么独吞好处!”姜微涨红了脸,居然怀疑她的人品,太过分了!“军需物品本来就要高质量的,大家比质量,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我全烧了都不会塞进去!”她忿忿的道,“我才不稀罕你帮我解决呢!讨厌!”

    赵恒僵着脸被她一顿吼,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小人岂敢质疑云水君。”

    姜微自知失言,愧疚的往阿姑怀里蹭,都不敢看赵恒的脸,“对不起嘛。”她嘟哝道歉。

    姜长晖心里无声大笑,面上轻咳了几声,“我去午休。”可惜儿子脸已经黑了,不然姜长晖真想继续看好戏。

    赵恒等姜长晖离开后,双手抱胸冷冷看着姜微,“继续骂啊?怎么不骂了?”

    姜微低着头,“我哪里有骂你,明明是你先怀疑我的。”

    赵恒恨恨的又掐了掐她的脸,“笨丫头。”

    姜微摸着被掐疼的脸敢怒不敢言。

    这时已经走出去的姜长晖折回提醒侄女道:“阿识,你去问问白芍农庄的事,她可能知道。”

    得了阿姑的提醒,姜微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我有毛毯,还有羊皮,我带你去看!”

    赵恒头疼,她现在给他看有什么用?难道他还会管这件事不成?但见胖丫头一脸骄傲,他硬生生的忍了,对石文静使了一个眼色,石文静会意的下去。

    姜微心里憋了一口气,一定要让赵恒见识见识她的羊毛毯,才不是以次充好的货色,那是她用金元加大棒政策从西域商人口中套出来的织毛毯法子。

    白芍得了姜微的吩咐,翻出了几条没用过的毛毯和皮子送来,这些都是铺在姜微牛车里的东西。

    赵恒的近卫首领唐贲正糊涂殿下叫自己来做什么,看到一名青衣侍女领着几名黑甲侍卫过来,黑甲侍卫手中还捧着毛毯和皮衣,心中更是诧异,却听赵恒吩咐,“你看这些毛毯比你们现在用的如何?”

    看毛毯?唐贲第一次听太子这么古怪的吩咐,不能等当上太子近卫的都不是傻子,白芍是姜九娘的贴身丫鬟他是知道的,讨好了小九娘就是讨好太子,她送来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唐贲本着这个精神准备大力夸奖这毛毯,但手一摸这个毛毯,心中一怔,他仔细的翻开了起来,“五郎,这些毛毯比我们现在用的毛毯要更暖和些。”唐贲所在是东宫的十率,专门护卫太子的禁军,姜皇后可不是以往那些空有名声的世家女皇后,是故都赵恒的禁军待遇堪比天子亲卫,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唐贲能这么说就说明姜微的东西真不错。

    姜微一听脸上就带了笑容。

    白芍这才知道小娘子的意图,她示意侍卫将硝好的皮也送了上来,那侍卫行动间皮甲发出轻微的声响,皮靴落地轻而无声。

    唐贲打量了下侍卫的皮甲,随口赞道:“兄弟,你这皮甲不错。”

    侍卫眉眼未动,先给姜微行礼后,放下皮甲,归队。

    唐贲和赵恒的亲卫全部用异色的目光看着白芍身后那十来名黑甲侍卫,那些人一个个站姿笔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唐贲心里啧啧几声,对那黑甲侍卫竖起大拇指,“兄弟有意思!”但其他禁军却不服气了,这是谁啊?这么傲,你们爹娘知道吗?

    赵恒问姜微,“这些皮甲也是你弄出来的?”赵恒是知道这几个黑甲侍卫是女子,也知道她们天天没事就练习走路、站姿,赵恒只当胖丫头小孩子脾气没在意,现在发现这么训练还挺有意思的,带出去有这么一队侍卫,即使是绣花枕头也挺有面子的。

    “我让人做的,是牛皮甲,每副盔甲都花了很多时间呢。”姜微很自豪,阿熙说她侍女的装备一点都不比禁军弱了。

    “这皮甲还有吗?”赵恒饶有兴致的问,“那些毛毯直接送十率。”太子殿下豪气的说。

    “没有,你要皮子吗?是我有好多牛皮,你可以让工匠做嘛。”做皮甲又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耗费工时,“我给你毛毯、皮子,我还有好多肉,你给我粮食。”姜微说出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养上五百女兵好费粮食的,她每年都会从姜家的农庄拉走不少粮食,幸好现在家里还是阿婆和大娘掌家,等以后阿嫂掌家了,姜微就不好意思拿了。

    赵恒点头,“你让你那庄头去找石文静。”十率是赵恒的亲卫,赵恒对十率一向很大方,好处不断,胖丫头那兔腿滋味的确不错,给他们改善下口味也行。

    “好。”姜微笑弯了凤眸,今年应该不会问家里要粮食了吧?拿家里的粮食养兵,姜微总觉得心虚。

    “吱吱——”一阵猴子叫声想起。

    姜微寻声望去,就见一群猴子突然出现在林中,对着众人大叫,除了姜微外,所有人都警觉了起来,赵恒将姜微往怀里一楼,唐贲和白芍一前一后护住两人,禁军和姜微的侍卫团团围住两人。

    姜微困惑的望着赵恒,赵恒面色微沉,“这里是行宫,哪来的猴子?”

    那些猴子冲着众人吱吱叫了一番后,竟然开始朝大家丢石头。

    “啊!”姜微惊叫一声,看着侍卫将丢来的石头挡下。

    “老七、老八你们几个上。”唐贲沉声吩咐。

    “二五以下,上!”随着白芍的一声令下。

    几条身影窜了出去,尤其是姜微的侍卫,身形要比高大的禁军瘦小多了,身手灵活,且这些人手上都戴了坚实的手套,全然无顾忌,脚下一发力就抓住了蹲在地上的猴子,一道银光一闪,猴子尖叫的倒地,脖子已经被戳了一个窟窿。而赵恒的禁军也不示弱,搭弓射箭,几声利响后,几只猴子纷纷落地。猴群受了攻击,开始往后退,几声尖叫后,又丢了一堆石头离开。

    姜微至始至终被赵恒捂着眼睛,“别怕,一切有我。”赵恒轻拍她的背轻声安慰,脸上却露出了莫名的笑意,是谁送了他这么一份好礼物?平时胖丫头哪有那么乖。

    姜微担心白芍她们,想探头往外看,却被赵恒按住小脑袋,抱起她直接回了内屋,赵恒见小丫头睁着大眼满脸担忧,笑道:“放心吧,没事的。”

    姜微抿了抿嘴没说话,赵恒难得见她这么柔顺,心情大好,“明天我带你去山上玩如何?不喜欢打猎,我们就去爬山。”

    “我不去,万一在遇到猴群怎么办?”就算她不会受伤,也会有人因此而受伤的。

    赵恒大笑,“莫说猴群了,就是来了狼群我都不怕。”

    姜微不理解他为什么心情那么好,她脸上分明露出了“我不信”三个字。

    赵恒低头见她睫毛一下下的闪着,长而浓密,仿佛一把小扇子,赵恒突然很想亲亲那扇得他心痒痒的睫毛,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胖丫头难得这么听话,别逼她跳脚了。来日方长。

    外面唐贲正领了几个人军士查找线索,看到最先那几头被杀的猴子,皆是一招毙命,伤口不像刀伤,反而像锥子,忍不住问道:“兄弟,你们用的是什么武器。”

    黑甲侍卫不说话,他们真不是有意卖酷,而是姜微是嘴上说要军令严谨,林熙却是用真实行动来证明不尊军令的后果,执勤期间不和战友以外的人说话是起码的军令,她们谁都不敢违背。再说这些黑甲侍卫大部分都是贫家女,大部分都是因为女儿身被家庭抛弃,世情如此,她们就算偶尔感觉不公也不会认为父母做错了,可到了庄上后她们才知道原来女子能做这么多事。五百战友其中任何一人走出去,都可以自豪的说不比男人差,这就导致了很多人开始看不起男人了,唐贲这些人早被她们打上了军纪散漫的标签,她们自然更是懒得说话。

    其实她们还真冤枉了唐贲,太子的亲卫军哪有省油的灯,只是他们是姜微的侍从,唐贲是认定姜微是未来的太子妃,想着他们是太子妃的侍卫,说不定将来也是同僚,就对他们客气了些。唐贲个性温和圆滑,更像是文官而不是武将,这也是他能当太子亲卫的主要缘故,却不想他一番好意被人漠视至此,不由笑容有些淡了,“这几位兄弟莫非嗓子不好?”

    白芍打圆场道:“她们不是嗓子不好,是有规定,护卫小九娘期间,不能跟外人说话。”她对为首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唐将军问你们问题,怎么不答?九娘不在,大家就是休息了。”白芍编号第一,但她武功却不是最强的,她个性温和又会伺候人,可以近身伺候姜微,才排名第一,二号的功夫才是三十人中最高的。

    二号从腰间掏出一把三棱刺,“这是我们刚刚用的武器。”

    “这不是把枪头拿下来了吗?”唐贲随意的把三棱刺抛了几下,丢还给二号,“娘们的玩意,还不如刀爽快。”这倒是,刚刚那些禁军除了射箭就是用刀,有些避之不及的猴子都被砍成了两段,所以赵恒才没让姜微看。

    侍卫利落的接过不语,她们本来就是女人,砍对她们来说不如刺。

    “兄弟,怎么样?约个时间切磋切磋?”唐贲扯嘴角笑道。

    “时间。”二号简单的回复,眼底起了战意。

    “明天如何?”

    “行。”

    白芍沉默的听完,回头去跟姜微说了这件事。

    “咳——”赵恒咳了一声,放下茶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石文静,他怎么不阻止着点?他的亲卫跟女人打架,打赢了很有面子吗?打输了他们准备跳渭河吗?

    石文静低头不说话,他能说什么?这些人三言两语就定了,他根本没反驳的机会。

    “好啊!好啊!”姜微开心的拍手,“让她们去打,输了我赏黄金十两,赢了赏金子十五两!”姜微没把赢得奖金定的太高,她心里有数,能护卫赵恒的人,都是最顶尖的人才,男女本身体质就有差异,那些禁军各个家境良好,幼时就开始打熬的身体底子,跟她那些从小吃苦受累的女兵是完全不同的。

    “云水君出手真大方。”赵恒以扇敲手道,“什么时候给我也打赏一次呢?”

    “太子殿下哪里看得我上这点金子。”姜微对他皱了皱鼻子。

    赵恒一笑,“丫头,打个赌如何?”

    “不如何。”姜微不上当,她从来不跟比自己聪明的人打赌。

    “不听听赌注吗?赢了我可以给你我名下皇庄一年三成的粮食。”赵恒是何等人,从姜微一开口就问他要粮食就知道这丫头现在缺粮食,赵恒虽不知道她怎么会缺粮食,但不妨碍他逗逗小丫头。

    “输了呢?”姜微谨慎的问。

    “你是我阿妹,我还能拿你怎么样不成?输了就给大家做个样子,在行宫期间做我侍女如何?”赵恒放柔了声音哄她道,“给我泡泡茶,读读书就好,除了阿娘和石文静他们,没人知道。”赵恒烦了每天都要空闲了才能找胖丫头,想着自己每天回来就能看到胖丫头就心情大爽。平时她在姜家他没辙,到了行宫就是自己天下了。

    姜微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赌。”看似惩罚很轻,但姜微从小就不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很多输得倾家荡产的人都是太贪心。

    “五成。”

    “不要!”姜微更坚定了,这人肯定不安好心!她看着赵恒的目光戒备起来。

    赵恒咬牙,这丫头个子长了,怎么聪明也长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好骗。

    “想骗我才没那么容易呢。”姜微哼了一声,转身去找阿姑了。

    石文静上前问赵恒,“五郎,要我去跟唐贲说一声吗?”

    “不用。”赵恒敛了笑容,“让他吃点亏也不错。”唐贲这人不错,武功高、人也够聪明,就是在宫中混了几年,少了当初几分锐气,磨练磨练也不错,要能转好将来还能用,不行就只能弃了。左右逢源、阿谀拍马的人,有李十九他们就够了,他的亲卫首领不需要这样的人。

    姜微兴冲冲的找到了姜长晖,把打赌的事说了,姜长晖果然也很有兴致,招来了她们鼓励的一番,然后告诫她们力量而行,甚至还先赏了她们每人十贯赏钱鼓励士气。

    赵恒听说了这些,不过一笑。当天晚上姜微和姜长晖睡一起了,让某两个同样不怀好意的大小男人悻悻的孤枕而眠。

    第二天一早起来,姜长晖和姜微起身,两人进了朝食,姜微摊开笔墨,正准备把今天的功课完成,却听宫侍来报,说圣人请皇后和小九娘去校武场。

    “去校武场做什么?”姜长晖问。

    “回三娘,圣人说想看看诸家郎君的骑射。”宫侍笑道,“昨天半夜林小郎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头白虎,圣人正高兴呢。”宫侍说。

    阿熙回来了?姜微心中一喜,她还以为阿熙还有几个月才回来呢。

    “白虎?”姜长晖心里冷笑,赵旻和安清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一头白虎就能代表吉兆了?她敲了敲书案,“阿识,我们打扮的漂亮些,今天把衡山的风头都给夺去。”

    “为什么?”姜微好奇的问,“我夺不走她的风头吧。”姜微倒不是不自信,只是她现在只是十一岁,跟已经十六岁的衡山岁数差远了,她还算小女孩,衡山却已经是真正的少女了。

    “我们的贵妃娘娘想给公主选驸马呢。”姜长晖轻笑一声,“就算夺不走,也要让那些小郎君知道,谁是鱼目、谁是珍珠。”姜长晖命人将衣物打开,还给侄女精心挑选衣饰。

    姜微一脸黑线,但是见姜长晖一脸兴致勃勃,硬生生的咽下了劝阻的话。

    而行宫的另一处,“娘子,你就穿这件?”姜元仪的丫鬟迟疑的望着手中的一身男装。

    “对。”姜元仪点头,目光紧紧的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忐忑,是今天吗?如果历史没改变,应该是今天吧?毕竟地方、事件都对上了,白虎都出来了。她坚决不能穿繁琐的女装,不然到时候怎么逃命?姜元仪想破头都没想出林熙到底是谁?按说他这样应该在历史上记一笔啊,怎么他后世就跟消失了一样呢?或许史书的记载真被篡改过吧?就如齐高祖去了安西,赵旻还有其他孩子?姜元仪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这次历史会不会改变。

    安贵妃也跟衡山装扮一新,母女两人嬉笑着往校武场走去,四皇女沉默的跟在两人身后。

58 皇家狩猎场(下)

    衡山今天穿的衣服是她半年前就让织女就开始准备的华服,绚美的红色锦缎上织了华丽的缠枝牡丹纹,配上金玉镶嵌红宝的首饰,精心描绘的妆容,她有自信今天绝对是最美的人。她挽着娘的手兴致勃勃的出发了,校武场上已经来了不少贵夫人,不是宫妃就是公主、王妃,看到安贵妃和衡山公主,正想起身迎接,却听“踏、踏”清脆的皮靴声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眼前一亮,一名戎装少女出现在眼睛,一身墨绿色的利落男装,不知用什么料子做成的,甚是挺直,款式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看着颇为简洁却十分衬人精神气,尤其是两排银扣更显英气也显出了几许华贵。黑色的牛皮腰带束得紧紧的,显出了姜元仪纤细的腰肢,腰间要配了一把看起来颇有些年代的短剑。姜元仪今天的妆容也是偏冷色系,配上利落的军装,姜元仪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衡山和安贵妃的脸都黑了,尤其是安贵妃,心中更是恼怒,谁给她这个胆子,敢比她们更晚到。

    姜元仪却丝毫没有因为安贵妃的怒色而动容,她对安家本就没什么好感,更别提安贵妃因为赵四喜欢自己的事,屡次找自己冒犯,姜元仪冷笑,她从来没有对赵四有任何暗示性的提示,他喜欢自己又不是她能做主的?她不去约束儿子,反而来找自己麻烦,真当自己好欺负不成?所以每次有衡山在场时,姜元仪必然要把衡山压下去。

    就在安贵妃和衡山矜持的入内,准备让众人给自己行礼时候,却听下人一声通报,“三娘子。”

    这下连安贵妃都要转身迎接姜长晖,一看到姜长晖和姜微,安贵妃就一愣。

    姜微并没有穿过分出挑的服饰,但粉黄和粉红的搭配让她粉嫩得跟春天的花朵似地,完全符合她这个年纪,细软的发丝披散至肩头,仅挑了几缕发丝编了几根发辫缠绕成一束,身上唯一的配饰就是一只在日光下闪烁着华彩的发夹。清澈的大眼,精致的容貌,甜美的笑容,纯美的让人心都化了,比衡山看上去更像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无论是姜元仪和姜微,她们的服饰搭配的要点是——衣饰是为人服务的,所以她们衣饰搭配都十分的贴合自己的本身,首饰也是选最贴切的,而她们这么一穿戴就显得衡山满身满头的饰品是那么的繁琐、那么的庸俗……

    衡山甚至有一股要把自己身上首饰全部丢下来的冲动,幸好阿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让她回神,木然的随着阿娘给皇后行礼。

    身为皇帝的赵旻自然是第一个到的,他一眼就看到了皇后,姜长晖以皇后之尊,大庭广众下虽不能跟侄女穿同款的母女装,但也穿了一身海棠红的襦裙,穿着娇嫩的衣衫非但没感觉装嫩,反而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他不由打趣道:“你们这样看着倒像是一对母女了。”

    姜长晖笑道:“可惜阿识不是我女儿,不然说不定就更像了。”

    赵旻大笑:“以前就让你把阿识带到宫里来养,你偏说舍不得,现在后悔了吧?”

    姜长晖说:“是啊,后悔了。”她伸手搂了搂侄女,姜微身体一偏,偎依到了阿姑怀里。

    赵旻笑着摇头,姜家太宠姜九了,这么大了,还护得跟孩子似地,十一岁的小女郎都能嫁人了。

    李十九的姑姑,因生了一个小皇女而提位的李婕妤凑趣道:“依臣妾看三娘今天这么一穿,跟小九娘看着一对姐妹花呢。”

    “我都老了,哪能跟你们比,你们跟阿识才是姐妹花。”姜长晖对后妃没什么架子,她笑盈盈的望着姜元仪,“小七,你这身衣服可真漂亮,这是哪儿的款式?”

    赵旻这转而望向姜元仪,见她一身利落的戎装,不由眼睛一亮,“这身男装看着很精神,要是禁军穿着说不定会更好。”

    姜元仪朗声道:“回圣人、阿姑,这身正是军装,是儿听西域商人偶尔提起才让人改制出来的。”

    姜元仪的军装跟姜微的骑装款式都差不多,姜微最喜欢这种帅气的衣服,奈何自己目前气场不足,驾驭不出那种冷酷美感。

    李婕妤看着姜微的发饰,在看看姜元仪的排扣上镶嵌的钻石,忍不住困惑的问:“小七娘、小九娘,这是新出来的水晶吗?”似乎的比水晶亮多了,李婕妤年纪轻,就喜欢这种亮闪闪的首饰。

    姜微和姜元仪同时一笑,姜元仪解释道,“不是水晶,只是漂亮的石头。”

    钻石本就不值多少钱,对眼下的大秦来说更是,她们用的钻石是西域商人带来的,已经请工匠打磨好了,他们知道姜府两个小娘子都偏爱新奇物品,得了好东西后就跟两人送来了,满满的两匣打磨好的钻石,姜微、姜元仪一人一盒,让工匠做了不少钻石首饰玩。

    “石头?”衡山诧异的掩嘴望着姜元仪和姜微,“你们戴石头首饰?”

    这人智商比她娘还低。姜微和姜元仪同时想到,姜微一扬眉,“玉不琢、不成器,玉也是从石头里出来的?”她和姜元仪同时意味深长的看着衡山满身的首饰,这人戴这么多不重嘛?会得颈椎病的。

    衡山脸一下子挂了下来。

    姜长晖问赵旻:“圣人,不是说有白虎吗?在哪里?”

    赵旻哈哈一笑,“白虎是元昭抓来的,就让元昭奉上吧。”

    “元昭?”不是说是林熙抓到的吗?

    “元昭是我跟林熙取的字。”赵旻解释道。

    姜长晖点头。

    阿熙居然没字?姜微一愣,随即想到他那个父亲肯定不会给她取字的。

    “臣见过圣人、皇后。”清朗低沉的声音传来,林熙一身轻甲、腰佩长刀,英气迫人,引来了在场无数小贵女花痴的目光,好帅!好帅!姜微都可以听到众人心里的惊呼了。

    阿熙好帅!姜微同样目光闪闪的看着林熙,浓浓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阿熙好厉害!

    “吼——”闷闷的虎吼声响起。

    咦?真是白虎呢!姜微看着这头白虎第一反应是,抓这么大的白虎,阿熙没事吧?她担忧的望着林熙。这皇帝太讨厌了,非要喜欢什么白虎,去抓老虎的人很危险,被抓起来的老虎也很可怜啊。

    林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目光柔和,似乎在说我没事。

    姜微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在林熙心目中这笑容足可以照亮他整个人生,但在赵恒心目中,这笑容足可以把他醋死!这么大庭广众下眉目传情,你们当我是死人?太子殿下脸上笑容越发温和。

    姜元仪目光微闪的看着姜微,她真的很喜欢林熙呢。只可惜她未来的人生中似乎从来不曾有林熙的足迹存在,莫非这林熙早逝了?姜元仪有些同情这对小情侣。

    衡山看着林熙,见他容貌俊朗,身材也不似一些武夫般过分的硕壮,而是十分的精瘦结实,忍不住眼底浮起了一丝趣味,姜小九看中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要不要试试看呢?青梅竹马?呵呵,不知他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安贵妃则若有所思的看着林熙,林靖的儿子,又这么得圣人的宠爱,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她目光落在了四皇女身上。

    四皇女低着头不说话,藏在袖下的双手紧握,她小了衡山一岁,今年也有十五了,该考虑驸马的人选了,林熙就是阿娘给自己提过的驸马人选之一。她第一次看到林熙,就喜欢他了,但他跟姜小九——四皇女目光转为坚定,林熙跟姜九是永远不可能的,只要人是自己的,总有一天心也会自己的!

    林熙敬献白虎的过程十分成功,赵旻对他大为赞许,将他收入自己的亲卫,至此林熙可算是一步登天了,在场所有人思度着看来林熙一个驸马的位置是逃不了了。

    姜微也想到了这个可怕的结果,驸马?她眉头一皱,目光又忍不住望向林熙,她最怕的就是被人发现阿熙的秘密。

    林熙对她微微颔首,目光坚定,要当驸马不容易,不想当驸马太容易了。

    姜微一笑,是啊,驸马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就是公主也别想跟她抢阿熙!

    姜长晖看着姜微和林熙的互动,眼底有着隐忧,阿识就这么喜欢林熙?姜皇后第一次正视这个从来没入过她眼的少年,许是因为长子的关系,林熙虽只有十五岁,可气度沉稳宽和,想来私底下对阿识也二十万分的包容吧?阿识脾气骄纵,对他应该是十足的依赖吧?阿识涉世未深,太容易陷下去了,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五郎这么一个论任性骄纵一点都比她差的人。

    姜长晖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是呢!怎么能不喜欢?那种被人掌心呵护的感觉,除了亲人长辈,还有几个人能给你?亲人的呵护可以给很多孩子,且还带着管教,爱人的呵护却是独一无二的、全无下限的纵容……姜长晖眼底带了几分怅然。

    林熙敬献白虎后,就站到了赵旻身侧,而校武场上也开始了骑射比赛,在场很多世家子都知道,这次比赛其实就是另类的选驸马,一个个卯足了劲表现,衡山公主今年十六岁,四皇女十五岁,而五皇女也有十四了,都是可以选驸马的年纪了。就算皇女看不上他们,在场还有不少皇子、公主之女,这也不错嘛!更别说还有不少小贵女,不少人目光都落在姜元仪和姜微身上,尤其是姜微这位含金量可一点都不比公主低啊。

    在场除了姜长晖、姜微和姜元仪心不在焉外,大部分人都十分兴致勃勃,现场不时的响起喝彩声。

    姜元仪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天色,似乎快结束了呢,难道历史真改变了?

    “啊!”一声惊叫,姜元仪手一抖,寻声望去,就见一名小贵女正欲哭无泪的裙摆上的污迹——是一团臭烘烘的不知道是什么组成的东西,那小贵女脸色苍白,身体不停的发抖,显然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她是被熏晕的。

    “啊!”又是一声惊叫,这次惊叫的贵夫人身边的侍女机灵,扑上去护住了主人。

    “有猴子!”随着一人的惊呼,众人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被猴子包围了,那些猴子手上不知道拿了什么,正一坨坨的朝贵人们丢去。

    在场所有的贵人脸色都白了,他们的生活中何曾存在过这种污物,衡山吓得簌簌发抖,尖叫着命令侍女保护自己。

    姜长晖下意识的搂着侄女,轻拍她,“阿识莫怕,只是猴子。”

    怎么又是猴子?难道有人对这里的猴子干了什么?不然怎么会有这种不死不休的仇恨呢?姜微百思不得其解。

    侍卫们正将帝后团团护住时候,又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兽吼。

    “老虎!老虎!”这下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宫妃贵妇们吓得花容失色,惊惶乱窜。

    姜元仪脚都软了,历史上的事真发生了!

    禁军们满头大汗,既要护着贵人们不被猴子砸到,还要去拉乱窜的贵人,还要顾及前来的老虎,忙不过来了!

    “三郎小心!”安贵妃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扑到了赵旻面前。

    姜微和姜元仪浑身一哆嗦,两人同时探头望去,比对下了老虎跟赵旻的距离,感觉有点远啊,当中隔着好些人呢……

    姜元仪感觉自己听到了心里的“咔擦”一声,某个东西又碎了,这就是历史上所谓的贵妃挡虎?那么婕妤挡熊也是这样的?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全都给我退下!禁军是摆设不成!”皇后忍不住了,怒声道:“谁敢再叫一声,统统给我抄女诫去!”

    所有宫妃都噤声了,贵妇贵女们也噤声了。

    阿姑威武!姜微心里给阿姑点赞,身体往阿姑怀里蹭蹭。

    姜长晖安抚的抱着小侄女,怕她被吓到了。

    赵旻感动的搂着安贵妃,目光柔情万千,“别怕,看我来射虎!”赵旻豪情大发的说。

    哦,这对早就和好如初了,理由是赵旻在看到后宫怀孕的妃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后,突然良心发现,愧疚了,发现安贵妃还因此生病后,就更愧疚了,跟安贵妃和好了。

    姜微瞄了他一眼,都有白头发了,脸上也有皱纹了,跟阿姑站在一起就跟父女似地,姜微都替阿姑亏,大爷你不要抢人家禁军的事嘛,射偏了很丢脸的!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一头大猫由孩儿给阿耶抓来吧。”大皇子自告奋勇。

    “阿耶龙威兴盛,区区一头猛虎自是手到擒来,儿臣愿为替阿耶捧刀。”二皇子拱手恭敬道。

    安贵妃听到二皇子这番话,脸色微沉,谁给他这个胆子在这时候插嘴。

    老虎出现了,姜元仪浑身微颤,四下张望,赵四呢?他在哪里?他不会真——

    “啊!——”真正的凄厉的叫声响起,一直被侍卫团团围住的皇四子捂着脸哀嚎,鲜红的血从指缝中飙出,他到底满地乱滚。

    “啊——”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靠着皇四子最近的一名小贵女花容失色的指着一只不起眼的小猴子,那猴子手中赫然抓着一只染着血的眼珠,是皇四子的!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很多人都吓晕了过去。

    “唔——”姜微发出了低低的惊叫声,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发抖。

    “阿识别怕!别怕!”姜长晖脸色也变了,但还是强作坚定的安慰着侄女,她自幼娇生惯养,哪里见过那么可怕的场景,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侄女,她也吓坏了。

    姜元仪脸色煞白,腿也软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历史上写的再可怕,也不过只一笔带过,哪里有现场亲眼目睹那么震惊,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要多疼啊!

    侍女忙去扶她,姜元仪这样的不奇怪,很多人都被这一幕吓晕了。

    赵远脸色一沉,手腕搭弓,一声利啸,锐箭咆哮而出,一箭正中猛虎的左目,而后禁军万箭齐发,那头猛虎顷刻就被射成了箭靶子,而后猴子们也在漫天的箭枝中,尖叫着逃走,留下了一地的猴尸。

    “四郎!”安贵妃看到最心爱的儿子这样,脚一软,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赵旻连忙扶住安贵妃,震怒的唤太医令。

    姜长晖由高敬德扶着回行宫,姜微则被白芍抱着回去,姜微头靠在白芍的肩膀上,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想象四皇子这样到底有多疼。

    林熙略一迟疑,正想上去,就见另一道身影跟了上去,他默默的退下。

    “胖丫头?”姜微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被另一人抱了起来,赵恒见姜微眼睛闭着,手还捂着眼睛,“怎么了?眼睛疼?”赵恒拉下她的手,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睫毛不停的颤抖,知道她是吓到了,低头亲了亲她的眼,“别怕,没人能伤害你。”姜微浑身一僵,眼睛依然不肯睁开,赵恒轻轻一笑,接过丫鬟递来的安神汤,“喝下去,睡醒了,明天就没事了。”

    姜微扭头,不肯喝药,也不肯被赵恒抱,挣扎着要离开,这人越来越过分了。

    赵恒哪里肯让她这么离开,搂着她哄道,“别耍孩子气了,喝了汤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姜微睁开眼睛,只见他满脸笑意,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双目湛然,姜微都能看到他眼底的自己,她抿了抿嘴,“我不吃药。”

    “不是药,就是安神的珍珠汤。”赵恒拿起汤勺喂她。

    姜微喝完,闭上眼睛,赵恒就坐在她身侧,等她呼吸平稳后才起身踱出内室,石文静上前急道,“五郎,圣人大发雷霆,命人彻查此事。”

    赵恒低头把玩手中折扇,上面一片白纸,什么字都没有,他脸上泛起惯常的讥笑,“查吧,挖得越深越好。”老头子真是老了,开始担心了吗?

    石文静冷汗从额角滑到衣领。

    “走。”赵恒道。

    “走?”石文静一愣。

    “当然是去看我的好哥哥了,真是可怜,将来就是独目了。”赵恒语气极是怜悯,如玉碾似的脸上带着似慈悲的笑容,越发显得他俊美若谪仙般。

    石文静只觉后背又冒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山风一吹,他打了一个寒噤。

    赵恒走了几步,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阿娘和阿识今天都吓到了,别让旁人惊了她们,阿识那儿让素影去陪。”

    石文静应声,素影是赵恒身边唯一的侍女,她的任务就是伺候姜微,“刚刚清河王也派了一队侍从来,说是现在外面乱,派几个人来先来护着。”

    “清河王——”赵恒微微含笑的重复了一遍,“很好。”

    石文静头几乎要垂到胸里去了。

    赵恒来到赵四的房间时候,里面一声声惨呼声,“疼!好疼!阿耶、阿娘,我好疼!”

    “四郎,不怕,阿娘在这里!阿娘在这里!”安贵妃握着儿子的手,泪水不停的流下。

    “废物!都是废物!没听四郎喊疼吗?为什么不给四郎止疼!”赵旻怒骂着太医令。

    太医署的大小太医跪了一地,“圣人息怒!圣人息怒!”

    “阿耶!阿耶!”赵四混乱的要抓着自己的脸。

    赵旻紧紧的握着儿子的手,“四郎,阿耶在这里!”

    真是父慈子孝、兄弟友爱啊,赵恒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垂,脸上一派肃容。

    赵旻看着若朗月清风的赵恒,在看到躺在床上惨呼的四子,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一样东西就朝赵恒丢,“你四哥这样,你身为弟弟去哪里了?”

    赵恒不躲不避,让汤碗打翻在自己衣服上,“阿娘受惊了,我先去安置阿娘了。”赵恒语气甚是平稳。

    赵旻听到他提起姜长晖,眉头皱了皱,“你阿娘如何了?”

    “喝了安神汤,先休息了。”赵恒说。

    安贵妃听了暗恨,什么时候不好受惊,偏自己儿子受伤的时候受惊,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四皇子这时候疼得已经神智模糊了,一会叫阿娘、阿耶,一会就是大哥、阿姊,听得安贵妃、大皇子和衡山公主泪水涟涟,赵旻心里堵了一口气。

    “七姐姐!”四皇子又开始喊其他人了。

    七姐姐?赵旻尚未反应过来,安贵妃突然眼睛一亮,“快!把姜七娘叫来!说是四皇子要见她!”要是四皇子没受伤,安贵妃是绝对不会让四皇子见姜七的,可现在儿子都受伤了,就是儿子要天上的月亮她都要去摘下来,更别说是一个姜七了。

    姜七娘?赵旻略一沉吟,想到了那个戎装少女,看着可怜的儿子,心中一动,只是这件事有点不好办,如果小四没受伤还行,受伤了姜家不一定肯应,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姜元仪是被丫鬟扶着房里,一回到房里,她一头扑到了乳母怀里,眼睛紧紧闭着。

    乳母大为心疼,连忙伺候姜元仪梳洗,又命人给姜元仪熬安神汤,哄着小娘子喝下,乳母如幼时般将小娘子抱在怀里,一下下的拍着,“小娘子不怕,不怕啊,事情都过去了,什么事都结束了。”

    “阿姆,你说眼睛会不会很疼?”姜元仪傻乎乎的问。

    乳母见聪慧的小娘子都吓傻了,心都快疼碎了,“小娘子当然不会疼,我们回去就好了,回去大家都会护着小娘子的。”

    “嗯,我要阿娘——”姜元仪脸埋在乳母怀中,她今天真被吓坏了。

    “七娘子,安贵妃唤你过去。”丫鬟在外小声通报道

    “叫我什么事?”姜元仪困惑的问,安贵妃这时候叫自己做什么?

    “是四皇子想要见你。”丫鬟声音更轻了。

    姜元仪还没有什么反应,她的乳母脸色大变。

    “四皇子要见我?”姜元仪一怔,“他现在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吗?”让太医好好看病才是正事啊,他那个伤口很麻烦吧,没消毒抗生素什么的,他一旦感染都有生命危险啊。

    “小娘子,我们不能去!”姜元仪的乳母断然道,“他们安家欺人太甚!”

    “阿姆怎么了?”姜元仪困惑的望着乳母,为什么阿姆这么生气?

    乳母见小娘子满脸不解,她压低声音解释道:“小娘子,你可不能去,这一去你就是四皇子妃了!”

    “什么!”姜元仪脸色都变了,“他还比我小两岁呢!”她怎么可能去嫁比自己还小的男人。

    “这不是小不小的问题,而是——”乳母大急,四皇子都是瞎子了,怎么配得上他们小七娘!小七娘是他们二房的宝贝,不仅娘子疼爱,阿郎和夫人也是百般呵护,不然哪能留她到了十五岁才开始给她挑选夫婿,就是想让她在十九二十左右出嫁的。赵旻的大皇女十二岁出嫁,十三岁流产,十八岁就死了。二皇女有皇后做主,留到了十七岁才嫁人,现在生了两个孩子,夫妻恩爱,活的健健康康的。

    也就那些不懂事、或是不把女儿当回事的人家,才把十一二岁的小女郎嫁人早早嫁人。他们姜家爱护的宝贝,可不是被他们安家来糟蹋的!莫说四郎已经瞎了,就是没瞎都别想娶他们家小七娘!安贵妃之前的嫌弃,姜家人嘴上不说,谁看不出来?要不是碍着太夫人的面子,姜怿早就不许孙女去关雎宫了。也太自作多情了,就四郎就样,他们还看不上眼!

    “阿姆,那我们怎么办?”姜元仪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不怕,我们慢慢换衣服,先派人找皇后做主去!”乳母肯定的语气让姜元仪安心了许多。

    姜长晖并没有入睡,宫中经历了多年风雨,姜长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那么血淋淋的事,一旦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洗漱了一回,靠在床榻上,颜女官和高敬德都围在她身边,她就安定了下来,颜女官端来了安神汤要给姜长晖喝,姜长晖问:“阿识呢?”

    “喝了安神汤睡下去了。”颜女官没敢说是赵恒喂的,毕竟赵恒都没来看姜长晖。

    “把她抱过来吧,可怜的孩子今天已经吓坏了。”姜长晖心疼道。

    颜女官颔首,不一会姜微就揉着眼睛自己走来了,姜长晖惊讶的问:“吵醒你了?”

    “没有,我本来就没睡。”珍珠汤又不是镇定剂、安眠药,她刚只是装睡,想让赵恒快点走,赵恒走后她洗了个澡,心情也平复了些,“阿姑——”姜微闷闷的蹭到了阿姑怀里。

    姜长晖只当她吓坏了,顺着她细软的发丝,“没事了。没事了。”

    姜微点点头,心有余悸,“阿姑,四郎不会有危险吧。”万一伤口感染什么的,感觉好可怕。

    “应该没事吧。”姜长晖也吃不透,但她也不愿意现在去看四郎,她实在怕了四郎那狰狞的样子,更别说现在安清肯定不愿意见她。

    “那猴子好可怕。”姜微拉着姜长晖的衣襟,“昨天它们也来找我和阿兄了,我们被侍卫护住了。”姜微总觉得四郎这件事不同寻常,一般来说,猴子怎么可能近四皇子的身呢?他身边的侍从下人又不是瞎子,可一想到昨天如果他们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落到四皇子的下场,姜微后怕不已,身体不住的往阿姑怀里蹭。

    “什么!”姜长晖大惊,“你们昨天遇到猴子了?”

    “嗯。”姜微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姜微说的也不详细,毕竟具体经过她都被赵恒捂住眼睛了,只听到猴子的叫声。

    姜长晖脸色发青,“这么重要的事你们怎么没跟我说!”她问颜女官和高敬德。

    两人对视了一眼,高敬德道:“三娘,是五郎不让我们说的。”

    姜长晖听到赵恒的吩咐,脸上露出疲色,“罢了,他大了,随他去吧。”

    “阿姑,阿兄他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姜微连忙安慰姑姑道,“而且我们还有侍卫,阿兄的侍卫很厉害,我的侍卫也很厉害。”

    “你的侍卫就是那些女侍卫吗?”姜长晖听侄女这么一说,提了些兴致,说来若没今天这一出,说不定她们两人还开开心心在行宫里看人比斗热闹。

    “是我跟阿熙一起练出来的女兵呢。”姜微替阿熙在阿姑面前刷好感度,将来万一事泄,说不定阿姑能救阿熙。

    “阿熙——”姜长晖见侄女提起林熙神色都变了,眉飞色舞,略一沉吟,“阿识很喜欢林熙?”

    “嗯,阿熙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姜微强调道,她打小就没什么朋友,林熙真是她第一个朋友,对她又那么好,姜微心目中,阿熙跟家人一个地位的。

    “阿识想嫁给林熙吗?”姜长晖问。

    “嫁给阿熙,可以嘛?”姜微有些迟疑,她不想嫁人、也不想生孩子,嫁给阿熙也行啊。可阿熙呢?如果她将来有喜欢的人怎么办?自己不就是耽搁她了吗?而且阿熙愿意娶她吗?姜微还记得她那次说要嫁给阿熙时,林熙那张脸要有多黑就有多黑了。

    “有什么不行,如果你真想嫁他,阿姑给你做主!”姜长晖语气坚定道,什么世家寒门,都给她滚一边去!“林家又不是我们姜家的仇人。”

    “仇人?”姜微眨了眨眼睛,不理解阿姑怎么扯到这个上面去,阿熙肯定不是他们家仇人。

    “没什么,我们睡吧。”姜长晖自知失言,笑着摸着侄女笑道。

    “好。”两人刚躺下休息没多久,就被颜女官喊醒了。

    “安清让小七去陪小四?”姜长晖仅有的睡意全消了,“她想得美!她以为自己是谁!”

59赵恒的萌动

    姜微也困惑的起身,不解的望着阿姑。颜女官小声在一旁解释着原因,姜微一下子清醒了,怎么可能!四皇子那脑残样就算没受伤也不可能好吧,受伤了就更不可能了!

    “让小七过来。”姜长晖下令道。

    宫侍们联盟出去传令,不一会姜元仪就跟着乳母过来了,她眼底犹带着几分茫然,一张小脸白白,看着甚是可怜,饶姜长晖不是太喜欢二房的人也觉得这孩子今天受苦了,“不想出门就就在这里,没人能逼你做不情愿的事。”姜长晖柔声嘱咐道。

    “我知道阿姑。”姜元仪感激的点头,她刚真怕被人送到赵四那里,她根本就不喜欢赵四。

    姜长晖等姜元仪退下休息后,摸了摸姜微的小脸,“阿识该睡了。”

    “阿姑你去哪里?”姜微拉着姜长晖的手问。

    “我去看看小四。”姜长晖道,她是不想过去的,但赵旻都让小七过去了,她要是不去说一声,安清真当自己死了呢。

    姜长晖担心自己离开后姜微睡不着,让颜女官陪姜微一起睡,姜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小九娘还在想四皇子的事吗?”颜女官柔声问。

    “不是,颜姨你睡,我不翻身了。”姜微愧疚的说,她不是在想赵四的事,她是在想赵恒。姜微再迟钝也不会认为她跟赵恒感情好到可以到随便亲自己的地步,她三个哥哥也很疼她,祖父、外祖父、大耶耶、耶耶也疼自己,也在她长大后,他们甚至都不抱自己了,更别说是亲她了。赵恒他想干什么?姜微想到宫里好多人对他们的打趣,难道他真想让自己当太子妃?姜微一想到这个可能,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娘心善,这些年宫里都是太太平平的,宫妃们相处也和睦,其实在前朝的时候,先帝有近四十个皇子呢,夭折了近二十个,成年后因卷入前朝旧事死的死、废的废,如今也就只剩五六个了。”颜女官用感慨的语气说起了宫里的秘闻。

    赵恒对姜微的举动,从来没瞒着她跟高敬德,他们跟皇后、姜家想的不同,姜家不愿意小九娘当太子妃,可在她和高敬德看来,小九娘当太子妃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所以两人有事没事会说些前朝旧事当床前故事给小九娘听,让小九娘提早适应宫里的生活。五郎年纪愈长,心思就越难琢磨,跟三娘也越发疏远了,两人总觉三娘和清河王的事已经被五郎发现了,可五郎一声不吭,这样的平静让两人心里十分不安,就怕五郎哪天会突然爆发。五郎这些年唯一能入眼的也就小九娘了,小九娘性子乖巧柔顺,有她陪着五郎,对五郎对三娘都好。五郎论出身论容貌论才华,哪样不是顶尖的?也就脾气差了些,可他对小九娘可是耐着二十万分性子的,性子好得很。

    姜微板着手指算了算,有些不确定的问:“颜姨,你说先帝有四十个皇子,现在就活了五个?已经死了三十五个?”

    “对。”即使在黑暗中看不清姜微的脸,她都知道小九娘心里有那么多的惊讶,她轻轻一笑,“莫说先帝了,便是□□爷的皇子如今也就剩三个了,清河王是最小的。”

    这是何等的淘汰率啊!姜微冷汗都出来了,“都死了?”

    “也不都是死于争斗,有好些个也是岁数到了走的,还是留了香火的。”颜女官唏嘘道,大秦连续两朝没嫡子,储位纷争激烈,先帝不是长子,却是□□第一个长大成人的儿子,当年为了打压下面的弟弟,手里染上了不少鲜血。许是因为这个,先帝最厌恶的就是儿子们争权夺利,当初安太子还在时,下面皇子还算安分,可等太子一死,底下皇子就闹翻了天,先帝一怒之下,杀了三个废了三个,圣人之所以能安分继承皇位,还不是因为他当年最听话最心软。先帝自己杀戮果决,却不喜欢儿子这样。

    姜微听着颜女官的分析,点头道:“我觉得先帝选择的对。”

    大耶耶跟自己分析过,赵凤翔和先帝执政手腕都太过强硬,当年在他们手下办事的臣子日子都不好过,立国之初的确需要这样的皇帝,可现在秦都已经进入稳定期了,就不需要这种皇帝了。撇开私人感情不说,赵旻当皇帝没什么太过惹人非议的地方。基本上只要他不跟李隆基一样,晚年来个大逆转,将来史书对他的评价肯定不会低到那里去,肯定能得个明君的称呼,他运气好赶上了好时代了。

    颜女官听着小九娘一本正经的口吻,心里暗暗发笑,“所以小九娘不用太担心四皇子了,有太医精心医治,四皇子肯定会没事的。”

    “嗯。”姜微轻轻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怀疑,伤赵四的人难道是赵恒?

    皇四子的伤不仅让太医署的太医全到了,连军中治疗外伤的军医都到了,太医们下了大剂量的安神药,让四皇子安睡了下来,然后由军医执刀先将四皇子眼眶附近的烂肉挖去,再一点点的上药……

    整个过程除了面不改色的军医外,连太医署的太医们都惊得面无人色。赵旻和安贵妃早就受不住退下了,大皇子和衡山公主也吓跑了,唯独二皇子一直在旁看着,还时不时的给弟弟擦拭汗水。

    “三郎,你说小四以后怎么办?”安贵妃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不停掉落。

    “阿清别担心,我会给四郎安排好一切的,给他一个最好的封地,让他娶个贤惠温柔、会照顾人的王妃。”赵旻安慰着爱人。

    “封地?不,小四不去封地!他这身体怎么能去封地!”安贵妃不停摇头,大皇子都没有去封地,大皇子成年后册封靖王,大秦并没有靖这个封地,因此大皇子并没有实封,这倒不是因为赵旻不喜欢长子,而是因为他太喜欢长子了,一心要把他留在京城,如果让他封了实地,他担心谏官们不停的喷自己,喷到他让大皇子去封地位置。

    “我当然不会让小四去封地。”赵旻拍了拍安贵妃消瘦的肩膀,“放心吧,老大都大了,以后会照顾弟弟妹妹的。”

    安贵妃头轻轻的靠在赵旻怀中呢喃道:“小四以前就喜欢小七,小七这孩子我也喜欢,以前曾跟阿卢提过一次,可阿卢说起码要留小七都十八再嫁人,我就压下没提,现在——”安贵妃失落的笑了笑,“这两个孩子怕是无缘了。”

    赵旻沉吟良久,“阿清,姜怿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孙女,疼爱的很。”赵旻没太大把握让姜怿答应,“我下旨的话,就怕孩子心里有怨。”对钱雅赵旻可以无所谓的下旨,直接让她跟姜五成亲,可对小四他却有顾虑,就怕姜元仪心里不愿意,最后难受的还是小四。

    “我也就说说罢了,小四会了解的。”安清宽容笑道。

    赵旻理了理她鬓发,“阿清,让我再想想。”

    “嗯。”安贵妃依恋的靠在了赵旻的怀里。

    就在两人手握手,专注等着太医消息时,“圣人,三娘来了。”宫人进来通报道。

    赵旻和安贵妃同时一愣,她怎么来了?

    “圣人,四郎好些了吗?”姜长晖一进入屋内,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她目光看向室内,眼底依然心有余悸,如果五郎不小心的话,是不是现在坐在这里哭的就是自己?

    “太医还在诊治。”赵旻眉头一皱,“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来了?”

    “我喝了药,休息了一会,精神好些了,就过来看看四郎。”姜长晖道:“倒是七娘和九娘都吓坏了,可怜的都吓哭了,我安慰了好些时候,好容易才哄睡了她们。”

    姜长晖提到姜七,赵旻和安贵妃脸色有些异样,赵旻轻咳一声,“既然生病了就好好歇着吧。”赵旻知道姜家不一定愿意把姜七嫁过来,但看到姜长晖这么嫌弃,他心里还是浮起了不悦,他的儿子即便渺了一目也足够配的上任何人!

    “啊——”赵四凄厉的叫声再度响起,安神药失效了,他被疼醒了,拼命的想要挣扎,但被人牢牢的按住,一动都不能动,剩下的一只独目疼得几乎要瞪出眼眶。军医丝毫不为所动,他知道自己唯有快点处理完才能让四皇子早点休息。

    姜长晖又被这惊叫声吓白了脸,安贵妃扑到赵旻怀里放声大哭,赵旻也无心应付姜长晖,姜长晖连忙告退,太可怕了!

    二皇子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军医一刀刀的将肉一点点的剔除,鲜红的血从眼眶中滑落,整个眼眶只剩下一个大洞——二皇子眼底浮起了不易察觉的疯狂,近乎痴迷的看着四皇子的惨状,待军医将整个伤口处理好,赵四已经奄奄一息了,二皇子退出去向赵旻和安贵妃回报了赵四的情况,安贵妃现在看二皇子就不顺眼,厌烦的挥手让他下去。

    二皇子步伐有些虚浮的往外面走去,脸上带着一丝激动的潮红。

    “你今天太冲动了。”细柔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二皇子回头,就见四皇女安静的站在自己身后,四皇女是衡山身后影子般的存在,众人对她的印象极为模糊,其实四皇女容貌精致娇柔,比衡山还要美上数分,当然二皇子对亲妹妹是非常熟悉的,他咧嘴一笑,“我冲动什么?我什么事都没做。”

    “昨天围攻小五的那些猴子不是你弄的?”四皇女细声道,她虽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呵呵……”二皇子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你这样万一被皇帝和贵妃发现了怎么办?”四皇女问。

    “他们怎么会发现?你信不信老头子一知道昨天猴子的事就不会查下去了。”二皇子轻笑一声,兄妹两人肩并肩的走着。

    “万一贵妃要查呢?”

    “她不敢,小四喜欢看兽斗、爱驯兽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二皇子笃定道,“宫里的事是经不起查的。”

    “你花了三年功夫,就为了今天挖他一目,值得吗?”四皇女不解,“即使这样,为何不毁了老大?”她一直以为他这么干是想弄掉老大。

    “想知道?”二皇子柔声问,老大当然要死,但绝不是现在。

    “嗯?”四皇女抬头,“啊——”她低低的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二皇子抱了起来,“你疯了!”她骇然惊呼,“这是什么地方!”

    “放心,今天没人会有心思来关注我们。你真该看看老四今天那样子,哈哈哈——”他的笑声低而尖锐。

    四皇女头往后仰,眉头紧皱,“你轻一点。”

    “对不住,我忍不住,你先忍忍。”二皇子语气温柔,但动作仍十分粗鲁。

    四皇女眉头渐渐的松开,“阿兄,你帮我查一人。”

    “谁?”

    “林熙林元昭。”四皇女喘息道。

    二皇子身体微微一顿,引来了四皇女不依的低喃,他挑眉笑道,“姜小九的人你也敢动?你不怕她找你麻烦?”

    四皇女不屑一笑,“姜小九能找我什么麻烦?难道她还能嫁给他不成?”

    “你不会是喜欢上林熙了吧?”二皇子咬着妹妹的耳朵轻笑。

    四皇女手搂着他脖子软语道,“阿兄你不喜欢吗?林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林家可是有军权的。

    “囡囡喜欢的我都喜欢。”二皇子抚摸着妹妹的脸,深情的低语。

    “我也喜欢阿兄。”四皇女脸贴在了二皇子颈脖处。

    兄妹两人沉溺在背德逆伦的快感中,二皇子的几个心腹默默无声的站在各个地方替两人望风,却没有注意远远有一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了一会后来人轻巧的从屋檐上翻落,几个跳跃,没入了黑暗中。

    行宫赵恒休息的厢房里,宫侍们默默的取走已经换了三次的热水。石文静看着赵恒闭目泡在热水中,欲哭无泪,“五郎,你快起身吧,你身上都已经起皱了。”

    “滚。”赵恒不耐烦的喝道。

    石文静一咬牙,跪在地上视死如归道:“五郎,多跑澡对皮肤不好,会粗糙。”赵恒面色诡异的瞪石文静,石文静头抵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了,他记得有此小九娘曾抱怨过五郎手太粗,不肯让五郎抓她手。

    赵恒气笑不得,不过被石文静这么一打岔,他也没泡澡了兴致,随手抓了一件单衣披上,石文静松了一口气,连忙见干净的换洗衣服递于他。赵恒罩了一件外衫后,走出了浴室,他的浴室同卧房书房相连,中间隔了一个起居室。

    居室中一名绿袍中年文士坐于其中,见赵恒入内起身行礼,“五郎。”

    赵恒眉眼也不抬,“你来作甚?”

    “覃伟刚才领人来探查情况,已查明昨日殿下也受过猴群攻击。”中年文士道,覃伟是赵旻的亲卫首领。

    “哦,他真察了?”赵恒听了文士这话,总算有兴致的回了他一句。

    “想来圣人定会将此事彻查。”中年文士恭敬说,“只是让殿下受委屈的了。”

    “委屈?”赵恒笑,“父亲巴不得这件事是我做的,我又怎么忍心让父亲失望?”安家那三个皇子给他演了这么一场好戏,他不插一脚怎么对得起他们枉费心思的把自己拖下水?

    中年文士沉默。

    赵恒也不追问,而是抬步往卧房走去,中年文士默默退下。此时窗外响起了几声鸟鸣,石文静看了赵恒一眼,推开窗户,一团瘦小的人影团在窗下,将刚刚在赵四处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连二皇子和四皇女的事都说了。

    赵恒厌色一闪而过,随意的穿戴完毕,大步往外走去。

    石文静见赵恒去的方向大惊,“五郎,小九娘这会都该睡了!”

    赵恒扫了他一眼,石文静咽了咽口水,扑通一声跪下,“五郎,今晚真不行,陪着小九娘是颜女官,要是被她知道了,我们以后就难见小九娘了。”高敬德和颜女官平日对赵恒自由进出椒房宫的事睁只眼闭只眼,但要是真被他们知道五郎这么任性的自由出入小九娘闺房,他们定会禀告皇后,到时五郎想在看小九娘就玄。

    赵恒脚步一顿,石文静松了一口气,细细同赵恒分析道:“明日三娘定会去看四郎的,届时五郎可以去看小九娘。”

    他见赵恒不再言语,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因跪在了地上,也不敢近赵恒周围,由其他小内侍上前小心的伺候赵恒睡下。

    第二天姜微起身时,姜长晖已经去看四皇子,留下吩咐说她待在院子里别外出,明天就回去了。姜微让人在窗口铺开纸墨,提笔临帖。窗外一株香樟将日光密密的遮住,窗下一株茶花白叶绿,开的正盛。

    迎春摘了几朵茶花下来,洗干净后将花朵浸入密瓷莲花碗中,洁白的花瓣在盈盈碧水中悠然绽放,花香隐隐。

    窗外几个小内侍搭了梯子,正在摞榆钱,时下正是吃榆钱的好季节,摘了鲜嫩的榆钱下来,热水里泡泡,用白糖拌了蔬果和榆钱,就是一道清爽可口的开胃甜点,姜长晖和姜微都爱吃。

    紫苏熬了一碗龙眼茶给姜微补气,待姜微临完一张帖子,趁机奉上茶水。

    姜微捧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同紫苏闲聊,“阿姆,七姐呢?”

    “还没起身,据说昨晚一夜没睡好。”紫苏叹气,“也难怪吓坏小七娘了。”

    姜微心有戚戚的点头,昨晚她就想了一下赵恒是不是对自己有不正常的感情,都把自己吓到了,更别说赵四这种就差没直说要娶小七了,“反正明天就回去了。”等回去后她一定要隔很久再入宫,就算阿姑想自己也只能先对不起阿姑了。姜微盘算着,反正赵恒已经十三岁了,差不多该找太子妃了,最多也就熬上两年,等他娶了太子妃就好。阿姑的生活她看在眼里,她不想自己变成第二个阿姑。尤其是皇帝身边还有那么多美人,将心比心,要让姜微自己身边各色美男环绕,她也会忍不住的。

    “是啊,总算回去了。”紫苏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阿姑今天要在四皇子那儿待一天吗?”姜微问。

    “四皇子处没什么事,这次回宫回得急,除了四皇子外,还有不少人都因惊吓病倒了。”紫苏解释道。

    “都病倒了?”姜微很惊讶,这么一点事就病倒了。

    紫苏笑而不语,多数人惊是假、吓是真吧?她见姜微用调羹慢慢的搅拌着龙眼茶也不喝,提醒她道:“小娘子,茶水都快凉了,喝下去就不舒服了。”

    姜微苦着脸道:“阿姆,我又没事,这茶还是不喝了吧,喝了会牙疼。”

    “怎么会牙疼呢?一会用茶水漱口就是了。”紫苏坚持。

    姜微又抿了一口,实在觉得没什么好喝的地方。

    紫苏又好笑望着小娘子,真是小孩子。

    “什么喝不下?”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一道绯色的身影悠然入内,带来了一室的光华。

    “五郎。”众人起身行礼。

    赵恒今日穿了一身绯色的长袍,长发用一根青玉簪束了起来,脸上笑容明朗,不带一丝阴霾。

    姜微放下茶盏,同众人一起见礼,赵恒含笑逗她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礼不可废。”姜微正容说道。

    赵恒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眼底笑意欲浓,拉着她的手同她一起坐下。

    姜微手抽了抽,没抽出来,不过赵恒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瞪圆了眼珠子,赵恒施施然的坐在姜微左侧,顺理成章的举起她才喝了一口的龙眼汤一口灌下,喝完后皱了皱眉头,“放了多少糖?这么腻?”

    石文静惊得嘴都合不上了,这还是五郎?五郎居然把小九娘的茶给喝了!

    “你怎么喝我的茶!”姜微一愣,随即涨红了脸问,这人太讨厌了!他这么做让别人怎么看!

    “真小气,不就是一杯茶吗?你不是不喝了吗?”赵恒顺手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漱口。

    “我不喝也是我喝剩下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嫌弃。”赵恒很大度的点头,将自己喝了一口的茶水递到姜微面前,“不然你也喝我的?”

    姜微扭头不理这个厚脸皮的人,她才不要吃他的口水。

    紫苏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刚想上前,却被石文静拉了下,出了内室。

    “五郎,这——”紫苏心急自己小娘子。

    “紫媪,五郎同小九娘是嫡亲的表兄妹,难道还会跟小九娘计较不成,你不用太担心了,我们在外面候着就是了。”石文静笑道。

    这两人在一起她才担心吧!紫苏急的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但她到底没往里面冲,毕竟小娘子也没喊人,里面还有人伺候。

    房里赵恒见气嘟嘟的姜微,心满意足,这才是胖丫头,刚刚那样子他可不喜欢,他笑着揽住她的肩哄道:“好了,不生气了,逗你玩的。”

    姜微挣开他的双手,“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赵恒目光落在她书案上,见她临完的帖子,点头赞许道:“胖丫头,你的字写的越来越不错了。”

    要你评价!姜微哼了一声,不去看煞有其事点评自己功课的赵恒。

    赵恒笑着对她招手,“过来。”

    “做什么?”姜微戒备的不肯靠近 。

    “你不要做功课吗?”赵恒问,“我也要看会书,一起做了,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还能问我。”

    姜微听赵恒这么一说,略一迟疑,也就坐了下去,昨天闹了那么一出,她功课已经拉下一天了,要是今天在跟赵恒胡闹,她回去就要熬夜赶作业了,思及此,姜微继续提笔蘸墨临字帖。

    赵恒看了一会书,目光就被专心致志写字的姜微吸引住了,她双目专注的望着手中的字帖,握着牙管笔的手指莹白如一截截小玉管,衬得那象牙笔管发黄黯淡,赵恒忍不住伸手摸上了胖丫头压着纸的左手,用指腹细细的摩挲着圆润的指尖,手指又软又嫩,就仿佛没骨头一般,赵恒不由摸上瘾了。

    姜微忍着气缩回了手,但是赵恒握的更紧了,姜微挣了几下,没挣开,“放手!”她咬牙道。

    赵恒却双掌将姜微的手捧在掌心,姜微的手指修长柔嫩,不见一个指节,五个指甲犹如粉色的花瓣,肌肤娇嫩的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要划破似地,赵恒忍不住低头轻咬她的指尖。

    “赵恒,你放手!放手!”姜微用力的拉自己的手。

    赵恒把她伤了自己,“胖丫头——”他手一松,姜微手得了自由,起身就要走,赵恒下意识的手一拉,姜微跌坐回他怀中,赵恒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了?”

    “你——”姜微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昨天亲了自己就算了,今天居然还这样!

    赵恒只觉得姜微黑白分明的大眼亮得惊人,眼底全是自己的身影,赵恒满足的一笑,胖丫头眼里只能有自己,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心中无限满足。

    “你混蛋!”姜微用力的推开了他,眼睛都快冒火了。

    赵恒一愣。

    姜微随手抓起抱枕劈头往赵恒脸上丢,“你给我滚出去!”这混蛋越来越过分了,居然这么对她动手动脚,他知道什么叫尊重吗?

    赵恒冷不防被她的抱枕正砸中脸,俊脸一下子黑了,再听她这么一说脸更黑了,双目往一旁当雕塑的宫侍扫去,众人连忙低着头退下。

    “嘶——”赵恒抽了一口气,一把握住她的手,下手真狠,“你想谋杀亲夫不成?”

    “鬼才跟你是亲夫!”

    赵恒手一伸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胖丫头——”

    “你才胖!”

    赵恒忍不住笑出声,晃着她的身体,“微微,那我以后叫你微微好不好?”赵恒不喜欢叫胖丫头阿识,阿识是所有人的,胖丫头是他一个人的。

    微微?姜微一时晃神,好久没人这么叫自己了。

    赵恒见小丫头安分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你不想我让你亲夫,你想谁当?林熙?”赵恒最后一句话醋意十足。

    姜微盯了他一会,突然伸手蓦地推开他,赵恒没注意,被她推倒在地上,“姜微!”赵恒这下是彻底怒了,这胖丫头简直恃宠而骄!

    “你管我想找谁当亲夫?反正不是你!”姜微哼道,说罢转身离去。

    “站住!”赵恒喝道,“你今天敢走,我马上杀了林熙!”

    姜微头也不回,“杀啊!你夷他三族都行!”她去拉门,却不想门口站在两个侍卫,拦着她不让她出去,“赵恒,你让他们闪开!”

    赵恒见她没帮林熙说话,怒气散去了些,放软了口气,“微微过来,你功课还没做完呢,你现在出去又能去哪里?”

    “反正不要跟你在一起。”

    赵恒被她说的气又上来了,“是嘛?那你只能待在这里了。”赵恒冷笑,“我倒是要看,谁敢让你出去半步!”

    姜微一声不吭,直接开窗,脚一蹬,就要翻窗。

    赵恒脸色大变,一把拉住她,“你好大的胆子!摔了怎么办?”

    姜微毫不示弱的瞪着赵恒,赵恒深吸了一口气,对侍卫摆了摆手,然后低声下去哄道:“好了,别生气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想怎么样?”他见姜微依然不说话,“我就待一会,过一会就要去看小四了,你就陪我待一会好吗?我一会就走了。”

    姜微见他说的可怜,心中略一迟疑,眼底有些犹豫。

    赵恒苦笑,“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走。”说罢他步履沉重的往外走,一步三回头,“我真走了。”见胖丫头当真头都没回,一声挽留都没有,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李十九这混蛋,谁说女人都会心软的!怎么这胖丫头这么狠心!

    姜微头一直没回,听到赵恒离开的声音,她身体一松,她不想当太子妃,她没阿姑那么宽和的心态。

    赵恒面色阴沉的瞪着两扇紧闭的门,考虑到底要继续回去,还是维护自己的面子。太子殿下全然没注意,他别说面子了,就是里子都没了。

    石文静硬着头皮上前,“五郎,一会也该去见四郎了。”

    赵恒瞥了他一眼。

    “五郎,来日方长,圣人也说快要给你立太子妃了。”石文静低声提醒道。

    赵恒闻言面色一松,不错,管这丫头愿不愿意,等当了他太子妃,看她还敢对自己无礼,到时候他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至于姜微的年纪,赵恒压根没放在心上,赵旻有几个妃子十岁就入宫了,胖丫头今年都十一岁了。

    石文静心头大石落地,小九娘太厉害了,将来他们的幸福生活就全靠小九娘了!

    赵恒转身正待离开,却正好迎上姜元仪,姜元仪对赵恒一笑,“五郎。”

    赵恒不做声,他这态度已经属于很不错了。

    石文静打圆场道:“小七娘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吗?”

    “对,我做了些小零嘴给小九。”姜元仪说,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赵恒,她一直觉得男人穿红衣服很娘娘腔,但赵恒似乎是那种天生的衣架,穿什么衣服都十分适合。看着赵恒冷肃的侧面,此时的他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儒雅,姜元仪神色有些恍惚,这人也当了快二十年皇帝呢,当初看历史的时候感觉他做皇帝的历史比较短,可现在想想十几年也不短了,至少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这个地方最大的boss。

    “那正巧小九娘还没用膳呢。”石文静笑道。

    “那五郎也没进午膳吗?”姜元仪问,“我这里正好有些午食,五郎带去吧。”说着她从丫鬟的手中接过食盒递给赵恒,她算是想明白了,即便以后齐高祖是最后的胜利者,可目前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人还是赵家的皇帝。

    石文静脸色微变,正想上前把食盒拿走,却见赵恒似笑非笑的望着姜元仪,“你对小四也如此欲擒故纵?”

    赵恒的话让姜元仪脸色一下子白了。

    赵恒冷笑,“阿娘抬举你,才允你唤声阿姑,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值钱物件。”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元仪被他的一番话羞得脸色红白青黑相杂,恨不得地上裂条缝让她钻下去。

    石文静同情的望着姜元仪,谁让这会五郎心情不好呢?且五郎因身份尊贵、容色过人,不知有多少宫人献媚,他烦不胜烦,对前来奉承的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60长辈们的决定

    赵恒大步离开,只留下姜元仪浑身发颤的留在原地,泪水在眼底打转。

    她乳母心疼不过,想要上前劝她,却见姜元仪把食盒往地上一丢,哭着跑了,她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小娘子!”乳母连忙追过去。

    宫侍们上前收拾满地的狼藉,食盒里精致的茶点同汤汁泡在一起,混杂成一团,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宫人心疼道:“哎呀,这点心真好看。”她不舍的去抓那茶点,却被人一掌拍掉了。

    “馋嘴的东西!平时短了你吃还是什么?贵人的东西也敢碰!”一名年老的宫人拍掉了她的手,又转而道:“陈掌正,这孩子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别见惯。”

    来者正是素影,她本姓陈,是东宫从八品的女官掌正,是故宫中都称她为陈掌正,她打量着小宫人,“我上回在花园里见人踢燕子的可是你?”

    小宫人只战战兢兢地看着素影点头,素影穿了一身青色袍衫,神情淡然,不怒而威。她自记事起便在这行宫长大,从未出过行宫,所能见的就是几个被贬到行宫的老宫人,那些宫女无子,对她也算和善,她也不曾吃过什么苦头,规矩学的也不多,何时见过素影这般威严之人。

    “没规矩的东西,舌头被猫咬了,陈掌正问你话,你就答!”老宫人见小宫人如此,心中大急,连连呵斥。

    素影听她说的不像话,只摆手道:“莫吓了她。”她打量这小宫人,看着才十岁左右,眉目倒是生的十分清秀,一团孩子气,的确是没规矩了些,“她何时入宫的?”

    老宫人呐呐道:“回陈掌正她两岁入宫,如今已有七年了,平时就做些粗使活计,我亦不曾多教她规矩。”

    “两岁就入宫了?”素影有些惊讶,这么小入宫的宫人可不常见,打量着那小宫人颔首道:“你带她去换身利落些的衣衫,一会让她进来伺候。”要是换了别人,素影也不会让她近身伺候了,但小九娘性子和善,即便冒犯了也不会罚她。

    老宫人和小宫人都愣了,半晌才应声。老宫人牵着依然迷茫的小宫人回去,见她一脸懵懂,叹了一口气,“对你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阿母——”小宫人只拉着她的手,她两岁入宫,早忘却了旧事,就只认这平时对她极好的老宫人。

    而行宫一干人等听说了此事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详情,小宫人早吓傻了,喃喃说不出话来,老宫人简单的将经过说了一遍。好些人难免嫉妒她好运,酸溜溜的说了几句“苟富贵、勿相忘”的话,悻悻离去。行宫生活寂寞,最热闹的时节便是圣人来行宫狩猎之时,这段时间宫人们总是尽力装扮自己,以求被贵人看上。只是她们若真资质出众,又怎么会分配到行宫来呢?再精心打扮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这小宫女平时傻兮兮的只知疯玩,怎么就能得了贵人的青睐。

    有几个年老的宫人倒是望着她叹气,“行宫虽冷寂,也可清闲自在,去了贵人身边也不知还是福是祸,东宫他——”她们虽远在行宫,却也知道东宫脾气喜怒不测。

    “既然是陈掌正亲自提拔,她若肯点化一二,说不定也是阿露前世修来的福气。”一人道。

    另一人冷哼道:“她自己且是孤魂野鬼,拿什么来渡阿露?”东宫身边也就两个近身女侍,陈掌正是其一,其二是徐掌正,那位可是皇后亲赐、徐婕妤的嫡亲侄女,迄今都没个正经名分,“你去了东宫身边只顾埋头做事,切莫去想别的。不见适才五郎适才还发落了姜七娘,那位可是正经的皇后侄女。”

    “呸!什么正经侄女,人家真侄女还在里面没出来呢,她倒是好,急巴巴的凑上去,也不想自己的身份。”众人遂抛开了阿露的事,说起了姜元仪的丑事,一个个笑的花枝乱颤,深宫生活无聊,硬生生的把人逼成了尖酸之人。

    阿露只听得似懂非懂,但心中却隐隐生出了一种即将要去龙潭虎穴的悲壮感。老宫人替她收拾妥帖,领着她去正殿,“你平素就是傻的,贵人看中你不定也是你的傻,便不改了,多听多看就是了。”

    阿露乖巧的点头。

    内殿里,紫苏正哄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姜微吃饭,“小娘子可别使小性子了,午膳不吃对身子可不好。”

    “我不饿。”姜微闷闷的说,赵恒一走,她再一细思,便觉自己吃亏了,他对自己又亲又抱,她为什么还要愧疚?这熊孩子太讨厌了!姜微恨不得再去揍他一顿,刚刚就不应该留手!

    素影提着食盒领着阿露入内,对姜微行礼道:“小九娘若不想进膳,进些点心可好?”说着打开食盒,一碗拌了酸奶的菜蔬瓜果摆放在姜微面前,一股子清爽之气扑鼻而来,姜微点头。

    紫苏见状忙要让人盛饭,姜微却只肯吃那盆酸奶色拉,紫苏无奈,“那过一会小娘子饿了,可一定要吃饭。”

    “一定。”姜微对阿姆讨好的笑笑,“阿姆,我现在没胃口嘛。”

    白芍望着素影身后的阿露,“素影这孩子是谁?怎么看着眼生?”白芍是姜微的侍卫,伺候人的活或者没有姜家的丫鬟顺手,但是对姜微的安全是万分上心。

    “是行宫的小宫人,我想着小娘子闷在屋子里也无聊,这小宫人最擅踢燕子,就让她来陪小娘子踢燕子好了。”素影说。

    姜微放下调羹,丫鬟撤去碗勺,紫苏伺候她漱口洗手,姜微则打量着阿露,“阿姆,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她自己都是还是孩子,却说人是孩子,让众人心里想笑,紫苏瞄了阿露一眼,却轻轻的“咦”了一声,“好像是有些眼熟。”

    紫苏的话让众人都打量起阿露来,阿露被众人打量着身体都抖了,众人也看出眉目来了,不由面面相觑,素影一张脸僵了,暗恼自己居然犯了这么一个大错。

    姜微想了半晌,有些犹豫的看着紫苏,紫苏对她肯定的点头,姜微好奇的望着阿露,都说天底下总有两三个长得像的人,想不到她居然遇上了跟熊孩子有四五分相似的人,尤其是那双眼像了八分。姜微见她吓得脸色都白了,有些不忍,招手让阿露过来,“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啊?”

    阿露偷偷的瞄着姜微,再一想自己,憨憨道,“我叫周夜露,今年九岁。”

    紫苏一笑,“这孩子倒是憨厚。”

    “你叫夜露?谁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姜微问。

    “是宫里原来一位漂亮姨姨,她给我取的。”阿露说。

    “那你原来叫什么?”姜微问。

    阿露用力的想了想,“大福!”

    “咳——”姜微咳了一声,周大福?这名字好,她喜欢。

    “那姨姨说我名字不好听,就给我取名也夜露。”阿露说。

    “谁说的!大福比夜露好多的了。”姜微反驳,“大福大福,大富大贵,夜露第二天就散了,大福比夜露好听多了。”

    “是吗?”阿露又露出了懵懂的神色。

    “你喜欢夜露还是大福?”姜微问。

    “大福!”阿露想了想说,“我觉得大福能吃好多东西。”

    “那以后你就还是叫大福吧,我以后叫你阿福。”姜微不喜欢夜露,太不吉利了。

    “好。”阿福点头。

    “你会踢毽子?”姜微问。

    阿福骄傲的点头,“我毽子踢得可好了。”

    “好,我们一起踢。”姜微笑道。

    两个小娘子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穿着小靴子去花园里踢毽子。姜微请姜元仪一起来踢毽子,姜元仪在乳母怀里昏天地暗的哭了一场,这会眼睛肿的通通红,哪里肯出去,“不去不去!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哪里配和她一起玩!”说罢又哭了起来,她才不要去当姜微的陪衬。

    乳母搂着她不停轻哄,又同来人解释说小娘子还想休息,姜微听了以后也没在意,也不是所有人都爱踢毽子,“我们换个地方踢,省得吵到了我堂姐休息。”

    “好。”阿福踢毽子的水平甚高,姜微水平也不低,两个小姑娘棋逢对手,玩得很尽兴,姜微早把生气抛到了脑后。

    紫苏偏头问迎春,“小七娘那边怎么说?”

    迎春冷笑道:“听说还在哭。她惯会做好人,这下可得了教训。”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紫苏责备她道,“小七娘也是我们主子。”

    “我就看不过她那轻狂的样。”迎春很是不屑,“今日要是五郎收了她的食盒,是不是她明天就要给五郎去送鸡汤了?回头指不定还要怎么传五郎和四郎兄弟相争了!阿媪你还记得上次,她硬是要带裴大娘赴宴,把小娘子差点气哭的事吗?谁不说她心善大度,合着就我们家小娘子心眼小。”家里一个小七娘、一个小九娘,谁人不说小七娘端庄妥帖、待人和善,提起小九娘就是她性子娇,要迎春说小九娘性子比小七娘好一万倍,也是小九娘好性,容得下这个事事踩着自己的堂姐。

    紫苏摇头,“七娘管家理事,九娘从不管事,下人自然不知道她个性,这种小事都要怄气,白费了我教你这么久。以后离她远些就好,这件事别同小九娘说了,不然九娘非去道歉不可。”就如大娘子(谢则)吩咐的,让小九娘离小七娘远一些,她私心太重,不可能会成为九娘的好姐妹,这么最寻常的姐妹关系最好。

    迎春应是。

    等姜长晖满脸疲惫回来的时候,贴心小棉袄姜微连忙上前给阿姑捶背揉肩,还小声的跟她咬耳朵,“真的?”姜长晖听说来了一个容貌跟赵恒有点像的女孩子,也顾不得疲惫,让人招了过来,一见阿福就笑了,“果然是有点像。”她对颜女官道:“这孩子我喜欢,我们带回去吧。”

    颜女官低声应了。

    阿福茫然无措的望着姜微,姜微说:“你跟我们回宫里吧,宫里比行宫好呢。”

    “那我阿母——”阿福舍不得老宫人。

    姜微想了想,“你去问问你阿母愿不愿跟你一起走。”

    “好。”阿福眼睛一亮,开心的跑了。

    姜长晖笑着点着侄女的鼻尖,“你倒是会做好人。”

    “那是因为阿姑脾气好嘛。”姜微娇声搂着姜长晖的手臂道。

    因明日要早起,众人早早的睡下,第二天天刚亮就出发了。

    姜微和姜长晖共坐一车,上车的时候还没睡醒,还是被人抱上车的,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在阿姑的马车了?她迷瞪瞪的揉揉眼睛,这马车不是——“大耶耶?”

    姜微的话音一落,外车厢迎春掀起帘子,“小娘子,你醒了。”

    “我们这里在哪里?”姜微问。

    “是去别院的路上。”迎春说,“早上车队一出发,世子、五郎君和五娘子就亲自来接小娘子来,见小娘子睡的熟,就没让我们叫醒小娘子。”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姜微熟悉的声音,“阿识醒了?”话音一落,沈沁出现在马车里。

    “阿娘——”姜微开心的扑到了阿娘的怀里,母女两人好生亲热了一会,才手牵手的下车,下人已经将幔帐搭了起来,姜凛和姜凌含笑而立,一旁茶僮正煮着茶水。

    “大耶耶、耶耶!”姜微眉开眼笑朝两人冲去。

    姜凌抱起女儿往上丢了丢,“阿识,想不想耶耶?”

    “想!”姜微搂着父亲的脖子,怎么都不肯离开。

    姜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阿识不怕,事情都过去了。”

    “过去了?”姜微一愣。

    姜凛一笑,“这件事是禁军失察,这次负责禁军的首领罢职了七成,永不录用,当时所有守卫在四皇子身边的禁军,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宫人杖毙。”

    “就这样?”姜微呆愣愣的问,这就过去了?禁军失察?如果没有主使者禁军怎么可能失察?猴子明明是有人指使的,不然它们怎么会无故攻击人类?

    姜凛望着姜微,“阿识有些事是不需要知道起因经过的,尤其是对外界而言。”皇家怎么清算是皇家的事情,对外就不需要公开了,兄弟相残的名声可不好听。他不愿意侄女跟皇室多做纠缠也就这个道理,皇宫那是会把人逼疯的地方,他们已经送了一个进去了,不想在送第二个了。等赵恒上位,姜家也该退了,没必要占尽“好事”,断了家族后路。

    “就因为不需要,所以要这么多无辜人命填?”姜微喃喃的问。

    沈沁心疼的搂着女儿亲了亲,“阿识都过去了。”

    “阿娘,还有四皇子他想要——”姜微又想起了一事。

    “我们都知道了,放心,你叔祖不会答应的。”姜凛安慰侄女道,当初看不上姜家的女儿,现在人废了却想娶了,当他们是专拣废物的?

    姜微心里好受了些,但想起赵恒的事,她有些郁闷,沈沁搂着女儿笑道:“阿识,我们在别院玩几天好不好?”

    “可以嘛?耶耶不要去官署吗?”姜微问。

    “天大地大没有陪阿识大。”姜凌拍着胸脯说,“这次让阿识好好见识见识耶耶的武艺!”

    “好啊”跟家人在一起的姜微什么不愉快都飞了,“大娘呢?”

    “你大娘去别院等我们了。”姜凛笑道。

    “大耶耶,我要骑马。”姜微说。

    沈沁笑眯眯的说,“我们一起骑马。”

    姜微和沈沁换了衣服,母女两人兴奋的各起了一马小跑着往别院走去。

    姜凛和姜凌望着这一幕,“阿祈,你让沈家挑个良辰吉日来家里提亲吧。”姜凛淡淡的道。

    “这么快?”姜凌有点不舍。

    “先订婚。”姜凛脸色微沉,姜微跟赵恒的事早有人一字不落的向他回报了,赵恒是什么脾气?换了旁人这么对他,他早拔刀杀人,姜凛细思这些年赵恒对阿识多有纵容,他已经都十三岁了,都是知人事的年纪了,跟阿识青梅竹马长大,知慕少艾也正常。可赵恒那脾气,就算不是太子,他都不会考虑,更别说他是太子。姜家权利已是极盛,圣人对他们已经忌讳再三,要是再让赵恒娶了阿识,矛盾肯定会越发加重……所以阿识绝对不能嫁赵恒。

    “阿兄,你真不考虑阿熙?”姜凌小心翼翼的提议,想给女儿最后争取一下,就他来看他家宝贝乖乖最喜欢的就是阿熙,整天阿熙长阿熙短,他们当爹娘的怎么忍心分开这对小情人。

    “你想让阿识嫁给林元昭?”姜凛瞄了弟弟一眼问。

    “可以吗?”姜凌问。

    “可以。”姜凛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

    “真的?”姜凌大喜。

    “等我死了你就可以让他们成亲了。”姜凛冷声道。

    “……”

    “阿识糊涂,你也跟着糊涂!脑子全是浆糊了?”姜凛怒斥弟弟,“林熙有什么?一个独子,家族无依无靠,你想让阿识跟着他一起受苦一辈子?你想让阿识跟薛氏一样,一辈子守活寡?你准备让你孙子将来去战场上拼搏?还是你准备让林熙在边关纳上几个小妾,生上十几个儿子?”

    姜凌反对林熙并非单纯的门户之见,实在是林熙的条件太不堪了。林熙是独子,父亲远在边关,母亲体弱多病,毫无任何兄弟姐妹扶持,阿识嫁过去就要撑起一户人家,林熙将来远去边关,阿识一个人留在家里,有个头疼脑热,夫婿都不在身边,她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情况。姜凛自己是武将,他完全不愿意让侄女当个武将之妻。

    “林家和郭家是不同的,郭家马上就能入士族谱的,枝繁叶茂才是家族立身的根本,如果林家跟郭家一样的情况,我不会反对,但现在的情况绝对不行。”姜凛跟姜凌不同的地方是,他不会以侄女的喜好出发,他只会考虑如何行事最有利。

    姜凌被兄长训得都抬不起头来了。

    “把亲事定了,就让他们早点结婚,跟沈家商量,两人一成亲就让沈七外放。”姜凛一旦决定的事,就非常果决,赵恒个性太无法无天了,他不去赌半点可能。谁知道他会不会干他爹当年一样的事。

    “什么!阿兄你让阿识这么早就嫁人?”

    “等太子成亲后,阿识就能回来了。”姜凛说。

    “可是阿识才十三岁?那么早成亲,她身子怎么受得住?”姜凌不可思议道。

    “成亲一定要圆房?借着外放让两个孩子去外面多见识见识也不错。”姜凛瞄了弟弟一眼,“沈七非长,生子之事无须太急。”

    姜凛迟疑,“一定要这么早。”

    “看情况。”姜凛简略道。

    当年赵旻那么温和的个性,都为了安清把即将安清定亲的袁家小子打断了腿,同安清夜不归宿,闹得先帝只能认了这件事,赵旻上位后还把袁家都逼的走投无路,举家逃往南陈。而赵恒一出生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储君,说一不二,他现在就敢这么对阿识,谁知道将来还会做什么?还是早点绝了他想法才好。沈家足够抵挡赵恒的怒气,至少不会向当年的袁家一样。

    姜凌没好气道:“我就说这小子不是好人,打小就他一个人欺负阿识,每次都把阿识欺负哭了!”

    姜凛斜了弟弟一眼,没说话。

    “大哥。”姜凌想了想还是觉得乖乖太委屈了。

    “嗯?”

    “阿识不喜欢沈七呢?”姜凌问。

    “你觉得她喜欢谁?”姜凛反问。

    姜凌倒真被问住了。

    “两人是嫡亲表兄妹,在一起总会有感情的,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姜凛说。

    “便宜这小子了!”姜凌嘀咕,姜凛懒得理会弟弟。

    姜微还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已经被大伯和父亲定下了,她只知道自己回到了亲人身边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只要跟阿娘一起玩就好,大耶耶和耶耶会帮她把一切都考虑好的。

    而姜元仪这时候也被自己的嗣兄接回来了家,姜大看着姜元仪双目红肿,心中一叹,斟酌的喊道:“阿妹。”

    姜元仪抬头望着嗣兄。

    “不用担心,一切都有祖父给你做主。”姜大安慰着妹妹,他不是善于言谈之人,这么安慰已经是极限。

    姜元仪扯了扯嘴角,她现在除了听祖父做主外还能做什么?就要看安家给的条件够不够让她祖父心动了。

    心急如焚卢氏看到女儿双眼红肿,心疼把她搂在怀里,“阿绮别怕,你阿翁不会答应的,你阿翁和外翁会给你做主的。”

    姜元仪看到卢氏,满腔的委屈都爆发了,扑到了卢氏怀里放声大哭,卢氏也抱着她哭不住,姜大叹息,还真是无妄之灾啊。

    春晖堂里,郭太夫人正在同姜怿说话,郭夫人侍立于一侧。

    “来人说了,圣人会把四郎封为益王,四郎身体不好,圣人也不让他去封地,就留在京城,这益州可是福地啊。”郭太夫人是真心动了,“再说四郎以前就喜欢阿绮,眼下——”郭太夫人顿了顿,“得了阿绮还不把她捧在手心呵护?”

    姜怿沉默的听完,“母亲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四郎身体是不好,可毕竟无关子嗣,男子也无须容貌,他本身皇子,如今又册封亲王,天下除了皇后和未来的太子妃,谁有她更尊贵?这可是提着灯笼找不到的好亲事。”郭太夫人说。

    安贵妃知道马上走姜怿的路,不一定能让姜家答应,就让人先去找郭太夫人,许了郭太夫人无数好处,果然有一个亲王妃的曾孙女立刻让郭太夫人心动了。

    “我们家都有皇后了。”姜怿提醒母亲道。

    “皇后算什么?又不是我孙女。”郭太夫人冷哼,“是他们大房的荣耀!阿绮好,才是我们家好!”

    “如果真为了阿绮好,就不能让她嫁四皇子,四皇子渺了一目,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姜怿完全没有心动,益王?大秦目前为止就没有一字王,不是没封过,是全死了,连后代香火都没有。

    “渺了一目又如何?他还是皇子,只要一天有圣人在,难道还会委屈他不成?”郭太夫人不耐烦道,她从来没考虑过将来如何,她都八十出头了,能再活几年了,当然是能有一日舒服就有一日舒服。

    姜怿叹了一口气,“阿娘,姜家有个皇后就够了,无须再出一个亲王妃了。”

    “你这是不答应?”郭太夫人紧紧的盯着儿子问。

    姜怿苦笑,“阿娘,这是害了阿绮一辈子的事,我也就这么一个孙女。”庶出的孙子姜怿都没在乎过,更别说孙女了。

    “你就不怕圣人生气?”郭太夫人怒道。

    “圣人宽和大度,岂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儿子。”姜怿脸色不变,他还没短视到这个程度,亲王又如何?在尊贵能比得上皇帝?更别说姜家的女儿嫁安家的皇子?简直是笑话!

    郭太夫人冷哼一声,“我是老了,都劝不听儿子了。”

    姜怿听了郭太夫人这话,跪了下来,“儿子该死。”

    “算了,该死的是我,不是你。”郭太夫人手摸着自己精心饲养的黑猫,那是猫儿喵喵的叫着。

    郭夫人至始至终没发话,等姜怿退下后,她才呐呐道:“你真不让阿绮嫁给四郎?”

    “你想做什么?”姜怿冷淡的望着妻子。

    郭夫人恼道:“什么我想干什么!阿绮是你孙女,难道不是我孙女?我当然也希望她幸福,只是——”她语气低了下来,“我觉得阿娘说的似乎也不错?”郭夫人觉得自己都被太夫人说动了!

    姜怿看了妻子半晌,发现她居然是认真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下,“四郎脾气本就跋扈,现在少了一目,将来脾气会如何?阿绮嫁过去受气伺候他还差不多,捧在手心呵护?你有见过爱护王妃的皇子?”姜怿拣最简单的跟妻子分析,“再说阿绮一向心高气傲,不喜欢四郎,逼着她嫁过去就是怨偶,将来小夫妻吵嘴,我们能帮她吗?”深层次的问题,姜怿没有多言,反正说了她也不懂,而且容易告诉嘴快告诉外人。

    郭夫人跺足道:“我就知道她不怀好意!”

    “谁?”姜怿问,他倒是想知道谁在怂恿这件事。

    “还不是阿穆这贱|人,不行,我要告诉阿姐去,让她不要老听这贱|人的话。”郭夫人口中的阿穆是安昭仪的生母。

    “好了,别人的家事你插手做什么?这些天你让阿绮出去散散心,让阿卢多陪着她一点,别让她胡思乱想了。”姜怿不耐烦道。

    “我知道了。”

    姜元仪目光冷淡的听完下人的回报,那人把郭太夫人和姜怿的谈话大部分叙述了出来,姜元仪听说祖父不准备让自己去当王妃,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想到郭太夫人居然这么支持,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她之前就没说错,这老太婆的确活的太久了!

    卢氏则含笑进来,“阿绮,想去别院散心吗?”

    “别院散心?”姜元仪抬头望着母亲。

    “对,我们去别院散散心,反正京城也没什么事。”卢氏含笑道,“过段时间说不定家里还有好事。”

    “什么好事?”姜元仪问。

    “你和小九娘的亲事啊。”卢氏笑眯眯的说,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心,阿娘一定会给你挑个才貌双全的郎君的。”

    姜元仪脸微微一红,“阿娘,小九也要嫁人了?她还小吧?”不会吧?大房这么疼爱她,会让她这么早嫁人?

    “是定亲吧?嫁人应该不会早。”卢氏说。

    “和谁?”姜元仪问。

    “还有谁,她表哥啊。”卢氏说。

    “赵——五郎?”姜元仪震惊的问。

    “哦,五郎也是她表哥,我都忘了。”卢氏一笑,“当然不会是五郎,是沈家七郎。”

    “沈瑨?”姜元仪脱口而出。

    “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卢氏责备道。

    “我就记得他名了。”姜元仪讪讪的说,心中狂跳,赵四眼睛还是瞎了,姜微也要嫁给沈瑨了,历史上的事一件件发生了,姜元仪心里一阵烦躁,她一点都不想嫁给赵恒那个神经病!赵恒那么喜欢姜微,历史上他就曾经把自己的皇后杖责,姜元仪不觉得自己嫁过去了能幸免,不行!她一定要想个法子逃过这件事!

    赵恒这几天心情非常不错,这几天他给胖丫头送去的礼物小丫头都收下来了,这就说明她是不生气了?李十九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当然赵恒不知道,他送过去的礼物压根没有到姜微面前,一早就被姜凛拦下了,没可能的事就早点断了,省得阿识伤心。

    比对起来,赵旻的心里就非常复杂了,皇家狩猎场的事让他非常糟心,猴子闹事线索查到四郎身上时就彻底断了,知情人全被灭口了。这件事不查,赵旻都心里有事,脱不了他那几个儿子的手,赵旻闭了闭眼睛,突然开始了解先帝当年的心境了,尤其是看到自己一天天的老去,而儿子们却都在长大……

    “阿耶?”担忧的声音传来,赵旻睁开眼睛,就见长子站在自己面前,神色担忧的望着自己,他淡淡一笑,“大郎你来了。”

    “阿耶,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唤太医令?”大皇子问。

    “我没事。”赵旻摇头。

    “那我让人给你熬一碗灵芝汤来?”大皇子说。

    “大郎,你阿耶还没老呢。”赵旻戏谑道,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儿子。

    “但阿耶也要保重身体。”大皇子坚持。

    赵旻一笑,轻拍儿子的肩,“好,我一会就去休息。”

    “我这就去。”大皇子欢欣的点头。

    还是大郎一直没变,赵旻等大皇子退下后,从书案上取出一封案卷,他看了案卷半晌,递于宫侍道:“将这个交给皇后,让她若有闲心,便请这些小娘子赏花一叙。”

    宫侍恭敬的案卷,快速往椒房宫跑去,赏花宴?皇后哪有闲心置办赏花宴,还不是给皇后挑选太子妃的。

    姜长晖接过宫人的案卷,挑了挑眉头,解开只看了一行,就冷笑的将案卷掷于地上,“赵旻你欺人太甚!”

    颜女官弯腰捡起案卷,就如姜长晖,只看了一会脸色就微变,这上面的女孩子都是赵旻定下的太子妃人选,的确各个出身世家,身份无可挑剔,但不是父母早亡的孤女,就是父兄人品低劣的,简而言之这些太子妃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对赵恒完全没有一点助益、甚至有可能让赵恒将来婚姻不顺的女子。

    姜长晖气得脸色都变了,她可以接受一个家世相对较低的女子,但这女子必须父母双全、父兄人品清贵,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姜长晖从来不信近墨者赤。

    就在姜长晖大发雷霆的时候,关雎宫中安昭仪正满脸喜气拉着女儿的手欣喜道:“你阿耶刚刚同我说了,他也很中意林熙。”

    四皇女一听就笑开了脸,而与此同时四皇子却不出意料的听到了姜家拒绝的消息,他嘴角噙着笑意,完全没有在意阿娘对自己的安慰。

61书阁谈话

    姜长晖在椒房宫气了一会,就让人把王夫人召进宫里,将赵旻递来的案卷给王夫人看,王夫人当真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后也不得不佩服那些挑选太子妃的官员,如此严苛的条件都被他们找出来了。

    “这几位小娘子品貌不错,性子也好,可以收为妾室。”王夫人平心气和的同姜长晖商量。

    “阿娘。”姜长晖抱怨道,“我是给五郎找太子妃,不是给他找妾的。”

    “妾也很重要,尤其是五郎如今年幼尚未定性,更不要找些不三不四的人入宫教坏了他。”王夫人正容对女儿道。

    姜长晖皱了皱眉头,“但是太子妃呢?”

    “既然知道了圣人的心意,太子妃的人选就好选了。”王夫人含笑道,细看赵旻给赵恒挑选的太子妃人选都说得过去,放在最上的三人各个出身高贵,太原王、赵郡李、荥阳郑,祖父皆任职高官,其中一人甚至还位列三公,虽然是追封的,叔伯前途也算不错,还有尚主的,母系亲眷也有高官,但小娘子本身不是其父人品不好,就是父兄碌碌无为。

    “难道要选这样的人当太子妃?”姜长晖不可思议道,“她们给五郎提鞋都不配!”

    “你这孩子。”王夫人嗔道,“当了这么多年皇后都沉不住气,那边就比你沉稳多了。”她指的是安贵妃。

    “阿娘,你把我跟那笨蛋比?你倒是谁的亲娘!”姜长晖不服气了。

    “就是你亲娘才忍你,不然就你这臭脾气,谁受得了?”王夫人毫不留情的吐槽亲闺女。

    “阿娘你干嘛老骂我!”姜长晖委屈了,“我都已经这么难受了。”

    “我骂你是因为你不长脑子!”王夫人点点她额头,“你想想你之前看中的那几个太子妃人选,不和这些差不多?有些人祖父还比不上她们呢。”她翻到后页笑道:“诺,这不是来了吗?人家小娘子父亲好歹也是官,你看上的还有几个父亲连官职都没有。”是故被官员排在了后面。

    “可是她们自身条件好。”姜长晖挑儿媳妇的眼光可是很高的,高门大姓是必须的,家庭和睦也是一定的,同时父兄中必要有名士。

    “所以你把这些人招进来不就是了,你是皇后,难道还不能做主太子妃的人选吗?”王夫人悠然道,“还跟自己怄气,有什么好怄气的?”她们之前定下的人选也完全符合皇帝的标准,只是有些家世略差,是故那些官员不敢奉上吧?

    “我这不是被他气到了吗?”姜长晖嘀咕。

    “他是皇帝。”王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所以说儿女都是债,下辈子要是有选择,我就不生孩子了。”她感慨道。

    “阿娘怎么了?”姜长晖问,“家里出事了吗?”

    “没什么,就是想着好好养大的孩子,转眼就成别人的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王夫人怅然道。

    “谁?”姜长晖问。

    “还有谁?还不是你宝贝侄女。”王夫人说。

    “阿识?她怎么了?”姜长晖问。

    “你阿耶现在就想让她跟沈七定亲成亲。”王夫人抱怨道,“这老东西越老越不讲理了。”

    “他也是为了阿识好。”姜长晖沉默了一会道,儿子和阿识在行宫打架的事她也有所耳闻。

    “阿凝,你真不考虑让阿识入宫陪你吗?”王夫人心疼女儿,也心疼孙女,沈七是不错,可真比不了五郎,更别说五郎还是太子。那些男人怎么想她心里还不清楚,还不是为了家族考虑,五郎娶不娶阿识,姜家都会扶植五郎上位的,阿识与其当太子妃惹来圣人的更深的忌讳,还不如把她嫁给沈七。

    “阿娘,现在不是我们愿不愿意的问题,是阿识嫁过来很难,赵——圣人不会愿意的。”姜长晖提醒自己阿娘,太子妃不是他们想谁就是谁的,当然他们硬要把阿识嫁进来也行,可这样的话,五郎处境就更艰难了,赵旻现在就这么偏爱大皇子,五郎娶了阿识,赵旻估计就完全不当五郎是自己儿子了。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算了,就当我没说。”

    “沈七不好吗?”姜长晖好奇的问,大哥不至于给阿识找一个不好的夫婿吧。

    “跟五郎不能比。”在王夫人心目中,孙子孙女和外孙是最好的。

    “林元昭呢?”姜长晖问。

    “林元昭?谁?”王夫人不记得有这个人。

    “林熙,元昭是圣人给他取的字,我记得阿识很喜欢他。”姜长晖说。

    “他不适合,毫无亲族扶持,阿识怎么能嫁他?”王夫人诧异道。

    “为何不适合?林熙少年英才,跟阿识也是青梅竹马,唯一差的就是出身,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你们就认为他将来不能一飞冲天?”姜长晖反问。

    “那不同,林熙是武将,阿识嫁过去就是受苦。”王夫人摇头。

    “你们怎么知道阿识不愿意吃苦呢?说不定阿识愿意呢?”姜长晖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阿凝,你别跟阿识说的有的没的,你看看林熙的娘亲薛氏,现在都去寺庙清修了,你想让阿识将来走她的后路?”王夫人说。

    “我觉得林熙不是这样的人。”姜长晖摇头,她是见过他们相处的,林熙是真对阿识千依百顺,只要阿识在,林熙的目光永远落在阿识身上,那份真情不会造假。

    “谁知道将来会如何?他现在对阿识好,将来去了边关,夫妻分离,身边自有亲近的枕边人,妻子就丢到了一旁了。”

    “可姜净也没这样,他在边关多年也不见有半个庶子女。”

    “那也是特例。”

    “说不定林熙也是特例呢?”

    “阿凝!”王夫人抬高了声音,“我们做长辈的只会给孩子安排最好的出路,难道还会害了她不成?”

    姜长晖偏头喃喃道:“我只是不想让阿识错过。”

    王夫人听着女儿的声音,心头莫名一酸,“阿凝。”她紧紧的握住了女儿的手,女儿入宫前有个恋人,王夫人是知道的,女儿那时候还跟自己提起过,是个普通的寒门子,女儿说起他的时候,满脸的甜蜜骗不住人,王夫人也没拦着女儿,原想着阿凝真喜欢,她也就认了,但后来——王夫人回想起来,她似乎还不知道阿凝喜欢的那寒门子到底是谁。

    “我没事。”姜长晖打起精神,“阿娘,我只是想让你们不要有门户之见。”

    “就算没有门户之见,他也不行,阿识要嫁他,我第一个反对。”王夫人面容冷肃。

    “为何?”姜长晖奇道。

    “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内宠,等他再大一点家里还能有阿识落脚的地方!”王夫人也是派人打听过林熙的,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当真是吓了一跳。

    “什么!”姜长晖目瞪口呆,“内宠?阿娘你没听错?”她自认看人还是有一套的,林熙那人目光清正,怎么看都不是好色之徒,且他对阿识的重视是欺骗不得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阿识只要眉头一皱,林熙就知道她下面做什么了,这份用心可不是骗能骗出来的。

    “我怎么可能会冤枉错人!你知道他一个小郎君养了多少侍女?八百人!且出行总有侍女环绕,这些他从不掩饰。”王夫人没好气道。

    “阿识呢?”姜长晖问。

    “这傻丫头什么都姓林的,真信他的话,说什么只是丫鬟,还跟他那些内宠玩成一团了,那些侍妾就知道哄着她!”王夫人想到这个就胃疼,她那个傻孙女啊。

    “……既然阿识都认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姜长晖呐呐道,她真不信侄女会那么傻,林熙再蠢再好色,既然喜欢阿识,就算骗也要骗到跟阿识成亲后吧?哪有现在就收用侍女的。

    “阿凝!”王夫人看着姜长晖的目光已经接近警告了,你不能因为喜欢过寒门子,就要替他们说话。

    “阿娘,你真回去同阿耶说说,五郎是太子,将来——”姜长晖顿了顿,“怎么都不会亏待我们家的,没必要一定要跟沈家联姻,林熙这孩子真不错。”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姜长晖点头,“阿娘,不要以偏概全,我们要放开心胸。”

    “怎么?皇后现在说教起我了?你自己呢?”王夫人冷哼。

    姜长晖语塞,半晌才忿忿道:“所以我才是你女儿!”

    姜长晖听了王夫人的劝说,在宫中办起了赏花宴,宴请各家大家闺秀入宫赏花,众人心知肚明,皇后这是为了挑选太子妃了,京城的的绣娘一下子忙碌起来,诸位闺秀都卯足了劲,立誓要把自己最端庄贤淑的一面在赏花宴上体现出来。

    当然这其中也发生了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说太子被圣人杖责了,原因不明,据说是因为太子脾气暴躁,同圣人顶嘴,才被圣人杖责了。皇后去东宫慰问太子,却怒气冲冲的离去,太子跋扈之名再一次远扬。太子卧病在床,崇文馆的课也几乎停了,而太子的伴读之一,沈家的七郎君也不明原因,从马上摔了下来,万幸没断腿,但需要卧病在床好生休养。

    与此同时,衡山公主和四皇女的驸马人选也在紧张挑选中,四皇女是一心认定了林熙,得了皇帝的许可,满心欢喜的准备嫁妆,衡山公主的驸马却还在挑选中,她比四皇女年长,她亲事未定,四皇女当然不能越过她。但是对林熙的调查却一直在进行。

    “内宠?”四皇女修剪精细的柳眉微蹙,她倒不是在意林熙有侍妾,他都已经十四岁了,没侍妾她倒是要怀疑他有疾了,可林熙实在不像是怎么好色的人,他居然在自己的别院养了八百名妙龄侍女?真不可思议,姜小九会答应?

    “想不到你也有失察的一天。”二皇子取笑她道,是男人都不喜欢自己女人身上印下别的男人标记。

    “不过几个丫鬟罢了,哪里值得上心。”四皇女一笑置之,“阿兄身边侍妾还少吗?”

    “吃醋了?”二皇子轻笑一声,将她揽到了怀里,“放心,阿兄心里只有你。”二皇子说的倒是真心话,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天底下没有人比他们更亲近了,他们的孩子都没有兄妹那么亲近。

    “我心里也只有阿兄。”四皇女靠在二皇子怀里,目光定定望着前方毫无焦距,她喜欢阿兄,年幼的时候衡山、小四欺负她,都是阿兄护着自己的,阿兄总是抱着自己一遍遍的说不怕,可她现在长大了,不能再跟阿兄在一起了,阿兄也有阿嫂和孩子了,她也想要一个家了,她还想要生几个小宝宝。

    二皇子搂着妹妹轻轻的躺下,“你说小四娶不上姜元仪会如何?”

    “他还想硬上不成?”四皇女问。

    “你说呢?”二皇子握着她的指尖亲吻。

    “他真有这个胆子?”四皇女讶然问道。

    “呵呵,我们小四胆子一向很大。”二皇子低笑出声。

    “你说我们那位‘高贵’的贵妃等事发后会有什么表情?”四皇女吃吃笑问。

    “肯定又是装晕了。”二皇子讥讽一笑。

    “阿兄,你说太子妃会是谁?我听说小五为了这件事都跟父亲大闹过一场了,还说非表妹不娶?”四皇女掩嘴笑道,“他表妹可不少呢。”

    “他表妹是不少,可惜能入我们东宫太子殿下眼的恐怕就一个吧。”二皇子嘲讽道,“只可惜父亲是不会答应的,可怜了这对小鸳鸯。说起来其实他还有一个表妹还算适合,可惜被小四搅合了。”

    “那个?我看悬,她爹是不行,可她有祖父,人也聪明得体,父皇不会答应的。”四皇女摇头,他们的父亲是巴不得太子妃越上不了台面越好,哪会让小五娶个有助力的妻子,“他们姜家的女儿还真有祸水的天赋。”一个个把皇子们迷得神魂颠倒。

    姜元仪接到姜长晖发的赏花宴的帖子,心中忐忑,“阿娘为什么皇后还给我发帖子?就算当太子妃也是小九吧?”

    卢氏一笑,“小九怎么可能当太子妃呢?圣人肯定不会允许的。”

    “那——”姜元仪脸色微变。

    “太子妃不会从姜家出来的,皇后给你发帖子不过惯例罢了。”卢氏解释道,如果她家翁要是没升职,前面也没闹出了四皇子的事,女儿还是有可能的,现在就完全没资格了,但这个卢氏不好跟女儿解释,生怕女儿伤心。小女儿家的心思都敏感,不想嫁太子是一回事,嫁不了又是另一回事了。

    “惯例?”姜元仪困惑的望着母亲。

    “是啊,怎么说我们都是后族,若是没女孩子参加赏花宴也太说不过去了,所以皇后才会召你入宫。”卢氏说。

    “那为何不是小九呢?”姜元仪问。

    “小九还小呢,她才几岁?当了太子妃要多少年才能生嫡子?你不见这次的太子妃年纪都比五郎大吗?”卢氏笑道。

    姜元仪嘴角抽了抽,阿娘是不知道历史,历史上姜家就又出了一个太子妃、一个皇后,“所以小九不会入宫?”姜元仪确定。

    “她当然不用去,她年纪太小了。”卢氏说,“再说她现在还在她舅舅家呢。”

    姜元仪总觉得心里玄的很,“那她现在也不在家啊。”

    “她去她外翁家了,她表兄沈七摔伤了,她自然要去看。”卢氏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从马上摔了下来。”

    “不会是赵恒干的吧?”姜元仪脱口而出。

    “你胡说什么!”卢氏大惊,捂住了女儿的嘴,“这话也是你能乱说的。”

    姜元仪被母亲一顿责骂,她垂着头心里暗忖,肯定是赵恒那个神经病干的!历史上沈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就因为娶了一个姜微,不但不能当官,最后连命都送掉了,写绝命诗的时候还在怀念跟姜微生活的那段时间,说此生无悔,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怀啊!姜元仪真好奇,姜微到底有什么好,能迷到那么多男人。

    “阿嚏!”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声,沈瑨俊脸顿时涨得通通红。

    “阿兄,你生病了?”姜微连忙将帕子递给沈瑨。

    沈瑨尴尬的接过帕子,按了按鼻子,“抱歉。”

    “打喷嚏又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姜微毫不在意,“阿兄,翁翁有说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吗?”

    “大约要半年左右吧。”沈瑨低声道。

    “这么久。”姜微同情的看着不能动弹的沈瑨,“表兄,你想看什么书?我给你拿来。”

    “好。”沈瑨偷偷打量着姜微,他将来要跟阿妹过一辈子吗?沈瑨的脸更红了。

    “阿兄,你不是发烧了吧?”姜微担忧的望着沈瑨越来越红的脸,“我去叫翁翁。”

    “不用!”沈瑨连忙阻止她,保证道,“我没事,真没事。”

    姜微忽悠的望着他,见他一脸肯定,也就没坚持,“那阿兄我跟你下一盘棋?”

    “好。”沈瑨点头,这时候沈瑨的丫鬟进来,要给他上药。

    姜微起身,“阿兄你先上药,我去拿旗子。”

    “好。”沈瑨歉然道,“阿妹稍候,我一会就好。”

    姜微出了房门,一个丫鬟笑道:“小娘子,七郎换药有一段时间呢,不如我带你去书阁稍候。”

    “好。”姜微略一颔首。

    丫鬟前方引路,姜微漫不经心的跟着丫鬟走,她总觉得自己这次来沈家,两位舅母的对她的态度有点奇怪,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亲近了,是错觉嘛?

    白芍跟在姜微身侧,见那丫鬟七转八绕的领着姜微走的越来越僻静,眉头微皱,暗暗警觉,那丫鬟领着姜微来到了一很僻静的小书房,姜微惊讶的打量着这间书房,她也时常来沈家,怎么就没见过这么一间小书房?

    丫鬟给姜微上了茶水和点心,就退下了。

    “小娘子,这地方有点不对劲,我们快离开吧。”白芍总觉得这丫鬟行踪鬼祟。

    迎春也点头道:“是啊,小娘子,我们先离开吧。”

    “这是沈家有什么好怕的?”姜微摇头,“难道还会有人害我不成?”她看着四下的书卷,兴致勃勃道,“这里书挺多的,我来翻本棋谱同阿兄一起研究。”

    白芍和迎春无奈,两人只能命带来的小丫鬟暗暗戒备。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让姜微万分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姜微错愕的抬头,这是二舅?

    “什么怎么回事?我跟平时不是一样吗?”柳氏的声音淡淡传来。

    “别对我敷衍。”沈涟的声音完全不似以往对姜微的温和,语气十分的严厉,“一天都板着一张脸,你想给谁看!”

    “给谁看?我哪有什么胆子给你家心肝宝贝脸色看。”柳氏冷笑。

    “你什么意思!”沈涟忍气道,“阿文和阿识哪里惹到你了?你平时不是一向很疼爱阿识吗?”

    “是,我是疼爱阿识,我疼她比亲侄女还疼,可你们沈家怎么对我?”柳氏怒道,“你明知道七郎的腿是怎么扭伤的,你居然还要七郎娶阿识,你是不是想让七郎将来走袁家那位郎君的路?”

    姜微听到这里,神色有些凝重,她也明白了那丫鬟为何带她来这里,这应该是二舅母的意思吧?不过表哥腿受伤还有隐情?

    “你别胡思乱想了!”沈涟不耐烦道,“太子妃人选马上就要定了,我们会等太子妃人选定下后再让阿识和七郎定亲的。”原本大家是防着太子胡闹,但现在太子都被皇帝揍了一顿,趴在床上起不来了,自然也没那么着急了。

    “定亲又如何?当年太子妃都定下了,安清不也还入宫了?”柳氏尖声道,“五郎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你让七郎跟未来的皇帝抢人?你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儿子!”

    “你说什么胡话!我外甥女是安家那不值钱的东西吗?他们安家把女儿送上去当妾,我们家没那个理!莫说他赵恒还不是皇帝,就算他当了皇帝都不可能!”沈涟怒道。

    “既然不愿意,她姜微嫁什么人不好?一定嫁我七郎?你都说七郎将来能继承你衣钵,你为什么要毁了七郎一辈子?五郎现在都敢把七郎弄成这样,要是他真娶了姜微还有活路?”

    柳氏一声声尖锐的质问,让姜微脸色苍白。

    “够了!”沈涟怒喝道。

    “我们家跟姜家已经够亲近了,为何还要联姻?姜微不是喜欢林熙吗?为什么不能把她嫁给林熙?”

    “林熙算什么!他怎么配不上阿识!”

    “是,他是配不上姜微!七郎配得上吗?人家太子可是亲口说了,他就是要娶表妹的!表妹?哈哈哈——他有几个表妹?”赵恒为了这件事都已经被圣人杖责了一顿,外人不知道,可他们身为天子近臣怎么会不知道?赵恒这句话一出,还有哪家敢娶姜微?所以姜家才想着把姜微塞给七郎。

    “太子妃是太子能决定吗?圣人都在朝堂上亲口说了,想要喝一杯阿识的喜酒,你会不知道圣人的意思吗?”沈涟声音也大了起来,赵旻分明就是逼他们快把阿识嫁人,眼下这样阿识能嫁谁?“他们父子分明就是想逼死阿识!”

    “可她也没必要嫁七郎,她这样的,什么人不好嫁?为何偏偏是我七郎?我苦命的七郎——”柳氏放声大哭。

    姜微双目无神的靠在白芍怀里,白芍和迎春急的额头冒汗,但也不敢发声,姜微闭了闭眼睛,对她们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无声道:“我们走。”

    两人默默的扶着姜微出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21/ 第一时间欣赏九重韶华最新章节! 作者:看泉听风所写的《九重韶华》为转载作品,九重韶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九重韶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九重韶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九重韶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九重韶华介绍:
简洁版文案:她穿越了,穿越的环境大好,有强悍的国公爷爷、有腹黑的谪仙外公,有爱女如命的爹娘,还有三个年轻有为的妹控哥哥和一个强悍的中国好闺蜜,这样的穿越环境,姜微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过的富贵平顺,都对不起穿越大神对自己的厚爱!
但是——当她成为了皇帝表哥的皇后,而所有人都告诉她爷爷是迟迟不肯放权给皇帝的大奸臣时,她该怎么办?怎么看她都觉得自己是炮灰啊!

抽风版文案:她是历史上玛丽苏的极致,以再嫁之身成为一朝贵妃两朝皇后,史载“后婉嫕淑慎,有国色,帝固爱之。”
他是历史上以“厉”为谥号的暴君,史载“帝纵酒肆欲,事极猖狂,昏邪残暴,近世未有,飨国弗永,实由斯恶。”九重韶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重韶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重韶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