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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看泉听风     九重韶华txt下载     九重韶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2热闹的赏花宴(上)

    “小娘子。”白芍待扶着姜微离开书房,见姜微神色迷茫,心中一疼,但又不好劝姜微。

    姜微出来后,微风吹到脸上,她渐渐回神,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你们谁问都不要说。”姜微对两人吩咐道,这件事说出来舅父和舅母感情就有裂痕了。

    白芍和迎春沉默的点头,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她们还是有数的。

    姜微在池塘边站定,努力的平复情绪,不一会她露出一个笑容,若无其事的去找表兄了。

    沈瑨换好了药正在等姜微,见姜微进来了,“你找了什么棋谱?”丫鬟说姜微去找棋谱了。

    “就随便找了一副。”姜微摊开一张棋谱,沈瑨也直起了身体,同姜微认真研究起棋谱。

    书阁里柳氏和沈涟不欢而散,沈涟怒气冲冲的离去,只留下满身疲惫的柳氏靠在近身仆妇怀里。

    “娘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仆妇给柳氏拧帕子擦脸。

    柳氏哑声道:“我不能让他们害了我的孩儿。”她低声问,“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仆妇点头。

    柳氏松了一口气。

    “娘子,九娘就算听到了,她一个小娘子不能做主吧?”仆妇说。

    “她是不能做主,但她至少可以知道她嫁给七郎会害了他。”柳氏神色复杂,若是没有这桩事,她很开心阿识能当自己媳妇,她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乖巧听话,没有比她更适合的儿媳妇了,但谁让她还有一个是未来储君的爱慕者呢?

    “阿娘——”沈三娘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望着母亲。

    “三娘你怎么来了?”柳氏招手让女儿进来。

    “阿娘,你这样如果被祖父知道,他会生气的。”沈三娘担忧的说。

    “他还能休了我不成?他不当七郎是孙子,一心只认姜微当孙女,我可是七郎的母亲。”柳氏提起家翁,不是没怨气的,她和大嫂两个媳妇生的孙子、孙女加起来就比不上姜九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也太偏心了。他甚至回来都不知道自己离家后所生的孙子和孙女,还说他就姜九这么一个孙女,那她的女儿算什么?只是沈奕在家中积威甚重,李氏和柳氏全然不敢露出一丝不满,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如今一朝爆发,柳氏格外不平。

    “既然太子这么喜欢阿识,为何姜家不把九娘嫁过去?”沈三娘问。

    “因为皇帝不答应。”柳氏说。

    “就因为皇后是姜家的,所以太子妃不能是姜家的?”沈三娘不解。

    “太子妃可以是姜家的,但不可是姜微。”柳氏见女儿一脸困惑,同她解释道:“按着惯例,皇后的父亲皆为宰相,那太子妃呢?就算不是宰相也要任个要职吧?你姜家姑父在门下省任谏议大夫已有多年,一直被安竣压着,不上不下的,行书省又是安家的天下,可一旦姜微当了太子妃,安竣想在压制你沈姑父就没那么容易的。你姑父起码也要升个黄门侍郎吧?门下省还只有安竣一位侍中,皇帝如何愿意再让姜家插手门下省。不是谁都有一个跟你姜姑父一样的父亲的,更别说她还有一个年少有为的兄长,这还不算过继出去的两个。”柳氏感慨。

    太子是国之副君,那跟太子并肩的太子妃呢?她可以给家中增加的砝码太大了,很多东宫属臣不一定会投靠后族,但必然会对太子妃的家族客气有加,兼职皇后娘家和太子妃娘家所带来的力量,绝对不是1+1=2那么简单。别的太子妃之父,若昏庸无能,即便有了高位也是虚职,但这荣耀落在姜凌头上就不同了,姜凌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姜凌只是对上自己大哥、老婆和女儿的时候会犯二百五,平时他可是众人心目中的男神,只要他不跟女儿说话就好。

    “那姜家为何不成全太子呢?既然对姜家有这么多好处?”沈三娘更困惑了。

    “傻孩子,有多大好处,就有多大风险,姜家现在已经够显赫了,没必要引来圣人过分忌惮,天底下好处哪能被一家占尽。”圣人毕竟是皇帝,他们是臣子。赵恒一天天的长大,他是嫡长子,又是太子,姜家天然占着大义,姜家何苦因此跟圣人对着干?再说君威难测,姜家如今要是过于咄咄逼人,将来赵恒登基会怎么想?皇帝从来都是天底下最不讲理的人了,越大的家族就越束手束脚,不愿轻举妄动。

    “三娘,这事你别同七郎说知道吗?”柳氏拉着女儿的手嘱咐道。

    沈三娘道:“阿娘,我不会的,我也希望七郎好。”她跟姜微平时感情不错,可再不错也比不上亲兄弟的命。

    而沈家书阁里,沈奕正同姜恪在下棋,两个年幼便相交的老友,一人手执一子各自对弈,书房里寂寂无声,茶奴奉上茶水后便退下了。

    “阿识和七郎的婚事再缓一缓吧。”姜恪说,眉间三道竖纹清晰可见,眼下太子闹成这样,姜恪深觉愧对老友,“五郎实在太任性了。”

    “小孩子骑马受伤也是常事,也是他自己不小心,不伤筋骨就好。”沈奕淡然道:“眼下闹成这样,你待如何?”

    “当初我不想女儿入宫,他们硬逼着我女儿入宫。现在轮到我孙女了,他们父子又开始玩这套了,他不是看不上姜家人吗?我倒是要看看,他能挑谁。”当年姜家姜朴才走没几年,他和姜怿出了孝就闹得不可开交,孩子们都没长大成人,他也不是尚书令,只能忍痛送女儿入宫,现在他们赵家还想故技重施?赵旻不是先帝,姜家也不是当年的姜家了。

    沈奕对未来太子妃的人选没多少兴趣,“阿识呢?”沈奕问,他更关心孙女的情况。

    “过段时间,如果事情了了,我就送她出京。”姜恪沉默了一会道,“阿祈和阿文不是一直想再回扬州吗?这次让他们带阿识一起去,让她好好散散心。”

    沈奕颔首,“先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两人再也不提姜微的亲事,反正她还小,他们都把阿识送走了,赵旻也犯不上太过咄咄逼人。

    “阿翁,翁翁?”姜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姜恪和沈奕脸上浮起了笑容,沈奕示意侍从领孙女进来,“阿识你怎么过来了?”

    “表哥陪我下了几盘棋,我看他累了,就让他先休息了。”姜微说。

    沈奕笑着让孙女坐在自己身边,“那阿识看我们下棋如何?”

    姜微见外公和爷爷一脸淡定的下棋心里颇为疑惑,既然长辈要她跟表哥定亲,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她真没想到赵恒会去打表哥,姜微打定主意,她肯定不嫁表哥,如果家人一定要自己嫁,她就入观当女冠去,绝对不连累表哥一辈子前途,反正她也不想嫁人。

    因听了二舅和二舅母的一番对话,姜微对上二舅母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柳氏对姜微也有些愧疚,但想着自己儿子,她心就又硬了起来。沈沁是何等人,一眼就看出二嫂的不自在,她不知道柳氏的所作所为,可就凭二嫂今天的表现,就让她心里很难受。同为母亲她能理解二嫂的心情,但她嫌弃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姜家这些年对沈家多有提拔,如今家里出了一点小事,二嫂嫌弃女儿至此,让沈沁心灰意冷,幸好父亲和家翁也暂时搁置了七郎同阿识的亲事,既然二嫂不喜欢,她也犯不着把宝贝送上去讨人嫌,她就不信她沈沁的女儿还找不到人嫁!

    “阿娘,是不是你们要把我嫁给表哥?”姜微在回家的路上,靠在沈沁怀里问。

    “你听谁说的?”沈沁奇道,她没让人同阿识说这件事啊?

    “是沈家的丫鬟无意间说出来的。”姜微抿了抿嘴,“阿娘,我不喜欢表哥,我不要嫁给他行吗?”

    “你讨厌七郎?”沈沁没想到女儿会不喜欢沈七。

    “不是讨厌,就是不想嫁给表哥。”姜微头闷闷的往母亲怀里蹭,她都不喜欢,一想到要嫁人就很郁闷。

    “我们没准备让你跟七郎定亲。”沈沁试探性的问着女儿,“阿识你心里最喜欢谁?”

    “我最喜欢阿娘耶耶。”姜微不假思索道,“还有祖翁、阿婆、翁翁、大耶耶、大娘、阿姑……阿娘,我能跟你们一辈子在一起,不嫁人吗?”

    沈沁亲了亲她的小脸,“放心,阿识还小,阿娘舍不得阿识现在就嫁人呢。”

    姜微迷糊的眨了眨眼睛,难道二舅和二舅母误会了?其实家里人没准备让她嫁给表哥?她原本都做好一场大抗争的准备了。接下来的几天,姜家风平浪静,直到姜皇后举办的赏花宴开席,王夫人和谢则才入宫同姜长晖一起帮忙挑选太子妃。

    沈沁留在家里陪女儿,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儿,见女儿专注的做着功课,一点都不为不能去参加赏花宴而烦恼,心里一松,看来阿识是真不喜欢五郎,她是白担心了,沈沁又忧愁了,阿识也就这么三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她不喜欢七郎、五郎,是喜欢阿熙吗?可是大哥不答应啊?或者她再去劝劝大哥?阿识都这么可怜了,为什么不能让她嫁自己喜欢的?就在沈沁胡思乱想间,“县君,不好了!”下人慌慌张张的进来通报,“皇后晕过去了,夫人让你现在就跟九娘子入宫。”

    “什么!”沈沁和姜微大惊,姜长晖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呢?

    沈沁和姜微家简单的换好了衣衫,焦急的入宫,一到椒房宫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颜女官肃容引着沈沁和姜微入宫,沈沁低声问:“阿颜,皇后现在身体如何?”

    “太医令开了药,正在休养。”颜女官满脸愁容道,袖子底下的手却轻轻的捏了捏沈沁。

    沈沁了然,看来这病不是太重,“我大家和大嫂呢?”

    “王夫人和谢夫人去了两位太后宫中。”颜女官说。

    “发生了什么事?”沈沁不认为王夫人和谢则会没事去太后宫中。

    颜女官神色有些古怪,“这件事说来话长。”

    沈沁和颜女官低声问话,姜微则冲进了内殿,一入寝室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姜微大惊,“阿姑,你怎么样了?”

    “阿识?”姜长晖看到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一股脑的坐了起来,拉着姜微的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你舅舅家里了吗?七郎的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姜微迟疑的伸手戳了戳姜长晖的脸,触感粉腻,她不由满头黑线,阿姑是装病?是化妆的?

    “放心吧,我没病。”姜长晖戳了戳侄女皱成一团的小包子脸,突然问道:“阿识,你愿意嫁给五郎吗?”

    “啊?”姜微傻了,为什么阿姑会问这个问题?

    姜长晖搂着侄女柔声问:“阿识,你告诉我,你讨厌五郎吗?”

    姜微摇头,虽然赵恒有时候熊了一点,但大部分时候还可以,她怎么会讨厌他呢。

    “那你愿意嫁给五郎吗?”姜长晖凤眸亮闪闪的望着侄女,“当太子妃。”赵旻这混蛋太过分了,她都让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罢休!还想要废太子!既然如此她为何要忍?她就要阿识当太子妃,回头气死赵旻更好,五郎就能当皇帝了!

    “……”姜微被阿姑的神展开给搞晕了,为什么阿姑会问这个话?姜微觉得最近家里亲戚都有点不正常,就比如舅父和舅母为了她的亲事都快闹感觉快离婚了,结果她跟表哥的亲事就不了了之了?还有阿姑,大家信誓旦旦自己不会入宫,怎么阿姑又突然要想自己当太子妃了?她当然不想当,当皇后多苦啊,可当着阿姑的面嫌弃他儿子是不是有点不好?

    而在姜长晖隔壁,姜元仪脸色苍白的坐在榻上,魂不守舍。

    “小七娘,喝点珍珠汤定定神吧。”宫女端来了安神汤给姜元仪定神。

    姜元仪呆木木的接过珍珠汤,今天的赏花宴刷新了她的认识下限,她第一次知道赵恒他的神经病,不是突发的,是遗传的!姜长晖跟赵恒真不愧是母子,发起病来谁都挡不住!她没事扇安贵妃耳光的事她早有耳闻,她做梦都想不到她连大皇子都打,好歹也是快年近三十的亲王,她真说打就打。他们母子这么嚣张真好吗?赵恒真不怕赵旻废太子?哦,不,赵旻今天已经说了要废太子了,然后皇后就生病了,王夫人和谢则也到了太后宫里哭诉,听说外面东宫的属臣们都跪了一地,就是剩几个大boss没露面了……

    姜元仪想的头都疼了,今天到会的那些大家贵女讲到底就属于只剩身份的人,祖上再辉煌,家里也开始没落了,和她家完全不能比,她爹再烂现在好歹也是一方郡守,据说政绩还不错,她爷爷更是实权在握户部尚书,历史上姜元仪到底是怎么当上太子妃的?赵恒都闹成这样了,为什么还娶不到姜微?难道姜家瞒着他偷偷让姜微和沈七定亲?不对啊,赵恒都差点打残沈七了,姜沈两家定亲肯定瞒不过他,那姜微为什么会嫁给沈七?姜元仪很想现在就去告诉赵恒,姜微会嫁给沈七,但赵恒那变态听到这句话会有什么反应?肯定是杀了她吧?姜元仪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跳火坑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安太后、何太后都是喜欢清静的人,平时两人的宫室也是安安静静的,但今天却是难得的热闹,宫内王夫人跪在两宫太后面前放声大哭,“我那个女儿入宫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圣人,无论是宫务还是子嗣方面,哪里做得不对了?居然恼得圣人要废太子?老妇教导无能啊——”

    谢则冷声道:“皇后乃后宫之主,同太后一同掌天下命妇,臣妾敢问太后,难道皇后连一个贵妃都不能教训了吗?大皇子虽已封王,可还是皇后的儿子,母亲教导儿子还有不对的地方?”

    “先帝啊,当年你说我姜家的女儿有母仪之态,堪为东宫太子妃,如今她却连个妃妾都不能教训了。”王夫人哭声悲戚,谢则一口一个臣妾,语气谦恭,问题尖锐。

    安太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心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何太后也脸色铁青,两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好好的一场赏花宴居然会闹成这样,这件事要从头说起。

    姜长晖平时看着懒得理会宫务,但她处事能力是没话说的,既然打定主意要给儿子挑个好娘子,她就命人精心举办了一场赏花宴,她爱吃爱玩爱享受,能入她眼的无一不是最顶级的东西,赏花宴上每一处小细节当让人惊喜非常,让到会的小贵女皆惊喜非常。参加百花宴的并非全部都是太子妃的候选人,也有单纯陪客的,还有诸位贵夫人、宫妃和王妃们,众人看到这些精致可爱的小摆设,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宴会气氛一开始是非常和乐,直到——

    “嗷——”一声凄厉的兽嚎打断了欢声笑语的百花宴,也让诸多贵妇、贵女花容失色,很多参加了狩猎场的人,甚至想起了四皇子的那一幕,有些甚至吓得捂住了眼睛。

    姜长晖和王夫人低声说笑,听到这声兽嚎,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难看的让人去查询,她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打扰她的赏花宴,可下人传回来的消息让她脸色发青,的确是有人想捣乱她的赏花宴,但捣乱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儿子!

    “原来阿娘你在这里。”赵恒一身绯红的衣衫,手持一柄牙骨折扇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笑容和若春风,貌若太华皓月,炫目的让人几乎不敢直视。到会的小贵女们一个个的羞红脸,目光含情的朝赵恒脉脉望去。

    “你做什么?”姜长晖本来就对儿子让阿识亲事不上不下不满,眼见他居然还敢来捣乱自己的赏花宴,更是没好气。

    王夫人轻轻的捏了捏女儿的手,示意她跟五郎好好说话,王夫人也就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一个外孙,这五个孩子各个都是她的心头肉。

    “阿婆。”赵恒先是亲热的叫了一声王夫人,然后转身对姜皇后道:“阿娘,我在同人一起玩呢。”

    “你玩什么要发出这种声音。”姜长晖没好气道。

    “好玩的东西,阿娘要看吗?”赵恒对姜长晖笑得异常乖巧,姜长晖心中警铃大作,正待阻止,奈何赵恒已道:“此处多有不便,诸位可去孤的别院一观。”赵恒风度翩翩的邀请着众人。

    很多被他笑容迷晕的小贵女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大家被赵恒这么一说,心里都起了好奇之意,唯独姜元仪有些迟疑,赵恒这神经病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他不会是不怀好意吧?不得不说姜元仪太了解赵恒了,知道他肯定会做不好的事,但她还是低估了赵恒的下限!

    赵恒说的别院,就在皇后举办赏花宴的附近,此处都是皇家园林,离皇后的宫室有不远的距离,皇家举办宴席赏花,大多在此处进行,赵恒身为太子,理所当然的在花园里划了一处作为自己的别院,平时等闲不得入内,姜长晖都没去过儿子的别院,她对儿子的别院没什么兴趣,“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就在这里了。”

    王夫人也颔首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折腾了。”

    赵恒本来也不准备让她们去,毕竟一个是自己阿娘、一个是阿婆,吓坏了她们就不好了,倒是她们——赵恒对着那些对自己露出恶心目光的小贵女们,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坏坏的笑容更是迷倒了一片人。

    “怎么说他都是你儿子,哪能这么给他没脸呢?”王夫人等赵恒走后,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轻声责备着女儿。

    “阿娘你根本不知道这孩子有都顽劣!”姜长晖气道,“阿识的亲事不就是被他闹成了那样?”

    王夫人摇头,“五郎有这么多表妹,他又没指名道姓,也不算害阿识,如果真有人嫌弃了,那么就是那家人人品不好。”其实王夫人心里还是隐隐有丝期盼,希望孙女能嫁给外孙的,这两个孩子多登对啊,她看了这么多小贵女,就没见一个比自己孙女漂亮的,配五郎实在太委屈五郎了!

    皇帝反对又如何?当初赵旻还反对立五郎为太子呢?最后还不是立了?这些年赵旻反对的事多的去了,老头子就是太小心,整天怕这个怕那个!要她说直接让五郎当皇帝、阿识当皇后才好!王夫人家里被赵家灭的差不多,过了几十年才缓过来,王夫人天然对赵家有种厌恶,当然五郎除外,那是她外孙。

    “你就纵容他吧!”姜长晖恼道。

    “我——”王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无数撕心裂肺的尖叫。

    姜长晖和王夫人面面相觑,“坏了!”姜长晖脸色大变,她怎么就糊涂了,这小子哪天不闯祸就不安分,他到底干了什么事!

    王夫人也被这尖叫下了一跳,等众人赶去别院的时候,入院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很多小贵女花容失色的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而赵恒依然一身绯衣翩然,这小子居然还一脸失望,“这么一点小事就吓到了你们了?”

    姜长晖目光顺着很多人呆滞的目光望去,一看之下脸色微变,别院居然用铁架搭起了一个围栏,里面站了一个身高起码有六丈、浑身血淋淋的壮汉,那壮汉手臂都比常人的大腿还要粗,他一手还拎着一条灰茸茸的东西,地上还到了另一半灰茸茸的动物,看起来像是一头狼,这头狼竟然被这壮汉一下子撕成了两半,血流了一地,姜长晖甚至还瞄到了一些灰白的内脏……

    姜长晖倒退了几步,被王夫人稳稳的扶住,王夫人皱着眉头对赵恒道:“五郎,你怎么能给大家看这么血腥的东西?吓坏了人多不好!”王夫人比女儿胆子大多了,她这辈子见过的风浪多的去了,她爹和二哥他们被赵凤翔杀光时,就是她跟着大哥一起给大家收尸的,这点小场面当然吓不到她。

    “阿婆,我原本不想让她们看的,是她们问我平时喜欢什么,我才让表演的。”赵恒脸上尽是委屈,“我还想以后跟太子妃一起看呢。”

    和太子妃一起看?一些立誓要成为太子妃的小贵女脚一软,开始翻眼白了,太子妃固然好,可要看这么血腥的东西太可怕了!纵然有些人知道赵恒是故意的,可他都做到这一步了,显然是不喜欢她们。众人想起赵恒说过只要娶表妹,不少人脸色更难看了,太子妃再好,可得不到太子宠爱的太子妃,没有子嗣的太子妃会有什么下场?她们娘家又不是姜家,将来赵恒登基后想废她们还不跟玩似地?就算不登基,太子妃来个早逝也太正常了。很多人都开始迟疑了,一步登天的诱惑可以让人疯狂,但如果达不到想预期的指望,还要用命来换呢?

    姜元仪浑身发抖,疯子!神经病,谁会没事让人这样杀野兽玩的?姜元仪突然觉得历史上的姜元仪太命大了,没被这个疯子丢到野兽堆里啃了!

    姜长晖气得浑身发抖,正想说话,却听到一声问话,“怎么回事?”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群人站在别院门口,为首一人一身玄衣,相貌威严,其后跟随着一名年约四十许的宫装丽人,正是赵旻和安贵妃。

    “圣人!”很多人看到赵旻都崩溃了哭了出来。

    赵旻看到那被撕成两半的野兽,脸色微变,“小五,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过让大家欣赏了一场好戏而已,宫中不也常看兽斗吗?”赵恒一脸无辜,他这话说的不错,让饥饿的野兽相互撕咬相杀是时下贵人时常看的曲目,但这种曲目一般不会让小孩子观看,而且野兽的厮杀远不及赵恒让人用手生生撕开一头野狼,并且用狼血来沐浴冲击力强。

    赵旻气得浑身发抖,“混账东西,我让你找了那么多先生,就是把教你如此暴戾?”赵旻完全不顾赵恒任何情面,当众训斥赵恒。

    姜长晖冷笑,“不过一场兽戏罢了,无人受伤,不过只死了一头野兽,如此就说五郎暴戾,那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去皇家狩猎场的好。”

    赵旻语塞。

    安贵妃打着圆场道:“五郎也是没想到自己喜欢的,旁人未必喜欢。”

    众人纷纷附和,安贵妃雍容得体的微笑,“只是这种游戏有伤天和,五郎今后还是少玩才是。”

    赵恒含笑柔声问:“贵妃是在教训孤吗?”

    安贵妃一怔,勉强笑道:“臣只是规劝五郎。”

    “贵妃的话是说予对圣人和太傅们对五郎教养不严,需要贵妃来规劝了?”姜长晖冷笑道,“予倒是不知道贵妃还有规劝储君之责。”

    “不是的——”

    “斗兽自古便有,五郎今日既未伤人命,何来伤天和?到底是谁给贵妃这个胆子,让你能无端指责储君?”姜长晖气势如虹的问,她自己再骂儿子都行,可安清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自己的儿子?

    安贵妃被皇后的话惊得面无人色,只敢跪地请罪。

    在场众人闻言一个个的低着头,不敢离去,又不敢看安贵妃的狼狈。

    赵旻皱眉,“她不过说了无心之语罢了,何必这么计较。”

    “无心便是有心,怕是贵妃心里早如此认定了吧?”

    “皇后息怒。”安贵妃不敢给自己辩解,只敢请罪。

    赵旻正想说话,姜长晖却语气一转笑道:“今日却是大喜的日子,予也不想训人扫兴,五郎不知大家不爱看斗戏,惊了大家,且回宴席,喝杯水酒压压惊。”

    众人连声称是,得了正经的理由一个个脚底抹油的溜了,难道还想看皇家的私事?

    姜长晖也正待离去之时,便听衡山焦急的询问:“阿娘,你没事吧?”

    “阿娘?”姜长晖和赵恒同时驻足,回头挑眉看着衡山和安贵妃。

    安贵妃和衡山脸色顷刻白了。

63 热闹的赏花宴(下)

    “阿娘?衡山,你叫谁阿娘?”姜长晖缓声问道。

    “我——”衡山说不出来话来,她除了初一十五例行去给姜长晖请安外,平时很少私底下见姜长晖,她跟安贵妃在一起的时候阿娘都叫惯了,连阿耶都知道,她求救似地目光看着赵旻。

    赵旻扶起女儿,“你到底有完没完,一点小事都要计较。”适才都外人,赵旻也不好替安贵妃说话,可眼下全是皇家人了,他就也没那么多顾忌。

    “原来皇女认妃为母是小事?今日衡山可以叫安氏为母,是否下回可以叫她皇后了?”

    “衡山年纪小,不懂事,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不成?”赵旻认为姜长晖太小题大做了,衡山也不是第一天喊安贵妃阿娘了,私底下的称呼有什么好计较的,又不是大庭广众下叫人,衡山不是始终喊她母亲吗?

    “衡山已是快及笄之人,即将出嫁,若连这些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将来如何为人|妻为人母?”姜长晖道:“我看还是让宫里的女师对衡山多加些教导。”姜长晖如果要整一个人,必然要先抓人错处,有了错处才能堵得让人说不出礼来。

    衡山突然想起姜长晖以前曾让两个女官看着自己,让她足足抄了三个月的女诫,甚至对自己的字从头到尾的嘲讽,让衡山羞愤加交,想到姜长晖会故技重施,她拉着赵旻的手,“阿耶我有女师教导——”

    “衡山身边自有女师,皇后与其在衡山身上费心,还不如多看顾下太子。”

    “五郎身为太子,自有陛下同东宫三师教导,何来臣妾插手之地?且五郎没不听父母教诲,也没随意喊庶妃为母?陛下认为五郎那里不好?我身为皇后难不成还不能教导皇女?”姜长晖反唇相讥。

    赵旻被姜长晖堵得说不出话来,让他当众跟姜长晖吵嘴,他也做不出来。

    姜长晖瞄了衡山一眼,“还不把公主扶下去。”

    “我不要!”衡山挣扎了起来,“阿耶、姨娘!”她这次聪明了,知道改口了。

    安贵妃大急,“皇后,看在衡山还小的份上,你就饶了她——”

    “给我掌嘴!”随着姜长晖一声令下,一个壮实的宫女直接抡起巴掌对着来不及反应的安贵妃啪啪就是两巴掌。这两巴掌拍的安贵妃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我跟圣人说话,何来你插嘴的余地,公主就是被你教坏了!”

    “放肆!”赵旻阻止不及,惊怒交加,扶住被扇得头晕眼花的安贵妃,“大胆贱婢,给我拉下去杖毙!”

    “她所犯何事,能让陛下作出如此有伤天和之举?”姜长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宫女被杖毙,不然还有人肯帮自己打人吗?

    “她胆敢以下犯上!”赵旻浮起安贵妃,“你身为皇后,理应为母仪天下,如此善妒不能容人是何道理!”

    “善妒?原来教导皇女、宫妃认理便是臣妾善妒?”姜长晖对婢女下令道:“还不把公主带回椒房宫。”姜长晖今天打定主意要给衡山一个教训,甚至不惜把衡山关在自己的椒房宫。

    “你现在还有什么像皇后的样子!”赵旻气急。

    “父亲息怒!母亲息怒!衡山顽劣,还望母亲不要同她计较。”大皇子和二皇子接到消息后匆匆赶来,一眼看到帝后对峙,两人连忙下跪。

    赵旻见赵恒依然站着,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孽畜还不给我跪下!”

    赵恒竟然真一声不吭的跪下,他的过分听话让众人都有些不适应。

    姜长晖望着大皇子,“好,很好,一个公主称呼宫妃为母,一个皇子不通传便入内,皇子傅何在?”

    “母亲息怒,孩儿只因一时心急阿妹才失仪,望母亲息怒!”他连忙给皇后请罪,“还望母亲息怒,切莫伤了身体。”

    “大哥这话说的有意思,父亲和母亲都在,你有什么好心急的?”赵恒问大皇子,“大哥此话是指母亲待三妹不慈?”

    “不是的!”大皇子连忙解释,“我只是一时心急。”

    赵恒打断了他的辩解,“父亲、母亲都在此,大哥甚至都不通传一声便入内,进来也不给父母行礼,反而一心为衡山辩解,大哥到底是担心衡山,还是全然不把父母放在眼里?”

    大皇子被赵恒问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太激动冲了进来,结果被赵恒抓了错处,他一向比不过自己弟弟伶牙俐齿。

    “送公主回去,给她好好念念内则、女诫。”姜长晖说。

    “你敢——”赵旻话还没说话,却听一人说道,“她身为皇后,教训皇女乃是正理,有何不敢?”众人寻声望去,是何太后到了。

    “母亲!”赵旻连忙上前行礼。

    何太后也不理会自己儿子,指着安贵妃道:“这等祸乱人心的贱婢皇后还留着做什么,给我拉下去重重打!都是她挑唆坏了圣人。”

    安贵妃一动不动,只望着赵旻。

    姜长晖却不接受何太后递来的台阶,“既然圣人觉得予无母仪之态,无法教导皇子女和宫妃,予不敢行皇后之职。”

    “胡说!”何太后转而怒骂大皇子和衡山身边的下人,“平时待你们和善了,就不知道怎么照顾主子了,竟然放任一个贱婢来挑唆主子,都给我拉下去狠狠打!”

    “母亲息怒!”赵旻跪在了何太后面前,“母亲切莫气坏身体!”

    姜长晖也跪下道:“母亲息怒。”

    何太后对姜长晖和蔼道:“你是好孩子,后宫的事你一向处理妥帖,这次的事也教给你处理了。”何太后目光冷冷撒过安贵妃,“还把她拉下去!”

    “母亲!”赵旻开口想要阻止。

    “母亲,安氏好歹也是贵妃,生有皇嗣,去衣杖刑难免有失体统,不若改为罚抄女诫。”姜长晖提议道。

    赵旻心头一松,她还算知道分寸,何太后可有可无的点头,她对安贵妃着实没什么好感。

    “至于大皇子自有圣人和傅教导,予也不做多罚,让他受十戒尺如何?衡山是女孩子,不受体罚,也让她同安氏一起罚抄内则、女诫。”姜长晖继续说着对衡山和大皇子的惩罚。

    何太后听惩罚也不严重,“就依了皇后。”她又转而对赵旻道:“圣人,三娘毕竟是你妻子,哪能因随便一个妃子就给自己皇后脸色?”

    赵旻连连点头应声,何太后说了赵旻几句后,就先回宫了。赵旻被姜长晖气得脸色发青,大皇子也涨红了脸,他都快三十了,还要被皇后打戒尺,他情愿让父亲给自己杖刑。

    赵恒嘴角泛起笑容,他倒是要看看老大受了戒尺后,还有没有脸在他们面前摆大哥的架子。

    赵旻看到赵恒一脸幸灾乐祸,“你这孽畜!身为是储君,理应尊敬有爱兄弟,看着兄弟受罚还脸笑?桀骜跋扈、不敬兄弟!”赵旻忍无可忍。

    “父亲责骂,臣万死莫辞!”赵恒肃容跪下。

    “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五郎哪里有桀骜跋扈、不敬兄弟了?”姜长晖质问。

    “兄弟受刑,他面带笑容,可有一丝怜悯!”赵旻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

    姜长晖对赵旻的离去也不恼,但赏花宴却被这么一闹,却办的有点冷冷清清,姜长晖似乎也没了兴致,对众人敷衍了几句,众人便起身告辞了。姜长晖对姜元仪倒是和善些,“天色也晚了,你今日就在宫里休息一夜吧。”

    姜元仪是真不想留在宫里,但还是不敢驳了皇后的意思,只能点头。

    而赵旻怒气冲冲的回宫后,就招来了几个心腹近臣商议了几个时辰,当时连容升都退出去了,可这密议在近臣离开后,内容还是被一人晚上找人喝酒时泄露了出来——陛下要废太子!

    这句话立刻让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姜长晖听到消息后就病了,而刚到家还没有换衣服的王夫人和谢则又折回宫中。

    姜微听完颜女官的讲述,不可思议的问:“皇帝跟臣子密议的内容就这么露了出来?喝醉酒了?”

    颜女官肯定的点头。

    “这人是干什么?”姜微呐呐的问,这算猪队友吗?

    “白秘书监。”颜女官说。

    “白秘书监?”姜微想了想,“就是圣人的伴读?”那人是赵旻的伴读,少年相交,跟赵旻感情非常不错,姜微想着赵旻目前心里的感受,突然很想笑,这人好像身边都是猪队友。

    颜女官亲自给姜微卸下环钗,“小娘子,时辰晚了,该歇息了。”姜微入宫后,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皇后睡的,但姜长晖今日“病”了,姜微就不能跟她睡一起了。

    姜微躺在床榻上,宫室里昏暗一片,姜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前几天舅母的哭喊声,和阿姑今天说的话,让姜微心烦,她第一次觉得未来很迷茫。赵恒连表哥都敢打,这还是他太傅的亲孙子,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那她还嫁的出去吗?或者她去当道姑好了,反正她也不想嫁人。

    “小娘子。”白芍微弱的声音传来。

    “嗯?”姜微掀起一角床帘。

    白芍附在她耳边悄声道:“郎君想见你一面。”

    “现在?”姜微一惊。

    “对。”白芍神色十分复杂,“郎君要走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什么!”姜微一骨碌的坐了起来,“他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你要是愿意见他,我就把他带进来。”白芍低声道。

    “快让他进来。”姜微连声道。

    白芍应声离去,过了好一会才领着穿着宫女服饰的林熙进来。

    “阿熙。”姜微赤足就奔向了他,焦急的问:“你为什么要离开?”

    林熙稳稳的抱起了她往床榻走去,“怎么不穿袜子就下地了,不冷吗?”

    姜微脚缩了缩,往被窝里钻去,“阿熙,你为什么会现在离开?”

    “圣人要点我为四皇女驸马。”林熙平静的说。

    “什么?”姜微震惊的望着林熙。

    林熙神色淡然的对她点了点头,“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他抬手摸了摸姜微的脸颊,“我这几天一直想见你一面,但是总找不到机会。”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入宫找姜微了,这几天沈沁同姜微几乎寸步不离,他全然找不到任何见面的机会,他又不好光明正大的见阿识,会给阿识带来麻烦的。

    “那你准备怎么走?”姜微红了眼,阿熙虽做了宫女的装扮,可总给人一种男扮女装的感觉……姜微一直很讨厌林熙的父亲,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这么讨厌,他毁了阿熙的一辈子!姜微红了眼,“你现在走可以吗?”

    “我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林熙目光中带着浓浓的不舍,借着月光,他仔细的看着姜微的眉目,仿佛要把她深深的印在心底,“我接了一个抓逃犯的任务,准备在路上死遁。”

    “阿熙——”姜微搂着他轻声抽泣,她舍不得阿熙走,阿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什么话都能跟阿熙说,“你这么一走就是黑户了。”

    “不是。”林熙抬起姜微的脸,用拇指拭去她的泪水,“我都准备好户籍了,等一脱身就能用了。”他顿了顿,“阿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薛姨的。”姜微知道林熙要说什么,对薛氏是万分同情的,她是被林靖逼成那个样子的。

    林熙略一颔首,“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阿娘只能拜托你了。”他也想过另外安置阿娘,可阿娘的病实在让他放心不下,如果没了太医的诊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情又会加重了,托给姜微他很放心。

    “等你的消息一传来,我就把薛姨接到我们家的别院,我会当薛姨阿娘一样孝顺的。”姜微哽咽道。

    林熙轻拍她的背,“别哭了,你总不想让我以后都记着你哭的样子吧?”

    姜微吸了吸鼻子,“阿熙,你要去哪里?”

    “我准备先去一趟安西解决些私事。”

    林熙语气十分的温和,可姜微跟他相交多年,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姜微神色复杂,她握住林熙的手,“阿熙,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还有很宽阔的未来。”姜微赞同他去报仇,但不赞同他为了报仇把自己都赔上。

    “当然,我还要在南方建一份基业,等着你以后来投靠我呢。”林熙笑容暖暖道。

    姜微点头,“阿熙,不管如何,你一年要给我送一次信,哪怕不写字也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我以后一定要来找你。”

    “我会的。”

    “你明天早上就走?”姜微沉吟了一会,“你把二号她们都带走吧,就留下白芍,她可以替你传信。”

    “不行,她们留下保护你。”林熙想都不想的拒绝。

    “不行,我不需要她们保护,你更需要她们。”姜微坚持,“我还要让她们给你带点东西。”

    “傻丫头。”林熙轻轻一笑,“他们就是些女侍,我这些年身边总有点亲信,还不比她们更好?”这些女侍林熙本来就是训练了用来保护阿识的,他出走也不可能带这么多人。

    “那我还有点东西要送你,怎么送?”姜微头靠在林熙肩头。

    “你交给白芍吧。”林熙低笑问:“你不会要给我带金砖吧?”

    “你怎么知道?”姜微虽是问题,但语气并不很惊讶,阿熙要是这点都猜不到,就不是她好朋友了,姜微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好舍不得阿熙。要不是赵恒太疯狂了,姜微不敢拿阿熙的命赌,她真想问阿熙愿不愿意娶自己,嫁给阿熙才是更好的选择,反正阿熙也没喜欢的人。

    “我——”林熙正想拒绝。

    “阿熙,我虽然没出过远路,可也知道穷家富路,你走得急,身上能有多少铜钱?多带些金银防身,路上才能走得更顺利。”姜微说,“再说我要那么多金银也没用,就摆着玩罢了。”

    林熙知道这是阿识的心意,想了想也没拒绝,姜微从脖子间取下一块贴身佩戴的玉佩,“阿熙,这个你戴着。”

    “这——”林熙看到这块玉佩心中微惊,这是阿识出生后祖父给她的礼物,她自得到后就没有离过身。

    “这玉佩我都戴了十年了,有人说玉石通灵,可以帮主人挡灾的。”姜微给林熙戴上。

    林熙握着犹带着阿识体温的玉佩,眼底闪过一丝柔意,正待说话,却脸色微变,“阿识,把闭上眼睛,堵住耳朵。”

    “什么?”姜微一愣,却见林熙动作极快的拉下幔帐,一闪身就到了窗边,身体微低。

    姜微透着幔帐看到一条身影进入自己的房间,但来人几乎立刻发现了林熙,而此时林熙向来人出手了,两人顷刻间缠斗成一团。姜微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为什么会有人来自己房里?姜微脸色都白了,但又不敢放声大喊,生怕惊动了外人,害了阿熙。

    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却越打越惊怒。

    林熙惊怒的是来人身手居然这么好,要是他今天不来,白芍肯定不是来人的对手,到时候阿识会怎么样?

    来人也惊怒之极,胖丫头身边有多少人,是什么水平,他明白的很,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一个高手了?难道他是半夜潜入胖丫头的房间?那胖丫头呢?赵恒一惊,“胖丫头你在哪里?”

    姜微听到这一声“胖丫头”瞪大了眼睛,“赵恒!”

    姜微的声音让赵恒心里一松,让林熙心中一惊。

    姜微听到是赵恒,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脸色都白了,“阿——阿——快住手,那是五郎——”姜微结结巴巴的说道。

    林熙和赵恒手下一顿,同时退开了几步,“微微,她是谁?”赵恒脸色很阴沉,胖丫头什么时候有这种高手了?

    “她是我的丫鬟啊。”姜微深吸了一口气跳了床,“你三更半夜的来我房里做什么?”

    赵恒见她就这么跳下床,想都不想上前抱起她,“嫌自己身体太好吗?赤脚下地!”

    林熙见赵恒这么随意的对姜微,神色略显奇异,他时常来阿识房里吗?

    “你先下去吧。”姜微对林熙摆手,“你来我房里做什么?”姜微仰着头问。

    赵恒将姜微抱上床,眯起眼睛,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站住。”这宫女的背影怎么这么眼熟,赵恒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很有信心,他绝对见过这人,但他很确定胖丫头身边绝对没有这样身手的丫鬟。

    林熙脚步一顿,转身不动声色的向赵恒行礼,却并不说话。

    姜微额头冒汗,她想要阻止,又不敢轻举妄动,赵恒多疑,她要是这么做,阿熙的身份肯定曝光。

    “她不会说话?”赵恒问姜微,手温存的摩挲着姜微的小脸,见胖丫头一动不动,毫不反抗,神色一暗,掌心不动声色的滑到了姜微的颈脖处,那里跳动的十分厉害。

    “她这几天嗓子有点哑,我让她别说话了。”姜微低低道。

    “是嘛。”赵恒托起姜微,轻啄了她的额头,“闭上眼睛。”

    姜微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被赵恒往床上轻轻一丢,拉下幔帐,“唐贲!”赵恒一声厉喝,伸手就朝林熙抓去!

    林熙身体一晃,躲过了赵恒的攻击,但是唐贲破窗而入,身后还有几个侍卫,几人一起攻击林熙,赵恒的侍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若是在往常,林熙说不定还能对付,但现在他原本穿的服饰就束手束脚,还有心有顾忌,一点武器都没有,挡了一段时间,攻势就有点缓下来了。

    “林—熙!”赵恒一字一顿的说出了林熙的身份,在宫禁中胖丫头居然还跟他在一起,还衣冠不整——赵恒眼底凝成了一片寒冰。

    “不关阿熙的事!”姜微着急的喊道。

    “不许出来!”赵恒压抑而厉声喝道,“不然我让他求死不能!”

    “阿兄,我不出来,你放了阿熙吧。”姜微真怕了,天色暗,她看不清赵恒的面色,但是他的语气好可怕啊!

    “放了他?你三更半夜跟他在一起,你让我放了他?”赵恒掀起床幔坐了进来,语气温柔的问着姜微。

    姜微被他吓得下意识的直往墙角钻。

    “过来!”赵恒伸手一抓,将姜微拉到了怀里,“都给我滚出去!”

    “啊!”姜微尖叫了一声。

    唐贲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已经束手就擒的林熙,这人怎么这么想不开,居然跟五郎去抢女人,原本能好好当四公主的驸马的,这下连命都没有了,林熙只有苦笑,被赵恒看穿身份的时候他就束手就擒了,他逃走可以,但是阿娘怎么办?还有跟着自己那些兄弟,他听到姜微的尖叫,脸色一变,“赵恒你别伤了她!”

    “把他的嘴堵上!”赵恒怒声道。

    唐贲毫不犹豫的堵住了他的嘴,心里不由对林熙佩服,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怜香惜玉!他压着林熙往外走,“兄弟配合点,说不定还能留家里人的命。”他轻拍林熙的肩说。

    林熙沉默。

    床上赵恒只紧紧的搂着姜微,身体绷得紧紧的一动不动,他不敢动,他怕动了自己真会忍不住伤了这狠心的胖丫头,她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她竟然还敢跟林熙在一起。

    姜微见赵恒不说话,小心的动了动。

    赵恒喉结上下动了动,“别动。”

    “阿兄,你听我解释好吗?”姜微小心翼翼的说,不敢激怒赵恒,他这个样子好可怕啊!

    “解释什么?你们是清白?”赵恒讥讽的笑了笑,“我信。”他真信,胖丫头才十一岁,癸水都没有来,太早的欢爱只会伤了她,林熙还不至于那么性急。可没欢爱不代表不能做其他,赵恒想到胖丫头跟那卑贱的寒门子耳鬓厮磨,就忍不住浮起一阵阵的杀意,他决定不会让林熙死的太轻松的!

    “不是。”姜微闷闷的说。

    “不是?”赵恒重复了一遍,搂着姜微的手更紧了。

    “阿熙是女的。”姜微被他搂着腰都疼了,但不敢耽搁,连忙凑到他耳边说出了真相,眼下这情况,也就说出阿熙的真实身份才能让阿熙有条生路了。

    “你把我当傻子?”赵恒咬牙道,“林熙他娘的是女的,那天底下没男人了!”太子殿下终于爆粗了。

    “阿熙真是女的。”姜微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忍不住了伸手用力扭他的耳朵,“你放手!放手!疼死了!”

    赵恒耳朵被她拧得抽气,他微恼的轻拍了她的屁屁,“放手!”不过手立刻松开了,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腰部。

    姜微受不了的动了动,“痒——”

    “别动!”赵恒又重重的打了她一下。

    姜微忍不住脚用力一踢,“你欺负人还不许我反抗?”

    赵恒一把抓住了她的脚,“我欺负你?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你现在就在欺负我!”姜微怒道,“我要告诉阿姑,你半夜偷偷翻我窗户。”

    赵恒松开了她的脚,翻了个身,闲适的抱头,“去吧,我会娶你的。”

    “……”姜微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个无赖,“你——”

    赵恒见胖丫头直起身体,直直的瞪着自己,心情大好,“微微——”他语气中蕴含着浓浓的情意,让姜微不自在的红了脸,从来没人能把自己的小名叫的那么肉麻。

    “微微,嫁给我好不好?”赵恒起身搂过姜微轻哄,“我刚刚太生气了,弄疼你了,以后不会了。”

    姜微低着头,“我不想嫁给你。”

    “为什么?”赵恒没生气,而是耐心的问,“你讨厌我?”

    姜微想了想,用力的点头,“你脾气太坏,是很讨厌!”刚刚还把自己吓得手脚都软了。

    赵恒额头暴起青筋,他脾气坏?他脾气比这该死的丫头好一百倍!他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笑容的继续哄着姜微,“真得讨厌的不想见我?”他额头抵着姜微的额头,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姜微。

    姜微略一迟疑,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赵恒见她不说话,眼底闪过笑意,继续的说着,“脾气坏我改还不行吗?嫁给我好处很多。”

    “当太子妃有什么好处?”姜微不屑的撇嘴,“难道比家里还舒服?”

    “成亲后我的东宫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人会管你。”赵恒循循善诱,“你不是喜欢养女兵吗?我宫里的侍女随你怎么玩。”

    “我现在家里侍女也都随我玩。”姜微不上当。

    “怎么能一样?你在家里还要听阿婆和舅母的话,到了这里我都听你的话,你有什么不好?而且我阿娘这么疼你,你还不用担心大家问题。”赵恒说。

    姜微还是不吭声,“微微,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当太子妃?还是你还想着林熙?”赵恒说到最后语气有些阴沉。

    “你想什么?阿熙是我姐姐、好朋友。”姜微白了他一眼。

    赵恒点了亮她床前的角灯,“那你告诉我为何不愿意当太子妃?”

    晕黄的灯光下,赵恒神情认真,双目专注的望着姜微,目光清澈坦然,姜微突然心头一动,喃喃道:“我不喜欢皇宫。”

    “为何?”赵恒心中一喜,明白自己即将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在这里住久了就不是自己了。”这才是姜微不愿意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皇宫会把正常人弄成变态。

    赵恒听了姜微的话,半晌无声,过了好一会才道:“微微,你永远都会是自己的。”

    姜微盯了他半天,摇了摇头,“我不信,我不是阿姑,我没阿姑那么厉害。”

    “你会的。我不是父亲,我一辈子不近妾媵、不生异姓之子。”赵恒许诺,“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变了。”

    姜微听着赵恒的诺言,有些茫然,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小九娘,你怎么了?还没睡——”颜女官注意到了姜微房里的灯光,披衣而起,询问声在看到赵恒的时候戛然而止。

64半夜议事

    白芍领林熙进来的时候是经过布置的,门口的丫鬟大部分都是林熙训练出来的女侍卫,她们只听姜微和林熙两人的话,眼见林熙半夜私会九娘,众人早就识趣的避得远远的了。后来赵恒来找姜微,唐贲等了一会就发现了不对劲,就先让人控制住了那些女兵,赵恒一叫他就领人入内先林熙制住,椒房宫的宫侍们基本都没惊动。直到姜微房里的灯亮起,才被外面的粗使丫鬟注意,众人往里面一探,却差点吓破了胆子,小娘子房门口居然站着东宫侍卫,大家惊慌失措的去禀告颜女官和高敬德。

    颜女官刚睡下,听到通报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就匆匆赶来了,心里焦急不已,她很清楚五郎时常会偷偷私会小九娘,但往常她有把握五郎不会伤了小九娘,可最近情况不同,圣人不喜小九娘,眼下又传出废太子的消息,她就怕五郎狂性大发,逼着小九娘跟他有了肌肤之亲,好让众人认了这件事,这样会伤了小九娘。唐贲见是颜女官也没有拦着,五郎都点灯了,显然是把事情闹大,他也没必要拦人了。

    颜女官看到赵恒坐在床榻外侧时,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五郎,九娘还小啊!”她声音里甚至带了哭音,颜女官跟高敬德一样,私心是把姜微当女儿疼的。

    赵恒听到颜女官的哭喊声,脸一下子黑了,他是那么禽兽的人吗?

    姜微探出脑袋,“颜姨你怎么了?”

    颜女官听到姜微平静的声音,心头一松,连忙上前,见姜微身上还穿着寝衣,被褥是凌乱了些,但面色红润,不像有什么事,再一摸她的手都凉了,连忙给她去拿外套,“小娘子你怎么能穿着寝衣就坐起来,这样会着凉的。”

    赵恒手一伸,用被褥将她牢牢的裹住,知道自己今天是哄不下胖丫头了,但这件事只要传到姜家长辈的耳朵里,他不信外翁和阿舅还敢把胖丫头定给其他人。

    姜微见赵恒要走,大急去抓他的手。

    赵恒见她对自己一脸依恋,心中大喜,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顾颜女官朝自己瞪眼,疼爱的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先睡吧,一切有我。”

    姜微喏喏的几声,“阿熙——”她小心的提醒着赵恒。

    赵恒满脸的温柔瞬间凝结,“不许给我提这个名字!”

    姜微气急,“我不许你动阿熙!不然——”

    “不然怎么样?”赵恒冷声问。

    “不然我就当道姑去!”

    “去吧。”赵恒展颜一笑,轻拍她的小脸,“孤也很好奇,哪个女冠敢收留你。”

    “我要当道姑还需要去道观?我从明天开始就吃素、念道经,不见外人!”姜微气得又坐了起来。

    “你吃一天素,我就割他一块肉,我倒是想看看他身上有几块肉可以割。”赵恒丝毫不动容,还给她披上了锦被,要是其他事他早让了,但是林熙不行,他一定要杀了这个混蛋!“你也可以告诉外翁、阿舅他们,我到是要看看,林熙的事一旦曝光,他们会不会饶了他。”光他敢私闯胖丫头闺房就够他死一万次了。

    姜微愣愣看着赵恒,她确实不敢跟阿翁、大耶耶他们说林熙的事,毕竟这是欺君之罪,如果被发现姜家都讨不了好,“你——你欺负人——”姜微一下子哭了,“呜——”

    这下轮到赵恒傻眼了,胖丫头怎么说哭就哭了?他慌忙的要去哄她,却不防后方一道劲风袭来,赵恒想都不想,一下子抽掉了锦被往后一挡,抱起姜微往旁躲去,他一回头就见皇后娘娘一脸怒意的站在房里,手里还执了一条金光灿灿的鞭子,“赵恒!你小子找死是不是!”

    赵恒脱下外衣把姜微裹住,把她放回床上,回头抱怨道,“阿娘,三更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吓坏了微微怎么办?”

    姜微则双目发光的望着阿姑,“阿姑好厉害!”抽的好!把赵恒这熊孩子狠狠抽一顿!姜微差点没鼓掌加油了。

    胖丫头!赵恒磨牙,刚刚敢情是假哭!

    姜长晖等赵恒放下姜微,一声不吭的又朝儿子抽了过去,赵恒忙就地一滚,狼狈的躲开,“阿娘!”

    “别叫我阿娘!”姜长晖挥舞着自己很久不用的长鞭,“我想抽你这臭小子很久了!”

    姜长晖的鞭法只能算雕虫小技,可赵恒总不能去打自己亲娘吧?只能在房里被自己亲娘打的抱头鼠窜,终于忍不住一脚踢开窗户,直接翻窗出去,姜长晖毫不示弱,也跟着跳了出去。颜女官一脸黑线的拉住要跟出去的姜微,“小九娘,你不能出去,免得被波及了。”要看戏还是在安全地方看比较好。

    “波及?”姜微不解的扭头看着颜女官。

    “对,波及。三娘的鞭法一般,只能做到不伤自己。”颜女官眉角动了动说,姜皇后的鞭子不常用,入宫后也就偶尔对付下赵远,不过这算增加情趣?反正赵远每次被抽的时候都笑得很欢快,让颜女官格外理解不能,或许赵家的男人骨子里有点问题?五郎不也是,每次被小九娘踢一顿,他就异常满足。

    院子外姜皇后大发神威,抽的满院子花花草草飞扬,宫侍们得了吩咐远远的避开,赵恒抽了个空,夺下了阿娘手里的鞭子,“阿娘,你别胡闹了,你这样引来别人怎么办?”她还在生病吧?她这样有生病的样子吗?

    “我胡闹?”姜长晖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咬牙拧道:“我胡闹那你小子算什么?把我这里当什么?”

    赵恒躲开了姜长晖的五指神功,“我是来探病。”他一脸正经的说。

    “我宫门都关了,你来探病?”姜长晖冷笑。

    “我刚才不是没空,我现在离开还不行吗?”赵恒干笑。

    “你给我进来!”姜长晖瞪了儿子一眼,转身入寝宫。

    赵恒跟着姜长晖入内,姜微上前,姜长晖爱怜的摸了摸侄女的头,对儿子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你到底知不知道分寸?这件事如果不是被颜女官发现,换了其他人,阿识的名节怎么办?”

    赵恒道:“我早把其他人调开了,没人会知道的。”倒是阿娘一顿鞭子,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动静。赵恒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他是要娶胖丫头当太子妃的,不是让她当妾的,时下对男女之防再不严,太子妃的名声都必然要清白干净,容不得半点闪失,不然反对的就不仅仅是赵旻了,连朝堂上的御史都要反对了,赵恒暂时还不想跟那群疯子磕上,这对胖丫头伤害太大了,所以赵恒抓到了林熙后没有马上处理,而是想着先把事情压下去。

    “你还做好准备了?”姜长晖感觉自己手又痒了。

    赵恒正待说话,姜微却趴到姜长晖肩头同她咬耳朵,姜长晖听了姜微的话,微蹙的眉头松开,惊讶的望着姜微,“真的?”

    “真的!”姜微竖起手指发誓,“我真没骗人,阿姑可以让人去验证的。”姜微也豁出去了,反正都这样了,赵恒的路走不通就告诉阿姑,阿姑总比赵恒好说话吧。

    姜长晖来了兴致,招过颜女官对她低语几句,颜女官一脸震惊的看着姜微,半晌才应声而下。

    赵恒哼一声:“胖丫头,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林熙必死无疑。”

    姜微懒得跟赵恒说话,只腻在阿姑怀里,姜长晖骂道:“你吓阿识作甚?要发疯去你东宫发,我这里是轮不到你来做主!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赵恒见躲在姜长晖怀里对自己做鬼脸的姜微,哭笑不得,“阿娘,林熙不管是什么身份,他都犯了死罪。”夜探皇后寝宫,哪怕他是女的都不可能活下去。

    姜长晖却不理会儿子,兴致勃勃的问着姜微:“阿识你同我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微想了想,细细的把这件事从头说起,还特地把她知道林熙是女的年纪又提前了两岁,变成了五岁,这是姜微早想好的,万一哪天曝光,就说她五岁就发现了,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她七岁时阿熙都十一岁了,太大了,对她跟林熙都不利。

    赵恒听说姜微五岁就知道林熙是女孩子,神色稍稍放松了些,他之前还担心胖丫头是最近才知道的,纵然林熙真是女子,那又如何?她这么像男人,谁知道胖丫头对他是不是男女之情?女子和女子也能有感情,胖丫头现在还不通人事,等她知道了就危险了。

    姜长晖听说林熙是被父母联手瞒住,甚至在身份暴露前不知道自己是女子,不由恨恨道:“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这不是害了女儿一辈子吗?”

    “薛姨是无辜的,都是林靖的错!”姜微替薛氏辩护,说起了林熙逼疯薛氏的举动,听得姜长晖唏嘘不已。

    赵恒眉头紧皱,“林靖其心可诛。”居然想用女儿冒充嫡子,来换过庶子蒙混过关。

    “你说你那些侍女都是林熙帮你训练的?”姜长晖恍然,难怪阿娘会说林熙内宠颇多,“原来林熙好色的名声是因此而来。”她点点侄女的鼻尖,“都是替你背了黑锅。”

    “阿熙好色?”姜微不可思议的问,“不可能,阿熙就没喜欢过谁,怎么好色?”

    “谁让你养了那么多丫鬟,他不好色都不行了。”姜长晖好笑。

    这时颜女官进来,低低的在姜长晖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是女孩子?”姜长晖努力的回想着林熙,完全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女子的特点。

    “真是,我屏退了左右,亲自给她检查的,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信。”颜女官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惊异,她在宫里也见多了奇人异事,但今天林熙的事还是让她大开了眼界。

    “你说她准备离去了?”姜长晖问。

    “对,阿姑你饶了阿熙吧?她明早就要走了。”姜微哀求道。

    “有趣。”赵恒轻笑一声,对着姜微招手,“微微过来。”

    姜微才不理他,身体依然偎依在阿姑怀里,赵恒含笑问,“你不想救林熙了?”

    “你要做什么?”姜微戒备的问。

    “这就要看林熙有什么能让我看上眼的了。”赵恒一笑,“他要是真有本事,我也不在意推他一把,甚至不用他抛弃眼下的身份。”

    “可他不是要当驸马了吗?”姜微呐呐的问。

    赵恒笑而不语。

    姜长晖看着满肚子坏水的儿子,不耐烦的把他轰走了,“快走!你这不孝子,明知道我身体不舒服,还打扰了我这么久。”

    赵恒无奈起身,“阿娘,我先走了。”身体不舒服,刚刚拿着鞭子精力旺盛抽人的是谁?他看着姜微,“微微就拜托你了。”

    姜长晖不说话,待赵恒离去后,才搂着侄女再次问,“阿识,你愿意嫁给五郎吗?”

    姜微苦恼的望着阿姑,她真不知道。

    “我知道那个臭小子脾气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姜长晖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儿子坏话,姜微眨眼,阿姑你这么说你儿子好吗?“但是他对你总是不错的,你说什么他都会听,对吗?”姜长晖话音一转道。

    姜微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的。

    “我以前只当你喜欢林熙,可现在林熙是女儿身,你不能嫁她,你也没有喜欢的人对吗?”姜长晖说。

    姜微不好意思,这种话她跟阿娘都没说过呢。

    姜长晖望着小脸红扑扑的侄女,笑着说:“傻丫头,跟阿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五郎长相不错,对你也好,你为何不嫁给五郎呢?一样都是嫁人,五郎还是太子,你是太子妃,将来还是皇后,不过的比别人都自在?”

    “可不是说圣人不喜欢我当太子妃吗?”姜微说,“我要是嫁了五郎,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

    姜长晖扑哧一笑,低头亲了侄女一口,“傻丫头,你就是一个小女娃娃,哪会给大家带来什么麻烦?眼下圣人都想要废太子了。”姜长晖无不嘲讽道。

    “阿姑这样真没事吗?”姜微担忧的问。

    “放心吧,没事的。”姜长晖很淡定,“这种小事就交给他们男人去做好了,我们只要关注吃喝玩乐的大事。”姜长晖很有自知之明,国家大事她一知半解,她只要尽力克制不给自己阿耶、大哥找麻烦就是了,她摸了摸小侄女的头说:“阿识,阿姑跟你说的话,你再想想,反正也不急。”

    姜微点头,姜长晖揉了揉脖子,“被臭小子闹了大半夜,都不困了,阿识我们泡澡去,让人给我们按按。”

    “好。”姜微点头,姑侄两人很欢乐的去泡澡去了。

    而与此同时,赵恒也站到了林熙面前,林熙是跪着的,赵恒仔细的看着林熙,赵恒见过很多女人,东宫连扫地的侍女都是妙龄美人,能在赵恒面前近身伺候的都是绝色美女,各种款式都有,英气勃勃的也不是没有,但林熙这款——赵恒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他是女人,哪怕这人身上还穿着宫女的装束。

    林熙神情淡然的望着赵恒,眼底没有丝毫惧色。

    阿识真当他是姐姐?赵恒杀意再起,但思及颜女官的话,他又勉强忍住了,“五郎,林熙再如何都是女子,又怎么能跟你争呢?她和小九娘一起长大,又是女儿身,小娘子什么话都跟她说、亲近她是常事,等小九娘将来嫁了你,生了孩子,心就扑到你身上了,你又何苦现在跟她计较?惹得小九娘是伤心。”等阿识嫁了自己就好了。林熙的性别救了他,不然姜微再怎么求,赵恒都不会放过他的。

    “你有什么可以让我饶了你一命?”赵恒问。

    “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以后可以替你争取安西的军权。”林熙平静的说。

    “我以为你不想去安西。”大秦镇守四方的将军,以林靖的安西陌刀军为首,那是真正大秦的精锐,林靖是十足的帝党,还有郭、杨、姜三家,除了姜家外郭和杨都是寒门出生,而姜家之所以有能力和赵旻抗衡,也是因为掌了一方军权。林熙之前跟姜微走的那么亲近,就等于放弃了安西的地位,赵旻是绝对不会允许姜家的女婿去染指安西。

    “我身份瞒不下去。”林熙之前的确没想过要安西的军权,但赵恒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他为何要放手?建功立业,是多少人心中的梦想,更别说还有阿识——赵恒这些天的种种举动,已经让他清楚察觉到了他对阿识的势在必得,那他就更需要军权了。

    “好。”赵恒一口答应,他招唐贲进来,“放了他。”

    唐贲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五郎如今改吃素了?

    “你还没说服阿识吧?”林熙突道。

    赵恒脚步一顿,“别以为你现在命已经保住了。”

    “我可以替你说服阿识。”林熙毫不在意继续道,“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怕。”

    唐贲识趣的再去退下。

    “她怕什么?”赵恒听林熙说胖丫头喜欢自己,神色缓和了许多,他真想不通她到底怕什么。

    “她怕你三妻四妾。”林熙半真半假的说,“毕竟你身边永远不缺美女。”

    赵恒看了他半天,笑道:“那你能用什么说服她?”这种话他只会说一遍,他也无法强迫胖丫头信,但胖丫头只能嫁给自己,除非他死了。

    “我是女人,我自然知道怎么劝她。”这话让赵恒和林熙面色都有些曲扭。

    “我给你半个时辰。”赵恒沉吟了一会,终于答应了。

    林熙微微颔首。

    “你没这么帮过沈七吧?”赵恒问。

    “他已经失去资格了。”在他的母亲让阿识听到那段话后,他已经失去资格了,姜微不让白芍告诉别人,但林熙不是别人,白芍还是偷偷告诉他了,林熙肯定不会跟个妇人计较,但沈七已经不可能再娶到阿识了。

    赵恒挑眉,听出了林熙话中有话,但他没追问,反正胖丫头的事,他多得是人打听。

    姜微半夜跟阿姑泡了一个热水,被人全身按摩了下,不一会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颜女官给她卷起床幔,“小娘子,你醒了。”

    “颜姨?”姜微趴在床上还在回神。

    颜女官伺候她起身梳洗,等姜微穿戴完毕,颜女官才道:“小娘子,林——林娘子在外面等你。”

    “林娘子?谁?”姜微一脸茫然,她有认识林娘子吗?

    “就是林熙。”颜女官小声提醒她道。

    “阿熙。”姜微连忙跑了出去。

    林熙依然一身宫女的装束,身形挺拔的站在池塘边,“阿熙——”听到熟悉的呼唤声,他脸上迅速浮起笑意,转身抱住扑上来的人,“小心点。”

    “阿熙你没事吧?”姜微关切的望着林熙,赵恒没打她吧?

    “我没事。”林熙笑着拉着她往凉亭里走去,凉亭里已经备好了早膳,林熙先给姜微倒了一杯温水递于她,“五郎救了我,让我不用死遁了。”

    “那你跟四皇女的婚事怎么办?”姜微问。

    “我们自有法子。”林熙轻描淡写道,只要他服了父丧,亲事就可以推后了,说不定圣人还不想他娶公主了。

    “那你还要出门吗?”

    “要。”林熙替姜微剥了一个鸡蛋,又把肉包子挑开,取出其中肉馅,只留一个皮给她,“我先出门办点事,然后去安西。”

    “去安西!”姜微一惊。

    “阿识相信我。”林熙微微一笑,“我会没事的。”

    姜微默默的点头,“阿熙,你一定要注意自己安全。”

    “我会的。”林熙看她吃下了一个包子皮后,才问:“阿识你讨厌五郎吗?”

    姜微困惑的抬头望着林熙。

    “如果你不讨厌五郎,你就嫁给他吧。”林熙说。

    “啊——”姜微有些惊讶林熙会同自己说这件事。

    “阿识,你为什么不想嫁给五郎?只担心他将来会有三妻四妾吗?”林熙问。

    姜微摇头,“不止。”就算是现代,有一夫一妻的法律制度,外面包养小三的人都不计其数,男人想出轨怎么都拦不住,但是在现代她可以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在古代她却只能依附在男人身上,“如果我当了太子妃,我要是不喜欢赵恒了,我甚至都不可能离婚。”姜微苦笑,“我说了我不是阿姑,这不仅仅是因为我跟阿姑个性不同,还是因为我们将来面对的一切不同。”

    姜微顿了顿,“阿姑看到安贵妃不舒服,可以直接扇她耳光,她可以不在乎给圣人找宫妃,可——”

    “可你做不出这种事。”林熙替她说完。

    “赵恒他刚登基,或许还会依靠姜家的权势,但只要他站稳了,就轮到姜家要退了,两方对峙时我该怎么自处?”姜微苦笑,“三宫六院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跟赵恒将来如果陌路,我又该怎么办?不能离婚,难道在深宫苦熬一辈子吗?我不想当陈娇。”姜微低下头,“阿熙,我是不是很自私?”

    “这是人之常情。”林熙盖上她的手,“但是阿识你想过没有,你如果嫁了其他人家,也会遇到这样的事。”

    “我知道,可那时候我可以离婚,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那么你当太子妃也能如此,甚至还能比她们活的更自在。”林熙语气肯定,“我不知道赵恒的真心能维持多久,可他现在对你是真心的,这就足够了。”没人能够保证未来的事,他相信阿识担心的也不是这些。

    姜微抬头,林熙对她微笑,“阿识,你不是陈娇,赵恒也不是刘彻。即便是陈娇,刘彻也独宠了十年,这十年还不够你做准备的吗?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想把东面的扶桑国打下来吗?还说过这个世界很广大,我们所在的大秦只是小小的一角吗?”

    “记得,但你不是说扶桑那个国家地小,又是海岛,来回不方便,离中土也远,打下来不合算吗?”姜微不解林熙为什么会提这个话题,她那时候也只是随口说说,就想着鬼子老来欺负他们,为什么他们不能主动欺负鬼子一次?

    “那是因为我们只有两个人,如果我们后面是大秦呢?”林熙语气低沉,“阿识,你跟我说了很多愿望,如果靠我们两个,有生之年说不定都不能完成,可我们身后有个帝国就不同了,你嫁给赵恒,赵恒他一定会支持你这么做的。”林熙从赵恒眼底看到的是野心,他不仅仅想要这半幅的大秦,他若登基一定会南攻,“有你在,姜家和赵恒,说不定会有不同的结果?与其随便嫁个别的男人,一辈子困在内院,为何不试着相信赵恒一次。如果赵恒对你不好,那我们还是照着以前说的,直接离开,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带你离开的。”

    姜微听着林熙的话,脸渐渐的亮了。

    “你说这个世间对女子不公,所以我们可以试着改变,对吗?”林熙说,若登不上顶峰又谈何改变?

    “阿熙你说得对!”姜微开心的抱住了林熙,“与其自怨自艾,还不如做好眼下的事。”

    林熙眼底尽是笑意,赵恒对阿识势在必得,与其让两人将来成了怨偶,不如现在劝开阿识,让她接受赵恒,赵恒其实还不错,至少比起其他人选更好……“等你当了太子妃,就可以养很多很多女兵了。”林熙轻声笑道,“赵恒还有很多皇庄、很多工匠,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你全告诉他就好了。”终于有人跟他一起体验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了。

    “对!”姜微想到未来的生活,突然觉得在皇宫生活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微微。”赵恒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双目冒火的看着姜微抱着林熙的双手,好想把林熙改成两段!

    “阿兄。”姜微回头对赵恒甜甜一笑,“谢谢你帮阿熙。”

    赵恒看到她灿烂的笑容,目光瞄向林熙,林熙坦然自若的轻拍姜微的背,“阿识,我要出发了。”

    “阿熙你路上小心点。”姜微也不耽搁林熙大事。

    “我会的。”林熙起身,摸了摸姜微的头,随着颜女官退下。

    赵恒将一直盯着林熙背影看的姜微搂入怀中,“人都走了。”

    “你们想杀了林靖?”姜微问,阿熙想要接替安西的军权,首先必然要先杀了林靖才有可能。

    赵恒低头,正巧对上姜微清澈的大眼,他微微一笑,低头亲了亲姜微的双眼,“我说了,这些事不用你来操心。”他想了想,“你只要关注吃喝玩乐这种大事好了,这种小事我来解决。”

    姜微一脸嫌弃的推开他的脸,“疼,讨厌。”他脸上居然有胡渣了,亲的她疼死了。

    赵恒摸了摸自己新长出的青色胡渣,“我一会就去剃掉。”

    “你以后都不许留,胡子难看死了!”姜微补充道,她最讨厌留胡子的人了,偏偏家里男人都留胡子,尤其是耶耶,老喜欢亲自己,姜微小时候没少拔姜凌胡子。

    赵恒摸着自己的下巴,“胖丫头,只有女人才不留胡子——”他突然顿住了。

    “只有对自己容貌不自信的男人才留胡子。”姜微毫不留情的群攻,“俊美的男人才不需要胡子!”她把自家长辈全囊括进去了。

    “胖丫头!”赵恒抱起姜微,脸上尽是狂喜,“你答应了?”

    “答应?”姜微不提防被赵恒抱了起来,吓得连忙搂住他的脖子,都没注意他说什么。

    “哈哈——”赵恒放声大笑,“胖丫头,你终于答应了。”他抱着姜微转圈,姜微一开始被转的头晕。

    赵恒停了下来,就这么抱着姜微,“微微,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双目亮的不可思议,脸上的笑容是难得的明朗。

    姜微看着赵恒的笑容,头靠在赵恒肩头,其实嫁给赵恒也挺好的,她也没有特别想嫁的人,又一定要嫁人,还不如嫁给对自己最好的。

    赵恒没得到她的回应,也没有失望,只要胖丫头愿意就好,“胖丫头,要我背你吗?”他玩心突起。

    “好。”姜微眼睛一亮。

    赵恒放下她,弯腰让姜微趴到了他的背,带着她在花园里跑,笑声传遍了整个花园。

    昨天椒房宫发生的事,瞒住了别人,瞒不住姜家,毕竟姜皇后那一顿鞭子不是假抽的,姜恪和姜凌上朝喷赵恒去了,王夫人、谢则、沈沁和姜凛入宫拜见皇后。

    四人到椒房宫花园的时候,就见赵恒背着姜微在花园里跑,王夫人笑眯了眼睛,沈沁直接傻眼,谢则不动声色,姜凛的脸彻底黑了。

65下诏书

    王夫人眼见长子笑容越来越僵硬,立刻扯着他往内殿走去,一面走一面教训道:“阿识跟五郎感情好不好吗?一定要两个孩子成冤家不成?”

    “感情好也不代表他可以随意出入阿识的闺房!”姜凛想到这臭小子居然敢去侄女闺房,心里就一阵后怕。宫里太危险了,赶紧要把阿识领回家里。

    王夫人瞄了的看了长子一眼,“当年你这么干的时候我阻止过你吗?”

    “……”姜凛和谢则表情同时放空。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王夫人语重心长的教导着儿子,“只要这两个孩子知道分寸,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要干涉了。”

    “……”姜凛再次沉重了解到跟阿娘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

    沈沁则已经被这景象彻底惊了,“阿娘——”她拉着王夫人的手,不解为什么她一天不见女儿,她已经可以跟五郎在花园里这么愉快的玩耍了,难道阿识不喜欢阿熙了?沈沁深刻感觉她跟不上时代了。

    “我们先进去看阿凝吧。”王夫人对眼下这景象很是满意,拉着沈沁的手走入姜长晖的寝宫。

    而正待离去的姜元仪神色莫名的看着花园里其乐融融的青梅竹马,心中起了一丝羡慕,或许只有真孩子才能有这么纯粹的感情了吧?或许越是这样,赵恒才会在失去后就越疯狂?姜元仪决定自己这次回去就生病,躲过了这次赏花宴,不代表能躲过其他,她还是生病比较好。

    椒房宫内殿里依然是一股浓浓的药味,姜长晖知道家人来了,也没化病妆,穿了一身素净的常服,懒懒的靠在床榻上,等王夫人等人入内,才起身相迎,“阿娘、阿嫂、阿文。”她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外出。

    姜凛没入内殿,而是在殿外等候,赵恒去招待他了,姜微跟赵恒胡闹,被长辈抓个正着,眼下正不好意思的偎依在沈沁怀里。

    王夫人笑眯眯的搂过小孙女,对姜长晖说:“回头该让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了。”

    “是不是太快了?”谢则反对,“阿识还小呢。”

    王夫人拍了拍姜微的背,“阿识,给你阿姑去采几枝石榴花好不好?”

    姜微知道阿婆接下来的话不想让自己听见,“好。”她随着丫鬟出门。

    王夫人对谢则道:“不小了,十一二岁嫁人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先成亲以后再圆房好了,省得夜长梦多。”

    姜长晖也是这个意思,早点成亲比较好,省得这臭小子没事就翻窗,哪天真闹出什么事来,阿识的名声也坏了,“定下了人选,太子大婚也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起码要等阿识十二三岁才能完婚吧?”

    “就是十三岁也太小了些,到时候阿识有没有癸水还两说,就算来了也不好。”沈沁也反对,这可是她女儿。

    姜长晖道:“阿识十三岁,五郎也才十五岁,圆房是早了些,等阿识十五岁如何?”据伺候的内侍回报,赵恒早有精气,但姜长晖一直没安排宫女侍寝,五郎现在年纪还小,太早经历这些对他身体不利,不过还是让高敬德领着药藏局的药藏郎同他讲了许多成人该知道的东西。近些年姜长晖往儿子宫里送的宫女皆是美人,姜长晖当然不是有意派宫女去勾引儿子,而是让他早点接触各款美人,省得将来被人用美色哄骗了去。

    沈沁想着自己也是十五岁成亲,十六生子的,“这样还行。”

    “圣人还没答应吧。”谢则泼她们冷水。

    姜长晖和王夫人淡定道:“这就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了。”她们只要负责婚礼就好了。

    “……”谢则和沈沁无言以对。

    王夫人对姜长晖道:“阿凝,既是如此,五郎身边两个近身女官也该嫁人了。”这两个女官都是给赵恒预备妾室,太子妃不是自己孙女,王夫人自是无所谓,可轮上自己孙女了,她当然不希望孙女还没嫁过去就有人碍眼。

    “阿徐我可以安排嫁人,横竖她也有十八了,但是阿陈——”姜长晖有些迟疑,“我瞧着她好像是五郎给阿识准备的。”

    “给阿识准备的?”王夫人一愣。

    “你别看素影看着脸嫩,她今年都有二十五了,她从小习武,身手很不错,兄弟都是五郎的近卫,平日阿识入宫,素影都在阿识身边伺候。”姜长晖解释道,“她年长,性子也沉稳,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有她在阿识身边我也能放心些。”姜微以后就是太子妃了,不可能天天留在椒房宫,身边总要有个稳重的宫人。

    “那就先留着吧。”王夫人听了倒也不反对,“阿徐伺候五郎多年,给她多添一副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嫁人。”

    姜长晖点头,见沈沁还是满脸犹豫,“别舍不得你家闺女了,她还要在你身边留一段时间呢,总要先把衡山和小四的亲事办了再说。”

    “衡山公主和四皇女的驸马定了吗?”王夫人问。

    “小四的驸马差不多定了,就是林靖的儿子林元昭,就等下旨了,小四的封邑也定了,是安定。衡山的驸马还在考虑。”姜长晖面不改色的说,赵恒已经跟姜长晖通过气了,林熙女儿身的秘密只有她、阿识和赵恒三人知道,其他人没必要告诉,赵恒依然想让林熙尚主,姜长晖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底气,难道回头让个男人顶上林熙不成?他们能顶一辈子?但见儿子一脸笃定,她也就不反对了。

    沈沁闻言更失落了,沈家她是不想让女儿嫁了,林熙又是内定的驸马,难怪阿识肯嫁五郎了,阿识太可怜了。

    姜长晖不满的推了推她,“我还会欺负你女儿不成?干嘛这样子,搞得我好像是蛮不讲理的大家一样。”

    “你不蛮不讲理吗?”沈沁惊道,“京城谁人不知道你姜后的大名。”

    姜长晖冷笑:“原来是这样啊!”姜长晖扬声,“来人!”

    沈沁戒备的看着姜长晖,“你想做什么?”

    “给我选十个美人出来,送到姜大夫府上。”姜长晖下令道。

    沈沁悠然道,“我当你想做什么呢?送美人啊!好啊,我正巧嫌家里美人少了些呢。”她和姜凌成亲多年,还怕姜长晖送的十个美人。

    王夫人和谢则含笑看着姜长晖和沈沁斗嘴。

    “阿姑,你要送什么美人?”姜微摘了好多石榴花进来,正好听到阿姑说要送美人,好奇的问。

    姜长晖看到宫女手中的大把的石榴不由笑道:“不会我宫里的石榴都被你采下来了吧?”

    “没有啊。”姜微笑嘻嘻的说,“我还等着结果吃石榴呢。”她突然想起了一事,“我刚刚听素影说,宫里还有一种花叫郁金香,是什么样子的?”难道现在就有郁金香了。

    “那花是从西域带回来的,没什么香味,我瞧着花形一般,颜色倒是挺好看,我记得安昭仪很喜欢,宫里种了不少郁金香,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原来这会就有郁金香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在农庄上种了不少大食蔷薇,还想种郁金香吗?”姜长晖问,“我让工匠给你植来。”

    “不用。”姜微摇头,“我就种着玩的,过几天就看腻了。”玫瑰还能做食物、做护肤品用,郁金香貌似没什么用。

    众人说话间,宫侍们上了午膳,姜长晖梳起起身,她上座,下方赵恒、然后依次是王夫人、姜凛、谢则、沈沁,姜微坐最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午膳后,沈沁就先把女儿带出宫了。

    赵恒倒是想留胖丫头继续住下,但是看着大舅似笑非笑的模样,硬生生的忍了,他别的不怕,就怕大舅回家后直接把阿识拐带出京去别院玩,他们是来去自由,他在宫里却不能随意外出,还是先忍忍再说吧,昨天的事好像戳到大舅下限了。他亲自送沈沁和姜微出宫门,回头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在看自己,他一抬头,就见消瘦的不成人样的赵四由宫侍扶着,剩下的一只独眼阴森森的看着自己,赵恒勾唇一笑,转身离去。

    “四皇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内侍战战兢兢的说。

    四皇子身边的宫人短期内已经换了两批了,宫人都害怕到四皇子身边伺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鬼门关。

    “昨天姜九娘留在宫里了?”赵四轻声问,他自从知道自己瞎了一眼后,脾气一直不稳定,一会暴怒一会和若春风,让宫人们都害怕不已。

    “是的,昨天皇后招九娘留宫里了。”宫人说。

    “让十五立刻入宫来见我。”赵四吩咐道,他说的十五是他叔叔勇王的庶子,也算是他的堂兄弟,和赵四同岁。勇王是赵旻异母弟弟,比赵旻小了十来岁,也因为年纪小,才在先帝的后宫中活了下来,先帝驾崩后,被赵旻封为勇王,赵旻对几个异母弟弟都还算不错,宫中赏赐也一直不断。当勇王府中依然入不敷出,原因是勇王子嗣缘太旺盛了——他目前为止已经有二十多个儿子了,这还不算女儿的数量。

    勇王妃都前后死了三任,赵十五是前任勇王妃所出,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当了赵四的伴读。原本他是一心想当太子伴读的,但姜长晖看不上勇王好色,自然也不会允许他儿子带坏赵恒,所以赵十五就勾搭上了赵四。眼下赵四眼瞎了,旁的伴读都离的赵四远远的,唯独赵十五依然对赵四不离不弃,赵四脾气再坏,他都天天来,赵四不知不觉对他依赖了起来。

    赵十五接到赵四的吩咐,匆匆赶来,赵四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道:“我想要姜七娘,你有什么法子吗?”赵四从来不信阿娘说的姜家不愿意之类的话,姜小九姜家一开始也不愿意吗?被赵恒这么一闹,姜小九还不是被赵恒弄到手了,凭什么他不能要阿绮?

    赵十五不想赵四一开口就说这么劲爆的话题,沉吟了许久,直到赵四都不耐烦了,他才斟酌道:“最近朝堂争端皆由太子妃之选而起,四郎若贸然做跟五郎一样的事,恐怕会引起反效果。”现在赵旻恐怕是厌透了姜家的女儿,要是赵四再提要姜家七娘当皇子妃,赵旻定会震怒。

    赵四道:“我也不准备跟小五做一样的。”赵十五能看透这点,他一样能看透,“她到家后总要出门的吧?”

    赵十五听了赵四的话惊了,“四郎,你是想——”难道他想霸王硬上弓不成?“这不成!姜九娘身边不可能断人!”

    “要是姜家有人配合呢?”赵四低声道。

    “四郎,你是说姜家有人答应了?”这不可能,赵四不过只是一个瞎眼的皇子,姜家小七娘德貌双全,又是国公府唯二的两个嫡女,即将还有一个太子妃的妹妹,这样的小女郎嫁什么人不好,姜家怎么会愿意把七娘嫁给赵四。

    “姜家里面又不是铁桶一块,再说我马上是益王了,难道益王妃的位置还不够人心动的吗?我娶不到阿绮,谁也别想娶!”赵四阴测测道。

    赵十五手足冰凉,赵四真是疯了!这件事就算让安贵妃知道,安贵妃都不会答应的。

    赵四突然伸手紧紧的抓住赵十五的脖子,“你要是告诉别人这件事,我就告诉阿耶,这件事是你怂恿的。”他独目中满是血丝的盯着赵十五。

    赵十五困难的咽了咽口水,“四郎,我绝对不跟任何人说。”

    赵四满意的放开了赵十五的脖子。

    沈沁回家后就屏退下人,跟女儿说了好久的私房话,等母女两人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沈沁眼底眉角尽是笑意,搂着女儿怎么都不放手,“阿识刚刚长大,就要嫁人了,阿娘真舍不得。”

    “什么舍不得?”姜凌从外面进来,他刚从官署回来,已经洗漱过了,换了常服笑盈盈看着娇妻爱女。

    “你回来了。”沈沁迎了上去,将今天在东宫的事说了一遍。

    姜凌听后并没什么反应,只拉着女儿手说:“阿识,你要是太子妃,将来就要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能接受五郎跟圣人一样三宫六院吗?”

    姜微说:“阿兄答应我,他一辈子不近妾媵、不生异姓子,我不用接受三宫六院。”

    姜凌和沈沁一惊,他们都没有想到赵恒会说这种话,姜凌挑眉,“你信?”

    “为何不信?”姜微困惑的望着父亲,“耶耶跟阿娘不也是一辈子恩爱吗?还有阿翁和阿婆、翁翁和外婆、大耶耶和大娘,你们都能这样,五郎为何不可?”历史上又不是没有一夫一妻的皇后,只是少而已。赵恒眼下能做到如此,姜微已经很满足了,接下来的生活是要靠慢慢相处出来的,姜微相信好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她要是嫁给了赵恒,夫妻一体,她都不信赵恒,那么又怎么过好日子呢?

    “可我们跟五郎不同。”姜凌说,他们又不是皇家。

    “但阿兄身边的诱惑未必有你们多。”姜微陈述事实,赵恒是太子、将来是皇帝,大部分时候都要关在深宫,最大的诱惑顶多是宫里那些宫女,宫女还不能乱走,哪里比得上她家长辈那么自在,外面的女人可以前赴后继的上来。

    “咳——”姜凌尴尬的轻咳一声,哀怨的瞅着女儿,乖乖,没你这么陷害耶耶的,没见你阿娘脸色都变了嘛?

    “说起这件事,我还想起阿凝今天要赐你十个美人吗?”沈沁笑盈盈的看着丈夫。

    姜凌立刻表忠心,“什么美人?我只要阿文一个。”说着还肉麻的搂着妻子亲了一口。

    姜微捂住了眼睛,要长针眼了。

    “别胡闹了,说说今天你们怎么样了。”沈沁害羞的推着姜凌。

    姜凌一笑,“还能怎么样?白燕‘假说休咎,妄谈宫掖’杖刑后流放。”这就是皇帝,皇帝没错的,他也没有说过要废太子,一切都是臣子的错。

    “就这么算了?”沈沁问。

    “不然呢?圣人又没有废太子的意图,全是白燕错。”姜凌说,心里却叹了一口气,他们原本当然不会只流放一个白燕,但眼下赵恒一心只要娶阿识,情愿把计划好的事先放手,要是他喜欢别家女孩子,他们还能换个法子,可这讨厌的孩子看上了阿识,他们还能说什么?那是他们的心头肉,眼下把她弄出这个漩涡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再动什么手脚。下一步只能缓一缓了,总不能把赵旻逼太狠了,一切等阿识当了太子妃再说。

    “耶耶,是不是我给你们带来麻烦了?”姜微担心的问。

    姜凌抬目见爱女两只手不自觉的缠在一起,他伸手把女儿搂在怀里如幼时般哄着,“阿识最乖了,怎么会给耶耶带来麻烦呢?”阿识当太子妃也不错,二房郭氏都八十多了,活的够长了,也就这几年了吧?她死没关系,但她一死就要连累阿耶、大哥守制,大哥原本就无官职,倒也无所谓,可阿耶的尚书令之职是肯定保不住了,家里有个太子妃,他在朝堂上也能更方便一点。

    “阿耶你没骗我?”姜微仔细看着父亲的眼睛。

    “耶耶怎么会骗你,本来就跟你无关。”姜凌心疼道,要错也是赵恒那该死臭小子的错,要不是他,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阿识早就开开心心的嫁给沈七了,“阿识,五郎和七郎,你愿意嫁谁?”

    “五郎。”姜微不假思索道,她不可能嫁给表哥的。

    姜凛站在门口听着弟弟和侄女的对话,脸色看上不出什么神色,听了一会后,转身离去,谢则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等回到院落时候,对妻子道:“你去族里选一个合适的小娘子随阿识一起入宫。”

    “为何?”这是要给阿识选媵妾?“五郎和阿识眼下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选这么一个人阿识会伤心的。”谢则反对。

    “我不是给那臭小子选妾,我是为了阿识。”姜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眼下提起赵恒就一脸咬牙切齿,“他成亲后,总要有妾室吧?我们可以不给他找,旁人送的他能不接,皇帝赐的、两宫太后赐的,他能拒绝吗?”

    “这些人有什么好在意的,收下来丢一边就是了。”谢则全然不在意,不过几个玩物罢了。

    “即使丢一边总要有人管的,不然闹出大事来怎么办?”姜凛冷然道,“难道让阿识管?”

    “这事五郎早考虑好了吧?那陈素影就是准备干这事的?”谢则感觉赵恒也算是有心了,事事都替阿识想周全了。

    “她身份不够。”姜凛道,“区区一个亲卫之女,能管得来那么多世家女?除非她能生下皇孙。”但陈素影只要生下皇孙,她只有死路一条,姜凛绝对不允许有人来危及侄女的地位,“再说他今年都十三岁了,娶了阿识,他能忍几年?他身边总要有人的。”赵恒身体一向很好,又血气方刚,姜凛真担心他会忍不住。

    谢则还是摇头,“这事我们不好做,要做也是阿文来做。”

    姜凛怫然道:“她哪会做这个,她巴不得五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才好。”也就这么对夫妻才会信一个未来皇帝的誓言,当年赵旻还爱安清如痴如狂,可如今呢?

    “既然这样,我们做长辈的为何要插手呢?你一开口,阿识肯定要收下,你忍心她伤心?”谢则将心比心,是女人都不愿意跟人分享丈夫。

    姜凛不语,谢则叹了一口气,手搭在了姜凛身上,“我知道你心里担心阿识,但阿识也快长大了,她想做什么事,我们也只能在一旁帮一把,不能再插手了,我相信这件事五郎一定有法子应付,不然他绝对不会跟阿识许诺一生不近妾媵,不生异姓子。等五郎真处理不了这事了,我们再送个人进去。”

    姜凛自嘲一笑,“我只当阿识还是那个睡在我们中间的孩子。”姜微是姜凛倾注心血最大的孩子,姜凛一心只想把她护在羽翼下,情愿让她嫁非嫡长的沈七,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负担了,他从来没想过让从小精心呵护的掌上明珠会入宫。

    谢则一笑,眼底却有水光闪过,“过几年她都能生娃娃了。”

    “想都别想!”姜凛忍不住大怒道:“阿识不满十八岁,他敢让阿识有孕,我揍死他!”他想揍那臭小子很久了。

    谢则扑哧一笑。

    接下来的几天,朝堂上弹劾大皇子、二皇子的奏折越来越多,就是大皇子今天在自己的府邸里盖了一间茅草屋,回头就有人弹劾他奢侈过度;他刚去外面溜一圈,就有御史说他好玩乐,最后逼得大皇子不得不上书请求在家养病,即便是这样,还有人说大皇子女色过度,理由是他由姬妾伺候喝了一回药,导致大皇子最后只能让内侍近身伺候,还特地点了中年内侍,不敢亲近年少的,怕被人说自己有分桃断袖之好。

    眼见着赵旻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安竣终于奉上了一纸早已写好的诏书递于赵旻,赵旻接过一看,“配德元良,必俟邦媛……谏议大夫姜凌长女,门袭轩冕……可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是册封皇太子妃诏书,他愤怒的一怕书案,“欺人太甚!”

    安竣言辞恳切道:“圣人,既然五郎对姜九娘痴心一片,我们做长辈的何不成全他们一对有情人吗?”

    “有情人?有哪家未成亲的小娘子跟男子传出如此名声的?”赵旻一字一顿道,“简直不知羞耻!”

    “既是如此,圣人不若让太子纳姜九娘为妾?就册封良娣如何?”一人提议道。

    他话音一落,书房里立刻寂寂无声,所有人寻声望去,顿时恍然,原来是白然,白燕的弟弟,难怪这么蠢。哥哥已经被蠢流放了,这下轮到弟弟犯蠢了。

    白然被众人的目光看的摸不着头脑,“如果姜九娘当了妾,姜家也不会这么如此目中无人了吧?”白然对姜家可是恨之入骨,要不是他们,他哥哥何至于流放。

    赵旻眉头跳了跳,终于忍不住那起书案上的镇纸,往他身上丢,“滚!”姜九当妾?他倒是想,可问题是,姜九当妾了,谁来当妻?谁敢来当妻?

    白然被赵旻砸的抱着脑袋爬了出去。

    赵旻冷着脸让安竣连下三道诏书,一道是册姜微为太子妃,一道是将衡山公主下降尚书左侍郎李尧长子,一道是将安定公主(四皇女)下降安西都护长子林元昭。姜微嫁了赵恒也好,省得姜家再让她出去跟别人联姻。

    姜凛听了三道诏书,对谢则笑道,“看来盼我们家老太太走的人可不少。”尚书左侍郎,等父亲离开了,他不就是尚书令了吗?

    谢则白了他一眼,姜凛握住她的手。

    姜微自接了诏书后,就再也不出门了,就是寻常上门的亲戚也等闲见不到她,更别说入宫了,据说这情况要持续到姜微嫁给赵恒为止。赵恒屡次想找机会突破,但他所有的布置都被姜凛破坏了,原因无他,就因为姜凛亲自镇守,让亲兵把姜微的院落围得密不透风的,别说人了,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同时崇文馆里,沈奕为首的三师开始对太子殿下横挑竖拣,赵恒就是喝口水都能被他们喷仪态不雅。沈奕更是大笔一挥,将历代户部所有户籍资料这些繁琐内容交给赵恒,他让一本本的翻阅、一件件的总结,美其名曰为锻炼赵恒理事能力,饶太子殿下精力旺盛,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这些天都活生生的熬瘦了一大圈。

    赵恒这些都默默的咬牙忍了,回头等王夫人入宫的时候,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见外祖母,姜长晖还不觉得什么,倒是把王夫人心疼的要命,搂着他直骂姜恪。

    “阿婆,你让我见见阿识好不好?”赵恒软语哀求王夫人,他想要见到胖丫头,只有从王夫人处下手,赵恒心里咬牙到,他忍了,等他把胖丫头娶进来,他们休想让胖丫头回家!

    王夫人略一迟疑,“可最近阿识不能入宫啊。”

    “没事,我可以去家里见阿识。”赵恒说。

    王夫人想了想,也觉得这些男人下手太狠了,哪能这么折腾孩子,“好,过几天你大舅要去道观静修几天,你抽空来见阿识。”

    “阿婆你真好,我以后跟阿识一定好好孝顺你。”赵恒的话让王夫人甜到了心里。

    “阿婆就指望这你们好好的,五郎,阿识性子娇,你以后多让着她一点。”王夫人拉着赵恒的手说,这两个孩子都被宠坏了,说骄纵任性两人不相上下,也只能让五郎多让着她点了。

    “阿婆你放心,我一定会对阿识好的。”赵恒保证。

    王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不掩饰了,她年轻时争强好胜,行事决裂,从不留后路,后来中年丧子,她大悲之下后,才渐渐改了性子,此生她别无所求,唯独希望子孙后代们都好,眼看家里的孩子各个都过得好,她怎么能不开心。

    姜微这些天被大伯和耶耶关在院子里修身养性,除了闷了一些,也没什么不自在,院子里什么都有,这几天大伯和耶耶也没空,阿熙又不在,不能陪她出去玩,她就安静的书房里练字看书。

    “胖丫头?”熟悉的让她不敢相信的声音响起,姜微抬头左右望了望,没人,难道她出现幻觉了?

    “微微!”树枝一阵抖动,姜微抬头,就见赵恒在树上。

    “你怎么来了?”姜微错愕的问。

    赵恒利落的跳下了树,听到胖丫头的话,挑眉道:“你不想见我?”这没良心的丫头,他为了见她牺牲这么多,也不听她一声好话。

    “想。”姜微抬头看着墙头,“但外面这么多人,你怎么能进来的?”难道大伯的亲信都撤走了?

    赵恒听到姜微说想她,笑意从眼底漾出,“真想我?”

    “真想。”姜微点头,她跟赵恒还在恋爱期,当然会想他。

    赵恒笑着一把抱起了她,“走,我们出去。”

    “去哪里?”姜微睁大眼睛。

    “当然是出去玩了。”赵恒可不敢留在这里,谁知道两个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外面有侍卫。”姜微指了指外面,最近大伯把他的亲卫都调来了。

    “没事,阿婆都调走了。”赵恒拉着姜微往外走。

    “不可能。”姜微摇头,“那是大伯的亲卫,只听大伯一个人的。”

    “放心吧,都交给我。”有了阿婆的配合,赵恒还调不开那些侍卫,他还怎么在宫里混。

    “好!”姜微目光闪闪,将赵恒轻声轻脚的想要开门,“不用那么麻烦了。”姜微拉起裙摆,手一伸、小脚一蹬,利索的窜到了树上,再一翻身就坐到了墙头,她这举动曾无数次让紫苏脸色发青。

    这一系列如行云流水的动作把太子殿下都看傻了,“谁教你的!”赵恒感觉自己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当然是大耶耶。”姜微很得意的说,她对赵恒皱了皱鼻子,“你要不要走?时间太久,大耶耶回来就不好了。”她这几天也被大耶耶关得闷坏了。

    “走。”赵恒突然很同情自己大舅,如果他知道胖丫头靠翻墙跟自己走,他心里会怎么想?他一面想一面手脚利落的爬上墙,然后翻身先下去,在伸手去抱姜微,看着胖丫头的笑颜,他微微一笑,“我们先出去,然后我带你换衣服,我们去东市好不好。”

    “好。”姜微突然有一种偷偷去约会的感觉。

    两小靠着家中女眷的掩护,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半个时辰后从道观回来的姜凛面无表情的看着庭院里那颗大树半晌,他身后的亲卫跪了一地,姜凛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羞愧的低下头后,吩咐道:“给我把这棵树的枝叶都剪了。”

    “唯。”侍卫拱手。

    王夫人在屋内喝茶,对谢则道:“你说老大都一把年纪了,跟孩子怄什么气?他们小两口好容易在一起,看的那么严,是想棒打鸳鸯吗?”

    谢则低头轻啜茶水不说话,她没说这次事也有她插手,不然姜凛的亲卫哪能怎么好调动。

    姜凛无奈的看着母亲和妻子,这件事恐怕阿文都有插手吧?他再一次深刻觉得,跟她们真是没有道理好讲。

66第一次约会

    赵恒带着姜微出了姜府大门后,拉她上了骡车,车上素影已经在等着他们了,见姜微来了,忙替她换上男装,赵恒暂时去外间窝着。

    车外是唐贲亲自驾车,他虽也是富家子出生,可他们家世代都为禁军,驾车是他从小就学的,五郎微服出游的时候难道还要再带一个车夫?

    对于东西二市,姜微要比赵恒熟悉的多,唐贲将车骡车停在离东市不远的住家,又随手给了住家一串钱,让他给骡子喂些草料。赵恒这次外出没有多带人,就十二名侍卫、石文静和素影,一路上他紧紧的拉着姜微的手,东市鱼龙混杂,小孩子稍有不慎都会被拐带了去,姜微看着唐贲几人身上都挂着褡裢,忍不住再次想到要是有纸币就好了,这些铜钱带出来太麻烦了。

    “你在想什么?”赵恒见她一直盯着侍卫身上的褡裢,随口问了一句,唐贲他们身上带的铜钱不多,只不过是用于遇到小事备用罢了,如果真要看上什么要出大钱的东西,自是打了欠条去特定的府上拿钱。

    “我在想要是有纸铜钱就好了,纸币上写上铜钱数量,这样大家就不用每次出门带这么多铜钱了。”姜微说,以前这种话她是绝对不会跟赵恒说的,但她都准备嫁给他了,有些事姜微也不准备瞒着赵恒,就如阿熙说的,她不在的时候,自己可以找赵恒嘛。

    赵恒听了沉默了一会,才摇头道:“这样恐怕不行,即便以朝廷的名义发放这种纸铜钱,还不是我们想写多少张就有多少张,最后还是一张废纸。”

    “当然不能是随便写的,而是又多少钱铜钱,就印多少纸铜钱。”姜微说。

    赵恒听了心头微动,但随即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笑了笑,“你想去哪里玩?”东西二市赵恒很熟,也时常出来玩,他身边几个侍卫唐贲等人更是京城的地头蛇,闭着眼睛都能在这里走,但他们平时玩得地方肯定不适合姜微去。

    “我先去看几个朋友。”姜微想了说,她想到简家姐妹了,自从简家姐妹处得知裴大的消息后,沈沁就赏了简家姐妹一笔赏金,简大娘就在东市自己开了一家小食肆,靠着踢毽子的技艺来吸引客人。姜微同简四娘意外的很谈得来,就给了她们几份食谱,后来她的农庄开出来后,还同简四娘等人有了生意上的来往。

    “朋友?你在这里还有什么朋友?”赵恒奇道。

    “是我早认识的朋友。”姜微说。

    “小九娘,你要去什么地方?”唐贲主动问,他要先去探探路。

    姜微已经习惯赵恒属下的行事方式,说了一个食肆的名字,唐贲眼底闪过惊讶,她们怎么跟小九娘有联系?

    姜微和赵恒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不一会就到了一间热闹的小食肆,门口迎客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正在同唐贲说着话,“唐郎今天怎么想到来这里了?我们家六娘可以想你想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螳螂?姜微差点笑出声,她好奇的望着唐贲,他怎么认识简家姐妹的。

    赵恒不动声色的望着这一幕,这就是胖丫头的朋友?如此轻浮,舅舅怎么会允许胖丫头跟她们来往的?

    “我今天是陪两个朋友出来的。”唐贲轻咳了一声,转身对赵恒道:“五郎、小九娘,静室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简大娘也注意到了姜微,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姜微面前,“小九娘,你今儿来东市玩呢?”这些年简大娘有了姜微的提点,她在东市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她是聪明人,从不借姜家的招牌招摇,老实的领着几个姐妹做自己小生意。林熙在金吾卫待了不短的时间,金吾卫中威望颇高,大家知道简家几个小娘子跟林熙有点小关系,平时给她们照顾不少,简大娘对给自己带来这种安定日子的姜微感激在心。

    “我今天跟阿兄出来玩,他是我阿兄五郎。”姜微说。

    简大娘看到赵恒,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惊讶,赵恒今天穿着一身普通的浅绿色长衫,头发用布巾包了起来,脸上是面对外人时候一贯的冷淡,偏生容貌又出色,同姜微站在一起,真仿佛一对金童玉女般,“见过五郎君。”简大娘恭敬道,这五郎君看着年纪尚小,可一身的气度真不敢小觑。

    因是姜微介绍的,赵恒抬眼略一她颔首,算是有个回应,简大娘越发的不敢怠慢,迎两人入内,“五郎君、小娘子稍坐。”简大娘让姜微坐下的静室是姜微的专属,而非一楼那一块块用屏风隔开的小地方,这里面除了简家姐妹进来打扫外,平时也就用来接到姜微,里面甚至还摆放了些姜微平时惯用的摆设,她每次来东西市玩累了,就会道这里来休息一下。

    唐贲跟简家六娘有说不清的关系,也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他不由错愕的望着简大娘,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们同小九娘有关系。

    这间静室处在临街二楼,隔着竹帘可以将一条街上的景色尽数揽入眼底,姜微对赵恒笑道:“这里好玩吧?”

    “这人是谁?”赵恒示意姜微坐在自己身边。

    姜微跟他说了自己遇到简家姐妹的经历,省略了裴家的事,赵恒搂着她笑道:“你去的地方可比我多多了。”虽然胖丫头没说她跟出去遇到简四娘,但想也知道除了林熙外再无旁人了,以姜凛的个性怎么会允许侄女跟一个走江湖的女子相交,也就林熙会顺着她的心意了。赵恒轻轻的顺着她的头发,以前他没法子,以后她只能待在自己身边了。

    “那是因为你贵人事多嘛。”姜微嘟哝。

    “那我以后天天陪着你好不好?”他低语道,眼底眸光流转,尽是一片深情。

    姜微睁着大眼看了他半天才说,“你说话越来越肉麻了,是不是李十九教你的?”

    赵恒俊脸一僵,恨恨道,“你这煞风景的丫头。”

    这时候简四娘端了茶水、点心进来,姜微得了素影的通传,让简四娘进来,简四娘对姜微笑道:“小九娘,你来的正巧,桑三郎正在街头同人斗投壶呢。”

    “桑三同人斗投壶?”姜微惊讶的问,“和谁?”

    “以前没见过,像是刚来京的。”简四娘说,“好像李十九郎也在。”

    姜微不由望着赵恒,赵恒叫道:“唐贲。”

    唐贲会意的点头出去,姜微说:“让唐贲有什么好玩的,我要自己去看。”

    “那就走吧。”赵恒原本今天就是陪姜微玩的,她想做什么当然依着她。

    “你去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姜微嘟哝,“李十九和桑三肯定什么都不敢干了。”李十九看到赵恒就跟看到祖宗一样。

    赵恒无奈,“那你想做什么?”

    “我跟唐贲、素影他们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赵恒就知道她的想法,一口拒绝,眼看小丫头嘴要翘起来了,哄着她道:“你没听人说是投壶吗?万一人太多,伤了你怎么办?”

    简四娘惊讶的望着赵恒,这小郎君是谁?虽然赵恒容色绝美,但简四娘还是一眼认出他是男子,就像小九娘装了男装旁人也知道她是女子一样。托姜微的福,姜家几个让她只敢仰望的存在她都见过,姜微的三个兄弟她也见过,但赵恒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平时陪着她来这里玩的不是姜凛、姜凌就是林熙。唐贲的身份她是知道的,此人品阶比林熙还高,在这位小郎君面前却连坐的余地都没有,她妙目一转,“小九娘不想被人发现也行,我们去那边的酒楼包个静坐就好了。”

    “那边还有酒楼?”姜微问。

    “有好几家呢,不过好位置该被人占了。”简四娘笑道,“但是桑三郎和李十九郎定有包雅座,他们这会都在比斗,雅座肯定没人。”桑三身边的下人肯定都是见过小九娘的,去他们雅座稍歇肯定没问题。

    姜微看着赵恒,赵恒莞尔,“那就走吧。”他的手始终没放开姜微的手。

    两人亲昵的举动让简四娘十分的惊讶,小九娘跟林小郎都没如此亲昵,这小郎君到底是谁?

    一行人出了简家食肆,直入前方各大酒楼区,尚未近前,已听得见前方震天的喝彩声,唐贲的几名侍卫开道,直入人群,将挡路的人拨开,不让人挤到赵恒和小九娘。

    简四娘走的灵活,不一会就领着众人来到一间围满人的人酒楼,桑三赫然在酒楼的中央的戏台子上,同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对峙。桑三这些年身量拔高了许多,人也不是那么瘦了,几年崇文馆念书的经历,更让他身上多了几分从容的气度,他眼下穿着一身青衣,倒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

    他对面的那名华服少年,相貌也十分俊秀,一脸高傲,一只投壶在离两人约有五十步的距离,“你可敢跟我比百步投壶!”

    桑三尚未开口,一旁的李十九已经扯着嗓子喊道:“小三,跟他比了!你这人说比就是比,可有彩头?”

    “你说比什么?”华服少年冷淡的问。

    “赌——十贯,不,二十贯!”李十九发狠赌上了自己两个月的零花,这也是他当了太子伴读后才有的待遇,以往他最多一贯零花,即便实在物价昂贵的长安,二十贯钱也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度用了。

    华服少年嗤笑一声,“茗书。”

    华服少年身后的书童一声不吭的递上了一只精致的荷包,华服少年接过在手里掂了掂,朝一旁的桌子上一丢,荷包的系带送来,里面竟然是一袋子金瓜子,“这是我的赌注,我输了你们全拿走。”他含笑望着桑三和李十九,“要是我赢了,你们只需给我二十贯便是。”

    被鄙视了!桑三和李十九难得有了默契。

    赵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回头对姜微笑道:“总算见了一个跟你一样爱好的人了。”

    姜微不服气,“我可从来不用金子砸人!他那是暴发户。”她只是喜欢打着金饰、银饰玩而已。姜微打小就喜欢饰品,越是精致好看的饰品她就越喜欢,只是她不长性,小饰品玩一段时间就腻味了,有时候就用来送人了。

    “谁稀罕你的金子。”另一声更高傲的男声响起,一个身影大摇大摆的走了上来。姜微定睛一看,居然是江七,这下崇文馆活宝齐全了,江七也将手中的荷包往桌上一丢,众人解开荷包一看,顿时哗然,居然是一袋子晶莹的珍珠,这可比金子贵重多了。“桑三输了,这珍珠你拿走,赢了也不用你陪那么多珍珠。”江七趾高气昂的说。

    “走吧,小六也在。”赵恒说。

    “你怎么知道?”姜微问。

    “那袋子珍珠怎么可能是江七拿出来的。”赵恒说。

    果然两人刚上来,就见六皇子站在楼梯口对赵恒行礼,“五哥。”

    赵恒对赵六道:“在外面无须如此多礼。”

    姜微朝着赵六行礼,“六郎。”

    “九姐姐不必多礼。”赵六回了她半礼,目光偷偷的瞄了姜微一眼,然后快速的收回目光,领着赵恒等人去雅座。

    进了雅座,石文静取出茶具亲自给众人泡茶,简四娘将手里一直提着的食盒放下,里面是一盘盘精致可爱的点心,这些都是她们食肆大厨照着姜微的口味精心制作的。

    姜微挟了一个奶黄包,咬了一口,一股浓浓的奶香气萦绕在舌尖,她凤眸微眯。

    赵恒将清水递于她,“平时在家里也不见你多喜欢吃这些东西。”

    “家里又不饿。”姜微关注着下面的比赛,“你们说谁会赢?”

    “桑三会输吧。”赵恒漫不经心道。

    “为何?”姜微讶然问道。

    “那少年虎口满是粗茧,拇指上还有一圈白痕,显然是常年佩韘留下的痕迹,定是自幼苦练骑射之人,哪是桑三比得上的。”赵恒解释道,桑三文斗还行,武斗就是三脚猫了,当然比另外两个好些,那两个就是废物。见姜微好奇的直望那少年身上瞄,不悦的拉了她回来,“他有什么好看的,这么远你也看不清他的手。”

    “真输了。”姜微发出了一声惋惜的轻叹,看到百步之遥,那少年枝枝投入投壶,但桑三却有一支丢到了外面,她偏头问赵恒,“这人是谁?你认识吗?”姜微平时很少外出,对世家贵公子都不认识。

    “不认识,不过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姓杨。”赵恒看着三个如斗败公鸡的三人,脸上似笑非笑。

    赵六也一脸淡定,仿佛刚刚输掉一袋子珍珠的人不是他。

    “杨?”姜微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京城姓杨的大户太多了。

    “安东都护杨延年之子杨庭意。”赵恒说出了少年的身份。

    “安东——”姜微想了想,貌似是镇守东北三省、黑龙江以及朝鲜那边的,“他不就是韩王妃的弟弟吗?”姜微说,韩王就是二皇子,他的王妃貌似就是杨家的女儿。韩王妃也是赵旻三个儿媳妇中,唯一不是世家女出生的王妃,但二皇子的妾室都是世家女。赵旻对几个儿子都没话说的,唯独对赵恒不像是亲生的,偏偏赵恒又是皇子中长得最像赵旻、何太后的人。

    “对。”赵恒点头。

    “那他为何能长于安东?”姜微不解,不是说将军只能只身在外地吗?不然阿熙为何不在安西长大,如果阿熙能在安西长大,说不定她也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还有西府几位堂哥,都是在京城长大,成亲生子后才去安北的。

    “他排行第三,非长子。”赵恒说,杨延年的长子、次子皆不好武,以诗文为乐,这杨庭意显然是杨延年最中意的继承人。

    “这就是你们京城弟子的水平?”杨庭意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群攻。

    桑三神色自若的朝杨庭意拱手,“桑某学艺不精,甘拜下风,只是桑某乃一区区小卒,不敢妄自代表京城诸多郎君。”桑三心里悲泣,老大你回来吧!用揍死马的力量把这讨厌的人砸成一块胡饼!

    姜微目光好奇的望向赵恒,这样他不生气?桑三和李十九都是他伴读。

    赵恒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吻她的额头,“小孩子的把戏罢了,哪里需要我来插手。”原本就没对这两人报有希望,赵恒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他年纪也在自己所谓的小孩子范畴。

    姜微想起赵六还在,连忙要推开他,却不想被赵恒搂得更紧了,“放心吧,人都走了。”

    姜微一扭头才发现赵六果然已经走了,几个伺候的下人正背对他们两个,“你真不讲理。”姜微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这人把赵六赶走的。

    “我带你出去可不是让你看别人的。”赵恒咬着她耳朵道,他后悔了,早不知道不带她来东市了,直接领着她出城,那她就只能看着他一个人了,哪像现在这样注意力全在别人身上了。

    姜微哼了一声,眼角余光一扫,“咦”了一声,这人不是——她探头想看的更清楚,却不想眼前一晃,她就被赵恒整个人压倒了软垫上,“赵恒,你做什么?”姜微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已经盯着下面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赵恒轻松的把姜微压在身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

    姜微被他的不可理喻惊呆了,过了好一会才气道:“你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好看吗?”赵恒挑眉,手细细的描绘着姜微的五官,看着她肌肤渐渐透出红晕,他满意的印下了一个个吻,“微微——”

    姜微毫不犹豫的抓起的他耳朵,两手用力一转,感谢翁翁从小坚持让她左右手写字,让姜微的左右手都十分的灵活,她脚下用力一踢,“赵恒你再这样,我以后不跟你出来了!”姜微双目冒火道。

    赵恒“哼”了一声,却搂着姜微腰不放手,“微微,我这次偷溜出来后,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你就真忍心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你?让我多看看你好不好?”他说的可怜。

    赵恒的话让姜微满脸黑线,“你说的我好像快要死了——”她的还没说话,就被赵恒捂住了嘴,厉声喝道:“这种话能乱说吗!”

    姜微被他吼得吓了一跳,赵恒见她满脸委屈,柔声道,“微微,以后别说这话,我不爱听。”

    “你又凶我——”姜微闷闷的说。

    “我哪有凶你,谁让你说胡话。”赵恒低声道,“你要是有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姜微见他一脸认真,“那你还不许我看人比斗。”

    “那种比斗有什么好看的,等以后你入宫,我亲自给你投壶,我比他们厉害多了。”赵恒嗤之以鼻,“连唐贲都比他们投的好多了。”

    “那原本在安西的人,可以到安东都护身边吗?”姜微问。

    “什么?”赵恒挑眉。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但是我记得他应该是去安西的,怎么现在到安东了?”姜微百思不得其解,刚刚那人是裴二吧?

    “熟人?”赵恒心里暗忖,这丫头怎么到处都是认识的人。

    “也不算熟人吧,就是认识,他是我西府二堂姐前夫的弟弟。”姜微说。

    “你记得可真深刻。”赵恒言不由衷,什么拐弯抹角的关系,她西府二堂姐离婚很多年了吧,她还能记得前堂姐夫的弟弟?

    “当然,为了他们家,我还差点跟七娘吵了一架呢。”姜微感慨,时隔多年她没了当时的怒气,但依然不理解姜元仪的想法,听说她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补贴裴家,姜微理解不能,裴家就这么好,犯得着她赔上名声去帮忙?

    “哦?你还会吵架?”赵恒很有兴致的问,他一直以为她只会打架呢。

    姜微扭头不理他。

    “小心眼的丫头。”赵恒捏捏她鼻子,“跟我说说,她怎么欺负你了?要不要我帮你出气?”

    “没事,就是两人看法不同罢了。”姜微拉着他的衣袖,“你还没说,安西是怎么可以到安东的,距离很远吧?”

    “不过一个小兵卒,如果安东有人看中他,他当然能去安东,你想知道,我回头让唐贲去打听。”

    姜微摇头,“算了,反正他跟我们家也无关了。”

    赵恒见她不提别人的事了,笑着问:“你喜不喜欢珍珠,回头我给你一匣,让你串珠儿玩?”赵恒发现她刚刚一直看着那珍珠。

    “我们是不是珍珠不多。”姜微问,大秦如今只占据了半壁江山,跟南陈隔着长江天堑,所以在大秦珍珠格外珍贵。

    “够你玩的。”珍珠是不多,但也仅对于旁人来说,皇室还是有人敬献珍珠的。

    “我不要珍珠。”姜微摇头,“阿兄,我听说每次为了敬献珍珠都要死很多人对吗?”姜微问,她记得阿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首饰中从来不镶珍珠。

    “是。”赵恒对首饰没兴趣,但他知道宫里除了他阿娘以外,其她宫妃都非常喜爱珍珠,皇家每隔几年都要进一批珍珠。

    姜微听了不做声。

    “怎么了?”赵恒搂着她问。

    “没什么。”姜微摇头,她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赵恒平时是对自己很好,可他能跟阿熙一样吗?姜微还是不敢冒险。

    赵恒盯着她看了一会,见她睫毛不住的扇着,“以后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赵恒很想现在就逼问出她的心事,但是他知道很多事是急不得的。

    “嗯。”姜微头靠在他怀里。

    赵恒心里叹了一口气,好歹她现在不排斥他了,不然换了平常,她早就对自己动手了,果然订婚后还是有好处的。

    而这时楼下,杨庭意正一脸怒气的瞪着一名俊美的少年,那少年一脸惫懒,对着杨庭意摆手道:“这就是你们安东的水平?唉——”他满脸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郭六,你不要太过分!”杨庭意怒气冲冲的说。

    “杨三,输了就输了,你还想赖皮不成?”郭六郎笑嘻嘻的对着杨庭意挤眉溜眼,“桑三他是文人,整天就会动动笔杆子,你欺负这种人做什么?回头划个道下来,来找我和姜家小五,哦,还有林家的林元昭,可惜他不在。”郭六惋惜的瞅着杨庭意,要是林元昭在,一拳就能把他揍趴了吧?

    大秦四方都护,平时虽毫不相干,但碰上的时候总免不了针锋相对,姜、林、郭、杨四家,大部分时候都是各归各的,几家小辈交情也不深,也就林元昭跟姜家好一点,可那也是跟国公府,不是都护府。但杨庭意一到京城就来挑衅,怎么能让郭六不爽。郭家世镇安南,跟杨庭意一样,郭六也是幼子,但他是在京城长大的,他母亲管得他严,他性子再惫懒,武艺都没有拉下。

    裴二拉着快要暴跳如雷的杨庭意道:“三郎,你忘了你来京城的时候将军是怎么提醒你的?”他的话让杨庭意怒气稍敛,“可是他们——”杨庭意依然不死心的看着郭六。

    裴二心道明明是你先去挑衅别人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待下去他脸就丢的更多了。

    “你给我等着!”杨庭意恨恨的对郭六抛了一句话,随着裴二走了,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裴二还是非常尊敬的。杨庭意曾在三年前因好奇,偷溜去西域玩耍,被人偷光了钱财,差点饿死在安西。正巧被巡逻的裴二救下,杨庭意身份曝光后,林靖就让裴二送杨庭意回了安东,同时杨庭意为了感谢裴二的救命之恩,也让裴二当了自己的亲卫。裴二为人沉稳,行事干练,杨延年也觉得此人适合留在儿子身边,父子两人都对他信任有加。

    郭六掏了掏耳朵,扭头对桑三道:“桑小三,你听到什么了吗?刚刚风太大了,我没听清楚。”

    桑三脸皮抽了抽,“回郭六郎君,我没听清楚。”

    “林熙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兄弟真没趣。”郭六抱怨道。

    桑三面无表情。

    “子谨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你不是说回家看看吗?对了,嫂子呢?我记得你说过嫂子生了一对双胞胎是吧?你带去我看看吧,我都给小侄子准备好见面礼了——”杨庭意滔滔不绝的说。

    裴二听着杨庭意的话,头往上仰,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没了。”

    “什么?”杨庭意呆呆的看着裴二。

    裴二笑望着杨庭意,看着像笑又像哭,“我说你嫂子走了,侄子也走了。”他回家后看到满目疮痍的家里,知道妻子和儿子的死因后,他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父母和亲人,丢下了一袋自己省吃俭用存下的银子后,在父亲渴盼的目光中仓皇离去。

    “……”杨庭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二哥,你节哀,嫂子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么伤心的。”

    裴二不说话,杨庭意叹了一口气,“二哥,走,我陪你喝酒去。”

    而桑三、李十九和江七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排队站在赵六面前,赵六扫了他们一眼,“回去吧。”临走时赵六还是朝那依然遮得严严实实的屏风望了一眼。

    赵恒到了快天黑的时候,才送姜微回家,“微微。”

    “嗯?”姜微抬头望着赵恒。

    “以后我每天给你写一封信,你也回我一封信好吗?”赵恒说,他今天偷拐出阿识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她了。

    “每天一封信,写什么?日记?”姜微不觉得天天通信有什么好些的。

    “对,就日记。”赵恒双目发光,正想说话,却听门外一声惊呼,“世子!”

    姜微听着到句话,立刻把赵恒推开,离他远远的,赵恒脸上笑容一下子凝结了。

    姜凛掀起了车帘,笑望着姜微,“玩得开心吗?”

    姜微心虚的望着大伯,姜凛微笑伸手,姜微下意识的把手递了过去,扶着姜凛的手下了车,姜凛平静的对赵恒吩咐道:“以后跟阿识出门,不能这么晚,晚上寒气重。”

    听着大舅如此温和的嘱咐,赵恒心里浮起了不好的预感,但姜凛已经领着姜微入门了。

    “五郎。”石文静凑了过来,“我们回去吗?”

    “回宫。”大不了就是一直让他们在婚后再见面,再忍也就最多忍一年,他能等。

    姜微忐忑的跟在大伯后面,“大耶耶——”她拉着大伯的衣袖。

    “阿识,你已经是定下的太子妃了,一言一行都受人关注,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知道吗?”姜凛舍不得责备侄女,只能和声嘱咐,“你以后想见五郎,我们就去你翁翁家里见好吗?”有他们这样看着,他就不信那臭小子还能起什么幺蛾子,家里那些人也不会反对了吧?毕竟他们都让他们见面了。

    “好。”姜微把今天的事跟姜凛说了一遍,“大伯,我今天还看到裴二了,他跟安东都护的儿子在一起,看样子好像是亲卫。”

    “他倒是本事不小,这么几年就能当杨庭意的亲卫了。”姜凛倒没什么诧异,他早看出裴二人不错,只可惜有这么一个家拖累,裴家已经跟姜家没关系,姜凛也没去多关注。

    两人正说话间,姜凛的僮儿匆匆赶来,“世子,二房好像出事了。二郎君捆了不少人在庭院里,都让人堵了嘴,说是要全部杖毙。”

    全部杖毙?二叔不是喜欢滥用刑法的人,姜凛略一挑眉,正待说话,却见姜凌匆匆进来,看到女儿,他先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阿识,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耶耶,我给你们带礼物了。”姜微说。

    “阿识真乖。”姜凌笑眯眯的夸了女儿一句后,对姜凛道:“大哥,安西急报林靖暴毙了。”

    林靖死了?姜微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阿熙真动手了?

    姜凛对姜微说:“阿识,你去找阿婆,我跟你耶耶一会就不去用晚膳了。”

    姜微点头,看着大伯和耶耶入书房,也不知道阿熙跟赵恒商量了什么?她应该告诉大伯他们阿熙的事吗?

    而此时的二房上下正处在一片慌乱中。

    崔氏紧紧的抱着一声不吭的姜元仪怎么都不放手,郭夫人茫然的望着丈夫震怒的将今天所有随孙女出去礼佛的下人全部堵了嘴绑在院子里杖毙,所有杖毙下人的父母妻子不管是谁,都割了舌头发卖苦力场。二房所有的仆佣都被叫到了院子里看着这一幕,众人眼底都染上了一片血色。

    而郭太夫人躲在房里,手里的佛珠不停的转着,她的贴身仆妇簌簌发抖的缩在角落里,但是还是被人硬生生的拉了出来,捆好了丢到了一起杖毙的人群中,她疯狂的扭动着,想要说话,但是牢牢堵住嘴止住了她的一切话,只能任刑仗劈头盖脸的打下,最后她无力的躺在地上。

    而房里崔氏一直紧紧的抱着女儿,脸上尽是惶恐和庆幸,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女儿手里死死捏着一片已经快要被捏烂的花瓣,那是女儿从宫里移植过来的郁金香花瓣。

67佛寺事件始末

    “阿绮没事了,都过去了。”卢氏抱着女儿不住说道,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女儿。

    姜元仪的乳母站在两人身边,她脸上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镇定,她是今日唯一幸免一死的人。

    “阿音今天多亏了,你做的很好。”卢氏对乳母说道,她也是卢氏的贴身丫鬟,也亏得她寸步不离阿绮,后来又发现了不对劲,才让阿绮免于一场风波,“你把在佛寺里的事都说一遍。”

    乳母正想开口,姜元仪道:“我来说吧。”

    “阿绮。”卢氏担忧的望着女儿。

    “阿娘我没事。”姜元仪的语气十分的平静,她说话条理比乳母清晰多了,很快就将整件事都给卢氏说了出来。

    姜元仪不信教,对这个时期的佛教也没什么好感,但家里的女眷都信佛,时常回去佛寺听经,姜元仪就把上香的活动当成了每月的出门散心。这些天她一直没出门,郭太夫人提议让她代替自己去寺庙里再加几斤香油的时,她没多想就答应了。原本姜元仪出门,基本都有人陪伴,不是几个兄长、侄子,就是家中阿娘、婶婶或是阿嫂她们,但这次大家似乎都有事,姜元仪也没在意,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去也更自在些。

    上香的佛寺在京城也很有名,前来上香的人基本都是京城显贵,因此基本不接受四方香火,唯独主持会在每月十日开坛讲经,会在外殿吸引很多慕名而来的民众。姜元仪不信佛,但是对主持讲经很有兴趣,主持讲的很多小故事都有很意思,所以特地选了那一天去。姜元仪自然不可能跟外殿的民众凑一起听经,寺庙见她来了,早就准备了安静的小间让她听经。

    和她在一起听经的还要一名差不多年纪陈姓的小贵女,身份说起来还挺高的,是先帝五公主之女,但五公主既非安太后所生,也非何太后所出,先帝在时就是一个小透明的存在,长大后就被安太后随意的指了一个世家子嫁出去了。赵旻登基后,对姐妹们还算可以,每年赏赐也不断,但想要多好也不可能,毕竟不是亲妹妹。陈驸马也属于读书无成的类型,没什么太过不良的嗜好,但想要在官场上呼风唤雨是不可能了,是故陈娘子虽是公主之女,但长这么大还没有入宫过,跟姜元仪也没怎么见过面。

    姜元仪待人一向和善,既然两人难得遇到,就同陈娘子聊开了,少女间的话题无外乎是美容和穿戴,这方面姜元仪心得多多,两人越聊越投契,连听经都不怎么上心了。陈娘子还同姜元仪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姜元仪爽快的答应了。两人聊得正开心的时候,却不想上茶的丫鬟一时不慎,打翻了茶盏,茶渍溅到了两人裙摆上。两人因来上香,穿的衣服都很素净,款式还大致类似,褐色的茶水翻在两人裙摆上,格外的显目。

    大家贵女出门,肯定不可能只能带一身衣服,两人就由小知客僧的带领去内堂换衣服。却不想路上突然又窜出了几只老鼠,陈娘子和几个丫鬟吓得尖叫起来,姜元仪也被恶心坏了,最后还有好几个丫鬟扭到脚了,连姜元仪的乳母都被牵连了,摔了一跤,走路都不稳了。姜元仪想让乳母回车上先休息,但是乳母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姜元仪。她的想法很简单,今天小娘子没有长辈跟随,她就更不能离开了。

    姜元仪由小知客僧领到厢房后,就发现了厢房里的花瓶里居然掐着一束盛开鲜艳的郁金香,她当时只觉得诧异,没有多想,毕竟郁金香在时下属于名贵花卉,寺庙会有可能也是某个贵人送来的吧?但是她的换洗衣衫久久不到,前去催促的丫鬟也不见回来,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时候她还觉得有点头晕。还是姜元仪的乳母见机快,立刻将厢房里的香浇灭,然后领着姜元仪从后门走出,也不回大殿,而是去了二门,找到了姜府的侍卫,让他们分两路,一路送她们回家,一路去寺庙偷偷把丢到了几个丫鬟找回来。

    接下来的事,不用姜元仪说,卢氏也知道了。两人回到了姜家,乳母就连忙去告诉卢氏这件事,卢氏吓了一跳,正想派人去偷偷打听,却不想姜决突然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拉着崔氏就来找姜元仪,见姜元仪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卢氏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候,姜决也不清楚,他只是得到消息说郊外的寺庙里出了一件大事,据说连皇家侍卫都出动了,姜决一听那寺庙是侄女今天去上香的地方,脑袋就“嗡”了一声,匆匆吩咐心腹让姜怿早些回来后,就一路回来找卢氏了,直到看到侄女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姜怿却是到了傍晚时刻才回来,回来后就一声不吭的杖毙了所有随姜元仪外出的侍从,连太夫人房里的心腹仆妇都不例外,他这举动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卢氏恨太夫人恨得眼睛都滴出血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这老虔婆难道不毁了她、不毁了阿绮就不甘心!“幸好你们见机快。”卢氏喃喃道。

    “不是我们见机快,是有人在帮我们。”姜元仪说。

    “什么?”卢氏不解的望着女儿。

    姜元仪摊开手掌,掌心赫然一片已经被掐烂的郁金香花瓣。

    “这?”卢氏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那片花瓣。

    姜元仪冷笑,“当时整个院子里都清空了,我当时没多想,后来才发现我跟阿姆走出来的时候异常顺利,如果真有人算计我们,我们能这么快的离开吗?那陈娘子——”姜元仪神色微沉,“她身材同我十分相像,今天衣服发型都跟我几乎如出一辙。我平时爱用蔷薇花油熏衣,她今天用的也是这个。”

    眼下的蔷薇花油一直是从大食进口的,一年不过五瓶左右,宫中几个宠妃分都不够用,更别说让外人用了,外人用的都是时人仿制的蔷薇花露,香味不够纯正,但即便这样也要十金一瓶。姜元仪对玫瑰精油的味道十分敏感,一闻就闻出陈娘子身上用的是玫瑰精油,而不是玫瑰花水。陈娘子不过一个没落世家的小娘子,哪里有这资格得到玫瑰精油?姜元仪平时最爱用玫瑰精油熏衣不是秘密,但她的玫瑰精油是自己弄出来的,而不是宫里给的。

    一个个的小细节之前没注意,现在前后一套都通了,姜元仪又不是傻瓜,她冷笑道:“看来是有人想设计我不成,反被人设计了。”陈家原本是有爵位的,不然陈驸马也不可能尚主,但陈驸马的父亲因一次酒后无状,被夺了爵位,陈驸马的父亲也因此郁郁而终。五公主不受宠、陈驸马本身也没什么本事,膝下子嗣也没厉害的,想要维持家族目前的荣耀,跟皇室再度结亲是最佳选择。四皇子瞎了一眼,陈娘子又是他姑姑的女儿,两人要是成了好事,即便安贵妃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媳妇了。二皇子帮自己的原因也很简单,肯定是不愿意安贵妃再结上自己这么一门亲事。

    他们欺人太甚!姜元仪手又紧紧握了起来。

    “阿绮,你别怕,你祖翁一定给你做主的。”卢氏贫乏的安慰着女儿。

    “做主?”姜元仪露出一丝冷笑,他能替自己做什么主?他最多也就做到这一步了,难道他还能杀了郭老太婆不成?肯定舍不得吧?毕竟郭老太婆死了,他还要丁忧回家,他好容易做到这一步,哪里肯轻易辞官。

    卢氏见女儿一脸倔强,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定下主意,赶快给阿绮定下婚事才好。

    郭太夫人房里,郭太夫人一直念经,姜怿已经在她面前跪了许久,两人一直没说话,过了许久,姜怿才沉痛的问:“阿娘,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是在质问我吗?”郭太夫人冷声问。

    “阿娘,阿绮是你亲曾孙女啊!”姜怿不懂,为何郭太夫人要这么做,她要是这么做了,不是毁了阿绮的一生吗?

    “我就是因为她是我曾孙女,我才是这么做!我是为了她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给她选的夫婿!那都是什么人?有当王妃尊贵吗?”郭太夫人怒骂姜怿,“她王氏的曾孙女能当太子妃,难道我的曾孙女不能进皇家?”

    “所以你才答应了四皇子?”姜怿手无力的垂下,王太夫人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父亲也走了二十多年了,母亲为什么还没有看开呢?

    “就算我不答应,四皇子会罢休吗?”郭太夫人冷笑,“小九他们大房还不是不答应,结果五郎一闹,他们还不是服软了?你觉得小七就能嫁给其他人?”

    “阿娘,五郎和四郎不同。”赵恒是太子,而且没有瞎眼,赵四的前途已经全毁了。而且最主要是,大房一直有人想要让小九嫁五郎,不然哪能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避嫌了。

    “若是——”郭太夫人的话含在嘴里不说。

    “阿娘,你好好休息吧。”姜怿心里满满的全是苦涩,可眼前这人是自己的亲娘,从小疼爱自己的亲娘,姜怿又能如何。

    “你准备把我关起来?”郭太夫人双目一睁,怒视他道。

    “我只是觉得阿娘这几天少出去为好。”说罢他转身离去,房里一室寂静,毕竟郭太夫人大部分仆役都被清理了,即使没被清理的,如今也在自己房里发抖。

    郭太夫人等儿子走后,手中的佛珠转的越急。

    而此时的关雎宫里,“啪!”安贵妃狠狠的扇了儿子一巴掌,“你这个废物!”居然想出这种事,他要是成功也就罢了,偏偏还上错了人,“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阿兄的日子太清闲了?”

    殿外靖王妃、韩王妃正在安抚着哭闹不休的陈娘子的大嫂,而陈娘子的母亲五公主已经去找两宫太后做主了,要求四皇子给陈娘子一个交代。

    四皇子捂着被脸颊,“我是被人陷害的!”他自伤了一眼后,目力大减,禅房晕暗,他又不敢点灯,怕惊了姜元仪,所以只能通过身量和身上的香味辩解,他原本根本没有想闹出这件事,闹出了这件事只会让皇家、姜家下不了台,他已经得手了,他不信姜家还会不认,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人居然不是阿绮。

    安贵妃被气笑了,“你被人陷害?有人压着你去找陈娘子了?”安贵妃一接到儿子跟陈娘子在寺庙有了首尾的消息后眼前一晕,差点就没晕过去。陈家在她透出想选益王妃风声时就来找过她了,她当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儿子眼睛是瞎了,但是还没有到要陈家女儿的地步,却不想如今被人设计了这么一局。

    “阿娘,你不要打阿弟了,问清楚到底发生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安排的好好的事,突然就出岔子了呢?姜元仪怎么会突然离开了?”衡山拉住安贵妃说。

    四皇女也细声道:“是啊,那陈氏女又怎么会有蔷薇香油,还穿了同七娘子相同的服饰?莫不是有人特意告诉陈家吧?”

    安贵妃冷静了下来,“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

    四皇子伤了一目后,不仅目力大减,身体也虚弱了许多,全盘计划都是赵十五动手的,他一直在等着姜元仪,他还担心跟姜元仪不能成事,特地服了赵十五送来的助兴药,等下人将迷晕的人放在他身边的时候,闻到熟悉的蔷薇香味后,他早就红了眼,根本没去多想会中途换人,“一定都是赵十五在搞鬼!”四皇子红着眼睛说。

    “去把赵十五抓来。”安贵妃下令道。

    安贵妃的女官低声道:“事情一发生就派人去抓了,但是他一直没回勇王府,目前还不知所踪。”

    安贵妃望着一直沉默无声的安昭仪,“我听说在厢房里还有不少郁金香?”

    安昭仪跪下,“妾院中种植郁金香已有十多年,且时人种郁金香的人家也不少,请贵妃明察!”安昭仪也不喊冤,只陈述着事实。

    安贵妃冷声道:“别让我知道你跟这件事有联系。”

    安昭仪神色不变,四皇女跪在母亲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赵旻刚接到安西急报林靖暴毙,正头疼安西之事的时候,又传出了四皇子和陈娘子的事,“到底怎么回事!”赵旻瞪着容升。

    容升不敢隐瞒,将打听的事都说了出来,这时候安贵妃也哭哭啼啼的过来了,“三郎,你说现在怎么办?小四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他只是心悦姜七娘罢了,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赵旻眉头紧皱,安贵妃哭道:“即便小四糊涂,可陈家他们也是其心可诛,他们分明就是想要诱哄小四犯错。”

    赵旻揉了揉涨疼的额头,“赵十五呢?”

    “他已经逃了,三郎,你说是不是他同陈家合谋,要陷害小四?”

    赵旻道:“既然她跟四郎都——”赵旻顿了顿,“就收为孺人吧。”赵旻最近被国事闹得头疼,实在没心情去管理这些男女私情。

    “孺人?”安贵妃心中一喜,但面上还是吞吞吐吐,“可她是五娘的女儿——”她还真怕赵旻会心软让陈氏当小四正妻。

    “婚前行为就如此放浪,如何配当王妃?”赵旻冷淡道。

    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孺人皆是高门大户之女,五公主又不是赵旻亲妹,赵旻当然不会在意,陈娘子也亏的是五公主之女,不然赵旻早让安贵妃把人给处理了,省得她存在污了儿子的名声。

    “阿清,让四郎早日办了亲事吧。”赵旻沉默了一会,对安贵妃道。

    “我都听三郎的。”安贵妃见他满脸疲惫,上前给他揉着太阳穴,“三郎,小四太淘气了,还让你这么费心。”

    “那是我们的孩子啊。”赵旻闭着眼睛任安贵妃给自己揉眉头,“你说郑锡的女儿如何?”郑锡如今是门下省的黄门侍郎。

    安贵妃心中一动,知道赵旻在提防姜凌,“郑娘子我是见过的,端庄得体,我很喜欢。”

    “那就让他跟衡山一起把亲事办了吧。”赵旻说,“可惜林靖走了。”

    “林靖走了?那四娘不是不能跟林元昭成亲了?”安贵妃惊讶的问。

    “嗯,我准备让林元昭回来后,就去安西。”赵旻说,武将丁忧是不离职的,但又百日的假期,林靖走了,林熙又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他当然要培养起来。

    对于国事,安贵妃从来不敢多加干涉,赵旻不喜参政的女人,“三郎觉得好就好。”

    赵旻轻拍她的手,“你先回去吧,我还要批点奏章。”

    安贵妃应是。

    赵恒回宫就听了内侍的通报,他讥笑道:“还真不是一般的蠢,连人都会认错。他要是有这个心,干嘛不早些她身边插人手?还想霸王硬上弓?他瞎了一只眼,连心窍脑子都糊了吗?想学我?他学得像吗?”

    石文静心中暗忖,谁像你这样,老早就在小九娘身边插人了,那也要有人配合啊。

    “石文静。”赵恒叫了他一声。

    “五郎。”石文静连忙上前。

    “挑几个灵巧些的宫女、内侍给微微送去,告诉他们就是死,也要死在微微身边,知道吗?”赵恒担心起了姜微的安危。

    石文静应声。

    赵恒顿了顿又道,“让他们把微微每天一言一行都记下来。”

    石文静瞪大了眼睛,赵恒瞄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唯——唯唯!”石文静连连应声。

    二房发生的事瞒不住姜恪和姜凛,谢则派人稍加打听就把事情的始末大致打听了出来,姜凛一听说赵四居然想要迷晕了姜元仪,想起了赵恒夜半偷翻阿识的闺房,面色越发难看,“欺人太甚!”

    谢则附和,“可不是,差点阿绮就毁了。”这件事后,二房应该要把小七嫁人了吧?

    沈沁心有余悸的搂着女儿,“阿识,以后你记得,千万不能一个人单独出门,一定要有人陪,知道吗?”

    “我知道。”姜微努力的回想,她貌似没一个人出门过,出门身边总有人陪着的,“阿娘,七姐这样名声不会受影响吧?”姜微有点担心,男女之防再不严重,这个社会对女子总是苛刻,就如她舅母不愿意表哥娶自己一样,七姐这样会不会也影响她以后找婆家?

    沈沁摇了摇头,“真不好说,不过我看二房也有有意把她嫁卢家或是郭家,应该是没事的。”再说赵四有不是赵恒,思及此沈沁对赵恒也有了一丝不满,这些皇子一个个任性,却不想想小娘子的处境,她也庆幸,赵恒没做赵四一样的事,不过要是赵恒真伤了女儿,沈沁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女儿嫁给赵恒的。“这件事我们不要说了,想来二房会有对策。”他们说了反而是戳疼二房的痛楚。

    姜微点头,“我知道。”

    赵四和陈娘子的风波只能算皇家的私事,赵旻金口一开,整件事就彻底压了下去,唯独陈家欲哭无泪,他们原本想图的是益王妃的位置,而不是妾室啊,五公主又想去太后宫中哭诉,但两宫太后连宫门都不让她入内,发话说以后她无须进宫请安了,也就是她已经彻底冷落了,五公主回家后抱着女儿狠狠的哭了一场,半个月后益王府就派了一顶小轿子把陈娘子送到了益王府上。

    同时勇王也吃了挂落,被赵旻揪了一个错处,狠狠训斥了一顿,削了他一半的永业田,又说他世子无行,夺了世子的名号。勇王又气又急,亲自找了儿子大半年,始终没找到,他却不知道此时的赵十五改头换姓的去了安东,拿着从京城带出来的一大笔财产安置了一大片家业,又娶了杨氏女为妻。

    在林靖噩耗传来半个月后,林熙也赶回了京,他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入宫拜见赵旻,两人商议了半天后,赵旻让他即可去安西办理林靖的丧事,并让他直接在安西任职,四方都护几乎都是父承子业,唯独姜家因姜况早逝要交给了姜净。林熙年纪小了些,但武艺高强,又是林靖的独子,四皇女的驸马,他去安西后就算有人不服气,也不会明面上反对。

    赵旻轻拍着林熙的肩膀,“元昭,此去安西路途遥远,你能走多远,就全靠你自己了。”

    “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林熙恭敬的说。

    赵旻满意的点头。

    林熙回头家里,家中已经是一片苍白,林熙嘴角浮起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兴文上前低声道:“阿郎,白芍传话说小九娘想见你一面。”自从林靖死后,家里对林熙的称呼都已经改了。

    林熙略一沉吟,“她能外出吗?”他上回夜闯皇宫是因为他那时候是宫中侍卫,而且还有人接应,眼下姜家却没这么好进去了。

    “最近小娘子都没有外出。”兴文说。

    “发生了什么事?”林熙问。

    兴文将赵四和陈娘子的事说了一遍,“现在姜家的几个小娘子都不出门了。”

    林熙面带寒霜,“以后白芍和二号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小九娘半步。”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这件事发生了阿识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兴文应声。

    “既然她不出门,她怎么见我?”林熙皱眉,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好再登姜家大门了。

    “小娘子说后天庄上会给她送些东西,让阿郎乔装打扮下,等到了姜家,她会派人来接应。”兴文说。

    林熙颔首。

    三天后,林熙乔装随着庄上的庄头入姜家,同时姜元仪庄上的庄头也奉了东西入姜府。

    二房里,姜元仪正屏退了众人,耐心的将郁金香的根茎一点点的磨出汁液来。

68姜微第一次受罚

    “什么,你让阿熙来家里了?”饶沈沁一惯宠女儿,也被女儿的胆大惊得脸色都变了,“你——”

    “阿娘,我就见阿熙一次,就这么一次好不好?”姜微搂着阿娘撒娇。

    沈沁见女儿脸上尽是哀求,心里一酸,“阿识,你忘了阿熙吧,你都是太子妃了,而且阿熙他--”

    “阿熙他怎么了?”姜微感觉阿娘似乎有什么话没说。

    “阿识,阿熙他现在很危险。”沈沁搂着女儿低声道:“虽然我们现在四方都护都是子承父业,但那都是父亲手把手带出来的,在军营里历练了十几年才当上去的,可阿熙他能当上安西都护全是因为圣人钦点的。他从未去过安西,对安西情况完全不清楚,他过去那是龙潭虎穴啊。”沈沁到底比姜微那么多年阅历,一眼就看出赵旻分明就是把林熙架在火上烤,林熙熬过去了,自然一步登天,当了驸马,还是皇家的人,熬不过去对四皇女也无碍,再换个人选就是,公主还有愁嫁的?

    姜微听得脸色都变了,抱着沈沁说:“阿娘,我一定要见阿熙,你就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好吗?”她一定要跟阿熙说件事。

    沈沁叹气,“阿识,你想过要是让五郎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吗?”

    姜微暗忖,他都知道阿熙的真实身份了,还能怎么样,“阿娘,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就这么一次。”

    沈沁想了想,点头道:“就这么一次?”

    “对,就最后一次。”姜微保证。

    “那让他进来吧,我把那些内侍遣走。”沈沁说,说起内侍她就头疼,自打二房阿绮的事发生后,家中女眷全体都被关了禁闭,连她带女儿出去散心都不被允许了,姜凌坚持要等他跟儿子都有空了,全家一起出游。他有空那是什么时候?沈沁很忧伤。家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宫里就送了好几个内侍、宫女过来了,那几个内侍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说是平时可以在内院传话、干些粗活,加上六个从不离开的宫女,让她们就更没自由了,思及此沈沁就恨不得把四皇子剁了!

    “阿娘你真好!”姜微搂着沈沁亲了一口,又对沈沁咬耳朵道:“阿娘,我过一会给你看好东西。”

    沈沁笑道:“好。”

    林熙是同庄头一起入内的,他穿着粗麻衣,头压得低低的,脸上还涂了一层褐粉,初看跟普通的农户没有任何区别,白芍派遣的女侍卫看了好一会才认出了林熙,领着他跟庄头去见姜微,林熙手里还端着一只木匣,里面有姜微这次需要东西。

    内院里大部分下人都已经被遣走,只剩下白芍、迎春、半夏、剪秋、忍冬五人伺候,除了白芍,剩下四人都是从小伺候她到大的近身侍女,姜微坐在窗下,手里捧着茶盏,不知在想什么,侍女们见林熙来了,自动退到了庭院外候着。

    “阿识,你在想什么?”林熙入内,将木匣放在案几上,木匣里摆放着一个个黑乎乎的小琉璃瓶,应该就是阿识所谓的精油吧?

    这是姜府二房琉璃厂里做出来的琉璃瓶,二房的琉璃厂是姜元仪开办的,开办后就一直在赔钱,直到后来姜元仪嗣兄接下琉璃厂,又高价请了西域工匠,才渐渐扭亏为盈,因姜元仪的底子在,琉璃厂的琉璃要比外面好上许多,京城很多达官显贵想要琉璃器都找姜府琉璃厂制定。姜微摆放精油的琉璃瓶也是找姜元仪定制的。

    “阿熙?”姜微看到林熙,下意识的起身,却被林熙按住,将木匣推倒她面前,“这些是你让人新作的花油?”

    “是啊。”姜微打开木匣,照着贴在玻璃瓶上的标签,从里面挑出两个瓶子,分别滴了几滴在香炉中,不一会一股细致温柔的香气从香炉中袅袅溢出,闻之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缓不少。

    林熙闲适的靠在隐囊上,这香气有点类似阿识惯用的橙花香油的味道,但香气更悠长醇厚,“你加了什么香油?”

    “是鸢尾草精油。”姜微眉眼弯弯的笑道:“你还记得我在后山种的那些鸢尾花吗?这精油就是从它们的根部中提炼出的,就是这根茎要放置上好几年才能有香味,所以比橙花要慢了许多。”姜微把木匣推给,“阿熙,这些花油你带上,要是心情不好了,就递上几滴熏香,里面还有你最喜欢的蓝莲花。”比起玫瑰,姜微更喜欢橙花、莲花和檀香的味道,不过她给林熙的都是调配好的复方精油,纯精油味道太浓烈了,阿熙肯定闻不惯。

    “还有农庄里那些酒精、医士你也带上,我都让庄头准备好了,你去安西一定要小心……”姜微一件件的要说的内容都说出来。

    林熙安静的听着,双目微合,姜微说了好一会,把刚说的事都说完了,抿了抿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阿识——”林熙睁开眼睛喊着姜微。

    “嗯?”姜微抬眼。

    林熙手附上她的手,双目相对,“林靖是我杀的,我庶兄也是我杀的。”林熙平静的说起了自己弑父杀兄之事,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掌下的手轻轻的颤了颤,“他们是我亲人,可我还是杀了他们。”

    “不是的,是他们要杀你,你只是正当防卫。”姜微喃喃的说,“你没错。”本来就是林靖的错,如果他不是一开始就想杀了阿熙,阿熙也不会杀了他。

    林熙继续道,“如果人死后有地狱,我会在最底层等着他们。”他不信鬼神,也从来不在乎死后之事,他手上的鲜血染得已经够多了,如果死后真有鬼魂,那些被他杀了的人生前只能被自己杀掉,难道死后还能压过自己不成?

    “你才不会。”姜微反驳,“要下地狱也是他们下。”

    林熙听着姜微的话莞尔,他不在乎外人的感受,但他在乎阿识的感受,阿识或许不会阻止自己复仇,但自己真杀了林靖,对她肯定是个不小的冲击。他马上就要去安西了,没法子一直陪着她,如果这件事不说破,等阿识嫁了赵恒,两人肯定是越走越远,他怎么允许让这种事发生。

    “阿熙——”姜微迟疑的叫着林熙。

    “嗯?”

    “你跟四皇女的婚事你准备怎么办?”姜微担心的问,“还有你去安西是不是很危险?”

    “我跟四皇女的婚事不用操心。”林熙从没把这桩婚约放在眼里,他跟赵恒早有约定,他去争取安西的兵权,婚事由赵恒来解决,“安西没什么危险,那边都是我父亲的兵——”

    “你就尽说好话骗我吧。”姜微嘟哝道,欲言又止的望着林熙。

    林熙挑眉,伸手揽过姜微,理着她的鬓发,“阿识,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姜微不说话,林熙也不催促,耐心等着她考虑清楚。

    “阿熙,我可以告诉大耶耶你的真实身份吗?”姜微犹豫的问。

    “就想说这事?”林熙还当她要说什么要事。

    “这不是大事吗?”姜微瞪圆了凤眸问,他怎么说的好像是小事一样。

    “我以为你早说了。”林熙连忙挽救,他真以为阿识早说了,不然姜家长辈怎么肯现在还放自己进来。莫非阿识是瞒着众人招自己进来的?不对,阿识应该没那个能力瞒着长辈,难道是沈姨?林熙心思一转就猜出了谁帮阿识瞒着了,林熙有些头疼,沈姨怎么能跟着阿识一起胡闹呢?要不是他的身份已经被赵恒知道了,万一两人私会曝光,阿识怎么办?

    “这是你的隐私,我怎么能随便乱说。”姜微恼道。

    “我的事你都可以说。”林熙笑意融融的望着姜微。

    “那太好了!这样我就让大耶耶帮你在安西立足!”姜微说,如果阿熙是男的,又是四皇女的驸马,她真不敢开口让大耶耶帮阿熙,毕竟皇帝这架势摆明就是想压制姜家,但现在说了阿熙的身份,大耶耶一定会答应的,“阿熙,我让人替你打造了一件软甲,上面有护脖,你带上后别人就看不出你的喉结了。至于你的胡子——要不你戴面具?”姜微提议。

    “面具?”

    “对,就是面具,对外可以说你担心年轻不能服众,特地带上面具遮掩容貌。”姜微想起了兰陵王,这人不是就有人传因为他长得太美,才带上狰狞的面具上战场。

    林熙考虑着这可行性。

    “我让人用黄金给你做了一个面具。”姜微从内室取来她专门给林熙打造的面具,这面具做的轻薄精致。

    林熙接过面具带上,十分的贴合脸型,不像一般金属面具般那么笨重。

    “铜烧皮肤了,黄金不容易伤皮肤。”为了林熙去安西,姜微是下足了血本,从小到大的私房钱全部用空了,还私底下问阿娘要了不少钱,姜微忏悔,等她弄出珍珠,第一个就要给阿娘弄珍珠面膜。

    林熙嘴动了动,终究没说一个谢字。

    姜微看着带着面具的林熙,气质冷肃,目光深邃,金色面具更增加了他几分神秘感,忍不住再次花痴了,“阿熙真帅,阿熙最俊了。”

    林熙失笑,取下面具,关切的问:“阿识,你最近跟赵恒处的如何?他可有欺负你?”

    姜微摇头,“没有。”自从他们订婚后,也就见了一次面,想到那次见面,姜微就想起了养珠,“阿熙,我想养珠。”

    “养猪?你不是现在就在养吗?”林熙困惑的问,他记得她貌似还用猪油、猪胰和草木灰折腾了好久,弄出一个叫肥皂的东西。

    说起肥皂,林熙就想到姜元仪,他对姜元仪不了解,但他总觉得阿识跟姜元仪都会莫名的知道很多东西。比如说姜元仪很早之前就炼出了风靡迄今、如今被定为皇室贡品的雪花糖,这种提炼的法子林熙相信以姜府两房的关系,姜元仪是肯定不会告诉阿识的,但阿识居然也会,还比姜元仪还要更早一步弄出了冰糖。

    阿识会提炼花香油,在庄上种了各种不知名的鲜花,搞了各种瓶瓶罐罐,姜元仪在阿识弄出两年后也开始对外出售花香油了,这两人甚至还先后弄出如今时下洗衣最干净的肥皂……这种种迹象,都让林熙有种错觉这两人不会是同门师姐妹吧?可看着又不大像。两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姜元仪时常把折腾出来的东西卖出去,阿识就喜欢在农庄里折腾,谁都不敢告诉,就爱把那些东西囤着。

    “不是吃的猪,是珍珠。”姜微说。

    “珍珠?珍珠怎么养?”林熙问。

    “我——我也不大清楚——”姜微呐呐的说,“我就知道一个大概,好多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弄。”

    “你可以让赵恒来弄。”他要去安西了,怕是没空陪阿识折腾这种小玩意了,赵恒不是很闲吗?可以让他来弄,他是太子,应该比自己更方面。

    “但是——”姜微还是怕,自从大耶耶说出宿慧后,她就再也不敢在家人面前说任何奇奇怪怪的话了,一切事只敢在农庄里偷偷弄,以前阿熙在,她可以放心折腾,但是阿熙走后,姜微真怕自己折腾太过,被人发现了,告诉赵恒也可以,可赵恒会觉得她很奇怪吗?

    林熙见她满脸纠结,柔声道:“阿识,你跟他是要过一辈子的,除非你以后都不想弄这些小东西,不然你总要告诉他的。”他又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

    “那我试试——”姜微养珍珠也不是为了其他,就觉得为了一些珍珠,每年都要死人太不值得了。而且她知道阿婆、阿娘、阿姑她们都很喜欢珍珠,但三人一直很控制,因为如果她们喜欢的话,必然会有更多人的去打捞珍珠,如果她把珍珠弄出来了,那些下海打捞的珠农就可以改成养殖珍珠的珠农了。

    “别担心,他不会在意的。”林熙语气沉稳的保证道,只要阿识是阿识,她知道些其他东西又有什么奇怪的?赵恒绝对不会在意的,而且林熙也需要有个人来管着她,不然他真担心她哪天闹出什么事来,这丫头奇思妙想太多了,很多一听就感觉不可行,都被林熙按下去了,他离开了有赵恒压着应该也行。

    “啾啾啾——”连续的鸟叫声响起,这是姜微跟阿娘约好的信号。

    林熙听到叫声,起身道:“阿识,我先走了,有事就跟白芍说。”

    “嗯,你路上小心点。”姜微依依不舍道,“到了安西也别拼命,要是实在不行,就偷偷溜走好了。”

    林熙一笑,“放心吧。”他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机会怎么会走?林熙因以庄上农户的身份来访,姜微也不能送他出门,只送到了内院门口,就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她长这么大就阿熙这么一个好朋友。姜微回头正想回去,眼角瞄到了一片熟悉的衣角,她身体一僵,缓缓的抬头,正对上一双没什么情绪的黑眸,“大耶耶——”姜微小声的喊着。

    姜凛望着远远离去的背影,“那是林熙?”

    “是。”

    姜凛望着小侄女,“为何?”他需要一个理由,阿识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为何还要如此私会林熙?

    姜微四下张望,姜凛转身往自己的书房走去,姜微跟在他身后。

    沈沁担忧的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急的直跺脚,怎么就被大哥发现了呢?

    谢则微恼的戳了戳她额头,“你都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阿识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还敢让她跟林熙见面?”

    “可阿识跟我说这是最后一面。”沈沁也很心疼女儿。

    谢则皱眉,“你是说阿识心里想着的还是林熙?”

    “阿识长这么大,最亲近的就是林熙,不说男女情,就是兄妹情也有吧?”沈沁说。

    “什么兄妹情,阿识自己还有三个哥哥。”谢则嗤之以鼻,“当初你就不该让两人太亲近。”这么亲近不是给孩子不应该的想法吗?

    “可是他们跟阿识年纪都差大了些。”沈沁幼时跟自己两个哥哥也没姜凌那般亲近,毕竟年岁差太多,哥哥疼她更想疼女儿一样,“再说我是一心想——”她接下来的话在谢则的怒视下咽了下去。

    “你啊!”谢则恨铁不成钢。

    没人知道姜微到底跟姜凛说了什么,但是等两人出来后,一向把姜微当成心头肉看的姜凛,生平第一次罚了自己的心肝宝贝,罚她一直待在房里抄写姜氏的族谱和家规,什么时候抄完什么出来!这个惩罚不重,但是真把大房所有人震惊了,王夫人第一个反对,但无论她如何软硬兼施,姜凛都不肯松口。姜恪和姜凌回来后知道这件事,连朝服都没脱,直接去姜凛书房找他谈心,三人真足足谈了两个时辰心,连晚饭都没回内房吃,等出来的时候两人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姜恪和姜凌的沉默,让姜律三兄弟死了求饶的心,祖父和父亲都没有,他们就更说不上话了,晚上姜凌回房,沈沁追问着丈夫,“阿识到底犯了什么错,大哥要这么罚她?”

    姜凌心里暗忖,五岁就知道林熙是女子,一直帮着他隐瞒,然后还伙同太子一起坑皇帝——姜凌想了想,要是这事是自己或是三个儿子犯下的会有什么后果?大哥肯定把他们往死里揍!阿识乖宝,不是阿耶不替你求情,而是你祖翁和大耶耶脸色实在够难看的。姜凌忍不住自豪,真不愧是自己女儿,要么不闯祸,一闯这么大的祸!干得好!

    “你发什么呆啊!快说啊!”沈沁见姜凌傻笑,恼得一把揪住姜凌的耳朵用力一转,那姿势要是让赵恒见了,肯定跟未来的岳父心有戚戚。

    姜凌倒吸了一口凉气,搂着自家娘子哄道:“还能闯什么大祸,她都私下偷会林熙了,回头被五郎知道了怎么办?”林熙是女儿身的秘密太重大了,三人商议只能他们三人知道。

    “阿识都说是最后一次了!”沈沁怒道,“难道还不许阿识跟阿熙告别吗?”

    “可阿识已经订亲了。”姜凌无可奈何,“反正也就抄书,阿识应该抄的挺快的。”说着他就想去床榻安歇,却不防被沈沁一把又揪了起来,把他拖到书案前,纸墨摊开,塞了一支笔给他。

    “阿文你这是作甚?”姜凌呆呆的问。

    “抄族谱啊。”沈沁理所当然的说,“诺,这是阿识的字迹,你照着她的自己写,你要上朝,不能写太晚,就每天半个时辰好了。”

    “……”姜凌无语的看着妻子,有大哥在,难道阿文还认为他们有可能替阿识写族谱?要是可行,他早让自己儿子动手了!

    “你到底写不写!”沈沁眼见着手又要往姜凌耳朵揪去了。

    “写!立刻写!”姜凌看到妻子纤纤玉指朝自己耳朵靠近,连忙端正态度,抓着妻子的手亲了一口,才低头模仿着女儿的笔迹默起了族谱,沈沁见状满意的微笑,撩起衣袖给丈夫磨墨。

    第二天一早,丫鬟给姜微送点心的时候,食盒下方就铺了一层厚厚的纸。

    谢则同姜凛并肩看着丫鬟入院门的身影,“你不让人拦下?”

    “送早饭的有什么好拦的。”姜凛淡淡道。

    “关了一夜,也该放出来了。”谢则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行!”姜凛脸又拉了下来,这丫头再不治治她,胆子大的都快捅破天了。

    谢则见他甩袖而去的背影,轻哼了一声,还说不行,那些抄书的纸张你怎么不拦下?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让三郎抄族谱。

    若非阿识说破,他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林熙是女子,想到阿识明知道林熙是女子,还想嫁给她,姜凛眉头微蹙,事已至此,姜凛就算想反对也没用了,赵恒这臭小子胆子可够大的!姜凛并没有女子一定不如男的想法,或许他可以帮她一把?起码最近需要把这事瞒下来。

    姜微关禁闭的消息,再三天后才从大房传出,且不说宫中赵恒有什么反应,二房姜元仪听到这消息,抬头望着乳母,“她不是大房的心肝宝贝吗?怎么他们还舍得罚他?”

    “即便再宠爱,该罚的时候总要罚的。”乳母笑道。

    姜元仪略一颔首,“阿姆,我让你给裴家送去的东西你送了吗?”

    “送了。”乳母闻言心里深深一叹,再次劝姜元仪道:“小娘子,这裴家就个无底洞,非亲非故的,我们还是不要沾染了。”

    “怎么是非亲非故吗?你忘了裴家还有大娘。”姜元仪蹙眉道。

    “可裴大娘子已经出嫁了。”乳母苦口婆心,“你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这么送裴家的东西不好,于你名声有碍。”她不见这些年西府除了必要的逢年过节外,都不请二房登门了吗?这裴家就算不是姜家的仇人,也形容陌路了,西府二娘子养了好几年身体,迄今才刚刚好转,眼下都还没有嫁人,小娘子每年都给裴家送一次礼这算什么?让西府心里怎么想?他们不至于跟小娘子计较,可对二房都冷淡了下来啊。

    “我又没露面,都遣了下人去,怎么会名声有碍的?”姜元仪不以为然。

    “可——”乳母皱着眉头,小娘子不会是看上了裴家哪位郎君了吧?不然怎么对裴家这么上心?只是裴家那些郎君实在不堪入目,乳母也是从小看着姜元仪长大的,不认为她会喜欢上他们,难道——乳母突然想起了一人,“小娘子,我听说裴二郎君如今已经是安东都护府的亲卫了,可真有本事。”乳母不动声色的试探着姜元仪。

    “安东?”姜元仪有些奇怪,裴二怎么去安东了,不过连姜微都跟赵恒订婚了,说不定裴二也有其他改变吧,“他一向有能力,当亲卫有什么稀奇。”姜元仪不以为然,人家都是开国皇帝了,当个亲卫算什么。

    乳母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大惊,小娘子不会是看上裴二了吧?她之前没多想是因为裴二已经有妻子,即使去世了,难道还有人愿意当填房不成?可眼下小娘子这样——乳母心里一沉,这事太大,她必须马上告诉娘子,不然等小娘子真陷下去了,就是姜家的大笑话了!

    姜元仪看着天色,“阿姆,我想休息一会。”姜元仪一直又午休的习惯,她睡觉时不喜欢有人陪着,因此乳母伺候她躺下后,准备去找卢氏说这件事,但还没有等她去卢氏的房里,就发现门口一阵吵杂声。

    “怎么了?”乳母拦下一个小丫鬟问。

    “玄猫——玄猫死了——”小丫鬟满脸惊恐的说。

    “什么!”乳母一惊。

    玄猫就是郭太夫人养的那只黑猫,这可不是普通的爱宠,而是郭太夫人请人专门给自己养的镇宅神猫,据说还有给郭太夫人延寿的效果,郭太夫人如今都八十多了、快九十了,这在时下是大大的老寿星,莫说外人了,就是家里人都信这是玄猫的庇佑,可偏偏今天下午,玄猫会突然死了!太夫人几乎发狂了,二房上下也慌乱成一团,这玄猫是镇宅神猫啊,突然暴毙,难道姜府会有大灾?

    姜元仪站在窗口,侧耳听着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现在就受不住了?那么等你生病的时候你会如何?姜元仪冷笑着想到。

69郭太夫人丧事(上)

    “我不看!让那个庸医滚出去!你们快给我找个好些的医士!”春晖堂里传来了郭太夫人的大吼声。

    姜决和姜元仪的嗣兄姜大尴尬的看着吴医丞,“吴医丞,我曾祖母一时气急,有口无心,望你不要见怪。”姜大对吴医丞道歉道。

    “老人家年纪大了,忧心身体也是常事。”吴医丞不以为意,他遇到这样的人多的去了,辱骂他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他早就习惯了,“只是吴某不才,实在看不出太夫人因何而病,两位郎君还须另请高明才是。”

    吴医丞的话让姜决和姜大都皱起了眉头,吴医丞为他们看了很多年病,他们也很清楚吴医丞的为人,他绝非因为太夫人的话而推辞,而是真看不出太夫人的病。

    内房里姜怿正在伺候太夫人喝药,郭太夫人打翻了姜怿手中的药碗,“我不喝!你快去找守静道长,让他再给我弄只镇宅玄猫来!我要死了!要死了!”自从玄猫死后,郭太夫人的情绪就一直很激动。

    “阿娘,你放心,我已经去找守静道长了,玄猫也会来的,你先喝药好不好?”姜怿柔声劝着母亲。

    郭太夫人怔怔的看着儿子,突然拉着他放声大哭,“二郎,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的活比谁都久!我要活到一百岁!”

    姜怿听着母亲的哭声,心如刀割,“阿娘,你放心,你一定不会出事的!”

    外房里郭氏、卢氏和崔氏详细的盘问着丫鬟太夫人这几天的吃食,每一样听起来都没问题,卢氏和崔氏将菜单记下准备问吴医丞是否里面有相克之物,但姜家又不是那种突然暴发的寒门,吃穿住行每一样都有讲究,家里养生食谱尽有,庖厨怎么都不可能给太夫人做相克吃食。

    比起姜怿的真正担心太夫人身体,郭氏、卢氏和崔氏三人就多了小心思,毕竟太夫人一死,姜怿就要丁忧了,二房可不像大房还有个太子妃,再说太夫人一死,姜恪肯定要分家,一分家他们就再也不是国公府的人了,卢氏思及此,暗暗定下主意,准备早日给女儿说亲。

    太夫人生病,大房也不能坐视不管,大房长孙媳谢氏前来关切的问询情况,不为其他,如果郭太夫人一走,姜凛是肯定要丁忧,但姜恪一丁忧,长房也少了顶梁柱,这对大房来说也是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大房、二房难得统一了起来,希望郭太夫人能活久些。

    姜大的娘子小崔氏领着谢氏在外面给太夫人请安,郭太夫人没心情见外客,还是卢氏和崔氏客气的招待了她,收下了大房送来的补品后,让小崔氏送谢氏出门。

    谢氏从二房回来后,先回了王夫人和谢则,两人让她回去换衣服后,谢氏才回了自己房间,眼下已经颇具暑意,谢氏走了一回,回房后就觉得身上臊热。丫鬟递了一盏酸梅汤上来,刚从井里捞起来,谢氏呷了几口,入口酸甜中带着丝丝的凉意,“今天这酸梅汤做的好。”谢氏赞道。

    “大娘,这不是酸梅汤,是九娘让人送来的叫梅精的东西,九娘说这梅精是用青梅汁熬成的,常吃对身体好,她还让人给我们一罐银丹草熬成的食膏,这两样东西只要挑一点出来就能熬出一大锅甜汤了。”谢氏的侍女道。

    谢氏一听便笑问:“小九还在休息?”

    几天前姜凛罚了姜微抄家规,可把整个大房都惊动了,姜律一个人抄家规抄到了半夜,第二天就给姜微送去了,没想到这丫头太傻,还以为大家是瞒着姜凛送来的,生怕连累哥哥们,把那些纸都偷偷藏起来了,自己奋力熬夜抄写,结果被王夫人压着躺床上去了。谢氏想起家翁那既欣慰又心疼的表情就想笑,他定是后悔罚小姑罚得太重了。

    “九娘还小,熬一夜也没什么打紧,早起来了,不过她也把家规抄完了。”谢氏的乳母说,“九娘也真是实心眼的,世子哪能真舍得罚她?大郎替她抄了,她应付应付过去就算了。”

    “所以她才能让家翁这么疼爱,她知道家翁罚她是爱护她。”谢氏放下汤勺,姜家孩子多了,怎么不见家翁这么疼爱其他孩子,他又不是没孙子。

    谢氏嫁入姜家多年,跟姜微的关系却算不上太亲近,倒不是两人有什么隔阂,而是相处的时间太短。姜微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崇文馆,回家后就腻在谢则和沈沁身边,跟三个嫂子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但无论是谢氏还是颜氏、王氏对姜微都很好。一来是姜微是姜家的宝贝,又是要出嫁的小姑,没必要得罪她;二来也是这些年相处出来的感情。

    姜微虽没怎么跟她们私底下有过相处,可她但凡得了什么东西,总会立刻给三人送来,不管东西贵重不贵重,总是一片心意,她心里想着她们,对侄子们也是多有关照,还特地让工匠打制了好些玩具给他们玩,三人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样有来有往,感情自然要比寻常人家的嫂子、小姑好很多。

    就如这罐梅精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谢氏喜欢是因为上回长子拉肚子,喝了一杯梅精调的水就好了,她就惦记上了。但是姜微去年做得少,自己一点没留,都送长辈了,也分不出给谢氏了,今年就特地多做了,每家都送了。自己被人惦记在心上总能让人满足。

    “小九娘的确很有心。”谢氏的乳母心有戚戚的点头,她是全家陪谢氏嫁过来的,家里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大总管知道她家有三个孩子后,就给了她三张奶卡,说是这奶卡一天可以领上三杯牛乳或是羊乳、三个禽蛋,说是给孩子补身体的,逢年过节还有各种兽肉送,据说都是小九娘的农庄上出来的,谢家也不是薄待下人的人家,但比姜家却差了些。

    “所以咱们家才能这么和睦,那边就不行了。”谢氏的侍女努嘴对谢氏道:“大娘,我听说二房前几天还闹了一场,听说是为了小七娘的嫁妆。”

    “你说的是小七那几间店铺?琉璃厂、糖庄和那花香油铺子?”谢氏问,这是姜元仪名下最引人注目的三样产业,据说样样都是日进斗金。

    “小七娘何止就这三间,这三间只是最赚钱的,她那香胰子卖相不怎么好看,可洗起衣服来真干净,谁家不买上几块,我们家不也是在用吗?”侍女道,“还有她在东西市还有两间大食肆,这些按说都是她的私产,可她又没出嫁,吃的用的还不是二房给的?眼下她年纪大了,眼看要出嫁了,二房阿郎又给她加了许多陪嫁田产,这些嫁妆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谢氏不以为然,“她那三间铺子也就是在姜家,换了别的人家,她手上的那些法子早被人夺了去,等嫁人了就没那么稀罕了,多给点田产陪嫁也是常事。”姜元仪可是二房唯一的嫡女啊。姜元仪的配方说是保密的,可再保密那也是人做的,要不是碍于姜后、太子和姜家的面子,人家早下手了。

    “你说她一个小女娘家家的,要这么多钱财作甚?跟小九一样,弄个小农庄,养养小鸡小鸭,平时闲了就去庄上玩玩,回来牵几头小羊小牛回来不好吗?二房还算短了她什么不成?”谢氏百思不得其解,像她小姑玩的多开心,没事把庄子上的小动物抱回家,养在家里所谓的百兽园里,领着家里的孩子在院子里疯玩,养死了就哭一场,这才是这个年纪小女娘该做的事。

    别看姜元仪日进斗金,那些都是虚的,就靠个所谓保密的方子,眼下要不是有皇家、姜家撑腰,哪能容许她那么独占?等她出嫁了,这方子就保不住了,夫家要,难道她还不给不成?金山银山都有用光的一天,再看看她家翁给小九安置的那些产业,大片的良田、湖泊和山林,那才是真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产业。谢氏忍不住羡慕,她阿耶也算疼爱自己了,可那有像家翁一样,这么处心积虑的给小九将来铺路。姜家大房和二房不和,可对孙女真是没话说的,比对孙子好多了。

    “可不是,她要不弄这些东西,二房还会短了她什么不成?说不定早划了不少田产在她名下了,眼下却折腾出那么事来。”侍女道,毕竟姜元仪都占了那么多铺子,二房再划地产给她,二房其他孩子心里不平也是正常。她跟乳母都是谢氏的心腹,九娘有多少产业,姜凛从来不瞒着儿媳妇,应该说他从来没想过要瞒。侍女也知道九娘有多少私产,她比对下七娘和九娘名下的私产,七娘真是大大的亏了,看着现在七娘比九娘赚多了,但她那些店铺赚钱也能赚那么几年,田产若是经营得益,却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大家业。小七娘根本不用这么急,等自己出嫁了,能自己做主了,再做这些事岂不是更好?

    乳母道,“许是她只有嗣兄的关系?”小九娘毕竟有三个哥哥,虽然过继出了两个,可她就大房独一份,将来少谁都不会少了她的,更别说她还是太子妃。

    “二房嗣兄是四叔的嫡长子,疼爱她还来不及,哪会薄待她?”每户人家的嫡长子总是大人倾注心血最多的孩子,嫡长子或许才学不比下面弟弟,但无疑都是最稳重的一个,姜怿把嫡长孙过继的确是为姜元仪母女考虑,姜大性子敦厚,将来肯定会善待她们母女,谢氏摇头,“叔祖是太宠她了。”那几间铺子二房是肯定让她陪嫁的,但财帛动人心,在娘家的时候她有祖翁做主,等出嫁了娘家人就不好管了,小七娘要是把处理不好,还不知道会如何,不过这个却不是自己能担心的。

    “可不是宠坏了嘛。”侍女凑到谢氏耳边低低说了裴家的事。

    谢氏眉头紧皱,“她是不是跟那个裴大娘子交好?我记得她还因这个跟小九怄气了一场吧?”那是姜元仪和姜微难得一起出门游玩的日子,但姜微却提前跑了,连主人家都没有到,堂姐妹吵架,长辈也不好插手。

    “可不是,对裴大娘子比自己姐妹还好,说什么裴大娘子是她亲姐妹,她自己也有亲姐妹怎么不照顾?”侍女不屑的撇嘴,“我还听说她上回还要给五郎送食盒,难怪被皇四子——”

    “别胡说!”乳母喝了侍女一句,“这话也是你好说的?”

    侍女不说话。

    谢氏也无奈的叹气,“你们都知道了,二房定然都知道了,想来小七娘还是有分寸的,不然定然也不许她如此。眼下七娘都快说亲了,想来以后就不会了。”至于姜元仪对庶妹的态度,谢氏也能理解,不是一个娘生的总归亲近不来的。

    三人正说话间却听下人来通报,说是皇后让高敬德探望姜微。王夫人等人连忙出去迎接,但看到高敬德身后的人都愣住了。

    “阿婆、大舅母、五舅母。”赵恒穿了一身小内侍的装束对众人笑出了一口白牙。

    “……”

    赵恒是听说姜微被罚了才急匆匆赶来了,同时他还听说了一样事——正想找胖丫头问清楚,但偏偏姜微眼下跟他订了亲,姜皇后也不好老召她入宫,崇文馆她也肯定不能去了,赵恒想了半天,还是找了阿娘帮忙。

    王夫人笑道:“你不是来看我们的吧?”

    “我当然是来看阿婆的——顺便看看阿妹。”赵恒面不改色的扯谎。

    他这话让沈沁忍不住都想笑,三人也不多拦他,让他自去内院,王夫人则让高敬德入内叙话,她很久没入宫了,也想女儿了。

    姜府的内院赵恒闭着眼睛都能走,走到院落里的时候就听一声声的嬉笑声,“小娘子,它还在吃奶吗?看起来好小,就跟猫一样。”

    “那也是大猫了,不是小猫。”

    赵恒入内就听到“咩——咩——”的声音,一群小丫鬟围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看稀奇,赵恒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羊羔,他见胖丫头伸手要去摸那只羊,忙拉着她的手,“这么脏兮兮的东西也敢摸。”太子殿下皱眉,“还不拿出去!”

    众人立刻将小羊羔抱走,姜微抬头看到赵恒,不由有些愣怔,“你怎么来了?”

    赵恒听到她的话,沉着脸拉着她往内室走,姜微被拉得踉跄了一下,“你干什么?”姜微被他的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

    赵恒干脆一把抱起了她往里面走,姜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赵恒嘴角挑了挑,但立刻又挂了下来,到了房里后搂着姜微咬牙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跟林熙私会。”

    姜微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不能见阿熙?阿熙都要上战场了,我不能送送他吗?”

    “你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赵恒怒道。

    “所以我是偷偷见阿熙的。”姜微说。

    “你还敢偷偷见?”赵恒这会已经不是浸在醋缸里,而是在醋海里游泳了,“你是不是要让我杀了他,你才会以后不见他?”

    “你杀了林熙我就一辈子不见你!”姜微也恼了,“你烦不烦啊!我都跟你说阿熙是我姐姐了,你还想怎么样?我们都是女孩子啊,能做什么?”

    “谁说女子不能——”赵恒声音戛然而止。

    姜微狐疑的望着他,“女子不能什么?”这熊孩子难道想说磨镜?他知道?古代小孩真早熟。

    “没什么。”赵恒道,“反正以后你不能跟他见面。”

    “你管我。”姜微不理他,大耶耶都没怎么管过自己,他凭什么管自己。

    “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赵恒几乎暴怒了,这胖丫头太不听话了,要不是他都布置好了,真想现在就杀了那寒门子!

    “当然知道。”

    赵恒心里稍感宽慰,这丫头还有点分寸。

    “娘子出门要跟从、娘子命令要服从……”姜微将胡适先生的名句稍微修改了些,振振有词的说了出来。

    赵恒听得傻眼。

    姜微抬起下巴骄傲道,“你听到了没有,以后你要是在这样对我,我就——我就不嫁给你了!”

    赵恒被她气笑了,“这是谁告诉你的歪句?”

    “你才是歪句!”姜微哼了一声,还三从四德呢,“什么内训、女诫,我没学过,上面的字我也不认识,你要是想让我什么听你,趁着我们没结婚,赶紧一拍——”

    赵恒捂住了她的嘴,“微微,别说我不爱听的话,不然我真杀了林熙。”赵恒的语气之前的愤怒平静了许多,但这种平静下却隐含着激流。他为了娶她花了多少心思?这丫头的心真是石头做的?

    “你杀啊!”姜微用力的推开他,“你老威胁我!”说完她气得要跑了出去,“我不要嫁给你了!我讨厌你!”

    赵恒先是被她的话一刺,随即看着这丫头气咻咻要跑了出去,忙伸手把她拦了下来,“你再说一遍。”他一字一顿的说,手背上青筋暴起。

    “说就说,我不要嫁给你了!还没结婚,你就对我管东管西的,等结婚后一定跟阿姆一样!”姜微重复了一遍。

    赵恒听她把自己比喻成乳母啼笑皆非,又看着姜微板着的小脸,心头的郁气突然散了,这胖丫头压根还没长大,说话也是无心之语,都下了太子妃诏书还能不嫁的?他跟小孩子怄什么气,他放软了语气,耐着性子教导她,“就你这样的,我不管你,你都能翻天了。还没成亲,你就敢私会未来的驸马,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什么私会,你现在不还是跟我私会。”姜微道,“你分明就是宽以待已、严以律人。”

    赵恒听到她这句话笑了,伸手搂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真觉得我们在私会?”她已经认定自己是她情人了?赵恒还算满意,情人也不错,反正她的情人和夫君都只能是自己。

    姜微困惑的回望着他,这人怎么一会生气一会笑的?“我们现在不在私会吗?除了阿婆她们外,没人知道吧?”不是说女人的心思琢磨不透吗?她觉得男人,不应该说男孩的心思也很难琢磨啊。

    赵恒拧着她的鼻子道:“没良心的丫头,我为了见你花了这么多心思,你回报什么?我让你天天写信,你写了什么?”赵恒想到自己给她的信件上大大四个字——“已阅、甚好”就忍不住嘲讽道,“太子妃现在越来越气派了,给我的信件都比得上朱批了!”赵旻阅奏折都没她这么省力。

    姜微心虚,“我不就是回了你两封这样的信件嘛,我那几天有点忙。”

    “忙罚抄族谱?”赵恒执起她的手轻轻的揉着,“都说你是笨丫头了,既然丫鬟都给你送进来了,就代表阿舅早允许了,你真以为阿舅舍得罚你。”

    “可我好像给大耶耶惹麻烦了。”姜微嘟哝,她就是觉得又给大耶耶添麻烦了,她好像老给大耶耶惹麻烦。

    “你可不就是个小麻烦吗?”赵恒失笑,见她伸手就要挠自己,抓着她的手轻吻她的指尖,“不过我最喜欢小麻烦了。”

    姜微脸一红,“巧言令色。”

    “不喜欢?”赵恒笑问。

    姜微眼珠转了转,“喜欢,但是——”

    赵恒含笑望着她,“那个什么三从四德想都不别想。”这丫头在想什么他还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放纵她了,这丫头都能翻天了。

    姜微撇嘴。

    赵恒见她乖巧了下来,低头亲了亲她红润润的面颊,姜微仰头,赵恒忍不住又亲吻她的眼,“你老是见林熙是为了什么事?”这是赵恒最想不通的地方,她老说是请林熙帮忙,她有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林熙能解决的?

    姜微想到了养珠的事,犹豫的望着赵恒。

    赵恒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抱在怀里哄道:“微微,我们都快是夫妻了,我事都不瞒你,以后你的事也别瞒我,林熙都去安西了,他还能帮你办事?”先把她哄到手再说。

    “我就是想养珠。”姜微说。

    “养猪?”

    “是珍珠,不是吃的猪。”姜微解释道:“我知道阿姑她们很喜欢珍珠,所以我想把珍珠养出来,这样大家就不用老是下海去打捞了,可以直接养珍珠了。”

    “珍珠还能养?”赵恒奇道,“怎么养?”

    “我不知道……”姜微呐呐的说。

    “那你知道什么?”赵恒耐心的问,只要不涉及林熙的事,太子殿下的智商都会翻倍的往上蹭,他一看就知道胖丫头眼下什么头绪都没有,没关系,他可以帮她慢慢理。

    两人说了许久,赵恒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丫头就知道珍珠是用一种产珠的蚌壳养出来的,只要把异物植入蚌壳里就好。河蚌用的本身的蚌边,海蚌的就用蚌壳磨成的圆珠。至于到底怎么样,什么样的蚌能育出珍珠她都不知道。赵恒沉默,就这样她还想养珍珠?甚至还跟她说以后就不用珠农去打捞珍珠了,可以让他们养殖了。她以前找林熙就是解决这种事?“你以前找林熙做了什么事?”

    姜微心里数了下,白糖是姜元仪发明后,她才弄出来的,她之前压根没想过糖这回事,等姜元仪白糖弄出来了,她想吃水果糖了,就搞了冰糖。肥皂她是跟着酒精一起发明的,她不懂医学,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创伤,只能让疾医在庄上试验,她还要求大家一定要把绷带之物清洗干净,草木灰洗衣服太麻烦,她就琢磨了最基础的肥皂,可惜样子太丑,她自己洗澡更喜欢用香香的澡豆;精油也是之前发明的,古代没什么精华、面霜,只能用精油了……其他好像就农业方面的事了?哦,还有避孕套!不过这个不好说。

    赵恒听到她说白糖、花油和肥皂,眼底闪过困惑,他怎么听人说过这些就是姜家七娘发明的?“你们家七娘那些——”

    “她那些跟我的不同,我的就你跟阿熙知道。”姜微说。

    赵恒默默想,以后一定要把阿熙这两个字去掉,“也就是说她会的你也会?”赵恒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姜微摇头,“没有,我们会的东西应该有区别,她会烧琉璃,我不会,但我提炼花油应该比她好一些。”姜微上辈子就喜欢玩精油,她感觉姜元仪对芳香这块应该没她了解的多,但她不会烧玻璃,她连玻璃最基本的配方都忘了。

    “那白糖呢?”赵恒问。

    “白糖很好提炼啊,用黄泥水脱色就能变成白色了,冰糖的话只要把鸡蛋清去了白糖的杂质,过了一夜就能凝结成冰糖了。”姜微说。

    “这么重要的法子你就这么说了?”赵恒轻笑问。

    “难道你还会提炼白糖买不成?”姜微反问,他需要吗?眼下大部分普通百姓连盐都是吃粗盐的,糖更是奢侈品一样的存在,仅限于贵族,赵恒不至于跟女孩子去抢生意吧?姜微很挺喜欢姜元仪发明东西的,她作坊里弄出来的东西,都会往家里送,上回她要玻璃瓶,姜元仪让人给她定制了一百个精致的小瓶子,也没问自己要钱。姜微回头送了她几朵自己花了好大功夫才移植种活的蓝莲花,平时收集的一些橙花、蜡菊、鸢尾之类的花她也送了些过去,她相信过上几年那精油作坊可能又会出新产品了,当然也可能跟自己一样独享了。姜微喜欢花,喜欢各种奇花异草在家中也不是秘密。

    赵恒笑而不语,对于胖丫头毫不隐瞒很满意,“那珍珠的事我让人去准备的,你就不要费心了。”

    “好。”姜微见赵恒问都不问自己怎么知道的,顿时满足了。

    赵恒看着她一个人偷乐,无奈的摇头,“微微。”他叫着姜微。

    “嗯?”姜微抬眼。

    “这些事阿舅他们知道吗?”赵恒问。

    姜微脸色微变,手不由自主的纠缠到了一起,“不知道,我从来没跟他们说过。”他要问自己为什么吗?她该怎么回答?

    赵恒有点了解胖丫头为什么这么依赖林熙了,她是把这些跟长辈不好说的事都跟他说了吧?赵恒感觉自己想杀林熙的欲望越来越浓了,他拉开姜微的手,“你以后都给我说。”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别怕,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替你做的。”姜微望着赵恒,“怎么了?”赵恒问。

    “没什么。”姜微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蹭,就像对家中的长辈和阿熙一样,其实他也是有优点的,换了其他人她肯定不会告诉的,那人也肯定不会像他一样什么都不问,只答应自己的要求。姜微想了想,其实自己也有很多缺点,好吧!她大方的原谅了赵恒的蛮不讲理。

    赵恒诧异的望着难得这么温顺的胖丫头,将她搂得更紧了,这丫头都真乖就好了,这样子多惹人疼爱。

    赵恒同姜微说了许久的话,等到姜恪等人快回来的时候才回宫,赵恒回去后,宫里就如火如荼的办起了衡山公主、四皇子的婚事了,与此同时六皇子的亲事也定了,这位更不像是赵旻亲生的,王妃是一名普通的六品官员之女,说是太原王氏女,也就祖上跟太原王的一位名人牵扯上了一点关系,连那位名人到底是未来六王妃的谁都说不清楚。当然六皇子年纪还小,成亲不是太急,但衡山公主和四皇子婚礼却要置办起来了,两人年纪都比赵恒大。

    宫中喜气洋洋,姜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郭太夫人的身体时好时不好,姜怿都求了沈奕来看,沈奕诊了半天脉,说是像吃了某些不该吃的东西所致,可二房上下对郭太夫人的吃食盯得很严,所有餐具都用了银的,依然查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郭太夫人也就拉了一次肚子。要是换了旁人,这也不算什么,可郭太夫人年纪大了,这么一折腾,又死了自己精神信仰,精神明显不好了,整个人精神气一下子散了。姜怿等人精心伺候了数月,眼看着太夫人一天比一天不行,就开始准备后事了,姜恪和姜怿的丁忧奏折也都让长史官写好了。

70郭太夫人丧事(下)

    昏暗的卧房里,面色蜡黄的老者躺在床上,呼呼的发出浑浊的气息,房里每天定时透气,但依然透出一股腐朽的臭味。

    姜元仪怔怔的望着躺在床上只剩了半口气的人,眼底尽是茫然,她很恨这个老太,他们家很多事她都是始作俑者,她是悲剧的缔造者,郭氏不喜欢阿娘,打阿娘背后都有她的挑拨,她甚至还想把自己送给赵四,就只为了自己当上王妃的曾祖母,她怎么能不恨!

    姜元仪从小长大的孤儿院附近就有一个养老院,她时常在院长在带领给老人们唱歌跳舞,让老人们开心。她知道很多年纪大的老人是经不起的折腾的,越是看着身体好、不生病的高寿老人,就越经不起折腾,一个小感冒、摔一跤或者是拉一场肚子,都会导致老人病逝,有些即便救了回来也身体大损,救回来那是因为现代医学技术,在古代那是没可能的。

    所以她精心策划了一场复仇,先是用钩吻毒死了她精神信仰玄猫,然后再在她惯常喝的灵芝茶里放了郁金香根茎淹没出来的汁液。钩吻可以毒死人,但那是古代惯用的毒药,而且真一下子毒死她,事情就闹得太大了,彻查起来她没把握摆脱嫌疑,所以用了这么一个迂回的方案。老太婆怕死,每天都要喝一大碗灵芝汤,她有怕苦会灵芝汤里放很多糖,那味道古怪之极,足可以掩盖根茎汁液那种青涩味。她做的很成功,老太婆真快死了,她的仇也报了,可她心里却没有丝毫大仇得报的感觉——

    “阿绮——”卢氏看到女儿满脸泪痕,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前段时间提起太夫人还是一脸怨恨,眼下看到她就哭了,这孩子心还是太软了,对这种老妪有什么好怜悯的?只是女儿这样也好,卢氏将女儿搂在怀里,“跟阿娘回去休息吧。”

    姜元仪步履虚浮的跟着母亲回房,卢氏拉着女儿柔声问:“阿绮,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

    姜元仪回神望着母亲,卢氏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婚姻大事了,你看小九娘,比你小了五岁都已经订亲,马上就要成亲了。”

    姜元仪神思有些恍惚,半晌才喃喃道:“我要门当户对,他脾气温和,大家和善,不会虐待媳妇,不是家中长子或幼子,家规严谨、不会宠妾灭妻,婚前没有青梅竹马侍妾。”即便有现代婚姻法保护,外面包小蜜的男人都多的数不胜数,她自然不会想要在古代找能坚持一夫一妻的男人,她家里的男人也没一个是一夫一妻的。

    但如果那男人跟自己结婚后又有了别的女人,就不要怪自己找男人,反正时下很多贵族夫妻也是各玩各的,尤其是避孕套流传开来后。你可以养小蜜,但也不要阻止我养小狼狗。姜元仪才不会选择下嫁,西府二堂姐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女孩子下嫁本身就一种悲剧,养极品软饭男吗?还不如门当户对,本身阶层相同,一些惯例也能接受,各玩各的也能互不干涉。

    卢氏怜惜的摸了摸女儿的脸,“阿绮长大了。”她从博物架上取下一只木匣,“阿绮,你祖翁已经跟我说了,你现在弄的那些铺子,都让你陪嫁过去,还有——”

    “不。”谈到生意,姜元仪恢复了精神,郭老太就该死,没什么好多想的,“那些铺子我不全带走。”她同卢氏说起自己的安排,“糖庄给祖翁,我自己就留一股分红。”她那几个最赚钱的产业中,糖庄无疑是技术含量最少、最暴利的行业,只要有甘蔗,有多少可以提炼多少,她要是出嫁后,这份技术铁定保不住。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那些嫂子派人去偷她炼糖技术了。姜元仪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想出嫁后继续独占,她就是要那些嫂子偷鸡不成蚀把米。社会历练多年,姜元仪比谁都知道人心险恶,这种生意只有放在姜家手上她才能获得最大的利润。技术一旦暴露,说不定以后糖庄所有的收益,都比不上自己现在一分收入。

    卢氏嘴张了张,她没有想到女儿居然这么轻松的就把生意给放手了。

    “花油铺子,四成股分给四婶,四成阿娘你拿着,我自己拿两成。”姜元仪又把精油厂分了出去,精油萃取跟炼糖一样,要求有很多人工,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给母亲一份保障。

    “至于琉璃厂既然大哥一直在弄,那就分上三成股给他,阿娘你拿上五成,我拿两成。你手里的那些股份,不要转给别人,别大嫂过来伺候你几天,你就觉得她好了,钱拿在自己手上最放心,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姜元仪再次劝母亲道,现代钱财被子女全部拿走,最后被子女赶出家门的老人还少吗?有了钱一切都好办,她只要手里有钱,就足够大哥和大嫂一直来当孝子孝孙,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可惜祖翁坚持要过继四叔的嫡长子,如果是庶子,她只要手里松一点,还不让他们把阿娘当祖宗一样孝顺。

    “那阿绮你自己怎么办?”卢氏反对,“糖庄如果最赚钱,你给祖翁好了,毕竟你祖翁疼了你这么多年,花油铺子和琉璃厂的分成阿娘都不要,你全拿上。”

    “你就我这么一个孩子,你的钱还不是我的?你都拿着,我出嫁了又不能天天回来,他们给你受了委屈,你也不用闷着,自己拿钱去买。那些东西看着赚钱,实则也就一般般,我不是还有其他吗?”暴利商品是好赚,但也容易让人有红眼病,姜家目前还是一棵大树,值得自己投资。他们目光高,要投资就不能小气,干脆来大的,再说她还有赚钱的点子。

    她剩下的几间食肆也挺赚钱的,尤其是她的一间包子铺,别看一个猪肉包子才三文钱,买的人还真不少,一天下来也能有不少收益,很多人买上一个大肉包子,带回家一家几口人分食,吃上一口肉。还有那间面食店,真正算起来收益也挺可观的。好像姜微农庄上面养了不少牲口?每年姜府下人都能分发到不少肉食,不知道有多少,或者她可以找她谈谈生意?哪怕白分她股份也成,如果没出意外,她在未来的近二十年间都是太子妃、皇后。

    “你这孩子。”卢氏心里听着酸酸涩涩的,“阿娘又不缺钱。”

    “你嫁妆都给了我,你手里能有什么钱?”姜元仪说。

    “你这孩子!”卢氏嗔她,“你怎么知道我全给了你?”

    “你不给我给谁?”姜元仪气道,“你就我一个女儿!大哥又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养大的,我给了他那么多还不够?你不能再给他东西了!他儿子是四婶的孙子,不是你的孙子!我比他好多了!”不就是多了一根烂黄瓜吗?干嘛这么稀罕!

    卢氏哭笑不得,爱怜的把女儿搂在了怀里,“你这小醋坛子。”姜元仪哼了一声,卢氏把匣子打开,里面满满的全是各种地契,有些是卢氏的陪嫁,还有很多是姜怿给的,“阿绮,你祖翁是疼你,你大哥和堂哥们名下要是敢有私产,看你祖翁不打死他们,他们也不可能会分到这么多东西。”

    卢氏对女儿感慨,姜元仪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才道:“所以我不是给阿翁糖庄了嘛——”换了别人想都别想!

    “你这孩子!”卢氏点点她额头,她又想起了一事,略有犹豫,“阿绮,裴家的事——”

    “阿娘,我给裴家送礼都送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能停下?”半途而废还不如不干,姜元仪才不干这种傻事,她都投资了这么多年了,眼下还没发芽,难道就撤资?那她之前的投入怎么办?

    卢氏见女儿一脸坚持,她为难的皱了皱眉头,“那你出嫁后,就让阿娘来送如何?”卢氏终究不忍心女儿失望。

    姜元仪搂着阿娘的脖子,“阿娘,你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

    卢氏叹了一口气,“阿绮,你这样西府伯母她们会伤心的。”

    姜元仪不屑道:“伤心?他们要是有心替二堂姐出气,为什么不跟丁家一样?还不是因为二堂姐是孤儿,没人做主罢了,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算了。要是这件事放在西府大娘,或是我、小九身上,裴家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不许胡说!童言无忌!”卢氏呸了一声,如果阿绮遇到这样的人家,她就那户人家上下都永世不得翻身!不对!她的女儿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卢氏搂着女儿说了许多出嫁后的事,姜元仪听得心不在焉,阿娘说的话无非就是让她乖顺听话,乖顺听话如果遇上好人还行,遇上坏人不就是被人啃吗?

    二房里人心浮动,有些人甚至目光都盯上了郭太夫人的私房,毕竟太夫人管家多年,她又吝啬这么多年存下的财产肯定不少。

    大房里王夫人一脸笑意的品尝着孙女送上的美味,用素油炒成的玉兰片和竹荪,清爽可口,王夫人点头,“好吃。”

    姜微凤眸笑成了一对弯月,“阿婆,这是竹荪,云水乡刚让人送来的,你喜欢吃我让他们多送过来。”这也是她刚刚弄出来的东西,竹荪可是好东西,她准备让人种山药,她要多种点蔬菜,家里长辈年纪越大口味就越清淡,尤其是翁翁常年吃素,姜微总担心他没营养,她准备让人研究菌菇类培育去,话说猴头菇可以人工养殖吗?跟蘑菇是一样的?

    “好。”王夫人听着孙女孝顺的话,笑容越深。

    谢则看着姜微送来的大包的灵芝,“阿识,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灵芝?”

    “我让人从山上采来的。”姜微觉得她要感谢赵旻,送了她这么一块水土丰美的封地,虽然不大,但足够她搞农业研发了,竹荪就是她让人琢磨出来的东西。

    “山上有那么多灵芝?”谢则有点困惑。

    “若是自然生长肯定没有,但我让人在山上找到了一簇灵芝窝,就让人围了起来,仔细的保护,养了好几年,就养出了好多。这片地方现在我不用了,我又让人圈了几片,以后年年都不会缺的,阿婆、大娘、阿娘,你们放心吧,以后你们的灵芝我全包了。”姜微豪气的说,话说长白山那边也有好多药材,比如人参之类的,但是那边太冷,她也不好派人出去,只能让人去四川找。姜家或许不会缺这些药材,但这总是自己的心意,可惜银耳怎么养不出来,不然阿娘还能多个美容圣品。

    王夫人搂过小孙女亲了一口,“阿识真乖,你上回给我弄的花油,可比点那些香料好多了。”

    “那些香料烟火气太浓了,阿婆以后熏香还是用我给你的花油好。”姜微说,她觉得精油比那些固体香料好多了,固体香料适合装叉时候用,比如她翁翁装老神仙的时候,香烟袅袅那种,但常用还是用精油这种易挥发、无残留的植物精华比较好。姜微庄上的香油产量不高,她基本上想得到的长辈都送了点过去。

    “这些花油都是林小郎给你找来的?”王夫人问小孙女。

    “最近的不是,是阿兄给我找了一个大食的老匠人,他会提炼花油,我就把他留在农庄上了。”姜微说,这倒是真的,赵恒真给自己弄了这么一个大食匠人,不过那人根本不会提炼花油,就会弄点花露水,她就供着当借口了。

    王夫人点头,“那跟小七娘的花油——”

    “都差不多。”姜微头靠在王夫人怀里,“阿婆我不会开店铺的,我庄上的花油都很少,除了你们我谁也不给。”

    “好,我们谁也不给。”王夫人原本还担心孙女会羡慕小七娘的花油店铺,自己也开一个,她毕竟现在是太子妃了,跟小七娘身份不同,不适合弄这些,可要是小九想开,王夫人又不忍心打击孙女的兴致。

    晚上姜恪回来后,王夫人将竹荪拿出来,姜恪尝了几口,点头道:“不错,的确鲜美可口。”姜府众人口味清淡,偏素食为主,这种素菜正适合姜恪的口味。

    “可不是,这孩子还让送了不少灵芝过来。”王夫人把姜微送来的灵芝显摆了一翻,王夫人就没缺过灵芝,但孙女送来的总归不同的。

    姜恪一声不吭的将一盆玉兰片炒竹荪全部吃完后,对王夫人道:“老二今天来找我,把炼糖的方子给我了。”

    “那不是阿绮的吗?他不给阿绮当陪嫁了?”王夫人诧异的问。

    “七娘不要,她只留了一股。”姜恪淡淡道。

    王夫人沉默,他们也好,姜怿也好,都不是缺钱的人,哪怕提炼白糖的技术再好,他们都没有放在眼里,姜怿此举是另有深意。“你做主就好。”王夫人怅然道,她跟大小郭氏斗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输过,但真赢了吗?她养的孩子再有出息又如何?还不是死的死、伤的伤,唯一的女儿送到了宫里,要不是有阿文,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如何。眼下她膝下儿孙满堂,有可爱的小孙女承欢,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转眼阿娘都走了那么多年了,老头子也没了二十多年了……”姜恪喃喃道,他与其说恨郭太夫人,还不如说恨自己的父亲。姜恪的童年是在舅家长大的,当年的王太夫人、郭太夫人两人斗的腥风血雨,姜恪永远记得自己父亲气急败坏的指着母亲大骂她毒妇,郭氏在一旁哭得可怜,等姜朴离去后又诅咒阿娘年纪老大、人老珠黄,为什么不死!姜恪嘴角扭出一丝笑容,他阿娘若是毒妇,郭氏就是毒妇加蠢妇,毁了自己儿子一辈子。兄弟两人斗了一辈子,这次坐下相谈,姜恪看着比老了十岁不止、头发已经全白了姜怿,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是来求我让她附葬在老头子边上的。他真当我阿娘稀罕那位置?她早走了。”王太夫人临死前拉着儿子的手再三嘱咐说,不要葬在姜家祖坟,她要回家,他就联系了自己舅父,把亲娘葬到了外祖父母身边。这事姜朴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当时他暴跳如雷,但亲儿子已经把母亲葬进去了,连墓志铭都写了,姜朴总不能去挖人家王家祖坟吧?只能给妻子在祖坟里立了一个衣冠冢。

    “……”

    “就一个糖庄,就他们还当宝贝。”姜恪嗤之以鼻,“看我家阿识这些年给我们弄了多少菜蔬,这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王夫人继续不说话,她虽然很宠孙女,但也不至于认为孙女孝顺他们一点菜蔬,就认为她干了利国利民的大事。

    “她就这几天了,你过去应付一次吧。”姜恪冷淡道,“别让阿识去了,她还小,见不得这么可怕的事。”

    王夫人点头,她是没准备让阿识看郭太夫人,她可舍不得吓到孙女,“那分家的事——”

    姜恪沉默了良久,“你觉得呢?”

    王夫人好笑的望着丈夫,“分家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夫妻多年,她自然丈夫的想法。

    “那要不暂时不分?反正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姜恪迟疑的跟王夫人商量,他对郭太夫人无法释怀,但眼下二房那些孩子都是姜家的血脉,姜怿来找他谈这件事的时候,姜恪嘴上没说,心里确实犹豫了,不然那炼糖的方子他早丢弟弟脸上了。

    王夫人笑道:“在一起这么久了,早习惯了,反正互不干涉。”只要郭太夫人死了,二房也没什么能闹事的人了,“二房不少孩子都该谈婚论嫁了吧?等这些事过去了后再说。”

    姜恪紧紧的握着王夫人的手,王夫人见他脸上表情越发死板,笑着刮着他的脸,“你说阿姑成天都笑眯眯的,怎么就养出你这种性子。”

    “我这是稳重。”姜恪板着脸反驳。

    王夫人扑哧一笑,“大郎那才是稳重,你这是死板!”姜恪眼底闪过笑意,手轻轻的搭在了妻子的肩头,王夫人头顺势靠在了他肩头。

    郭太夫人弥留,王夫人领着诸位儿媳妇、孙媳妇过来看郭太夫人,王夫人没让姜微入房,就让她在外面拜见。郭太夫人死不瞑目,死前紧紧的抓着儿子的手,眼底是浓浓的不甘心,嘴里还嘟哝着,我不要死——连续说了两句半后,就无声了。姜怿叹了一口气,伸手替母亲合上了眼睛,待姜怿回头的时,房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哭号声。

    王氏有了身孕,就没入房,一直陪着小姑,听到哭声,她取出了蘸了姜汁的帕子往眼睛上按了按,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

    姜微看的嘴角抽了抽,果然当了媳妇的人就要对自己狠。她阿娘就没给自己这神器,估计是不需要?她凑到王氏耳边,“嫂子,我让人在里面铺了床,你在这里哭一会就进去休息吧。”

    “我没事。”王氏感激的看着小姑,“一夜我还是能支撑的。”

    “这事阿娘跟我说的,嫂子你放心去休息吧。”姜微抬出了沈沁。

    王氏略一犹豫,“那好吧。”她还更担心自己腹中的孩子。

    且不说国公府两房关系如何,郭太夫人的丧事置办的是极为隆重的,甚至连赵旻都为了表示对姜家的恩宠,特地派了太子赵恒去姜府吊丧。姜恪、姜怿的门生清客们一个个的跪在台阶前,卖命的放声大嚎,哭得绝对比姜府很多人真心实意多了。姜府中以姜律这一辈的兄弟哭的最卖力,他们祖辈、父辈年纪都大了,不能哀伤过度,只能他们这群青壮年卖力,几天下来嗓子都哑了。幸好姜微早早的让人准备了川贝枇杷膏,挑上小小的一点,加点冰糖熬好一锅,十分润喉。

    郭太夫人在家停灵七天后,姜恪夫妻、姜怿夫妻由姜大、姜律陪同,送郭太夫人的灵柩回天水姜氏祖坟,那里有姜朴和王太夫人的衣冠冢,姜朴真正的坟茔在赵凤翔的皇陵。郭太夫人对于姜凛、姜凌这辈来说,已经是祖母,并不需要辞官丁忧,姜凛体弱,姜凌等人又有官职在身,所以由四人的长孙护送四人回老家安葬郭太夫人,同时姜府也开始闭门谢客。

    “你要我庄子上的肉类?”姜微瞪大了眼睛望着姜元仪,因郭太夫人的丧事,大房和二房最近亲近了不少,毕竟朝夕相处了好些天。姜怿临去前,将郭太夫人的私房都分了,大房一半、二房一半。姜恪和姜怿坚决不要,最后姜怿只能送了一匣首饰给姜微,他选的基本都是玉石、宝石的原石,可以让姜微打造首饰,也算有心了。她跟姜元仪也时常会说些话了,只要不牵扯裴家问题,姜微跟姜元仪可以说是这个地方最能聊得来的人了。

    “你庄上有多少兽类?能给我稳定提供货源吗?”姜元仪问,“我名下有不少食肆,每天要用不少肉类,进货的价格另算,我再分你三成股。”

    “我以前还挺多的,但最近没了。”姜微说,她以前缺粮食了,但自从跟赵恒说了一次后,赵恒就替自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她庄子上有多少肉,他就能拉走多少,他养着十率府,真不愁吃肉的人。姜微觉得自己没必要做生意了,她没做生意的脑子,太子妃传出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声也不好,她不能再给家里人惹麻烦了。

    “真可惜了,我老是缺这些原材料,你上回送我的蓝莲花很好看。”姜元仪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她还是不习惯搞农庄,农产品能有多少收益?只有工业才能致富。

    “那是我让人从天竺带回来的。你食肆里需要很多肉食?”

    “对。”姜元仪同她说起了自己几个食肆对肉类的各种处理,部分好的肉用来炒菜,不好的做成肉糜,内脏基本用来炒菜,骨头用来熬汤……

    “你这样能节省很多东西。”姜微听得不停点头,她庄子上也能这么用。

    “那当然。”姜元仪说起生意经来,就眉飞色舞。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弄个农庄来解决肉类呢?”姜微问。

    “我分不出精力来了,再说我的农庄里都被我在种满花了,没地方再种牧草了。”姜元仪说,“你不是农庄里连粮食都没有吗?”总要有偏重的。

    “我以前那片都是荒地,太贫瘠,只能种些牧草,所以我才养了牲畜,后来就越养越多了。”姜微道。

    “那你这几年土地应该肥沃了吧?”有这么多牲畜,不把田养肥都不行。

    “是,庄头老催我种粮食。”姜微却不想种粮食,她还想养牲畜,所以她老被庄头用一种疼彻心扉的看着,让她挺不好意思的。

    “种粮食没什么用,还不如养牲口更有利。”姜元仪不以为然,她以前也不缺肉,毕竟家里农庄上尽有,最近却不行了,自从祖翁给了她田产后,她那几个嫂子对她冷淡了许多,姜元仪也不在乎,反正她也不靠她们养。

    堂姐妹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直到丫鬟来喊两人进食才各自回家吃饭。

    “阿识,你跟小七这么聊得来?”沈沁惊讶的问着女儿。

    “嗯。”她们肯定比一般人聊得来。

    “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呢。”沈沁说。

    “生气?”姜微不解的望着阿娘,“我生什么气?”

    “你不是跟她吵过架吗?”沈沁说。

    “好多年了,再说我们也不是吵架,我就是当时不理解她的举动罢了。”姜微现在想想,如果换成了阿熙某个姐姐对她堂哥始乱终弃,她好像也舍不得跟阿熙决裂,不过阿熙是肯定不会让她养的,也不让他姐姐对自己堂哥始乱终弃。

    “真是孩子。”沈沁摸了摸女儿的脸,“你阿姑派人来了。”

    “做什么?”姜微不解的问沈沁。

    “你跟小五成亲,东宫总要翻修一翻吧,阿姑问你有什么喜欢的。”沈沁说。

    “喜欢的——”姜微心中一动,“都能改吗?”

    “当然。”沈沁说。

    “可是要是会花很多钱呢?”姜微问。

    “就翻修一个东宫,能花多少钱?”沈沁失笑,“大不了我们家包了就是。”

    “阿娘你真好。”姜微腻到了沈沁怀里。

    “阿娘就你这个女儿啊。”沈沁疼爱的搂着女儿,“来跟阿娘说说,你要怎么改?”

    “现在不说,我还要想想,然后找人商量。”姜微说。

    “找谁?五郎?”沈沁见女儿不说话,逗她道:“这么快就知道做事要事先请示夫婿了?”

    “我才不是事先请示他,我是跟他商量。”姜微嘀咕道,她别的没要求,就想要一间方便些的浴室。

    “好。”沈沁捏捏女儿小鼻子,“这些天就不要看书了,就跟着你大娘一起学管家吧。”

    “管家?”

    “当然,你以后是东宫太子妃,难道不要学管家吗?东宫可是一个副朝廷。”沈沁说。

    姜微听阿娘这么一说,第一次有了嫁人的感觉,貌似嫁人后就没有家里那么轻松了。

    何太后宫中,何太后正微笑的看着姜长晖,她的面前站了一群低眉顺目的女子,年龄都在十五六岁之间,容貌清秀但不出众,气质看起来都十分温顺。

    “阿凝,五郎和小九娘成亲,我也很高兴,可小九娘毕竟年纪还太小,人也还是一团孩子气,他们小夫妻身边要是没个稳重些的人,我们做长辈的也不放心,你看不如替他们选几个稳妥些的人服侍?”何太后缓声说道。

    姜长晖看着那些女子眉头微蹙,不可否认何太后选的这些女子看起来都十分温顺,家世也清白,都是京郊良家女,纳进了东宫也翻不了什么大浪,一看就是何太后花心思挑选的,但姜长晖是真心不愿意给儿子纳妾,阿识年纪小,就算现在入宫,也要等上四五年才有可能生育,给儿子纳了这些妾室,等着庶长子出生?

    “当然阿识还没入门,这些人就只先过去伺候着好了。”何太后说,也就是暂时不给名分,她是真心为赵恒着想,姜微年纪小,短期肯定不能生育,作为未来的储君,子嗣才是第一大事。

    姜长晖放下茶盏,“阿娘,你知道五郎这孩子一向挑剔,我这里选好了,回头他不喜欢,还不是跟我折腾。”姜长晖决定把这事丢给儿子解决,他有本事把阿识哄到手,这问题应该也能解决。

    何太后闻言轻嗔道:“你这当阿娘的也太宠孩子了。”

    “我也就这么一个孩子。”姜长晖抿嘴一笑,“阿娘对三郎不也是千依百顺。”

    何太后闻言浅浅的笑开,“你说得对。”

    两人说话间,赵恒过来给何太后和姜长晖请安,眼看这些女子,他了然一笑。

    何太后招手对赵恒道:“上了这么久学,可是饿了,快来吃些东西。”

    “学堂里有点心,阿婆不用担心我。”赵恒温文的浅笑。

    何太后望着孙子有些恍惚,“五郎,当年你阿耶也同你一样,去了学堂上学们老说自己有点心不饿,其实他回来的时候早饿坏了,就是不好意思问我要吃的。”那时候他们母子在宫里是真苦。

    赵恒一笑,“都被祖母猜对了,我都大了,哪能跟阿婆要吃的,怎么说都应该是我孝顺阿婆。”

    “你这孩子。”何太后拉着孙子的手,仔细询问着他在学堂里的情况。

    赵恒一一答了,态度乖巧。

    姜长晖在一旁看着稀奇,这小子不会找阿识取经去了吧。

    何太后拉着孙子说了许久,才想起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群女子,“五郎,你看这些人伺候你怎么样?”

    “阿婆,我东宫侍女够多了,她们就留下伺候你吧。”赵恒笑着说。

    “阿婆,年纪大了,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何太后笑道。

    “可她们太丑了,我不喜欢。”赵恒说,他是认真的,他东宫就没这么丑的宫女。

    “你是太子,怎么能沉迷美色呢?”何太后忍不住教训孙子道,她是找人伺候孙子孙媳,又不是派人去勾引孙子。

    “但她们这么丑,总不能杵着伤我眼吧?”赵恒很委屈。

    “……”何太后无语的望着孙子,孙子的话似乎也没错,娶妻娶贤、纳妾纳美。

    姜长晖托腮望着这些女子,貌似是有点丑。

    “阿婆,你放心吧,我身边不缺伺候人的。”赵恒对何太后说。

    何太后无奈的点头,妾不是妻,孙子不喜欢,她犯不着逼着孙子要,伤了感情。

    就在同赵恒面对一群塞来的侍妾时,白芍也把一群美貌如花的女子拉到了姜微面前,姜微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些女子,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白芍,你说她们是什么?”

    “小九娘这是郎君给你找的陪嫁。”白芍说,“郎君说让你放心,这些女子都是良家女,出身绝对没问题,你在东宫无聊的时候可以找她们玩。”白芍对自家郎君也很佩服,天下闺蜜当到郎君这程度也绝无仅有了,连媵妾都给小九娘找好了。

71第一次亲密接触

    “她们有什么特长吗?”姜微好奇的望着这些女孩子,阿熙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送人过来吧?

    白芍一笑,“小九娘你再仔细看看。”

    姜微仔细看着那些女子,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唔,有几个感觉有点眼熟,“她们不是——”

    她扭头望着白芍,白芍含笑点头,“是的,她们都是庄上的女侍卫。”这些女侍卫都是林熙精挑细选出来的,武艺或许不高,但身份完美,又有专门女师教导谈吐礼仪,把她们养的跟大家闺秀一样,又经过反复洗脑,对林熙是死忠的,哪怕林熙让她们立刻自杀,她们都能马上抹脖子。

    白芍示意那些侍女退下,对姜微道:“小娘子,郎君的意思是让你带着这些女侍卫入宫,由她们当你的媵妾。”

    “不行。”姜微摇头,“这不是害她们一辈子吗?”赵恒都跟她说好了,不近媵妾的,她们跟自己进宫也是守活寡啊。

    “她们不跟小九娘入宫,也要跟在郎君身边的。”白芍说。

    姜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道:“你说她们是阿熙她给自己准备的?”

    白芍点头,这些侍女原本就是郎君选定的摆设,如果没有四皇女,郎君就会从里面选一人为妻,其她为侍妾。林熙给自己另外准备的身份也是男子,他已经没法子适应女人的生活了。

    “那她们知道阿熙的身份?”姜微压低声音问。

    “不知道。”白芍摇头,她见姜微还是一脸犹豫,柔声道:“小娘子,你身份高,嫁的又是太子,姜府不可能不给你陪嫁媵妾的,陪嫁其她人还不如选她们,至少她们绝对安分,平时还能保护伺候你。你也不用担心她们的终生大事,谁会在意几个侍妾?她们陪上你几年,我们就送出去嫁人,再换一批进来如何?”

    “为什么太子就一定要纳妾,人家皇帝都能一夫一妻呢。”姜微不服气。

    白芍听了姜微的话忍不住暗笑,郎君真是把小九娘的心思彻底摸透了,“太子当然无须定要纳妾,你要是不愿意,不给她们名分就是了。你看我们府上郎君他们身边也没媵人,但几位娘子嫁进来的时候不都有陪嫁媵妾,现在那些媵妾去哪里了?宫里宫外那么多人都长着一双乌眼鸡,有些事你若不在意,他们也就不注意,可要是你在意了,就会有人专盯着这一处了。”

    林熙的意思很清楚,他知道姜微不喜欢跟人共事一夫,也知道赵恒的许诺,但他觉得没必要到处宣扬,很多事一宣扬就容易被人盯住,赵恒目前毕竟只是太子不是皇帝。与其让姜微嫁进去就说不要妾,还不如先陪嫁几个当摆设,但即便是摆设也要精心挑选,毕竟那些是活生生、有想法的人,稍有不慎难过是姜微,所以他把给自己准备的老婆小妾都给闺蜜送来了。

    “可这样不是耽误了她们青春吗?”姜微说。

    “能伺候小九娘是她们的福气,怎么说是耽搁青春呢?她们今年也就十五六岁,等过个五六年也才二十出头,到时候郎君那边必然有一批未娶妻的军官,正好同她们相配,嫁过去还有诰命,可比旁人幸福多了。”白芍说,“我已经问过她们意思,她们都是自愿的。”那本来是林熙给自己准备的摆设,现在换个地方,她们肯定也能适应。

    姜微低头,她知道赵恒现在处境不是太好,从赵旻对他婚事的漠不关心就能看出。其他皇子在娶妃的都有家世不错的孺人,唯独对赵恒他连问都不问一声,这对姜微来说是好事,但对赵恒来说未必是好事,毕竟对一个储君来说,子嗣也是国之大事。她年幼,最近几年肯定生不出孩子,如果真为太子着想,肯定会先选几个年纪稍长些的侍妾开枝散叶。

    白芍见姜微不说话,也不再继续话题,而是对姜微说,“小娘子,夫人让你一会过去,说是要给你打新首饰。”

    “嗯。”姜微恹恹的应了一声,结婚好麻烦。

    何太后给赵恒赐侍妾的事瞒不了姜家,到了晚上姜凛就接到消息了,谢则将茶盏放在他面前,“阿识的灵芝茶,你尝尝。”

    姜凛脸上浮起了笑意,轻啜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苦涩却回口甘甜。

    “五郎不是没收吗?你也不要多心了。”谢则安慰他道。

    姜凛一笑,“说起来五郎貌似目前也就有个太子妃,良娣、良媛都没有。”太子妾有五等,亲王妾有两等,眼下诸位皇子皆有出身不错的孺人、媵人,但太子的妾室皇帝连提都没提。

    “难道你还想要来个庶长子不成?”谢则说。

    姜凛笑而不语。

    谢则道:“这些事我们做长辈的就别插手了,让五郎和阿识去解决吧。”

    “阿识不是说要亲自改造宫室吗?让他们见一面吧。”姜凛说。

    “你居然肯答应让他们见面了?”谢则奇道。

    “说的我好像蛮不讲理似地。”姜凛失笑。

    “谁上回还说未婚夫妻见面不好。”谢则说。

    “眼下不是情况不同吗?”姜凛叹息,“我们都把她护得太好了,一点放人之心都没有。”这傻丫头压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谢则知道姜凛指的是什么,“她还小,慢慢教就是了。”谢则到觉得她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她的小姑不也是一辈子都没长大嘛?现在日子过得也不能算不好。

    “这可跟我无关了。”姜凛难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让那小子去费心吧。”打破孩子美好世界这种事太残酷了,姜凛可舍不得对心肝宝贝下手,这种坏事就要别人去做。

    谢则白了他一眼,姜凛笑着搂着她,“他不是信誓旦旦的对阿识许下诺言了吗?这种事都解决不了,将来怎么能护着阿识一辈子?”

    谢则语气略带感慨道,“这就是年少啊。”她和姜凛相视而笑,他们不是表兄妹,却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深厚,不然谢则也不会坚持在姜凛病重时嫁入姜家,夫妻两人携手走了那么多年,自然明了情浓时生死相许都是可能的,可随着感情的渐渐散去,日常生活不过只是平淡度日罢了,想要相爱相守两小要走的路还很长。十二三岁男孩的许诺,或许是真心诚意的,但他不一定能明白诺言后面那份责任,赵恒离男人还有很长的路。长辈能帮他们走一段路,但不可能帮他们一辈子,眼下他们该做的不是事事都包办,而是领着两人慢慢走。

    “养女儿可真费心。”姜凛感慨,若是男孩子那有这么多烦心事,他在姜律三人身上的全部心血加起来都没阿识一个多。

    “那还不是你心甘情愿的。”谢则说。

    姜凛朗笑,“可不是。”

    赵恒走出何太后宫中,天已下起了蒙蒙细雨,石文静忙叫来肩舆,赵恒回到东宫时,已经有四五名属官在书房等候他,见赵恒入内起身行礼,“殿下。”这些都是东宫属官。

    赵恒略一颔首,“坐吧。”

    “太子今日可是推了何太后的一番好意。”众人刚落座,一名中年男子就问道,何太后赏妾也不是什么秘密,众人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功夫就知道了。

    “这是孤的私事。”赵恒语气平淡中含着警告。

    “天家无私事。”中年男子毫不示弱道:“何太后此举乃关心太子和太子妃,太子不应违背太后一片慈爱之心。”几个侍妾并非重点,重点是何太后在示好,赵恒却推辞了。

    “那韦司议认为孤应该如何?”赵恒含笑问。

    这中年男子出生京兆韦氏,因是庶子,在官场上一直郁郁不得志,后被赵旻点去当了赵恒的司议郎。太子是未来的君主,他名下的一套官署就等于一个小朝廷,但皇帝不可能让东宫官员都单独选拔,因为很多东宫属官都是兼职的,本身在朝中也有任职。

    历代太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就十分微妙,作为帝皇即希望太子的能力出众,又担心能力过于出众夺了自己的皇位,对太子十分忌惮。尤其是本朝,赵旻并不喜欢唯一的嫡子并不是秘密,因此很多朝中重臣都会跟太子保持一定的距离,东宫三太中除了沈奕之外,另外两位也没有太多的真心教导太子,对太子的言行也不多加约束。

    东宫官署大部分高阶官员都属于中间派,明面上都忠于皇帝,反而是很多低阶官员因本身富贵都依附在太子身上,反而是真心辅佐太子,这韦司议就是其中之一。赵恒脾气跋扈,但对辅佐自己的官员还是给几分面子的,尤其是跟姜微订婚后,他脾气一下子好了许多,众人皆认为太子订婚后比以前沉稳许多了,乃国之幸事。

    “臣认为何太后是一心为太子考虑,太子应该对太后更加孝顺,晨昏定省一日不可缺。”韦司议正容道。

    “这是自然。”赵恒从谏如流。

    “还有殿□为国之储君,岂能沉溺于美色?君不见史上多少亡国之君……”韦司议滔滔不绝的教训着赵恒,至于太子妃过于年幼,太子子嗣问题,东宫属官不是没考虑过,但现在太子年纪也小,暂时不用太急,等太子妃入门,相信以太子妃的贤良淑德一定会给太子纳妾开枝散叶的。太子妃是姜皇后的嫡亲侄女,姜皇后为后多年,养育嫡子、善待后妃诸子、不争不妒、管务宫廷内务从未出过丝毫差错,名副其实的母仪天下,太子妃是姜后的侄女,肯定不会比姜后差的。

    赵恒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就思忖着也不知道胖丫头这几天在想什么?赵恒决定把今天的事让人告知胖丫头,让她知道自己为了她有多努力,省得她整天老是阿熙长阿熙短的,他对她比林熙好多了。

    东宫几位属官先是劝诫了赵恒不可近女色后,又同赵恒说起了东都洛水泛涨,损居人庐舍千余家的事,洛阳难民来长安的事。赵恒这几年应该开始理事了,但基本都是寻常琐碎的小事,这次灾后难民处理算是第一次大事,哪怕是最微小的事宜,赵恒都是亲力亲为,他这种理事态度得了东宫官员们的赞许。

    等赵恒走出书房时已经是深夜了,石文静忙伺候他入浴室梳洗,赵恒整个人都浸入热水中,热水里加了姜微给他调配的舒缓精油,赵恒感觉浑身的疲惫少了许多。洗了一个热水澡,赵恒随手披了一件棉质袍服走入寝室,等着石文静把胖丫头今天的信件送上来,这也是他一天中最轻松悠闲的时候了,赵恒单手枕头想着她马上要嫁给自己了,能日日陪着自己了,嘴角就掩不住笑容。

    石文静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端着托盘走入,托盘上摆放着一封密封的手信,太子殿下的洁癖并不仅仅限于自己,对身边伺候的人也是,东宫近身伺候下人的衣冠服饰必然要十分整洁。

    赵恒取过手信,石文静悄然退下,这时候赵恒是不需要旁人伺候的。

    殿外东宫女官陈素影正在同人商量窗户上窗纱的图案是富贵牡丹,还是龙凤呈祥。赵恒对这个婚礼是相当期待的,东宫每一处摆设他都会亲自过问,已经有不少准备的宫人触了他霉头被训斥了一顿,素影为了自己未来的好日子都要提起二十万分的小心准备。

    徐掌事看到陈素影如此上心,低笑了一声,“你倒是忠心的,难怪殿下信任你。”

    徐掌事脸上尽是寞落,她比陈氏还要早入宫,自太子三岁起便在太子身边伺候,多年如一日,自问行事从无差错,可偏偏太子更信任比自己晚入宫多年的陈氏,眼下甚至还让皇后把自己打发嫁人了。

    “我们当下人忠心是首要的。”素影淡然道。

    “希望九娘入宫后你还能这么说。”徐掌事嘲讽道。

    “那是自然。”素影看着徐掌事眼中含着怜悯,她伺候太子这么多年却还不知道太子的心思,下人对于太子来说那是如蝼蚁般的存在,作为高高在身的帝国储君他眼中一向只有小九娘,也就小九娘才能跟他比肩,明白不了这一点又怎么可能留在太子身边伺候呢?

    赵恒在祭拜去世的郭太夫人后,就一直找不到见胖丫头的机会,原本以为他又要扮成内侍去看她了,却不想某日一早他的太傅沈奕给他带来一个惊喜!真的惊喜!赵恒欣喜若狂的看着跟在沈奕身后入内的小书童,“微微,你怎么来了?”

    “咳咳——”被忽略的老人家不爽的轻咳了几声,就算他今天有意通融,也不爽这小子死死盯着小孙女的样子。

    “太傅。”赵恒朝沈奕行礼,东宫三太是太子先生中唯三能让太子行师礼的官员,其他都是他们对太子行臣礼。

    沈奕略一颔首,负手款步走出书房,但书房的门窗却是大大的敞开,要不是姜凛开口,他怎么都做不出让小孙女跟弟子私会的事,既然没结婚就不能让小孙女给这臭小子占便宜!只可惜沈奕低估了自己弟子厚脸皮的程度,他刚踏出书房,赵恒就神色自若的将门窗关上,无视太傅的吹胡瞪眼。

    赵恒回头就见姜微发呆,上前摸了摸她额头,“微微你怎么了?有心事?”

    “没什么。”姜微低下头恹恹的说。

    赵恒将她抱在怀里逗她,“怎么了?我都这么多天没见你了,难不成还会惹你生气?一来就给我看脸色?”

    姜微头靠在他脖子处,何太后那里的事她已经听说了,“你把何太后的好意退了,何太后不会生气吗?”

    赵恒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头,“谁给你嚼舌根了。”

    “没人跟我嚼舌根。”姜微闷闷的问,“我只是在想以后会不会有很多人都给你送妾,难道你要推了?那样会不会很得罪人?”

    “就为了这个不开心?”赵恒啼笑皆非,但见胖丫头一脸难过,他一软,唇印在她的额头,柔声道:“真是傻丫头。”他拉开她缠在一起的手,指腹一个个的摩挲着姜微柔嫩的手指,“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给我送女人,我肯定不会全推了。”他话说完,见姜微没什么反映,笑着问:“怎么这下不吃醋了?”

    “你才吃醋呢!”姜微忿忿的反驳,“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现在担心的是赵恒的处境,她阿翁都丁忧了,眼下三省几乎都被安家皇子的姻亲霸占了,赵恒在朝堂上一定举步维艰,姜微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她又不是他仇人,别的不说,他们最起码也是表兄妹。

    “微微真是我的贤妻。”赵恒又亲了她一口夸奖道,眼见小丫头凤眸圆瞪,小爪子要挠出来了,连忙笑着解释,“我不收是因为你还没有入宫,如果真收下了,不婢不妾的,素影也不好管,等你入宫后这些人就好处理了。”

    “所以你以后还是要收女人的?”姜微抓到了他的话头,这下真吃醋了,嘴都不自觉的嘟起来了。

    赵恒见她红润润的小嘴,心头痒痒的,他缓缓的低下头柔声道,“微微,那些就是礼物,人家送我,我总不能退回去吧?但收下后怎么处理还不是任由我来吗?”

    互赠姬妾在大秦是一种风尚,在姜家也有不少这样的女子,一般都是别人当成礼物送来的,姜凛等人要么完全的拒绝收礼,要么就全收下,一般人不会收一半退一半的,这样的女子有的继续被转手,有些也被谢则、沈沁等人嫁出去,姜微一直很同情这样的女子,听赵恒这么一说,也没继续追究,“为什么你来管?”姜微奇怪的问,这事不应该是她管的吗?

    “因为这种是小事,你只要负责陪我这种大事就好了。”赵恒低笑,在姜微来不及抗议的时候,就印在了她的小嘴上。

    姜微睁大了眼睛,赵恒先是吮了下她的软软的唇瓣,又觉得不过瘾,舌头缓缓描绘着她的唇形,片刻后顺势溜进了微启的嘴里,勾着已经傻掉的舌头。姜微舌头被他碰了下,下意识的想要退走,却被赵恒的牙齿轻柔咬住……良久之后,赵恒才略略喘气的搂着姜微,抵着她的额头,“微微,相信我,这种事我会处理好的。”

    姜微低着头,半晌突然仰头揪住他的衣领道:“说!谁教你这么——这么——”姜微涨红了脸,这就是法式热吻吗?他怎么会的?难道他已经跟人试验过了?

    赵恒一愣,见她小脸涨得通红,小嘴润泽的想让人再咬一口,不由哈哈大笑,又搂着她亲了好几下,直到小丫头眼睛要红了,才晃着她的身体说:“傻丫头,我们当然是有人教的。”宫中皇子初次遗|精后,就会有专门的太医来教导皇子成人之事,还有宫女侍寝,不然赵四怎么会想到对姜元仪霸王硬上弓的?赵恒本身对卑贱的宫女不感兴趣,姜皇后又遵循古礼,不愿意儿子太早经历男女情|事,所以赵恒只是瞄了几眼,后来他是专门为了胖丫头去琢磨房中术了。

    姜微突然想起了崇文馆那课程,脸红了红,不说话了。

    赵恒狐疑眯起了眼睛,“微微?”她难道知道了什么?

    “嗯?”姜微抬眼,赵恒见她眼底一片清澈,他轻笑问:“就为了这个来找我?”

    “当然不是。”姜微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取出一块叠好的丝绢,“我想把我们的卧室修改下。”

    “好,你要怎么改?”赵恒看着她那块丝绢,却发现上面只要短短的几行字,“就这么多?”她就要求要有一个可以泡澡的大浴室,要求把房里的枕头全部改成软的,赵恒目光微动,“你上回不是说要用琉璃建造一个花房吗?说是冬天可以在花房里赏花。”

    “我不要了。”姜微再听到阿娘话的时候,是雄心勃勃的想要把东宫彻底改造一番,她甚至还想用瓷砖建个现代浴室,然后弄个玻璃花房,但是写着写着她就全改掉了,“那些也不好玩,我就要弄个浴池好了。”

    赵恒是什么人,他甚至不用想就知道姜微的意思了,“你怕我因为这个被人骂骄奢?”

    “也不是被人骂骄奢,而是真骄奢嘛。”姜微说,“我生活已经够好了,没必要再如此了。”暖房、现代浴室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她出入都有人伺候,这些东西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这些东西改造在古代代价也太大了。

    “不就是几块琉璃,又不是什么大事。”赵恒不以为然。

    姜微摇头,“上行下效,如果我现在这么弄了,回头大家都会这么弄了,这样不好。”姜微从来不小看偶像的作用,大耶耶老说处在什么位置,就要行什么样的责任,她现在是太子妃了,享了尊荣就要尽到太子妃的责任。就如阿姑好享受,但她享得都是自己该享受的,一些难得奢侈、有伤天和之物,比如说珍珠、花油、翠羽首饰、花间裙……这些东西她从来不碰,姜微以前不觉得,可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这些就是所谓皇后的责任?因此她格外鄙视赵旻,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后他看不到,却宠着一个做作女。

    姜微心里清楚,即便她跟长辈们说了赵恒的许诺,长辈们也不会真信赵恒的话,谁会去信一个十三岁男孩子的承诺?换了自己如果听到了这件事她也不信,但眼下的情况是她要嫁给赵恒了,她之前是不想嫁给赵恒,可她既然答应嫁了她就要好好跟赵恒相处,虽然阿熙说她要是不开心了可以跟他走,但姜微并不想拿自己两世第一次婚姻开玩笑,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让自己的生活过的更糟糕。

    她是希望跟赵恒好好过日子的,赵恒喜欢她,对她千依百顺,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能不感动,她喜欢跟他在一起,他主动跟自己许诺不要妾的,姜微相信他说那句话是真心的,他能一开始有这个心就足够了,剩下的生活就要靠他们两人共同努力了。赵恒一直在很努力的为他们将来而奋斗,她也不能拖他后腿,只要不是给赵恒纳妾,其他太子妃该做的事她都会做的。

    赵恒听着胖丫头的话,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等我几年,以后我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赵恒保证道。

    姜微皱着眉头说,“那可不行,底限就是那么一点点没有的,以后我们更要严以律己。”以前她看史书,总觉得大部分开国皇帝那么节省那么严以律已,完全就是在做戏,可现在想来他们或许是真在做戏,但这些“做戏”正源于责任,他们明白职责所在,只有昏君才会放纵自己。

    赵恒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心中突然有些明悟为何祖父说的“氏族之美,实系于冠冕”,也只有真正的世代贵胄才能教导出这种名门淑媛吧,这才是祖父坚持要让阿娘当太子妃的缘故?

    “不过——”姜微头趴在他耳边,“我们可以花自己的钱私底下偷偷享受对不对?”这样就不冲突了,反正只要她明面上不做些太奢侈的事就好了。

    赵恒轻轻的笑了起来,爱怜的搂着她,“对,我们可以私底下偷偷享受。”他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姜微,微微你心里可要早点把我放进去,不然我真等不及了。

    姜微跟赵恒说了这么多,心头的郁气一下子消散了,媵妾什么的早被她忘记在脑后了,赵恒连说了几个这些天发生的趣事就把她逗笑了,她开始无意识的跟赵恒说着他们上次见面后发生的事,这种情况一下她也就跟林熙在一起会发生。

    赵恒一直认真的听着,很多事他早知道了,但还是装成第一次听说,还是不是点评几句,在说道姜元仪的时候,他淡然一笑,“微微,你那堂姐心术不正,以后离她远一些。”

    “心术不正?”姜微不解的望着赵恒,“她哪里心术不正了?”

    “你那间庄子存在多久了?你肉食多只是今年才开始吗?”赵恒问。

    姜微摇头。

    “那她为何今年才找你呢?”赵恒说。

    “因为我们这几天才说话嘛。”姜微下意识的说。

    赵恒嘴角抽了抽,“她要是有心还会找不到跟你你说话的机会?她就是看中了你太子妃身份罢了。”他见胖丫头望着自己,干脆以姜元仪为案列给她分析人性,这丫头太傻了,要给她长点心眼,“她这种人不仅心术不正,而且还喜欢自作聪明。”

    “你说你要是开了糖庄,你会如何?”赵恒问。

    “会如何?你是问我该怎么开糖庄吗?”姜微茫然望着赵恒,没理解赵恒的意思。

    赵恒发现自己问错问题了,连忙改口,“如果你开了糖庄,你会把方子瞒着家里人吗?”

    “不会。”姜微摇头,“为什么要瞒着?有钱大家一起赚,好处一起分享,亲戚间有来有往,才能越处越好。”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好啊,天地下好处又不可能一人独享。

    “炼糖是暴利,姜元仪将好处全部独占了,一分不给别人,她要是本身有这独占的本事也就算了,可她现在还在依靠姜怿,她身上吃的用的,伺候的下人哪个不是姜家给的?她还这样独占,她那些哥哥、嫂子能服气?要是她这么一直独占下去,到也是骨气,可她偏偏在出嫁前又都分了出去,她想走软硬兼施的路线,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跟人玩这种小把戏,她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姜怿活着还好,等姜怿死了,看姜府还会管她。”打一棒给个甜枣是上御下的最好法子,但这法子是上御下,她姜元仪是谁?本身还要依靠姜家,也就姜怿顶着,别人忍着她,等姜怿走了后,看她怎么办。

    “不会吧,她好歹是姜家的女儿,大家不会不管的。”姜微说。

    赵恒点头,“姜家是不会不管。”姜家当然不会不管,但有时候管也看个度,这世道面子上好,私下过的苦人的多得是,只是这话他懒得说,反正跟他们无关,只要让阿识记个教训就是了,别傻乎乎的以为别人都是好意。

    姜微没赵恒想的那么多,她一直觉得看东西还是看光明面好些,这样活得自在,当然赵恒那种也不是不好,他朝堂上就要跟人勾心斗角的,不防着些迟早被人吃干净,所以他们算互补?姜微想了想,把林熙给自己的侍妾也说了,“阿熙——”姜微才说了两个字,赵恒脸就黑了,正想说话,却听姜微说,“他给了我几个侍妾。”

    “你说什么?”赵恒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给你什么?”

    “他说这个可以当我陪嫁的媵妾……”姜微把那些侍妾的事说了一遍,“你说我要不要收下?”

    赵恒沉默,这样的女子他也替阿识准备了几个,素影就是其中之一,但不可否认的确没有林熙训练的那些侍卫好,林熙是把女人当精兵在训,他的那些女子只是从他心腹禁军家中挑选出来的,“林熙给你训练的那些女兵,你都要带过来?”

    “对,不过她们大部分都是奴籍。”良民和奴籍是完全不同的。

    “那就让她们都进来吧。不过让她们去掉那些盔甲,东宫里不许有女兵。”赵恒说,他还不想太戳老头子下限,但宫里多些微微熟悉的人,微微会生活的更舒心些。

    “好!”

    赵恒见她璀璨的笑容,刚想搂着她再好好亲热一番,却不想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沈太傅实在忍不住了,说话时间也太久了吧?

    姜微偷偷一笑,眼睛亮亮的看着赵恒,赵恒抓紧时间又亲了她几口,“微微,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会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好的。”

    “嗯。”姜微脸上浮起了红晕。

    赵恒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替两人整理了下衣衫后,才起身开门,“太傅。”

    沈奕扫了他一眼,“太子,你该去做功课了。”

    赵恒谦恭的应声。

    沈奕等赵恒退下后,和蔼的招手让小孙女过来,“阿识,你刚刚跟五郎说什么?”

    “我跟五郎说我要睡软枕头,不睡硬的。”姜微说。

    “……”沈奕跟小孙女四目相对,沈奕忧伤的叹了一口气,“女生外向,这会就帮着未来夫君了。”

    “翁翁,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姜微拉着沈奕的手撒娇,把自己对家装的要求都说了。

    沈奕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可是记得女儿说过,阿识肯定要大肆翻新的,当时他觉得有点不妥,但又不忍心扫孙女的兴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婚,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好了,可眼下——沈奕欣慰的摸着小孙女的头,“阿识长大了。”

    “翁翁,我早长大了。”姜微不服气。

    “哈哈——对,阿识早长大的,都快嫁人了。”沈奕大笑。

    自从婚使来姜家纳采后,姜微和赵恒的三书六礼一直在有条不紊的举办着,问名、纳吉……皇太子婚事要比寻常人家繁琐许多,但这繁琐也是有百官负责,且大秦之前也举办过三位太子大婚,一切都是有理可循的,只需按照惯例即可。赵恒和姜微大部分时候都是很轻松的,偶尔还在长辈的掩护下偷偷私会一番。

    姜长晖对这种事乐见其成,也不会多说什么,她目前就是专心儿子的婚礼,在姜皇后的亲自督促下,等到了来年的两月,过了纳征、请期后,就定下了三月的亲迎,而这时候姜微是真正被家人关在了家里,谁都不见了,专心养身对付即将而来的大事——亲迎。

72大婚(上)

    辛未三月,初春的寒意散去,春风拂过时总稍带着丝丝青草的清香。

    城外官道上,车马川流不息,这些天京城热闹非常,各地官员献礼不断,京城沿街街道两旁的树木皆已经扎满了各色的彩带,但凡沿街的地方都翻新修整了一遍,金吾卫日夜巡逻,但凡一切见到可疑的人就要上前询问排查。

    分部在各地的姜氏族人很多更是在去年就出发,就为来京城参加皇太子大婚,这一场盛事在二十年前的姜家也发生过,很多老人回忆起当年,想着眼下姜府的煊赫皆老泪盈眶。莫说国公府上下大房、二房众人尽数出动,就是西府都护府都来帮忙了,每一个人都忙得脚不点地,嗓子都沙哑了,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容。

    比对起来最空闲的恐怕就是姜微了,她只要在宫里派来的女官教导下熟悉婚礼当天的各种礼仪即可,然而作为一个世家贵女,礼仪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就如同吃饭呼吸般自然,成亲当天、成亲后各项礼仪,姜微早已熟记于心,由女官教导了一遍后,就被女官赞为无可挑剔。当然这也姜微是她从小看着长大,又是皇后亲侄女有关系,寻常王妃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不折腾上个五六遍女官是怎么都不肯放行的。

    姜微年纪也小,平时就养的好,也没有什么可以保养的地方,食医就给她开了许多清淡滋补的膳食,每天作息跟往日一样,照样看书写字画画,饭后同家人一起散步,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不能出门,也不许再做危险运动,日子过的可比赵恒舒服多了。

    等到了二月过了请期,定下了亲迎了日期,沈沁就抱了姜凌大哭了一场,她从小疼到大的宝贝,准备留到十八岁再出嫁的女儿,结果十二岁就要嫁人了,姜凌也搂着妻子忧伤不已,但他做梦都没想到妻子抱着他哭过一场后,就把他踢到了书房,拉着女儿一起睡了,因为她要跟女儿一起渡过最后的闺阁日子。

    姜凌看看娘子、再看看女儿,无论哪一个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只能摸着鼻子忧伤卷着铺盖去书房睡了。睡了一夜后,又觉得孤枕难眠太不爽,干脆拉着大哥要秉烛夜谈,要不是姜凛看在他马上要在婚礼上占据重要位置,就出手教训他了。兄弟两人谈了半夜,姜凛一回房发现自己娘子也不见了,原来谢则也被沈沁拉去给姜微婚前辅导了。幸好王夫人勉强还端着身份,不好跟儿媳妇、孙女一起胡闹,不然姜家三个男人就真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在书房说话了。

    寻常闺秀婚前教育无非就是要孝顺公婆、和睦妯娌,同丈夫和睦相处,让新妇知道婆家个人的重要资料之类的事,最多再加一个隐晦的婚前性教育,但到了姜微这里就不同了,谢则和沈沁这几天轮着给姜微普及宫中常识。其实这些姜微也知道,但长辈的心态是不同的,这女儿是她们从小疼到大的,长这么大就没受过委屈,也没人敢给她受委屈,到了宫中也是横着走的,但嫁人了、当了太子妃就不同了,那是皇家的媳妇,跟皇后的侄女是不同的。

    幸好宫里能压在姜微头上的不多,就四个——皇帝、安太后、何太后和姜皇后,姜皇后是亲姑姑、皇帝是家翁,这两人都可以撇开不谈,剩下的就是安太后、何太后了。

    “这两宫太后都是你祖母,安太后好静,每逢只要初一十五去请安即可。何太后一向疼爱五郎,五郎日日晨昏定省不少,你身为太子妃也应该与他一起孝顺太后。”谢则对侄女教育道。

    这话实际意思就是,把安太后当菩萨供着,把何太后当祖宗一样供着。谢则说完后又给她念叨起几个成亲皇子的媳妇后面的家族,生了几个儿子,又有几个孺人……大家族里面,跟姜家这么和睦一样的人家真少,就是沈沁也没法子说自己娘家就有婆家那么和睦,勾心斗角那是免不了的,更别说比大家族还要更复杂的宫门了。

    那么姜微目前宫斗的主要对象是什么?妻妾?唔,这应该要等赵恒登基后,如果姜家没落、赵恒宠妾灭妻、负心脑残远超于他爹,说不定姜微还有可能遇上,现阶段是不可能了。姜微目前主要提防的对象就是妯娌了,尤其是靖王妃、韩王妃和益王妃,这三个跟她是立场天然对立。姜微是太子妃,天生地位比她们高一截,但她们又是姜微的嫂子,如果姜微行事稍有差池,难免会给人扣上一个跋扈的名声……谢则一样样的同侄女说的,这估计是她这辈子话最多的时候了。

    姜微乖巧的点头受教,这些大耶耶早跟自己讲过了,但最近这几日大人明显有了焦虑症,一遍遍跟她说,作为贴心小棉袄姜微当然不会这个时刻扫兴,端正自己态度认真受教。

    给侄女捋顺了亲戚间的关系,谢则又说起了她的婚后生活,“你年纪小,入宫后就算你阿姑不说,为了子嗣纳妾之事也免不了,你跟五郎是嫡亲的表兄妹,眼下又成了夫妻,就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在宫里你们就要相互扶持,绝对不能因为这个跟五郎有了隔阂知道吗?”何太后给赵恒送妾,赵恒能推一次,难道能推两次、三次?之前也是因姜微没入门,何太后是给姜家面子,等姜微入门后,何太后送人姜微能推辞不成?

    “知道。”姜微爽快的点头。

    谢则怜惜的给小侄女梳头,“你是太子妃,没必要跟那些媵妾去计较,要是心里不舒服就不要见她们。”当了太子妃总要面对这些事的,赵旻无意再给儿子增加筹码,也没有给儿子选取高门大户之女为妾室,他就算准备姜长晖也会推了,姜长晖的意思很明确,她只喜欢嫡子,如果儿子和儿媳真弄出庶子她也认了,但庶子的生母却只能有她侄女来指定。宫里何太后送妾的举动,提醒了沈沁,她终于百般不情愿的给女儿准备了二十名媵妾,其中七名是林熙送来的。

    那七名媵妾姜凛是不愿意要的,他不想让侄女再跟林熙有什么牵扯,但是姜微说什么都不答应,求了姜凛好半天,姜凛才勉强答应了,又给侄女另找十来个凑齐了整数!原本姜微是强烈反对的,这些人本来就是带着当摆设用的,林熙那七个她已经够愧疚了,再来那么多难道让这些女子在宫里耗尽青春吗?太不人道了。

    奈何姜微的想法大家能理解但不接受,姜凛还耐心的给侄女解释,皇家采选良家女入宫,一方面纳为宫妃,一方面也是为了有人伺候,进了宫就等于虚度年华,那么多宫怨诗也不是白写的,当初挑选她们的时候也没强迫,那么入宫后有什么状况她们应该都能接受。大耶耶的话让姜微无言以对,或者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这或许就是时代的鸿沟。

    在这方面她没做主的权利,只能默默的忍了,可脸上不情愿怎么都瞒不住人。谢则一看感觉不对,这娃打小就是家里的独一份,莫说哥哥嫂子了,眼下就是连吃奶的小侄儿都让着她,宫里姜长晖和赵恒更是宠的她没边了,对赵恒说打就打,这样下去可不行,就事要先给她敲打了。赵恒宠她是好事,可要是太任性了,再浓的感情都会磨光的。

    “如果五郎愿意等,自然是好事,他要是想要有孩子——”谢则顿了顿,“你也不要跟他怄气,那也是你的孩子。”不管庶子还是嫡子,作为储君的赵恒都是必须要有儿子的。

    “我可怜的阿识——”沈沁抱着女儿又要哭了,她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问题,她跟姜凌感情好,嫁人的时候王夫人没说,她嫂子也没给她准备,王夫人是她亲姨妈更不会给外甥女添堵,沈沁做梦都没有想到女儿会遇到这问题。

    “阿娘你别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姜微安慰着娘,她一定会给这些人都挑个好老公的。

    姜微的话没让两人放心,却让两人更忧心,但眼下都快结婚了,两人也不想影响她的心情。

    “到了宫里不要什么委屈都闷在肚子里,家里会有人帮你做主的。”谢则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这一句。

    姜微搂着大娘蹭了蹭,谢则看着还倚在自己怀里撒娇的侄女,心里也忍不住酸酸的。要论父母责任,姜凛和谢则要比姜凌、沈沁尽责多了,姜凌、沈沁平时也就陪女儿玩了。

    姜氏族人来京给太子妃祝贺,即便是丁忧在身的姜恪和姜怿也是亲自迎接着年老、辈分大的族人,姜微是太子妃,不用出去待客,但是在婚前王夫人还是做主,置办了几桌宴席,请了族中未出嫁的女郎同太子妃见上一面。

    长辈们都避出去了,就留下同辈们,没法子现在姜微的身份尴尬,说她是太子妃,没受正经的册封,说她不是,可马上就要嫁人了,私底下见面倒无所谓,明面上长辈都有些尴尬,真是恭敬不行,把她当晚辈也不行,所以姜微老躲在房里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请期后,女方亲眷有添妆的习惯,长辈们的添妆自然都是送到王夫人那里统一登记在册,同辈的小姐妹就由姜微亲自收下了。

    添妆是个人心意,家境富裕的会给些值钱的好礼,不富裕的就是送样寓意好的意思意思,姜微都让人收下了,一一道谢,让不少人都有些受宠若惊,看着太子妃是个和善人,这里很多姜氏族女都是第一次见姜微。

    姜元仪作为姜微关系最近的堂姐,自然是坐下姜微下方,她今天送的添妆是一套琉璃厂出来的琉璃器,镇纸、笔搁、笔洗……一色的书房用具一应俱全,同时很多琉璃做成的首饰,挂件、手串、簪子……漂亮的颜色、完全符合姜微审美的款式,让姜微十分的喜欢,这些首饰一看就是精心设计的。

    姜元仪也考虑到这些东西在现在属于珍贵物品,所以私底下先让人送来了,明面上就给姜微添了一对琉璃镯。赵恒跟她说姜元仪唯利是图,可姜微觉得逐利是人类本性,只要不做坏事没什么好指责的。她又不准备跟姜元仪做生死之交,这样有来有往最好不过了,这种个性的人只要不牵扯利益关系,相处起来并不难。

    姜元仪喝着茶,看着今天的姜微,她今天穿戴不算华贵,一色清雅的棉质襦裙,头上挽了一个适合少女的发髻,鬓边别了几朵粉色的桃花,话不多,大部分时候就是在听人说,目光清澈柔和,给人一种她很认真在倾听人说话的感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制式的感觉。

    姜元仪不由有些恍惚了,不可否认,姜微很美,即使她现在才十一岁,但依然足以让所有第一眼看到她的人十分惊艳,让人惊叹她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孩子。但以前姜微给自己的感觉是天真单纯、阳光灿烂的孩子,可眼下她却已经有几分太子妃的气度了,这就是所谓的身份决定一切吗?

    姜元仪目光有些迷茫,眼前这个还没长大女孩真会在后期经历那么多风雨吗?她现在直接嫁给了赵恒,赵恒还会死吗?姜元仪摇了摇头,大秦统治不过短短百余年,可大齐却开创了华夏历史上最令人骄傲的盛世!这样的盛世不会因为几个小改变就会没有的!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

    “你在想什么呢?”姜元仪被人推了推。

    姜元仪回神,对好奇的望着自己的众人一笑:“没什么。”

    “她是想着自己婚礼了吧!”众人逗她,姜元仪的未婚夫人选已经定下了,已经过了纳采、问名了,只是最近姜府上下都在忙姜微的婚事,姜元仪的婚事也就不急着办理了。

    姜元仪只微笑,“别胡说。”

    旁人只当她害羞,“你是才女,他是才子,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姜微还不知道姜元仪未婚夫人选定下来了,家里没人跟她说这个八卦,其实是大家都忘了。

    姜元仪的未婚夫是颍川庾氏族长的嫡次孙庾恒,今年刚满十八岁,容貌俊美,人品端方,文采风流,眼下贵公子携妓出游是雅事,庾二郎君却风流不下流,从不跟这些名妓私下有什么绯闻,平时除了固定的朋友交际外,最爱在家看书。姜元仪是卢氏的命根子,对未来女婿的验证是全方面、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又过了姜怿眼之后,才跟庾家正是定了下来。

    姜元仪在接到庾恒的资料后就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后,确定自己对这个人没印象,这个时代青史留名的庾姓人倒是有一个,但不叫庾恒叫庾常,也是个倒霉悲催的,是跟沈瑨一样都是大才子,两人貌似私交不错,要不是沈瑨的老婆是姜微苏神光芒太过耀眼,这两人估计也是后世的官配cp,只可惜两人最后都死在赵恒手里。

    沈七如果还勉强能算被抢了老婆,被赵恒打的吐血忧愤而死的话,这人就是真被赵恒砍头的,还连累自己全家都流放了。太具体的内容姜元仪不清楚,她就好奇瞄过一眼以沈瑨和庾常为主角的纯爱文,从文下评论中知道了这两人的悲催结局,那文写的很雷人,姜元仪没继续看下去。

    不是庾常那倒霉蛋,姜元仪松了一口气,但发现自己老公是历史上默默无闻的人,她心里又不知道是怎么滋味,怎么说她身边目前围绕的人都是青史留名的,不管他们结果是好是坏,不过姜元仪还是答应了,因为这庾恒却是条件不错,看起来是个好丈夫人选。

    “七姐恭喜你。”姜微也知道庾恒的履历了,恭喜姜元仪喜得佳婿,她想着等姜元仪结婚的时候,也能给她添妆,或者用玉器和瓷器?

    “那我该说同喜了?”姜元仪逗趣。

    姜微一笑,她一笑,众人也凑趣一起笑了。

    姐妹们的添妆结束,姜微的嫁妆也打点整齐,在亲迎前送入了太子新居,姜氏是世家大族,当年姜长晖入宫,是姜府最低落的时候,可姜皇后的嫁妆生生的把人给镇住了,轮到姜微那嫁妆更是——刷新了很多人认识下限。

    姜微的嫁妆不是沈沁准备的,也不是王夫人准备的,姜凛实在不放心自己亲娘和弟媳妇,一切都是他跟谢则亲自准备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亲自过目的,这大伯当的绝对比姜凌这亲爹还尽责。尤其是沈奕还兴冲冲的拉来了几大车嫁妆,说是要给孙女添妆。沈奕在姜微小时候就说过,他名下家产都要留给孙女,这话不是开玩笑,不过眼下孙女当太子妃了,等闲的俗物就不送了,沈大神仙敞开了自己的私库,给孙女精心挑选起陪嫁来了。等他把嫁妆拉过来的时候,就差点把人眼睛给闪瞎了。

    精致古雅的大中小青铜器、各种华美的玉饰、硕大的宝石原石、各种珍稀的古玩,他家小孙女看到那些青铜器眼睛都亮了,眼睛紧紧的盯着上面的铭文,子孙两人煞有其事的点评起上面的字迹,浑然忘我,让姜凌哭笑不得,连忙把沈奕迎了进来。姜恪脸都黑了,他孙女出嫁,需要他这种添妆吗?尤其是沈奕豪气往孙女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木匣,里面全是地契,但他又不能说什么。

    宫里靖王妃、韩王妃和新上任的益王妃都看着太子妃的嫁妆一台台的往东宫里抬,脸上笑容温婉,但心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尤其是韩王妃,她出身寒门,家里底蕴不深,陪嫁之物大部分都是金银之类的黄白之物,那种需要费心蕴养出来的古物那是绝对没有的,即便有也不可能当她的陪嫁。

    但靖王妃、益王妃陪嫁古董虽多,但总价值却没她高,宫中韩王妃出手大方是出名的,二皇子也因为娶了这么一个金娃娃,行事在很多方面都方便许多,但是眼下姜微的嫁妆却是完全的力压所有王妃。她是太子妃,嫁妆在诸多皇子媳妇中独一份那是理所当然的,她只要注意不压过阿姑那会的嫁妆数目就是了。

    “不愧是天水姜。”益王妃郑氏站在阁楼上远远看着皇太子妃的嫁妆笑着感慨。

    “我听说当年姜皇后的嫁妆也是这番盛况。”益王妃的侍女端了一盏茶盏递于益王妃,姜微得宠自从她们随益王妃嫁入宫中后她们听得都起耳茧了,宫里但凡得了什么好吃好玩的,谁不是第一个就想到往国公府送,从小被皇后抱在怀里养大的,太子为了她都挨了皇帝三四顿板子,整个京城谁不好奇这位太子妃到底长得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益王妃捧了茶盏,“姜家向来娇惯女儿。”当年的姜皇后如是、眼下的太子妃、姜元仪亦如是。

    侍女听了却不敢接话,谁不知道姜家还有一个七娘子是被益王放在心尖上的人。

    益王妃知道侍女的想法,淡淡一笑,“今天庄上送了什么时蔬进来,昨儿看着一桌肉菜就什么胃口了。”昨天赵四留在自己房里休息了,他偏爱肉食,他来了厨房自然就紧着他了。

    “有最新鲜的春笋,庖厨前几天还发了豆芽,不如让庖厨去做道素汤来?”侍女提议道。

    “好。”益王妃点头,“陈氏身体又不舒服了?”

    “对,她派来的丫鬟说她得了风寒。”侍女说道,眼底有着同情,原本她对先王妃入门的陈氏多有敌意,尤其是这陈氏还是益王姑姑的女儿,可在知道她的情况下后她的敌意全没了,反而觉得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让她多休息几天吧,不要来我这里伺候了。”郑氏叹了一口气,和侍女一样对陈氏多有同情,她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不过郑氏只能庆幸赵四还算有理智,只对陈氏和几个低位姬妾如此,对自己这个正妻还算尊重。

    侍女应声。

    韩王妃杨氏挑眉看着那些陪嫁,回头对乳母道:“这份嫁妆皇后当年都没有吧?”

    杨氏的乳母道:“王妃,这话可不能说,被人听到了还当我们背后道皇后长短呢。”

    杨氏不以为然,“这里也就我们几个,我还不能说话吗?这太子妃就算不是绝后,也是空前了,我们几个入宫哪个不是只带了几个陪嫁,唯独她倒好,那些近侍陪嫁进了五百个。”

    按制即便是皇太子妃入宫,也不可能会有多大陪嫁丫鬟的,媵妾另算,但姜微光是女侍卫就有三百人,这还不算她平时近身伺候的那百来人,如果算上粗使的、传话的人数一千人都打不住,幸好赵恒整个东宫够大,姜长晖借口太子成亲祈福,一口气放了三千宫女出宫,同时又把姜微的那些陪嫁登记在册充作宫女,当然也就把女侍卫和近侍算进去了,余下的另从宫里拨过去,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不是?

    这事有点违制,但安太后、何太后都不发话,姜长晖主管宫务,谁能阻止?安贵妃倒是想跟赵旻点眼药,但赵旻在东宫内坊安插了不少人手,把儿子监视的严严实实的,儿媳妇那边他就没想那么多了,再说也没有家翁去管儿媳妇的说法,赵旻比起自己几个亲儿子还是相当的有下限的。

    “她是皇后的亲侄女啊。”乳母说。

    韩王妃含笑颔首,“不错,是亲侄女,只是不知道在亲姑姑心中到底是亲儿子重要,还是亲侄女重要,回头会不会让亲侄女先弄个庶子出来呢?”毕竟姜微年纪还小,但是太子那边却不一定等下去了。

    乳母苦笑不答。

    “不过人家毕竟是嫡亲的表兄妹,跟我们是不能比的。”韩王妃偏首笑道,“说起来姜家的女儿长相都不错,且不说这位那容貌了,就是那小七娘不也惹得我们益王神魂颠倒嘛?我恍惚听着,他这些天收拢了不少女子,长得都跟小七娘有点类似。”

    乳母点头,眼底有着怜悯,“那些也是苦命人。”益王自从渺了一目后,性格越发的古怪,最先遭殃的都是近身伺候他的下人,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想出的缺德主意,竟然把身边伺候的下人都弄残了,不是瘸腿就是也被挖了一目。瘸腿倒还好,那被挖了一目的人,又能有几个熬的下去?九死一生罢了,现在宫中都视去益王身边为畏途。

    “我瞧着我们那位郑王妃倒是端庄大气。”杨氏端庄大气四个有意加重了,目前几位王妃中,除却姜微就数益王妃郑兰若出身最高,乃荥阳郑氏女,只可惜生母早逝,只留下她跟她长姐,后入门的继母又连生五子三女,她同母的长姐乃元嫡长女身份不同,早早婚配,她是嫡次女,难免受家人忽视。安贵妃以前曾见过郑兰若几眼,对她印象不错,同赵旻说了后,赵旻便定她为益王妃了,她父亲也乐得用一个女儿换前途。

    “郑王妃毕竟是嫡妻,皇四子对她还是不同的。”乳母说。

    “不知道等我们那位太子妃入宫后,她是不是还要端着高门大户的架子了。”杨氏笑得讥讽,她最看不上就是郑兰若那自以为是的样子,比大嫂看着还讨厌。

    姜微的嫁妆是由颜女官和高敬德亲自清点的,等清点完毕,登记在册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两人和宫侍们都熬了一宿,这在这些天都是常事,毕竟太子举办婚礼是大事。两人将嫁妆单子递给姜长晖时,姜长晖稍稍扫了一眼,噗嗤一笑:“我看我那儿子快要我儿媳妇养了。”

    高敬德和颜女官失笑,赵恒是有皇庄,但比起小九娘是差远了,“九娘的还不是太子的。”高敬德说。

    姜长晖摆手,“那怎么能一样呢?阿识就是阿识的,五郎的也是阿识的。”不得不说姜长晖这亲娘是偏心,不过偏得是儿媳妇一边。

    “他们有三娘,哪里还需要自己来担心。”颜女官说。

    姜长晖道:“我又不能一直管着他们,趁着现在还有精力的时候多帮衬一把吧。”

    高敬德道,“可不是,等将来小九娘跟三娘生了一个个小孙孙、小孙女的时候,三娘就没空管他们了。”

    姜长晖展颜一笑,“你就说说好话哄我开心。”

    高敬德道:“待小九娘长大些,可不是会有一大群孩子叫三娘阿婆呢。”

    姜长晖笑道:“我还不想当阿婆呢,免得被叫老了。”她转头又问颜女官道:“太子宫中女官可安置好了?”

    “都备好了。”颜女官说,原本赵恒身边就两个掌正,但现在姜微入宫就不能胡来了,一切都要准备好。

    姜长晖颔首,“你去何太后处那一趟,就说太子妃要入宫了,太子宫中还少一个指点他们的老人,问何太后可有合适的人选当东宫司闺。”司闺品阶从六品,总领太子宫中所有女官,是太子宫中品阶最高的女官,东宫有两名司闺,一名是姜皇后选定的人选,另一名她就让何太后定了。

    颜女官领命,何太后一直隐隐帮着赵恒,那么大的东宫,姜长晖即便帮姜微守得严严实实又如何?还不如卖个人情给何太后,想来何太后没事也不会插手夫妻两人的事,明面上的人总比私底下的暗桩好。

    待姜府送完了嫁妆,转眼就到了亲迎前一天,当天一大早姜微就在下人的伺候下,穿戴整齐在家等待婚使将大婚专用的厌翟车、褕翟衣、册书、玉宝等物。姜恪、王夫人、姜凛、谢则、姜凌、沈沁等人皆穿大礼服等候,姜府大门外已经搭建好了两条行障,道路早已经清道。

    婚使、副使乘辂车,两旁跟着鼓吹乐队,但乐队并没有奏乐,其后跟随宫中女官、宫女,所有人皆着大礼服,由禁军开道朝姜府缓缓驰来。待到了姜府门口后,由婚使和宫女分别走入两道行障,婚使往南的行障内,女官和宫女走入向东的行障。内厩尉引着厌翟车到姜府大门西面,各方侍卫官率领部属布置陈设仪仗,带仪仗布置完毕,是持节前方引导,婚使其后,从行障中走出。

    姜恪等人出门迎接使者,先是向北两拜,使者靠左放入门,身后尾随持案者,然后再是姜恪等人靠右入门,直到内门口站定,在有人将太子妃册玺奉于使者,内侍向西面接过册玺,而后由东面递于典内,典内捧着册玺进入内庭,身后还跟着捧着褕翟衣等物的侍者。东宫女官掌书跪取册玺后,面向南方,掌严手中捧着太子妃的首饰、褕翟,同宫侍们一起进入太子妃内廷。

    这时姜微也在傅姆的带领下站于庭中,面向北方,在司则的帮助下拜了两拜,然后司则接过掌书手中的册玺后,面向南授姜微,姜微接过册玺后,在递给司闺。而后司则再领着姜微两拜后,扶姜微上座,宫侍们站于姜微下方朝姜微行礼。

    整个过程每个人所站位置的方向,一言一行皆有严格的规定,除了赞礼者和司则的声音外,再无一人有言语,姜微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等到司则说礼毕后,她才缓缓的起身,宫侍们连忙尾随在她身后伺候,整个册封皇太子妃礼才算结束。

    结束后姜凌上前对诸位前来的官员笑道:“诸位郎君辛苦,入府喝杯薄酒吧。”

    “姜大夫大喜。”婚使等人从太子娶妃开始就一直来往姜家,同姜凌也熟悉了,众人说笑着入内。

    而内房里,众人则看着的宫中送来的褕翟、首饰,不是看新奇而是最后确认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当然这些姜长晖肯定是注意再三了。按大秦制,皇太子妃大婚穿褕翟,青衣绣以九色褕翟纹,配以蔽膝、革带、青袜、瑜玉双佩,纯朱双大绶……加上花钗九树两博鬓九花钿,姜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好一年穿这种大礼服的日子不多,不然她迟早得颈椎病的。

    沈沁说:“幸好婚礼在黄昏举行,不然这么一套穿戴下来,阿识晚上就别睡了。”

    姜微笑嘻嘻的搂着阿娘的手,“阿娘,我今天陪你睡最后一晚上。”

    沈沁捏着女儿的小鼻子,“马上要嫁人了,你就没舍不得大家?”

    “当然舍不得,不过以后不是可以一直见面的吗?”姜微说,“阿兄答应我了,等我们结婚后我还可以去崇文馆上课。”

    沈沁和谢则面面相觑,“胡闹。”王夫人摇头,“到时候你想去崇文馆都没时间。”

    “为何?”姜微不解。

    王夫人点点孙女的小鼻子,“你嫁进去就知道了。”这傻丫头根本就是被她那个心窍九转十八弯的外孙骗了,真以为当了太子妃还能跟没出嫁的时候一样?东宫上下那么多事务,多得是事让她处理,还去崇文馆上课?她梦里去吧?

    “就算不是天天去,我能在想阿翁、翁翁、大耶耶、耶耶、哥哥的时候跟这阿兄一起去。”姜微也没想天天去,但她当了太子妃,家里女眷是随时可以见,男人就不行了,还是去崇文馆见最方便。

    “出嫁了就是皇家的人了,可不能一直想着家里。”王夫人摸了摸小孙女,叹了一口气,幸好宫里还有阿凝。

    谢则眼看气氛又要忧伤起来了,连忙让王夫人等人去招待客人,又吩咐姜微回自己房里,明天白天是没事,但晚上亲迎事可真不少,需要养足精神。

73大婚(下)

    出嫁前的最后一天,沈沁反而没跟女儿说什么话,领着女儿泡了一个温泉澡后,两个人丫鬟上来给她们按摩,母女两人说了一会话就双双入睡了。姜凌进来的时候看到母女两人头靠头的睡在一起,笑了笑,转身去了书房休息,他也要养足精神,明天还有一场大事。

    而姜凛修身院里的烛火却一直没熄灭,姜凛坐在书房里,眼前摆放的是一册册修订整齐的书册,字迹由稚嫩到后来的端庄清秀,这些姜微从小到大的功课,姜微一直没有正经的老师,她的学业都是崇文馆或是姜凛教授的,这些书册都是她这些年来的功课,大部分是读书笔记,还有一些她写的文章……姜凛都让人收拾了起来,包括她这些年练得大字、书画草稿。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姜凛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谢则也一直在默默翻看着侄女这些年的功课。

    姜凛疲惫的叹了一口气,谢则上前给他揉着太阳穴,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麝香味,姜凛书写时好用麝墨,即使不点香的时候房里也有麝香味。

    “你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姜凛握着妻子的手柔声道。

    “你也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的。”谢则同姜凛十指相扣,“以前家里这么艰难你都熬过来,眼下难道还比当年更困难不成?”家翁是丁忧了,可姜家其他族人还没退下来,家里又有了一个太子妃,眼下正是族人最齐心协力的时候。

    姜凛听着妻子的话莞尔:“可不是我着相了。”

    “你是关心则乱。”谢则笑道。

    姜凛目光温柔的望着妻子,“这些天又把你累坏了。”

    “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女儿,有什么好累的。”谢则不以为然,大娘也不是白被人叫的。

    姜凛笑着揽住了妻子,夫妻两人肩并肩的往寝室走去。

    第二天,姜微和沈沁睡到了辰时过半才起身,大家也没有叫醒两人,主要是担心姜微早起了晚上会没精神,醒来后两人梳洗完毕,宫侍就开始伺候姜微化妆梳头。姜微昨日接下太子妃册玺后,宫中女官已经在姜家住下了,沈沁跟姜微也有了君臣之分,母女两人不能再睡一起了,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母女两人感情深厚,出嫁前最后一晚上想要睡一起,能过就过了。

    太子宫中两个司闺,一个姓方、一个姓颜,方司闺是何太后派来的,颜司闺是颜女官的侄女,也是姜微二嫂的堂姐,年前死了丈夫,有庶出的三子一女,她无意再嫁就入宫当了女官。她精通文史、稳重自律,又因其跟姜家天然亲近的关系,让姜皇后点她为东宫司闺,这也是仅次于皇后宫中最高待遇了,颜女官也不过正五品的尚宫。

    两人先给姜微梳头,姜微的头发乌黑浓密,如绸缎般披在后背,一柄牙骨梳放在发端不用梳理就能落至发尾,方司闺忍不住道:“太子妃头发可真好。”她仔细打量着姜微,她一张脸似乎只有巴掌大小,凤眸盈盈仿佛蕴含着两汪清水,清澈见底;唇瓣润泽柔嫩,不见一丝唇纹,浑身皮肤也白腻如脂,完全不见半点瑕疵。方司闺是何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见过的宫妃也不计其数,也忍不住暗叹一声,真是天生的尤物,再大些还不知道要出落的何等倾国倾城,难怪能让太子迷恋至此。

    沈沁在一旁骄傲微笑,她或许别的方面没有阿嫂关心女儿,但在女儿身体上她可以投入很大功夫的,别说头发这么重要的脸面了,就是平时不会被人瞧见的脚她都让人细心保养的。这可不是为了别人,女孩子总要把自己养的美美的才舒服嘛,沈沁一直认为女人要善待自己。

    即便是现代化妆品早上化了到了晚上也会化掉的,更别说是古代的化妆品了,不过太子妃成亲身边可不缺补妆的人,姜微不反感别人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对于加了少许铅粉的白粉也能接受,毕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不了卸妆后多做几次面膜就补回来了,但她坚决不接受有人在自己脸上涂上一大坨没起伏的黄色,这太戳下限了。一番沟通后,众人紧急召来姜凌,有大秦好爹爹挽袖上阵,给女儿在额头画了一朵绽放的牡丹,姜凌给女儿画完牡丹后还不过瘾,无师自通的给女儿在眉间颊间又点缀了些活灵活现的花瓣。

    姜凌的画技是大秦出名的,审美观也是一流的,经他妙手一绘,姜微脸上的妆容一下活了,原本姜微因年纪缘故,穿着褕翟衣感觉年纪有点偏小,这么一来她身上的气势就出来了。沈沁为丈夫拍手叫好,同时双目晶亮看着姜凌,然后姜凌就忙了,因为他亲亲娘子、他尊敬的娘亲和大嫂都让他给自己化妆了。姜恪和姜凛倒是想凑趣亲自给自家娘子化妆,奈何两人个性太稳重,画出来的妆容都没姜凌那么服帖个人的气质,果断被嫌弃了。可怜的姜凌在女儿出嫁的当天,不仅捉刀当了化妆师,还被父亲和大哥记恨上了。

    姜家姜微出嫁前的气氛是欢乐的,姜恪和姜凛也没有出去会客,而是认真的给女眷剪着适合她们妆容额黄的花钿,好吧,他们其实是想一雪前耻来着,谁说他们没有审美观,明明是姜凌这小子太不靠谱了!

    东宫这边气氛就是紧张了,太子殿下在请期后就陷入了焦虑症状态,除了干公事外,他大部分时间就爱捣鼓起东宫摆设了,寻常人家结婚新郎会很忙,太子也忙,他忙一张嘴,底下就数不尽的人替他办事,这份空闲也导致了太子殿下的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比如说宫中给太子殿下准备的寝具都是丝缎为主,但是姜微不喜欢丝绸,她喜欢棉布、麻布,麻布不好染色,姜家准备了好些新婚时期用的细棉寝具,但太子殿下自从看了娘子的陪嫁后,深深得受刺激了,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娘子就养不起,还是男人吗?果断不能让娘子用娘家的东西,姜家做得出来的东西,宫里做不出来吗?于是尚功局忙起来了。

    再比如说眼下大秦上流社会以金银食具为主,但姜微不喜欢,姜九娘子喜欢瓷器,所以太子殿下果断的命人换瓷器,但问题又来了,结婚器具总不能太素雅吧?眼下瓷器都以青白为主,总不能成亲也有这个颜色吧?那怎么办?重新烧。青瓷为底,外面要有喜庆的花色,于是将作监也很忙。

    赵恒的婚前焦虑症把石文静折腾得嘴里长了好几个大口疮,去药藏局讨了好几副凉茶灌了下去才稍好一点,他不停的给自己打气,等小九娘嫁进来了,他的苦日子都到头了,好日子来了,光明就在眼前,这是黎明前的最黑暗的时期,挺住!

    赵恒却丝毫不觉自己换了焦虑症,他正沉浸在自己即将要把胖丫头塞到自己窝里的喜悦中,这几天春风满面,就是看到赵四都觉得他头上那只眼罩摆放的很有型。赵旻这几年给他添了不少弟弟,以前那些弟弟远远的瞧见他衣角就绕道走,眼下大着胆子上前给他说声恭喜,还能得个太子殿下赞许的笑容,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待到了亲迎这一日,赵恒早早的起身,惯例打了一套拳法,浑身出了一身大汗,回头梳洗了一遍,又由小内侍给他慢慢的擦干了湿发,石文静在一旁伺候他进膳,这也是赵恒这一天唯一一顿膳食,下面要进食就要等入洞房后了。今天太子殿下的焦虑症自愈了,午时前一直不紧不慢的在看书休息,换上衮冕后对前来恭喜的属官也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笑容,直让众人赞太子“冠服端严,神情闲远”。

    东宫众:“……”

    等到晡时,赵恒起身由官员簇拥而出,登金辂车至承天门降辂。而此时太极殿外,礼部官员早于前一日在太极殿向西设置御座,太子坐向南设于户牖之间。群臣的休息处也布置好了,朝堂上甚至连鼓乐乐器都摆放好了,尚食依次布置脯肉、豆肉酱……百官如朝礼般候在太极殿外。待晡时三刻,随着侍中安竣一声:“请中严。”典仪率领赞礼者先入就位,吏部、兵部引导群官站于殿外。

    随着安竣的声音,赵旻服通天冠、绛纱袍,乘舆从西方出来,坐上西面御座,百官在赵旻入殿后,也纷纷入殿。

    典仪喊道:“拜。”

    赞礼者承传,百官两拜。

    而后身着冕服的赵恒南面入内。

    “拜。”

    赵恒两拜,然后上台阶,脱舄,上席西,面南而立。

    尚食捧酒而上,走至赵恒西面,面朝东而立。

    赵恒双拜后,接过酒爵。

    尚食又奉上脯肉、肉酱。

    赵恒上席入座,左手执爵,右手取肉脯,将肉铺蘸上豆酱,放在笾、豆之间,然后右手祭酒,起身,走至席西面,面朝南坐下,饮完爵中酒后,放下酒爵,再次起立,两拜后执起放下空酒爵,递于奉御,直长撤下太子席位,然后退回房中。

    赵恒走至赵旻御座前,面东而立,他身量以恍若成人,一身衮冕更显出他尊贵的皇家气度,一套繁琐的皇家礼仪制度由他做来从容不迫,的确称得上“冠服端严,神情闲远”百官忍不住侧目,有个优秀的太子殿下实乃社稷之福。

    赵旻面上不动声色,目光略带复杂的望着这个他忽视已久,但已经在他不知不觉间长大的嫡子,沉默片刻后,他方沉声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臣谨奉制旨。”赵恒应声,两拜后,从西面台阶下,由内侍伺候穿上舄后,出门亲迎。

    百官起身,随着赞礼者一声“拜。”

    众人两拜后,依礼退出太极殿。

    安竣跪奏曰:“礼毕。”临轩醮戒礼毕。

    赵旻双目微垂,掩下了所有情绪,起身离开太极殿。

    赵旻的几位成亲的皇子心情相对复杂,他们成亲那时候可没有如此隆重的百官朝礼,可太子的结婚程序就跟天子大婚只差了半阶而已,亲王婚礼完全不能与之比肩。

    靖王是大哥,一向有大哥风范,“我们都走吧,一会婚礼就要开始了。”他温和道。

    众人点头,靖王不动声色的瞄了四弟一眼,趁着众人不注意低声道:“阿弟,你可累了?是否要休息一会?”

    赵四眯着一只独眼冷笑:“大哥,你放心,我没有废物到这程度。”

    “你这孩子。”大皇子无奈,“你当心身体。”他是真关心亲弟弟身体。

    赵四嗤笑了一声,不说话,他可不能是能关心自己,他都是废人了,对他们没威胁了,他们自然都愿意在他身上体现兄弟情深。

    赵恒出太极宫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暗了,但此时从宫中一路到姜府沿街都点满了火把,行障早已经设置好,黄土铺地,净水洒街,京城的百姓在行障外踮起了脚尖瞧稀奇,毕竟太子大婚可是非常少见的,上一次还是二十多年前呢,也是姜家的女儿,这姜家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太子妃。

    赵恒金辂车前,鼓吹乐队奏乐,前方禁军引路,还有宫侍于前方手持火烛,但这些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毕竟道路两旁的火树银花已经将夜空照的透亮,今日太子大婚,对于整个京城来说就是一个不夜天!

    “来了!来了!”姜府派去查探的人一趟趟的往姜家跑,什么太子出东宫了,太子将降辂至承天门、太极殿祭礼开始、太子朝这里来了……皇宫离姜府并不远,众人一听说赵恒已经出发了,连忙准备了起来。

    这时迎春正拿着一小盏炖得嫩嫩的蛋羹小口的喂着姜微,姜微今天吃的不多,尤其是水只是在她嘴干的时候让她略略润唇罢了,毕竟一会她还要举行同牢礼,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要是出了一点差错,真是被人一辈子嘲笑,所以王夫人只让人炖了一盏蛋羹给她垫垫肚子,这对胃口一向很好的姜微来说绝对是个折磨。

    迎春听说太子已经出发了,手一抖,沈沁道:“不急,太子入门还有不少礼节,肯定还有不少时间,慢慢喂。”

    迎春点头,她从小就在姜微身边伺候,那种大礼她没学过,但看也看了不少了。

    姜微可以在房内慢慢吃东西,最后补一点口脂就好了,但是男人就必须先出去了,太子大婚,姜府但凡有品阶在身都穿了朝服,在姜府大门内面向西而立。女眷则站在姜微所在的东房外,面向东站立。

    对于寻常亲迎礼,还会有娘家人的下马威或者对新郎多有阻拦,但面对身为皇太子的女婿,这种风俗显然是不行的。姜府所有人按着辈分,依次着公服恭候太子亲迎,细瞧去人群中着朱服紫者不在少数,青绿公服更是比比皆是,站在幔帐外的百姓接忍不住惊叹,也就这样的人家才能养出太子妃吧。

    奏乐声渐响,赵恒驾金辂车而至,待到大门出,自有礼官替他把车停在西面车头向南安置好。

    左庶子跪奏迎太子降辂,赵恒下车后,姜府已经摆好几筵。

    “请就位。”左庶子的话让赵恒面向东而立。

    傧者走大门内走出,行礼,请示。

    赵恒望着姜府大开的大门,想着里面的人,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以兹初昏,某奉制承命。”

    他的话由左庶子传给傧者,傧者再入内告于姜恪。

    姜恪肃容道:“某谨敬具以须。”

    傧者再次外出,告于左庶子,左庶子在传给赵恒,得到赵恒应声后,两人再次传话。然后傧者入内,引姜恪等人于门外东位,众人面向西两拜,赵恒答礼两拜。

    然后姜恪揖礼迎赵恒入内,掌畜者将大雁递于左庶子,左庶子在给赵恒。赵恒执雁而入。众人进内门后,姜恪道:“请皇太子入。”

    赵恒推让:“某弗敢先。”

    姜恪再次请赵恒入内。

    赵恒再次推却:“某固弗敢先。”

    姜恪做揖继续相让,这时赵恒才由门左侧入内,姜恪从右面入内。等在姜微门外的女眷纷纷给赵恒行礼,赵恒作揖还礼。

    等到了台阶上,两人再次上演了入内门三请三让的那一幕,不过这一次在姜恪作揖后,赵恒还礼,然后姜恪上东阶,面向西。赵恒正在正门,面向北跪下,放生大雁,两拜后,下阶离去,姜恪站在台阶上并不下台阶相送。

    姜微站在房里,看着这一幕,这是周礼的内容,她很小的时候就学过了,她一直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幸好用这种礼节的地方不多,可眼下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礼仪也不错,说不定还能拖一点时间?姜微一直在安慰着家人,装傻不懂结婚后的情况,其实她怎么能不知道婚前和婚后不同呢,只是家人已经够担心了,她不想加重她们的忧虑,别的不说,至少她以后再也不能想见阿娘见阿娘了。而且见到阿娘后,想到还要跟爹娘行君臣之礼……姜微低下了头。

    “太子妃?”颜司闺轻轻的碰了碰姜微。

    姜微抬头,赵恒已经离开了,她应该走了,她在傅姆和紫苏的扶持下出门,她没有傅姆,就由方司闺暂时代替,太子妃的厌翟车已经停在门外,司则前方引路。

    姜凌入内,面向西对女儿道,“必有正焉,若衣花。”他说话语气很是正经,但是目光却似乎隐约有闪光,“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今天以后乖乖就是别人的媳妇了,真是好舍不得,思及此姜凌对那个抢走自己女儿的混蛋更看不顺眼了。

    沈沁眼底泪珠已经在打转,但还是将五彩丝绳和佩巾结在姜微身上,“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姜微嘴动了动,还是没说话,由女官走到了厌翟车后,赵恒察觉到了姜微兴致不高,他瞄了一眼后面神色怅然姜家长辈,知道胖丫头一定是舍不得离开了,他垂目握着她的手。

    女官们瞪大了眼睛,这于理不合。

    “微微,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赵恒低声道。

    姜微看着他认真的脸,脸上露出了笑容,“嗯。”

    赵恒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绥绳递于姜微,傅姆没有接过绥绳,推辞道:“未教,不足与为礼。”说罢扶着姜微踩着小几登辂,然后再给车上遮尘障。赵恒驾着厌翟转了三圈后,让驭者代替自己驾车,他自己出大门登上金辂回宫,厌翟尾随于后,待两人都出门后,姜氏族人尽出,为太子妃送嫁。

    厌翟车中,颜司闺帮着姜微补妆,又对姜微道:“小九娘可不能哭,一哭妆容都花了。”

    “嗯。”姜微应道。

    颜司闺怜惜的看着她,还是孩子呢,难怪姜家会舍不得。

    这时候天已经全暗了,但道路两旁的松明灯亮如白昼,尤其是东宫火树银花灯上面摆放满了儿臂粗的红烛,其中还掺杂了珍贵的奇楠,东宫一片云雾缭绕,来往之人皆是锦衣华服,恍若仙境般。

    靖王妃(大)、韩王妃(二)、相王妃(三)、益王妃(四)都已经到了东宫,这时候帝后是不会在场的,她们的妯娌倒是可以参观同牢礼。四人同样也是穿着亲王妃诰命服,太子妃是褕翟,她们是翟衣,东宫侍从们在四人面前摆放了各种食水点心,她们当然不可能去沾,眼下这时候肯定不是吃东西的好时节。

    高敬德、石文静和颜女官已经忙得一身大汗了,太子和太子妃的两顶帷帐已经搭好,太子御幄在内殿室内西厢,太子妃是设在内殿室外的阁道的东面,里面都铺好了双层茵席,屏障也摆放好了。两人举行同牢礼在内殿举行,太子席设在西侧,太子妃设于东侧,馔食也已经一字排开,宫侍们皆垂手立于殿内,等待主人进入。

    直到小内侍跑进来通传后,众人才紧张了起来,随着鼓乐声渐进,金辂和厌翟两人先后缓缓驶入东宫,宫侍们连忙上前迎接。四名王妃也起身相迎,随行的还是诸多宗室女眷,这时候不管时候都会有一种近乎严苛的目光评价着快要降辂的赵恒和姜微,尤其是姜微。

    左庶子跪迎赵恒下车,司则迎姜微下车,执扇捧烛的侍从簇拥两人进入内殿,赵恒身量已经颇高,姜微虽比年幼期拔高不少,但跟赵恒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是她面带浅浅的笑容,从容不迫的尾随在赵恒身后,丝毫没有因为众人目光的打量而有丝毫的不自在。

    “咦?太子妃面上的额黄看着好漂亮。”

    “可不是呢!那花钿也贴得正合适,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

    “真不愧是皇后的侄女,你今天见了皇后脸上那花钿了吗?可真漂亮。”

    “是啊。”

    宗室女眷们议论纷纷。

    赵恒款步走在前方,他走得不快,他很清楚褕翟到底有多不方便,即便是姜微身边有不少人,两人待台阶上站定,赵恒拱手朝姜微作揖,姜微回礼谦让,然后赵恒才踏入西阶进入内殿,姜微尾随其后。这是时下贵族夫妻真正的相处方式,只要一方想要,这两人完全可以没有任何身体接触,哪怕一句话都可以由下人代传,所以越是讲究礼仪的大家族,就越不容易出恩爱夫妻,这种繁琐之极礼仪实在是婚姻的大杀器,妥妥的冷暴力。

    进入殿后后,两人各自入座,司馔奉上各种馔食,蘸了肉酱韭菹的脯肉、黍米、带着骨头的肉食……依次摆放在两人食案前,每一样食物都有固定的摆放位置,连取食物的法子都有特定的姿势,当馔食全部摆放完毕,宫侍奉上巾帕等物,伺候两人进馔食。

    这种完全依照古礼制作的食物味道并不可口,就如姜微怎么都吃不惯韭菹一样,肉酱也只能算一般般,她更喜欢吃自己庄上制作的菌菇牛肉酱,那味道更可口,幸好馔食也只需要浅尝辄止。

    赵恒一天礼节下来,早已不耐烦,他威胁的目光望向司馔,示意她加快节奏。司馔得了太子的暗示,连忙起身面北请进酒。

    司则领命应声。

    东宫两名司馔洗手后清洗酒爵,然后将酒倒入酒爵内,执爵而立。

    姜微和赵恒同时起身,双拜后接过两位司馔递来的酒爵,然后再次落座,饮下爵中酒。司则接过两人的空酒爵,放入筐中。司馔再次洗酒爵、进酒,姜微和赵恒喝下,第三次司馔不用酒爵装酒,而是递来了卺酒。

    同饮合卺酒后,司则全部退至东阶,洗爵,斟酒、跪拜。赵恒和姜微答拜。司则坐下,取过酒爵饮下后,下拜后执爵下阶,将酒爵放入筐中。两名司馔撤下馔食,由司则伺候赵恒入寝殿换下冕服,穿上袴褶,姜微则入了帷帐,同牢礼算是完了。

    皇太子大婚,肯定没有人来闹洞房,但姜微处还是簇拥进了一堆女眷,为首正是靖王妃羊氏,姜微起身,众人朝太子妃行礼,姜微回礼。大家客气而恭敬的向姜微祝贺,姜微含笑道谢。

    靖王妃含笑说:“太子妃累了一天,还是让她先休息一会吧。”

    众人皆低低的笑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几许暧昧的揶揄。

    姜微只是含笑,脸上不带半点羞涩,众人看得惊讶,真不知道她是喜怒不惊,还是不经人事,十二岁也不算小了,但这份涵养的确够格。

    其实她们真误会将为了,而是这娃真没听出来她们说这个话已经是在跟她开有颜色的玩笑了,她觉得自己真累了一天,巴不得大家马上全走了,好让她脱了礼服洗澡。

    碍着姜微的身份,大家只在姜微面前露了一个脸,就纷纷退下了,帷帐中就剩下姜微,赵恒他换了衣服去宴客了,今天他可比姜微忙多了。

    这时素影含笑走来,“小九娘,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你先去梳洗吧。”

    “嗯。”这时候方司闺已经识趣的退下了,房里全是家里的丫鬟了,姜微心情一下子舒缓了许多,迎春、半夏给她脸上涂了茶籽油,用细软的棉布一点点的给她卸妆,姜微将脸洗干净,洗了个澡,还敷了一个面膜,保养下今天饱受创伤的脸上皮肤。

    等她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白芍问:“小娘子,你想吃点什么吗?”

    姜微摇头,饿过头了,不想吃,而且晚上吃东西也不好。

    白芍也不强求她,丫鬟们已经铺好了床,姜微看到床铺就感觉困意了,想着赵恒还没回来,就没上床,坐到了一旁等着赵恒,但是脑袋还不是不住的往下垂。紫苏看得心疼,“小娘子,你先睡吧,等五郎回来了,我们叫醒你。”

    “嗯。”姜微揉着眼睛,头往床上一靠就睡着了。

    赵恒在外面应酬的时间并不久,他平时脾气就不算和善,更谈不上礼贤下士,众人也不敢过分的打趣,他喝了几盅酒后就回房了,一想到马上就能跟胖丫头在一起了,他步履都轻快了许多。回到东宫后,他没有马上回房,而是先换衣梳洗,等一身清爽了才走入房内。

    宫侍见他进来了,忙起身相迎,紫苏想要推醒姜微,被赵恒阻止了,他挥手示意众人下去,紫苏略一犹豫,就退下了,她倒是想在门外守着,毕竟小娘子临嫁前家里夫人再三吩咐,小娘子还小,千万不能让五郎伤了她,那么多媵妾姜微以为是摆设,姜家可没人当是摆设。

    但是石文静怎么可能让她在外面碍事,对素影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就拉着她下去了,“陈掌事——”紫苏皱眉想说话,素影却压低声音道:“紫媪,太子平时最不喜欢有人在外面伺候,小娘子跟太子都是夫妻了,太子这么疼小娘子,怎么可能会伤了她呢?”

    紫苏蹙眉,素影委婉的提醒,“小娘子也知道的。”姜微不爽了都能砸赵恒,要是赵恒真胡来,她肯定要哭闹的。

    紫苏勉强点了点。

    赵恒进房后没有叫醒姜微,只是侧身躺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睡颜半晌后,满足的笑了,在她脸上印下一吻,然后又觉得不过瘾,又亲了亲她的嘴。

    “唔——”姜微眨了眨眼睛,迷瞪瞪睁开了眼睛。

    “醒了?饿吗?要吃东西吗?”赵恒丝毫没有吵醒她的愧疚。

    姜微刚睡醒,神智还没有彻底清醒,“困——”长长的睫毛柔柔的扇着,玉白的肌肤透着可爱的红晕。

    赵恒亲了亲她额头,哄着她,“你继续睡。”

    “嗯。”姜微合眼又睡了,两人又不能洞房,这么累当然要休息,说话可以明天说。

    赵恒看着胖丫头果然一合眼就又睡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挑,眼底漾出一片氤氲,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小丫头身体软绵绵的,但不像小时候那么肉肉的了,赵恒不满的嘀咕了一声,以后要把她喂胖一点,胖丫头就是要胖一点才好看,现在丑死了。

    二月的天气,晚上还带着凉意,赵恒又没让人准备厚实的被褥,姜微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就巴到了赵恒身上,赵恒闻着她身上甜甜的奶香味,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胖丫头终于他的了,一天婚礼下来,赵恒也很累了,但是在入睡前,他还要做一件事——赵恒伸手小心的解开她的睡衣,姜微的身体还只有两团很小的隆起,但她浑身肤质玉白,不带半丝瑕疵,仿佛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娃娃,赵恒看了半晌,好奇的轻轻碰了碰那团小小的隆起,以后真会长大吗?

    姜微不舒服的动了动,发育期的女孩子,胸部是非常敏感的。赵恒心虚的缩回了手,把她搂在怀里顺着背,看着她没醒来的迹象后,才顺着姜微的脖子把她浑身上下都亲了一遍,自我感觉在胖丫头全身上下印满印记后,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她入睡。

74热闹的早晨

    太子大婚,主人可以毫无负担的安睡,作为下属是必须不能睡死的,石文静、紫苏这天晚上就是和衣入眠的,而其他一些负责烧热水、准备朝食、打扫卫生的人几乎都是整夜不睡的。

    刚过丑时,专门负责太子和太子妃衣服的女官掌严就起身了,领着两名小宫女将一会赵恒要穿的衣服展开熏香。赵恒好奇楠,熏衣大多也只用这种香料,秦人爱香,无论室内还是熏香都要带香,但大多都用合香,像赵恒这种只偏爱一种香料的比较少见。

    给赵恒熏衣的女官也是伺候了赵恒十来年的,对他的喜好十分熟悉,她将香料放入香炉,又在香炉上盖了一层清透的素纱,阻止香炉中的炭气染在衣物上,眼下已是阳春三月,晚上还不算太冷,最难熬的还是寒冬腊月,在没暖炉的耳房里熏衣,那才是折磨。幸好东宫掌严有三人,三人可以轮值。

    掌严将素纱中单置于香炉上,搓了搓手,正想喝盏热茶,却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她寻声望去却见太子妃的陪嫁侍女也进来了,三人起身,小宫女喊了一声“降香姐姐”,掌严却只是对她们淡淡一笑。太子妃入宫带了不少陪嫁侍女进来,皇后宠爱太子妃,将这些人都划成了宫女,这些人原本只是姜家的奴婢,奴婢是没有姓的,故宫人只称呼其名,这等奴婢又怎么能跟身为良家子的她们比肩。能当女官的,都是识文断字、家世良好的女子,肯定看不上这些原本为贱籍的丫鬟。

    降香似乎没察觉掌严的冷淡,只柔声道:“以后太子妃的衣物就由我等来处理,不劳烦掌严。”赵恒有洁癖,姜微也有洁癖,她的衣服全是有几个近身侍女轮流熏香的,比起赵恒的单一喜好,姜微更偏爱合香,而且她的熏衣香大部分都是自己调得,她绝对要比赵恒好伺候多了。

    掌严不置可否。

    降香说完又停顿了几息,也没等掌严有反应,就便捧着小娘子的衣服离开了,熏衣肯定要分开,不然香味就窜了。

    “降香姐姐,这些东宫女官可真傲气。”帮着降香一起熏衣的小丫鬟气嘟嘟的说,她们随小娘子入宫后,就发现了宫里那些宫女和女官对她们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良家子怎么了?她们没入宫以前哪有她们过的那么舒服。

    “咱们是奴籍,那些都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降香倒是很看得开,她们都是姜家的世仆,属贱民,跟平民出生的女子身份上有天渊之别,更别说宫里那些女官大部分都是读书认字的官宦人家女子,更是清高自持。

    “良家子又如何?那些人认得字怕是还没我们多呢,更别说跟降香姐姐比了。”小丫头嘟嘴道,姜凛是近朱者赤的信奉者,姜微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任何近身伺候姜微的人都经过严格筛选,读书认字是必要,认字方能知礼。姜微平时在家里无聊的时候偶尔也好为人师,教导的对象就是伺候自己的那群侍女,所以姜微身边的侍女都认字,包括林熙给的那群女兵。

    “你忘了小娘子说过的话了。”降香浅笑,取出熏香滴了几滴在水中,水下铺了一块竹炭,让炭火慢慢的炙烤着香油,柔美的芳香随着降香的话缓缓溢出,“瓶子里的水要是满的,怎么晃它都稳稳的,只有半瓶水才会晃荡不休。”

    “姐姐说得对。”小丫鬟吃吃的笑了。

    降香摸了摸她的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再去睡一会吧。”

    “我不困,陪姐姐说说话也好,反正这里也舒服。”小丫鬟烧了两块炭在手炉里,同降香一个人一个,“陪姐姐熬回夜班,回头还能多拿几个铜钱呢!”她笑嘻嘻的说,值夜班是有额外补贴的,大家都愿意值夜班。

    降香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寅时。这时东宫大部分人都起身了,紫苏和石文静也穿戴完毕,降香和掌严两人端着熏好的衣服,同两人一起悄声入了寝殿,外间已经点了一盏小灯,宫侍们正有条不紊的准备着盥漱器具。

    突然殿中响起“咚”的声,似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紫苏和石文静下意识的就要进去,却听到赵恒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胖丫头,你搞什么?”声音中带着困惑和几分摸不着头脑的怒意,任谁睡的好好的被人踢醒都是一件很生气的事,如果做事的人不是姜微,赵恒早让人拖出去打死了。

    “你还问我为什么?”姜微气呼呼的望着赵恒,“你这变态!大色狼!”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被同样光溜溜的人紧紧抱着都不会淡定的。

    “我们是夫妻了,这有什么?”赵恒不以为然,姜微没把他踢下床,他只是一只脚砸到了床下的地板上,太子殿下微怒的拉过她,“下次再胡闹,我就教训你了!”

    “你不要脸!”姜微挣扎了起来,这人太过分了,哪有趁人睡觉的时候脱光自己衣服的,姜微伸手去摸自己的衣服,但她的睡衣早被赵恒丢到床下去了。

    赵恒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再乱动,我就真不要脸给你看。”

    姜微立刻不敢动了,赵恒教训她道:“出嫁从夫知不知道?哪有人新婚第一天就踢自己夫君的?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真是无法无天。

    姜微怒道:“谁没事把人衣服都脱光的!你才胆子大呢!”说罢脚朝着赵恒腿踢去,她要把他踢开,这样太危险了。

    两人都没穿衣服,姜微不动还好,一动两人肌肤相亲摩挲,姜微没感觉,赵恒正好年少气盛的时候,哪里受得住,直接抓住了她的腿,身体往里面去,这举动可把姜微吓坏了,“你想干什么!”她身体下意识的往里面缩,却被赵恒另一只手紧紧扣住。

    紫苏在外面听得脸都白了,“五郎!”眼看就要冲进去,被石文静死死的拉住。

    “滚!”赵恒不耐烦的喝道。

    石文静连忙示意众人退下,应是把紫苏拉了出去,紫苏怒道:“你放手!”

    “紫媪,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夫妻了,他们想做什么还不是天经地义的。”石文静道,“我们当下人的还能违背主子不成?”她冲进去找死没关系,他要是真让她冲进去了,他也该死了。

    姜微抓起枕头砸赵恒,“你放手!放手!”

    “微微别动。”赵恒额头上汗都出来了,空出一手抓掉了她的枕头,“我就抱抱你。”

    “你快起来。”姜微快哭了,他明明说好要等她满了十五岁再说。

    赵恒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安抚她,“马上就好,就等一会。”

    “你真不乱来?”姜微不信任的看着他。

    “当然不会。”赵恒保证,“不然昨晚你能睡这么早?”

    赵恒的话让姜微放松了些,赵恒感觉掌下的温软的肌肤渐渐松开,他满意的摩挲亲吻着,“微微你身上用了么香料?好香。”胖丫头喜欢喝牛乳、羊乳,还喜欢用来洗澡,身上奶味一直没退过,一直被赵恒称之为乳臭未干,但赵恒现在细闻发现她身上还有其她的香味。

    “就是按摩香油的味道。”姜微被他摸得浑身发痒,又不管乱动,“你别摸,痒——”

    赵恒轻哼了一声,报复的咬了她脖子一下,“不解风情的笨丫头。”

    姜微气得想拧他,但又怕惹了现在的他,万一他从半禽兽变成禽兽怎么办?她忍着气软语说:“阿兄,你起来吧,时间不早了。”

    “我们又没什么事,有什么好早起的。”赵恒细细的啄吻着,口感又软又嫩,真好,赵恒亲上瘾了,她喜欢喝牛乳也就喝吧,这样嫩嫩挺好的。

    姜微暗暗磨牙,这人居然把口水涂在自己身上,讨厌死了!好容易忍到他放开自己,抓起自己的枕头,狠狠的往他脸上一丢,赵恒的枕头已经被她丢了,“你这变态色狼!”她要跟他分房睡!

    赵恒早上起来啃了一顿,心情好的很,被砸了也不介意,眼见她要下地,一把拉住她,“地上凉,别下去了。”

    姜微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睡衣,看到那团成一团丢在地上的睡衣,姜微纠结,这衣服还能穿吗?

    赵恒拉下了帐子,敲了一下床头的玉罄,清脆的声音响起,石文静听到玉罄声,才让降香和掌严入内,紫苏已经被人劝下去了,素影找她谈心去了。众人一入内就看到了丢在了地上寝衣,降香面带忧色,女官和宫女却面不改色,将干净的寝衣放在床边,然后就退下了。降香和丫鬟面面相觑,饶降香再沉稳都有点琢磨不透现在的情况了。

    “都退下。”赵恒下令。

    降香跟着一起退下,赵恒把寝衣递给姜微,“走吧。”

    “去哪里?”姜微有点跟不上他思维了。

    “你不要梳洗吗?”赵恒领着她去后殿的浴室,这是照着姜微的要求做的浴室,但就只要一个大浴池,里面放好了热水。

    “怎么就一个?”姜微不满的问。

    赵恒早就下了浴池,舒展着四肢,大度的说,“放心吧,我不嫌弃你的。”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跟人共浴,也就胖丫头有这殊荣了。

    姜微原本也没多想,可赵恒的态度让她不爽了,哼了一声,“我嫌弃你!”她才不要跟他一起洗澡。

    “你说什么?”赵恒脸一沉。

    “你脏死了。”姜微转身就往外面走,他还把口水涂自己身上!姜微琢磨着,她是不是让降香给自己弄个木桶进来,她洗桶浴好了。

    后面“哗”一下水声,赵恒气急败坏的从浴池里起身,“胖丫头,你给我站住!”

    姜微理都不理他,直接往外面走。

    赵恒一箭步上前,抓住了她,“你再说一遍!”他双目冒火的问,她敢嫌弃自己脏!他还没嫌弃她身上全是奶味!浴室里早已被人点好了灯,亮如白昼,赵恒劲瘦的身材显露无余……

    “色狼!”姜微看到了某样不该看到的东西,尖叫一声,脚再次踢出,赵恒下意识的一避让,但是太子殿下忘了这是浴室,他脚下还有一摊水迹,脚底一滑,整个人顿时一晃,他一惊,忙松开姜微的手,刚稳住自己,却见姜微一脚落空,踩在水迹上,脚一滑眼看整个人就要往水池扑去,赵恒连忙伸手去拉住她——

    “扑通——”两人同时掉进了水里。

    ……

    不得不说太子和太子妃新婚第一天的早上过的还是非常热闹的。

    等两人顶着一头湿发,由宫女伺候着用膳的时候,已经快卯时了,姜微一看时间不早了,吃了一小碗小米粥就放下了,赵恒惊讶的问:“你吃完了?”

    赵恒早膳的膳食种类很丰富,他是纯肉食动物,早上起来就要大口吃肉,连粥都是肉糜粥。

    “时间不早了,你想什么时候跟阿姑去请安啊。”姜微气急,都是他!明明她让阿姆寅时就叫自己了,没那些事,她现在早就出发了。

    “阿娘这会也刚起身,你急什么。”赵恒嗤笑一声,胖丫头果然越来越笨了,来宫里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阿娘的起居作息。

    “但是——”姜微还想说话,却被赵恒手一伸,把她抱在怀里,舀了一勺肉粥喂她,“放心吧,我时间都算好的。”

    姜微将信将疑,看着那勺肉粥,嫌弃的扭头,“我不吃。”她不喜欢早上吃油腻腻的东西。

    赵恒却以为她在嫌弃自己吃过了,“不行,一定要吃!”太子殿下彻底怒了,他都没嫌弃她,她敢嫌弃!

    “我就是不吃!”姜微也恼了,这人真讨厌,干嘛逼自己吃不喜欢的东西!

    “你不吃我们就不去了!”赵恒跟姜微扭上了。

    “你不去就不起!我自己去!”姜微怒气冲冲的往门外跑。

    “你给我回来!”赵恒气得跳脚。

    石文静神色木然的示意众人跟在他们后面。

    “紫媪,你看太子不是对小娘子很好吗?”素影站在窗前看着小两口打打闹闹的样子,含笑回头看着紫苏。

    紫苏忧心道:“可是太子这样——”她总担心太子会伤了小娘子,不行,她要回去跟夫人说一声。

    “紫媪,小娘子都已经嫁给太子了,两人都是夫妻了,他们夫妻间的事自然由他们夫妻来解决。”素影道,“太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样是让小娘子为难。”素影敢保证,紫苏如果对两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话,过不了几天她就可以被人抬出去了,太子明面上肯定不会动她,但在东宫他还不怕没法子收拾她。素影也是不想让姜微伤心,才来劝紫苏的。

    紫苏看着太子追上小娘子后,两人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娘子也不跑了,两人又手牵手的往椒房宫走去,貌似和好了,“真是一对小冤家。”她喃喃道,她原以为太子忍不住跟小娘子圆房了,眼下看小娘子这样,应该是没圆房吧。

    素影笑而不语。

    赵恒拉着姜微的手,往椒房宫走去,一边走一边抱怨,“我都是丈夫了,我不嫌你,你有什么好嫌我的?”

    “我哪里嫌弃你了?”姜微不情愿的被他牵着手,要不是不想让人看笑话,她才懒得理他,你把口水涂我身上我都没说什么,我哪里嫌弃你了。

    “那你干嘛不吃我的粥?”赵恒指控道,夫妻不就应该亲密无间吗?还想跟他分房睡,她做梦!不,做梦都不行!

    “我早上不吃肉,你不知道吗?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姜微指责说,她明明只有九点那一顿正餐才吃肉,其他都吃素。

    赵恒语塞,他早忘了,胖丫头没嫌弃自己,他心里还是挺爽的,但嘴上还是道,“早上不吃肉,难怪现在变得那么丑。”赵恒一点都不喜欢胖丫头现在这模样,走到哪里都有人忍不住看她,这么丑还有人看,真是的!

    “你——”姜微拳头握紧了,要不是碍着现在是外面,她又想揍人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嫌你丑。”赵恒握着她的拳头说。

    “真是多谢太子大度。”姜微皮笑肉不笑的说。

    “太子、太子妃。”温和的声音响起。

    赵恒、姜微怒容一敛,两人脸上同时浮起了淡淡的、亲切有礼的笑容,寻声望去,就见四位皇子妃正相携走来,说话的是大皇子妃羊氏。

    赵恒大婚,昨晚赵旻是歇在椒房宫的,一大早四位已经搬出皇宫的皇子都携妻入宫给帝后请安,所以赵恒说时间足够,因为他们只需要去椒房宫就能见到帝后了,再由姜长晖领新婚夫妻去给两宫太后请安。

    四位皇子妃走到赵恒面前后,给太子、太子妃行礼。

    赵恒对她们略一颔首,“诸位王妃不必多礼。”他从来不称呼四位为嫂子,一向直呼她们的封号。

    姜微也夫唱妇随,对四人含笑还礼,有赵恒在轮不到她来出头。

    高敬德早早的就在宫门口看着两人了,眼见两人进来了,忙令人去通传,又上前迎两人道:“五郎、小九娘,你们来了,圣人和皇后在里面。”

    “阿姑可有等久?”姜微小声问。

    “没有,三娘也起身不久。”高敬德笑眯眯的说。

    姜微松了一口气,由高敬德领路往里面走。

    房里姜长晖正比对着一对耳珰,犹豫改选红宝石还是红珊瑚。

    赵旻再一旁悠然饮茶,“一样的颜色,款式也差不多,有什么好挑选的?”他这几天一直留宿皇后宫中。

    姜长晖抬眼,“哪里一样了?明明一个是红宝石,一个是红珊瑚。”

    “……”赵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反正她最后总会选出来的。

    “三娘,五郎和小九娘来了。”颜女官接到通报欣喜的进来说。

    “快让他们进来。”姜长晖随意挑选了一对耳珰让簪子上一挂,笑眯眯的让儿子、儿媳妇进来,看到小两口手牵手进来的时候,脸上笑容更甚。

    赵恒和姜微下跪给两人请安。

    赵旻简单的勉励了两人几句,告诉他们日后要恩爱的套话后就让人赏了一些东西下去,而姜长晖就说了一句话,就让两人起身了,招手示意姜微过来,关切的问:“昨晚累坏了吧?”那么繁琐的礼节,她年纪还小,哪里撑得过来。

    “没有。”姜微说,礼服是挺重的,可她平时锻炼也不是假的,能扛得住。

    “结婚那么大的喜事,太子妃就算再累也觉得不累了。”二皇子妃杨氏笑盈盈道,她这话说的挺对的,但语气听着就怎么都不是味道。

    姜微只是微笑不说话,她是新媳妇,少说话总不会错的。

    一般来说,皇后宫里不大可能会出现这种皇子、皇子妃聚集在一起的情况,唯一的例外就是太子、皇子婚后第一天,这也算是让新妇认一下家中的亲戚,当然对于王妃来说,那是按着长幼排序一个个的见礼,对于太子和太子妃来说,那就是所有兄弟姐妹都上来给他们见礼。

    赵恒是大摇大摆的让几个年长的、有些甚至可以当他爹的兄弟给自己见礼,他一向目中无人惯了,姜微矜持些,对于年长的几位都还了一个半礼,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至少面子上人好看了些,赵旻也觉得这儿媳妇涵养还算不错,尤其是姜微对上独眼的赵四时候,神情更是波澜不惊,让赵四对她咧嘴古怪的笑了笑。

    见礼完毕,赵旻领着一群儿子浩浩荡荡的走了,年长的随赵旻一起去上朝,年幼的去学堂上学,再小一点的就被乳母抱下去玩了。而几个大小公主、王妃们则随着太子夫妻一起去给两宫太后请安。

    至于那些后妃,姜皇后认为我儿子结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都不用来请安了,所以包括后宫分位最高的安贵妃在内,今天都在自己宫里。当然安贵妃也不愿意去,她贵妃是内命妇中的一品,但太子妃和皇后一样,都是超品的,难道她还要给两个奶娃娃行礼不成?贵妃再贵,也是妾,哪怕这妾有了朝廷的诰命,也嚣张不到太子面前,眼下可不是后世嫡子要为庶母服丧的时代。

    姜皇后带着众人是去安太后宫中,何太后、南平长公主也已经到了,何太后看到赵恒两人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等着赵恒两人给她和安太后请安后,她就连声让两人起身了。

    南平以帕掩嘴笑道:“太后可真是疼爱五郎和五娘。”南平叫安太后一直是阿娘,将安太后以前是太妃,现在是太后。姜微排行第九,但嫁了赵恒就应该按着赵恒的排行了,赵恒给了南平一个肯定的目光,宫里那么多公主,也就这个公主最有眼色。

    眼下那么多女眷,赵恒已经成年,不便久留,说了几句话后就退下了,他一走气氛更是和乐不少。

    何太后笑盈盈的拉着姜微的手问着她嫁进来后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老人家仔细的打量着姜微,见她眉宇间沉稳了不少,满意的点头,看来嫁了人就懂事了。姜微和赵恒说满了十五岁圆房,那是姜家和赵恒私底下商议的事,对外可没说过,毕竟十二岁嫁人的也不是没有,何太后担心的只是姜微现在还不能生育。

    姜微说道:“宫里挺好的,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杨氏凑趣道:“我们太子妃可是皇后的亲侄女,打小在宫里长大的,到了东宫当然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姜微抬头瞄了杨氏一眼,赵恒的几个嫂子她见过但相处不多,只知道杨氏是个活泼的,可没想到这么活泼,她难道跟自己有仇不成?这话说的好听,可细想她是阿姑的侄女,要住也是住在椒房宫,跟东宫有什么关系?她是想说自己跟赵恒婚前有奸|情吗?

    何太后却没理会接杨氏的话,只笑着对姜微说:“以后要是五郎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给你教训他。”

    “好。”姜微璨然一笑,根本没把这句话当真,她从小跟人打架都不告诉大人的,告诉了大人只会坏事,更别说是夫妻打架了,姜微以前虽没结过婚,可也知道夫妻吵嘴,私底下翻天都行,千万不能告诉大人,一告诉大人就全毁了。再说何太后是赵恒亲奶奶,又不是她亲奶奶,果断告状也要找大耶耶去。

    姜长晖只笑眯眯的看着姜微,杨氏的话大家都听出意思来了,但姜长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就替侄女出头,她也不需要。

    何太后和安太后年纪大了,同众人说了一会后,就各自回静房念佛去了,姜微倒是下意识的想跟姜长晖回去,却被身边的女官拉了下,小九娘你可不能跟皇后回椒房宫了,太子还在宫里等你呢。

    姜长晖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好笑的对侄女道:“你先回东宫,等五郎上朝了再来找我。”

    “好。”姜微点头。

    姜长晖顿了顿,趁人不注意悄声问:“五郎有欺负你吗?”

    “没有。”姜微斩钉截铁的说,早上起来就跟赵恒打的滚水里的去丑事坚决不能说。

    姜长晖将信将疑的看着侄女一眼,这语气太肯定,反而让她有些疑惑了,不过看起来真不像是受欺负的样子,她拍了拍侄女的背,“先去吧。”

    “嗯。”姜微心里想着,要不要分房呢?夫妻分房貌似影响感情?但是不分房她总觉得好危险,万一又被脱光光了怎么办?姜微纠结了,结婚果然好麻烦。

75被骗的姜微

    安太后等众人退下后一直怏怏不乐,南平看出了她的心思却不点破,只笑道:“阿娘,这念佛不过只是个消遣,那需要日日当真,莫念坏了身子。”

    安太后淡声道,“我老婆子一个了,不念佛还有什么消遣?”她忍不住暗忖如果她儿子还没有死,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怎么会没消遣呢?你现在是宫里最大的,想玩什么、吃什么还有人拦着你不成?下面儿孙也长大成人了,更不用你操心了。”南平说。

    “我哪有那个资格操心?”安太后冷笑,“眼下这宫里都成姓何姓姜的了。”当初大秦立国的时候安家和赵家是比肩的,何来姜家占位的余地?何家更是罪臣之后,“咱们家为赵家死了那么多人,你祖母连你姑姑都舍了,就是为了救你阿耶,现在却……”

    “阿娘,你这话也就在这里说说,外头就算了。”南平打断了安太后的话,“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提这些有什么意思。”她还是安家的外孙女,听着这话也觉得不舒服,要是让赵家其他人听见了,还不知道有什么想法呢?打天下本就牺牲,赵家也死了不少人,安家会死那么多人是因为他们坚持要当太|祖身边的亲卫,这亲卫本来应该是赵家族人当的,但安家坚持,太|祖看在安风的份上也允许了。后来□□被人伏击,亲卫损伤了大半,才救下了太|祖,太|祖感念恩德,把阿娘许给了父亲当太子妃。

    哥哥走了,阿娘坚持要让安清当太子妃,父亲不愿意,但也默认了,后来安家自己闹出那么大的事,损了那多人,换了别的家族早夷全族了,父亲还是手下留情了,甚至还让安清当了太子良娣,这后路是安排的好好的,有了几个皇子当支撑,安家怎么都能保上几世平安了,他们还想如何?难道真要他们赵家把皇位拱手相让不成?但这话南平不好说,阿娘现在已经够气闷了,再说这个就是刺激阿娘了。

    “可你看看姜长晖,太子结婚,把你表妹就关在宫里,你表妹怎么说都是贵妃……”安太后不服气的说。

    “五郎成亲跟安清有什么关系?”南平不解,“她不是贵妃吗?”

    “那当初三郎和姜长晖成亲,怎么何氏也在场?”安太后负气道。

    “……”南平无语,何太后怎么说也是赵旻亲娘,赵旻又册封了太子,成亲她当然可以到场,但安清算什么?阿娘这不是无理取闹吗?“阿娘,最近安清是不是来找你说话了?”南平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定是安清来嚼舌头了。

    “你别老看不上你表妹和舅妈,她们哪里不好了?如果没有她们,你能过的那么舒服吗?”安太后最不喜欢的就是女儿整天一副认为安家不好的样。

    南平脸一沉:“我是阿父的长女,大秦的长公主,过得好那是父亲和阿娘给我的身份,跟她安清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她在三郎跟前多有——”

    南平冷笑,“她这算给我施恩?她算什么东西?放外面就是一个提脚能卖了的东西,她也配来给我施舍!”南平在怎么说也是长公主,怎么能忍受安太后如此说,“到底我是女儿,还是她是女儿,我还会害你不成!你干嘛老听她的!”南平冲着安太后嚷嚷。

    “瞧你现在这样。”安太后被女儿一吼讪讪道,“我就说了一句,你回了我多少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娘。还有她到底是你表妹,你怎么能说这么难听的话。”

    “谁让你老是听别人的话。”南平余怒未消,气呼呼的说,“表妹?我可没都快订婚了,还跟别的男人鬼混的表妹。”南平呸了一声,她最讨厌的就是安清那副自以为贤惠的样,上回还跟自己说妇德,言下之意就是让自己别养面首,她也陪跟自己提妇德?她当然是不敢养面首,一个玩意样的东西也敢肖想这个。

    “我这不还是为了你好。”安太后说,“我就想让你以后更好过。”

    南平看着阿娘满头白发,满腔的怒意消散了,搂着安太后消瘦的肩膀说:“阿娘,你身体好,我就过得好了。我现在是长公主,宫里有什么好东西,还不是都紧着我们,还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安太后想着韦家就忧心,就没一个可以撑得起来的人,她走了女儿怎么办?

    “阿娘,你忘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子孙后代的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我们过的舒服就好了。”南平满不在乎道,当初她爹是皇帝、她大哥当太子的时候,她是备受宠爱的长公主,等她大哥没了,她爹也死了,她也就没那么金贵了,她也不适应了好久,后来她就想开了,人哪能一直占着好处?眼下自己还是公主的第一位就好。她不想开也没法子,她不开心也没人会来哄自己,还不如自己活得开心点。

    安太后沉默不语,南平知道想让阿娘宽心很难,但有她不时的提点阿娘就不会老犯糊涂了,她都已经是太后了,安家跟姜家的事就不要插手了,安家和姜家再闹,反正都不会牵扯到他们。

    众人从安太后处离开后,杨氏跟大嫂、两位弟媳妇告别后就登上了肩舆,先离开了,她是寒门出生,跟几位出生世家的妯娌间没什么共同语言,平时也就亲戚聚会的时候会凑在一起,私底下很少来往,她又一向心直口快,大家早习惯了。

    羊氏是大嫂,性子敦厚,等杨氏离去后,对温氏和郑氏说:“大家也都累了了一天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温氏和郑氏含笑相互道别后,各自离开。

    郑氏一上马车,就让人拉下帘子,身后枕了一个隐囊,她乳母上前给她揉肩,“小娘子,要我替你把发髻松开吗?”

    “等回了府里再说吧。”郑氏说。

    她乳母道:“今天韩王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子妃刚来就给她那么没眼色。”杨氏平时再心直口快,也不是这样的。

    郑氏一笑,“你真当她是真傻?她今天是故意的。”

    “故意的?”乳母不解。

    “她今天要是不来这么一出,说不定哪一天就真要被人当枪使了。”今天是太子新婚第一天,安贵妃肯定想要给皇后添点堵,但羊氏她肯定不能用,毕竟那是她亲媳妇,得罪了姜皇后,她们又要倒霉了。对于杨氏她就没那么善心了,肯定给杨氏点了几句,估计安贵妃都没想到杨氏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对付自己吧?下次她想让杨氏干这种事的时候就要掂量下了,杨氏今天的举动非凡没伤姜微半分,反而显示了她的大度。郑氏无声的一笑,她那半个大家最喜欢的就是把人都当成傻子,她估计都没想到杨氏会玩这招。

    “可她这样不就是得罪了太子妃?”乳母不解。

    “眼下得罪也是小事,太子妃就算生气也就给个小惩罚,哪天真对上了,你真当太子妃好性?她今天是第一天入门,那么多长辈在,她不跟杨氏计较,横竖杨氏寒门出生,不懂规矩,她在长辈面前也卖个好。”姜小九是什么人,生气了连自己堂姐面子都不给的人,哪会给一个外人面子。

    乳母说:“那太子妃那边——”

    “依礼尽着就是了,无须太亲近。”郑氏闭上眼睛说,益王渺了一目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朝堂争斗跟他们不沾边了,只要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就好。郑氏对眼下这个情况还是很满意的,要是再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更好了。

    姜长晖让姜微回去后,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侄女的背影,这两人莫非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儿子的个性姜长晖清楚,他真要胡来,东宫还没人能制得住他。

    “三娘,要不我派个人去东宫问问?”高敬德问。

    “不用。”姜长晖摇头,“他们夫妻之间的事,阿识不说,我们就不要管。”她既是大家又是姑姑,这身份有些事真不好插手。

    高敬德看着她的脸色,斟酌了下道:“韩王妃总是那么心直口快。”

    姜长晖笑着斜了他一眼,“你以为阿识还会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她早忘了。”

    高敬德笑道:“小九娘心胸一向大度。”

    “好了,你比我这个当大家的还操心。”姜长晖失笑。

    高敬德赔笑,“我只是替皇后开心。”

    姜长晖道:“放心吧,他们俩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大不了就在房里打架,反正两人都吃不了亏。

    不得不说姜长晖是在很了解自己儿子和侄女,尤其是她侄女,姜微的确没把杨王妃的话放在心里,事实上她早忘了杨王妃刚说什么话了,她正磨磨蹭蹭的往东宫走去,就想着怎么跟赵恒保持距离又不跟他分房,她真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分床不分房,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姜微决定让出那张床,这样赵恒总不会说什么了吧?

    姜微走得慢,侍女也不能走的太快,姜微陪嫁丫鬟多,但出门待在身边的都是姜皇后给拨来的稳重宫女,对宫里的规矩熟悉,见姜微越走越慢,只当她累了,忙派人去东宫通报,把肩舆抬来,又对姜微提议道:“小九娘,前面有个凉亭,不如我们去凉亭处歇一会?”赵恒和姜微出来的时候没坐肩舆,两人是走到椒房宫,后来又走到太后宫中的。

    姜微听到宫女的声音,茫然的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太慢了,这娃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不用,这里风景不错,慢慢走就好。”这大半年姜凛对她的教育很成功,至少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姜微这太子妃的气势还是非常足的。

    她发了话,下人只有听从,一行人顺着树荫慢慢走了一会,就见石文静风风火火的带了一群人抬了肩舆过来,看到姜微就给她行礼。

    “你怎么来了?”姜微问。

    石文静道:“殿下担心太子妃这几天太累,特地让我们来接太子妃。”

    姜微不喜欢乘肩舆,她运动机会本来就不多,一坐肩舆连动的机会都没了,但看着石文静那大张旗鼓的样子,她还是上了肩舆,石文静舒了一口气,赶紧让人把小九娘往东宫抬。

    赵恒这几天新婚,不用去上朝,从太后宫中回来后,他就直接回了东宫,回了东宫他就在等姜微回来,但左等右等就不见胖丫头的身影,就把石文静叫来,“你派人去看看太子妃怎么还不回来。”赵恒吩咐道,心里暗忖女人就是麻烦,说话要说这么多时间吗?

    石文静连连应声,刚想下去,又被赵恒叫了回来,“你吩咐庖厨,以后做膳食尽量依着太子妃口味。”省得她老说自己不关心她,赵恒又想起姜微好像喜欢吃素,“再让庖厨多备几个肉菜。”赵恒可以让庖厨给她□□吃的,但让他天天吃素,他可受不了,再说她天天吃素,吃的人都跟豆芽菜一样了。

    石文静道:“庖厨眼下饭食都是一半依着五郎,一半依着小九娘。”

    赵恒点头,让他快去接姜微,石文静不敢耽搁,连忙让人抬着肩舆去接姜微。

    内房里,紫苏和迎春准备着姜微回来的换洗衣服,方司闺和颜司闺两人都在,方司闺惊讶的发现太子妃家常的衣物大多是棉衣或是麻衣,只有极贴身的亵衣才是丝缎制品,房里所有的器皿大多以竹木或是瓷器、陶器为主,极少有金银制品,听说太子妃平时餐具都是以瓷器为主。

    方司闺忍不住点头道:“太子妃行事节俭,实乃我大秦之福。”秦人好用金银或是琉璃器皿,瓷器基本以茶具或酒具为主,只有贫户才会用瓷器,大秦虽一直在推广棉布,但棉布的价格最高也不过跟丝绸差不多,跟织锦完全不能比,太子妃却很少有织锦衣物。太子妃出生高门大户,行事却如此简约自律,真是难得。方司闺既然被何太后派到了东宫,自然对太子妃有教导之责。

    紫苏听到方司闺的话,喜孜孜的附和,“我们家小九娘乖巧的地方还很多呢。”她绝口不提姜微不喜欢用金银器跟节俭没有半点关系,她就是单纯的不喜欢金银器当食具而已,那些棉衣、麻衣也只是因为穿着舒服她才穿的。那些瓷器也不见得比金银器更便宜,尤其是很多颜色粉嫩娇艳的瓷器,往往烧上几十窑才有一窑是成功的,也就姜家能任姜微喜好胡来。

    “太子妃回来了。”随着下人的通报,姜微由宫侍簇拥着进来。

    “小娘子回来了。”紫苏欢喜的迎了上去,“你是想梳洗还是就换身衣服?”

    姜微问颜司闺,“一会我还要出门吗?”

    颜司闺道:“皇后刚刚让人过来传话说让太子妃晚上不用去请安了,明早过去请安即可。”

    姜微对紫苏说:“我要梳洗换衣服。”既然今天不用出门了,那就先洗个澡换个衣服。

    热水是早就准备好的,赵恒好洁,随时兴起就会洗澡,东宫里有专人给赵恒烧热水,眼下多了一个姜微也没增加多少负担,等姜微盘好发髻,穿着睡衣入浴室的时候,热水已经备好了,姜微先在手心抹了一点洗脸粉洗脸。

    这时一双手突然伸了过来环住了她的腰,姜微吓得脚一滑,差点摔倒。

    “小心。”赵恒紧紧的扣住她的腰。

    “你怎么来了!”姜微回头看到赵恒,近乎尖叫了,她明明让人在外面看着他了。

    “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一会,你都不来,我就进来找你了。”赵恒神色如常,眼底却有些阴沉,他在门外等了她好久,结果这丫头居然绕着后门进来了,是有意避开自己?看到她一脸戒备,赵恒脸上笑容更甚,“我帮你洗澡。”

    “不要。”姜微毫不犹豫的拒绝,她真不懂她现在根本就是个飞机场,哪有什么诱人的地方,他不会有恋童癖吧?不是说小男孩子都喜欢御女,老头子才喜欢萝莉吗?

    “那你帮我洗澡好了。”赵恒耍无赖。

    “不要。”

    “微微你这是害羞吗?”赵恒刚刚想了半天,给胖丫头早上的行动下了一个注解,“不用害羞,我们都是夫妻了,这种都是常事。”

    “谁跟你害羞。我们之前明明说好等我十五了再圆房的,你还这样,你不讲信用。”姜微指控。

    “我哪里不讲信用,我们昨天没圆房不是吗?”赵恒委屈,“我们都是夫妻了,我看看你还不行吗?你要是觉得吃亏了,我让你看回来就是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姜微气坏了,“你就会避重就轻。”

    “我们不能圆房,也能做其他事,你总不能让我们以后都分房睡吧?”赵恒试探的问。

    “我们不分房。”姜微说。

    赵恒听得心里一喜,这丫头还算有分寸。

    “我们分床睡好了,你睡床我睡榻。”姜微大度的说。

    赵恒脸一下子黑了,“不行!你做梦都别想!”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这熊孩子心里想什么姜微就算不完全了解,也知道个大概,什么就看看亲亲,等他真看到了亲到了,他肯定还想干其他事,万一擦枪走火怎么办?她一点都不认为他有自控力!

    “我们是夫妻,我们做什么不都是理所当然的!”赵恒怒道,她这么不肯让自己亲近,是因为心里有人?林熙?沈瑨?赵恒眼睛都红了。

    “谁说夫妻之间这种事理所当然的!我不愿意你还要强迫我?”姜微瞪他,结婚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还有婚内强|奸呢!一声不吭的把自己衣服脱光光,下回呢?

    “我什么时候强迫过你了?”赵恒眉头一跳。

    “你昨天就趁我睡着了强迫我了,还把口水涂在我身上,还咬了我这么多口。”姜微举起自己的手腕,手臂上还有几个不大清晰的小红点,“你看都红了。”

    姜微皮肤嫩,轻轻撞一下都能青好久,赵恒昨天就轻咬了几口,但也在她身上留了不少痕迹,赵恒一看心虚了,“让我看看。”说着就要解姜微的衣带。

    “不行。”姜微眼看他又要耍流氓,连忙推开他。

    赵恒却一把抱起她,“我们先梳洗,一会我帮你上药。”

    “不要。”姜微一看他真耍流氓了,“你不能胡来!”

    “微微,我对你从不胡来。”赵恒一脸正经的说,“我对你都是认真的。”

    “你明明一直都在胡来。”

    “我没有。”赵恒觉得自己真心冤枉,“我以前亲你,你也没那么生气,为什么今天这么生气。”

    “你以前亲我也没其他地方啊。”姜微反驳,谈恋爱亲亲嘴不是正常的嘛,谁刚开始谈恋爱就衣服脱光光睡觉的。

    赵恒听了她的话眉头一皱,丢失很久的智商突然恢复了,他将她放在了浴室里的短榻上,自己也欺身而上,姜微一惊,但赵恒低头吻住她,同之前一样,轻轻柔柔的,手也只是松松环着她的腰,姜微不解他怎么突然变了,但只要他不做那种过分的事,她也不排斥两人亲昵。

    赵恒亲了一会,没见胖丫头有反抗的举动,心中隐隐明白了两人的分歧到底在哪里,“微微,我这样你喜欢吗?”他低声问。

    姜微脸一红,脸只是往他怀里埋,嘴里胡乱嗯了几声。

    软软嫩嫩的声音让赵恒心头痒痒的,他又低头亲了亲她额头,见小丫头眼睛半眯,他柔声道:“微微,这里是亲,其他地方也是亲,为什么你不愿意?我早上弄疼你了?”

    姜微好久没声音,赵恒也不催促她,他必须要搞清楚她心里的想法,他可不想让这丫头天天把自己踢醒。

    “没有。”姜微脸埋在他怀里闷闷的说,“但我们不是说好现在不圆房的吗?”

    “谁说不圆房就不能亲其他地方了?”赵恒手轻轻的探入她衣下缓缓的摩挲着她的背部,感觉她身体又绷紧了,但他始终温柔的摩挲着,掌下的肌肤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但是这样你会忍不住的。”姜微说出了她最大的担忧,这人早上就快忍不住了。

    “不会的。”赵恒保证,“我有伤过你吗?”

    “这跟之前不同。”她不觉得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能有什么自控能力。

    “那我们试一次好不好?”大灰狼开始诱拐小红帽了。

    “你想干什么坏事?”小红帽还是非常警觉的。

    赵恒一笑,“怎么是干坏事呢?”他细细的啄吻着姜微的脸,“我们已经成亲了,离圆房还有两年,你总不想让我们整天分床睡吧?”

    “但是——”

    “就试一次好不好?你看外面有那么多人,你要是不喜欢了就让大家进来了。”赵恒面不改色的扯谎,有石文静在外面守着,没他的吩咐,胖丫头怎么叫都不能有人进来。

    姜微有些犹豫,但赵恒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微微,我们新婚啊,我们就试一次,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你要做什么?”姜微瞪大眼睛望着他。

    “我就跟早上一样亲亲。”赵恒说,人要一点点哄,现在就先尝尝甜头,等以后她慢慢放开了再说,只要她心里没别人,他可以随她怎么任性。

    “就亲亲?”姜微不放心。

    “对,就亲亲。”赵恒搂着她一点点的亲下去,跟早上那种激烈的、甚至带着侵略性的感觉完全不同,姜微闭上了眼睛,赵恒亲了亲她两片浓密的睫毛,见小丫头开始主动往怀里蹭了,赵恒就知道一定是自己早上太急了,把她吓坏了,应该慢慢来的。该死的李十九!说什么女人只要脱光了就会软下来千依百顺,根本就是胡说!赵恒心里狠狠给他记了一笔,幸好没把胖丫头吓走。

    石文静领着几个小内侍已经守在浴室外,紫苏和方司闺也一直候着,尤其是紫苏,急的额头上都冒汗了,但浴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偶尔有也是太子和小娘子极低微的声音,看起来像是小两口在说什么话,但说话什么地方不好说,一定要浴室里说?

    等两人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午时都已经快过了,赵恒好奇的看着姜微最贴身的亵衣,上身穿了一件样式颇为奇特的小短衫,露出了半截腰身,□也是一条短短的小裤子,“这是什么?”赵恒伸手想要帮她系带子,却被姜微躲过,跑到了一边去穿内衣了,赵恒失笑,“这有什么害羞的?”

    “你以为谁都跟一样不要脸!”姜微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她觉得自己被这人骗了!以后再也不跟他说话了!跟他就不能讲道理!姜微懊恼的要捶墙了。

    赵恒笑意不减,抱着她轻轻摇晃,“好,我不要脸,微微最漂亮了。”

    “巧言令色。”姜微瘪嘴,“我以后再也不信你了。”

    “我也就对你一个。”赵恒一点都在意她的话,反正总会找到机会的,他替她展开衬衫,发现居然是棉衣,他挑眉道:“你怎么穿棉衣?”而且还是最普通的淡绿色棉衣,“你就算想要一个贤惠名声也不至于连寝衣都要穿棉衣吧?”赵恒不可思议的问。

    “棉衣舒服啊,现在天气也不是太冷,等到了夏天我就穿绸衣。”姜微说,夏天不出汗的时候,还是穿丝绸最舒服。

    赵恒不置可否,当初推广棉花的时候,受众就是普通百姓,贵族都不怎么接受棉衣,而且对穿惯丝绸的人来说,也不会愿意去换棉衣穿。

    就在紫苏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就见小两口手牵手的走了出来,太子殿下一脸笑容,小娘子脸红扑扑的,两人之间明显亲昵了许多,似乎早上的吵架也不存在了。

    石文静见状笑眯了眼睛,紫苏迟疑了一会,终于压下要去姜府告状的想法,五郎和小九娘就是两个孩子,小孩子吵吵闹闹太正常了,吵完五郎哄一场就又和好了,这两人天天吵架,难道她天天告状不成?紫苏决定再观察观察。

    “现在不是早上了,你总能吃肉了吧?”赵恒说。

    “嗯,可以。”姜微点头,她还在发育,需要摄入适量的肉食。

    “真搞不懂你,天天吃草有什么好吃的。”赵恒嗤之以鼻。

    “等你长了痘痘你就知道吃素的必要性了。”姜微也不是不爱吃肉,而是家里长辈年纪大了,口味清淡了,她也跟着改变食谱,只要做的好吃,她都不挑嘴的。小吃货的名声不是白给的。

    “痘痘?那是什么东西?”赵恒不解。

    姜微看着赵恒那张脸,想到他要是顶着一脸青春痘……“我不告诉你。”他这年纪肯定会长青春痘的,她等着看笑话。

    赵恒挑眉,一把抱起了她,“笨丫头!走的那么慢!”

    “你才是笨蛋!”姜微搂着他脖子,不服气的扯他耳朵,最讨厌他这么骂人,尤其是在她怀疑自己智商的时候。

    赵恒哼都没哼一声,只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侍从眼观鼻、鼻观心。

76新婚蜜月期

    姜微一大早起来就专顾跟赵恒吵嘴了,肚子里就灌了一碗小米粥,昨天她也没吃什么,一等饭菜送上来,她就感觉饿了,等着宫女将菜挟到自己碗里后,她就专注的解决起自己肚子问题。东宫庖厨的手艺那是没话说的,尤其是姜微还陪嫁了几个庖厨,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合自己胃口。

    赵恒还记着她说自己不关心,这顿饭就盯着她看了,注意她到底喜欢吃什么,然后他发现她居然什么都吃,上来的饭菜她就没一样吃的不愉快的,赵恒深刻怀疑她早上就是没事找事,就她那胃口,一碗肉粥还吃不下去?

    姜微吃了一会后,见赵恒看着自己,她想了想,将面前一小碟蛋炒鱼籽推到了赵恒面前,“这个。”

    赵恒顿时笑开了,还算她有点良心。

    等两人进完午膳,漱口净脸完毕,姜微原以为赵恒会去书房看书,或者是见一些东宫幕僚属官之类的,她也顺便见见东宫领头的几个仆役之类的,但是没想到赵恒就一直跟在了她身后,一会兴致勃勃的想要给自己梳头,一会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支眉笔要给她画眉。

    “你下午没事吗?”姜微问,推开了他的眉笔,她平时在家的时候从不化妆。

    “陪你不是事情吗?”赵恒问,“我这几天能有什么事?”

    也对啊,赵恒这几天放婚假,姜微想了想就把自己梳妆匣打开,从里面抽了一张信笺出来,拿了一支铅椠在信笺上写写画画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赵恒见她在白纸上写着安太后、何太后、皇帝、阿娘这种字眼,不由诧异的问。

    “不是快端午了吗,我在整理送礼物的名单。”姜微说,她记得以前在家的时候,大娘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差不多开始准备端午节的礼物。

    “送礼物?”赵恒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要送什么礼物。

    姜微瞄了他一眼,“你不是老说我们都成亲了嘛,成亲了就是大人了,不能老让长辈惦记着我们,我们应该孝敬长辈了。”

    赵恒见她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对自己说教,忍不住想笑,但又怕她恼羞成怒,搂着她亲了亲,“微微真孝顺,你想孝顺长辈什么?”这些事赵恒以前想都没想过,在太子殿下心目中别人孝敬自己还来不及,哪里想到主动去孝敬别人,能得他送礼的也就少数几个长辈而已。

    姜微很不满意他哄小孩子的口吻,但还是说道:“端午无非就是送些吃食、辟邪之物,这些都有定式,我也想不出其他来,我让人浸了一些鸭子到时候一起送过去。”姜微所谓的浸鸭子其实就是腌咸鸭蛋,秦人已经有做咸鸭蛋、鸡蛋的习俗,但做法没有后世那么讲究,就是把鸡蛋、鸭蛋泡在咸水里。姜微她不会做咸鸭蛋,但她以前常看林姨做咸鸭蛋,大概的用料还记得,她身边香料也多,用料很下功夫,比起其他人家做的咸鸭蛋要好吃多了,这也算是姜家的一道秘方吧,“然后我还让人做了一些驱虫的香品,连香筒一起送。”

    姜家的鸭子赵恒吃过,口感的确不错,盛夏时节挺开胃的,“香筒是什么?”赵恒问。

    “就是这个。”姜微随手从博物架上取下一个木雕给他。

    赵恒接过木雕,这木雕同时下在仅在木料上刻纹不同,其上花纹凹凸有致,花纹是繁复精美的牡丹花样,木雕的材质也十分光洁细腻,初看似如牙雕,内里套了一个铜胎,盖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孔,“这不就是长型的银香球吗?”赵恒说。

    “嗯,有点类似,不过可以摆放在书案上。”姜微说。

    “这是用什么木头雕琢的?”赵恒问,“这木头有点意思。”

    “黄杨木。”说起这个姜微忍不住再次感谢阿姑让姑父给自己弄了这么一个封地,四川的资源实在太丰富了,眼下竹雕工艺刚刚开始,黄杨木还不广为人所知,四川到处都是竹林和黄杨木,姜微让了砍了一些过来,但她也没有黄杨木拦腰砍断,而是选取适合的部位砍下,并且她动了一株黄杨木,就让人种下十棵。

    “这木头用来雕琢器具不错。”赵恒说。

    “雕琢器具用竹子不好吗?别用这个木头了。”姜微最怕的就是自己送了这个祸害了黄杨木。

    “你怎么老喜欢竹子?”赵恒失笑,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特别喜欢竹子,家里器具用竹雕就算了,连书房的笔、镇纸这些文玩也要是竹子,甚至连纸都喜欢用竹纸,据说她平时用的炭火都是竹炭。

    “竹子长得快啊。”姜微指着博物架的一只竹雕花瓶道,“你看这么大一只花瓶,我用的是长了十年的竹子雕琢而成的,才十年就这么高这么粗了,可如果换成黄杨木,十年的黄杨木还不算成材。”

    “眼下关中地区森林都快砍伐的差不多了,现在南朝又去祸害江南地区了,等哪天我们把中国的树木全砍光了,看大家怎么办?”姜微说,从后世过来的她,格外不能忍受的就是这里的人把木头都不当木头用,随意的乱砍乱伐。

    “哪能全部砍光?”赵恒失笑,“再说树林又不是不会长,等砍光后又能长出来了。”

    “那可不一定,眼下黄河时有水患发生不就是因为植被砍得太多吗?现在还算好,等以后水患那才叫头疼呢。”姜微记得在她那个时代,同时期的隋唐黄河水患不算严重,最严重的是宋朝,甚至有史学家说宋朝是毁在黄河水患上的,当然这种不过一家之言不能当真,但也可以说明宋朝黄河水患真得很严重。

    “黄河水患跟植被有什么关系?”赵恒奇道,这几年洛水经常泛滥,最严重的一次连洛阳的行宫都被淹了。他参政后处理的第一桩政事就是处理洛阳来的灾民,对黄河的治理也略有心得,倒是第一次听说水患跟树木砍伐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姜微指着外面的小花园说,“我们花园里种了那么多植物,所以即使下雨,院子里有泥水,但没有外面那么多,要是换了没有植被的地方,下了大雨是不是会把很多很多泥水都卷走?”

    赵恒点头。

    姜微打来妆匣,从里面取出一张信笺和一只铅椠,随手画了一张简易的黄河图纸,“这里是黄河的源头,眼下应该是吐蕃的领地?”姜微有些不确定,她没法子置换古今地理概念,等赵恒对她略一点头后,她才继续画下去,“你看黄河这么一路下来,途径益州,再是我们这里,一路往东,最后去渤海……”

    “这一路而来,一来地势险阻,二来很多地方早已荒芜,寸草不生,那么多年来年年下雨,年年冲刷了多少泥沙入黄河?上游自然是无碍,但是这水一路往下,这泥沙当然会沉淀,沉淀多了河床就会抬高,尤其是洛河这一段,是黄河最后最险峻的一段,如果遇到暴雨……”黄河水患治理每年即便在现代都是重中之重,地理课上但凡讲到生态重要性的时候总会提到黄河,作为小学霸的姜微,对整个黄河治理或者没概念,但是扯几段资料忽悠下人还是很能头头是道的。

    赵恒:“……”他是真被姜微惊住了!他刚刚不过只是随口一问,逗小丫头跟自己说话罢了,作为从小跟姜微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她到底有几斤几两重,赵恒比谁都清楚。这丫头要说耍赖、跟自己闹小性子,放眼整个大秦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第三,但这种水患治理的国家大事她是怎么可能知道的?而且说的还头头是道,听起来很有道理,他可不信这会是阿舅跟她说的,他相信阿舅都不可能随手就画了这么一道黄河出来,太傅在外游历了十几年倒是有可能知道,但对水患治理他们不可能比都水监那些官员更精通。

    姜微说了半天,没见赵恒有什么反应,就这么怔怔望着自己,她头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手也无意识的转着衣带。

    赵恒反应过来,忙继续追问:“那你说应该怎么治理呢?”

    姜微摇头,“我不清楚,我就知道几个大概。”水道治理那涉及的专业太多了,那绝对需要专业人才去弄,她就会背几个概念,怎么能对水道治理指手画脚?

    “哪几个大概?”赵恒问。

    “多种植物,下游多清理河床,然后建立几个水坝?”最后一点姜微说的不是很确定。

    赵恒摇了摇头,“姑且不说水利工程,清理河床那是大事,要动用徭役的。你说的那些地方,很多土地都十分荒瘠,且地广人稀,谁去种树?种什么才能活下来?”

    “这个我知道,可以种沙棘、梭梭和胡杨。”姜微说,“再过去些那些有山丘雨水多的地方,可以种苎麻。”动徭役什么的她就不说话了,如果她能做主她会觉得肯给那些人吃好喝好,再拿工资,普通民众也不一定不愿意去征徭役,但眼下这情况肯定不会是自己想象的情况。

    “沙棘、梭梭和胡杨?”赵恒脑中印象一晃而过,他应该在那本书里看过到过,但一下子让他回想起来有点困难,苎麻他倒是知道的。

    “这三种都可以用来在盐碱地上种植,尤其是胡杨树,如果在盐碱地上种植,它还能把盐碱地的盐碱析出。沙棘就是我上回让人带回来的那个黄黄的果子,你说不好吃的,它只要种上一小片,几年之内就能形成一大片了。”姜微个人是最喜欢沙棘了,沙棘油可是美容圣品,“那个梭梭有了它就能种肉苁蓉了,而且梭梭木材做成的木炭就比石炭差一点。”姜微小声说道,肉苁蓉在现代有沙漠人参的美誉,但在古代就是用来壮阳,在秦地很流行,大秦上层很多人家肉苁蓉都是必备之物,石炭就是煤炭。

    “这些种了还有什么用吗?”赵恒问,“就只是能在贫瘠的地方活下去?”

    “当然不是。”姜微努力的回想着,将自己记得的这三种树种的好处都说出来了。

    “能养牲口的话,到还有点种的价值。”赵恒沉吟道,解决黄河水患这问题姑且不论,这三种植物种植后,可以恢复土地肥力,这点让赵恒格外注重。光是种植树木,没有收益又有谁肯几十年如一日的种植?即便要种植也必须要让人能看得到结果,或者他可以让人现在那边划一块地方出来种植试试看?要是真有效果的确可以推进下,反正也无伤大雅,反而可以让人多条活路。

    “你是准备让阿——”姜微眼睛一亮,“熙”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赵恒似笑非笑的目光给打断了,她忍不住嘟哝道:“真讨厌。”

    赵恒搂着她亲了一口,“你还做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他继续拉回了端午节的话题。

    姜微也觉得自己扯远了,她把自己做好的香品取来,是做好的合香,因有驱虫的效果,味道相对比较刺鼻,做成了一个个一寸见方的小方格,右下角甚至还刻一个小巧的印章“青藤斋印”。

    赵恒含笑望着姜微,青藤斋是他书房的名称,这些香品是早做好的,也就是说她没嫁进来就开始给他考虑这个了?

    姜微也发现问题了,脸一红,把香品收好,“我原本想印明德殿制的,但后来想想还是用你书斋名更好,这样跟亲近些。”明德殿是东宫第一正殿,是赵恒平日处理公务、会见大臣的地方,他们目前居所叫崇仁殿。

    “亲近?”

    “我们送的人肯定有你崇文馆的先生、伴读,还有你詹事府那些官员,如果单用明德殿的称号,有点高高在上了?”姜微说。

    赵恒哂笑,“那些先生和官员还不是围着父亲打转的?讨好他们也没用,至于我那些伴读——”赵恒眼底有着嘲讽,“那天我真需要用到他们,我就彻底不能翻身了。”他对李十九的馊主意还耿耿于怀,真是废物!连女人都不会哄,尽出馊主意,亏得自己后来发现不对的地方了。

    “那也是自己的错。”姜微毫不同情,“谁让你没事就把自己的伴读打跑?一次两次,人家好的人当然不肯跟在你后面了。”谁家皇子的伴读不是他第一个人脉,他倒是好,把人都打走了。

    “然后再出个白燕吗?”赵恒嗤笑一声,他根本不需要伴读,白燕就是白秘书监,赵旻的猪队友,把赵旻要废后的消息传了出去,后来被打了板子流放,因为伤势过重,还没有熬到流放的地方就病死了。

    “如果你真被这样的人出卖也是活该,朝夕相处还看不出那人品行,就是笨得无药可医了。”姜微想都不想的说道,全然没想到自己吐槽的自己家翁。

    赵恒哈哈大笑,“微微真是我的宝贝。”这话简直说道他心坎里去了,可不是笨得无药可医吗?他搂着姜微连亲了好几下,惹来了姜微的抗议后才放开了她。

    “就算那些人一心向着皇帝也没错,但能在人心里留个好,也是好的对嘛?”姜微从来不认为她跟赵恒可以把那些高级官员抓在手里,那些高阶官员一个个都是滑不留手的老狐狸,就因为几分师生情就成为□□?那是做梦,他们都是“纯”臣。

    “好。”能有一个人为自己考虑总是一件欣喜的事,赵恒执起姜微的手轻咬,眼底一片欢喜,“微微、微微——”

    姜微被他叫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可不能再胡来了。”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戒备望着他。

    “我不乱来。”他时间多,可以慢慢来。

    赵恒和姜微在房里说了大半天的话,压根就没想今天他们还要见过东宫各种管事,处理下东宫事务。石文静和颜司闺心里早有准备,唯独方司闺神色奇异,她入宫这么多年,皇家夫妻见多了,真是没见过这一款的,好起来的时候跟一个人似地,不好的时候闹得翻天覆地,亏得他们吵架都在房间,没外人瞧见。何太后派自己过来的原因方司闺清楚,但眼下她有点琢磨不透太子妃的性子,也就没多说话,只默默观察着。

    太子妃和太子去了卧室歇下了,两个负责打扫外间长廊的丫鬟也走了出来,两个人你一头、我一头,也不知道在打扫的水里滴了什么,隐隐有一股酸味,两人用蘸着酸味的水将走廊来回擦拭了一遍,又换了干净的清水继续擦拭,等外面的走廊彻底纤尘不染后,太子妃陪嫁大丫环之一降香走来,拿了一个印章分别在两人随身的小本子上敲了几个印章,又在自己携带的小本上记了一笔后,两个小丫鬟笑嘻嘻的走了。

    据说这是姜家奖励下人的法子,十个小红章就能换上一枚铜钱,当然这小红章还不仅仅能换铜钱,姜府对于小红章的兑换有详细的列表,据说可以用小红章换上不少东西,在年节的时候甚至可以换到外面花钱都买不到的精制白糖。更重要的是这小红章得来的钱并非下人的工钱而是格外的奖励,比如说太子好洁,这走廊一天要清扫数遍,待明日寅时,这两个丫鬟还要早起继续清扫,她们就有额外的奖励了,给太子和太子妃日夜烧热水的下人同样也有一样的奖励。

    太子妃嫁进来不过一天,但这些宫女入宫已经有三月了,方司闺一直默默瞧着这些陪嫁的丫鬟举动,底下女官的鄙视她也知道,她原以为双方会起争执,但没有想到姜微带来的那几个陪嫁丫鬟在那些粗使丫鬟心目中居然有如此高的地方,尤其是白芍和降香两人,基本就是一言堂,她们开口就没人会反对了。方司闺轻轻的摩挲着茶盏,下属的行事往往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主人的一部分个性,她真要好好想想了,何太后固然是自己的旧主,可眼下姜微也是自己的新主。

    新婚第一天,赵恒如愿跟亲亲娘子腻歪了一天,第二天就没那个运气了,第二天两人早起去给皇后请安,又随皇后拜见过两宫太后,宫里的妃子也66续续的过来给太后请安了,原本她们应该走姜微、赵恒一样的程序,先拜见皇后,再由皇后领着去见太后,但因太子在,那些宫妃必须避嫌。

    安贵妃今天穿着翟衣,额头贴着黄金花钿,脸上脂粉融腻,一双明眸依然潋滟清明,犹见当年京城双姝的风姿。

    只可惜她的对手是姜长晖,姜微目光朝自己阿姑溜去,姜长晖今日穿了会客展衣,脸上薄薄的施了一层脂粉,她还是记得自己侄女的忠告,少涂点脂粉,不然脸上会生斑的。姜长晖保养得宜,眼下看着不过三十不到,这几天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就更好了,神采奕奕的容光瞬间将风韵犹存的安贵妃压的黯然失色。

    姜微一直觉得赵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说他喜新不厌旧。

    李婕妤今日带着自己刚满四岁的七皇女来了,小小的姑娘长相酷似李婕妤,小美人一个,怯生生的偎依在奶娘怀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瞅着姜微,姜微对这种萌萝最没抵抗力,接过颜司闺递来的荷包放在七皇女掌心,七皇女对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把姜微心都笑化了,这孩子太可爱了。

    李婕妤掩嘴笑道:“我记得我那会第一次见小九娘的时候,小九娘才五岁,眼下小九娘都十二岁了,成了太子妃了,可皇后还跟我第一见时一样,皇后你可有什么保养的秘方?可别藏着了,告诉我们大家吧?”

    姜长晖笑着说:“我那有什么保养秘方,你一直跟着我还看不到?眼下孩子都在,可不许胡说。”

    李婕妤道:“这可不是胡说,我问出皇后来了,小皇女们记在心里,将来也能保养的跟她们母亲一样。”

    这李婕妤当后宫第一宠果然不是没原因的,轮容貌她跟江婕妤、何婕妤平分秋色,可那张最实在是太会讨人喜欢了。

    安贵妃含笑望着姜微,“我瞧太子妃可真喜欢孩子,不知太子妃何时会给我们报个喜讯。”

    安贵妃的话让众人皆是一静,姜微年纪小,一年两年之内想要生孩子比较困惑,如果赵恒真有孩子,也肯定是东宫妾妃所生,这对姜微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姜长晖低头喝茶,姜微只是安贵妃微笑,李婕妤对安贵妃笑道:“贵妃也是想着太子和太子妃早日传出好消息,只是孩子是缘,该来的时候自然来,不该来的时候,想留都留不住。”

    李婕妤的话让安贵妃脸色一沉,她在生大皇子前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没留住,她这话明显就是在说自己。

    李婕妤却笑盈盈的望着安贵妃,安贵妃分位虽高,但自己是皇后的人,当然要跟着皇后走。

    姜长晖这时抬头对众人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先退下吧,我一会还要召见外命妇。”姜微成为太子妃了,自然要召见外命妇拜见一番,太子妃召见外命妇的规模肯定不能跟皇后比,姜长晖有意给侄女撑面子,干脆召见在京所有的外命妇。

    “以后遇到安清就当她一条疯狗,要是她想要咬你了,就叫个人出去顶着,自己犯不着跟她较劲,失了身份。”姜长晖对侄女教导道,“那李婕妤就是李十九的姑姑,跟李十九一样都挺伶俐、有点小聪明。”

    姜微抓着阿姑的手笑道:“我才不会跟她计较呢。”

    姜长晖逗她,“这几天可有跟五郎吵嘴了?”

    “没有。”姜微否认。

    “真的?”姜长晖不信。

    “阿姑你不信去问阿兄。”姜微把事情都推给赵恒。

    姜长晖大笑,“我问他还不如问你。”她轻拍侄女的背,“你们两个好我就开心了。”

    “阿姑你放心,我会跟阿兄一起好好孝敬你的。”姜微蹭着阿姑说。

    “我等着。”姜长晖点点侄女的鼻子,“旁人说什么你都别当真,孩子的事没那么急,别五郎一说你就顺着他,回头真生了庶长子出来,你哭都来不及。”

    姜微感动的点头,“阿姑我知道。”

    外命妇入宫拜见姜长晖,姜家的女眷自然都到场了,姜长晖坐在上座、姜微下方,姜微看着阿婆、阿娘和阿娘给自己行礼,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沈沁看着女儿红润的脸色,心里很欣慰,只要阿识就好了。

    姜长晖没让姜家的女眷同姜微私底下见面,一来没时间,二来也是明日就要回门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再说她是皇后、姜微是太子妃,想要看亲人,随时可以召见入宫,也没必要急于这么一时。等散了会,姜长晖嘱咐姜微道:“你的回门礼我给你办好了,一会你在回去看看,有疏漏的就加上。”

    姜微嘻嘻笑道:“有阿姑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姜长晖戳戳她额头,“那你也有学起来了,以后我可不会教你。”

    “我知道。”姜微往姜长晖怀里蹭,姜长晖搂着她说:“你上回送来的香油味道很好,回头我们把你大娘和娘亲招来,继续做你上回的香薰按摩。”

    “好啊。”姜微最喜欢跟大娘、阿姑和阿娘一起做香薰按摩了,她只要弄点最基础的护理就好了,但是身边还有三个大美人陪着,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泡泡温泉澡,这感觉太美妙了。

    两人亲昵的样子让前来接姜微的赵恒看的面色一沉,给阿娘打了招呼后,拉着笨丫头就往东宫走。

    姜长晖回头对高敬德道:“你不觉得五郎越大越像赵家人了吗?真是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高敬德赔笑,不敢接话。

    姜长晖哼了一声,“看他能嚣张几日。”等他去上朝了看他还能天天黏着阿识不成。

    赵恒对姜微道:“你都是太子妃了,哪能整天腻在我阿娘怀里?”这不解风情的笨丫头都没抱过自己。

    姜微看着他不说话。

    赵恒继续道:“你回门礼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今天回去早点睡,明天我们早点回去。这次回去摆驾是难免的,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可以召大家入宫,在自己宫里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赵恒絮絮叨叨了半天,姜微搂着他的手臂说:“阿兄,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大了不少?”

    “什么?”赵恒被姜微突如其来的亲近乐得笑歪了嘴,都没注意听姜微话的内容,愣了楞才反映过来,恙怒道:“你说我烦?”

    “我说你细心。”姜微认真的反驳。

    赵恒笑着凑近她,“真的?”

    姜微眼看他要亲上来了,连忙推开了他,“不要脸。”说着往东宫跑去。

    赵恒哈哈一笑,追上了她,两人手牵手的往家里走去,夕阳将两人背影拉得长长的。

    “公主,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宫侍对一直看着两人背影的四皇女说道。

    “真是幸福的一对,不是吗?”四皇女答非所问道,说起来他们也是关系很亲近的兄妹呢。

    宫侍不敢回话。

    “回去吧。”四皇女淡淡一笑,不知道在宫里他们能幸福多久。

    “哐——”一声金器坠地的声音。

    “哪里来的冒失鬼!”

    四皇女抬眼望去,就见自己的傅姆正在训斥着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似乎撞到了给她捧食具的宫侍,“阿姆,走吧。”她看着宫女仿佛是椒房宫的,四皇女漫不经心的转身离去。

    “眼下的小宫女真是越来越毛躁了。”傅姆叹气,“我们哪会没学好礼仪,哪里敢随意出宫?”

    四皇女脚步一顿。

    “公主?”傅姆看着四皇女。

    “没什么。”四皇女一笑,许是她眼花了吧,怎么会觉得一个宫女眼熟呢?

    周大福望着满地的玉兰花欲哭无泪,这些都是她精心给皇后采下的,眼下全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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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韶华介绍:
简洁版文案:她穿越了,穿越的环境大好,有强悍的国公爷爷、有腹黑的谪仙外公,有爱女如命的爹娘,还有三个年轻有为的妹控哥哥和一个强悍的中国好闺蜜,这样的穿越环境,姜微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过的富贵平顺,都对不起穿越大神对自己的厚爱!
但是——当她成为了皇帝表哥的皇后,而所有人都告诉她爷爷是迟迟不肯放权给皇帝的大奸臣时,她该怎么办?怎么看她都觉得自己是炮灰啊!

抽风版文案:她是历史上玛丽苏的极致,以再嫁之身成为一朝贵妃两朝皇后,史载“后婉嫕淑慎,有国色,帝固爱之。”
他是历史上以“厉”为谥号的暴君,史载“帝纵酒肆欲,事极猖狂,昏邪残暴,近世未有,飨国弗永,实由斯恶。”九重韶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重韶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重韶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