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红楼小地主TXT下载红楼小地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红楼小地主全文阅读

作者:八爷党     红楼小地主txt下载     红楼小地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6秦淮河上共邀商户

    秦淮河上共邀商户

    元宵过后,扬州城内的店铺酒楼重新开张,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也都挑着担子出来吆喝,街前街后也是越来越热闹了。

    相比起干燥冷厉的京都来说,扬州城的冬天并没有那么严寒。且因为赖家大部分人难得聚在一起,又有沈轩在旁边陪着,赖瑾反倒是有种心里热热的感觉。

    二十六日,风光晴好,宜踏青。薛蟠将江淮一地比较有名的丝绸瓷器茶盐等商户全部请到了秦淮河边上的太白楼内。这些人早在去岁年下赖瑾动身的时候便各自从各自靠山那里得到了赖瑾奉圣上之命重建市舶司的消息,原本也想求着薛蟠的门路给引荐引荐。没想到这还是正月里呢,薛蟠竟然有能耐说动这位圣上跟前儿最得意的大人。倒叫这群原本不是很在意薛蟠这个愣头青的老板们心中起了两分计较。

    当然,这当中也有薛蟠总是邀功自揽,将自己说的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费劲脑汁才能劝动赖瑾见上他们一见。众人虽然心里未必以为然,但是面上却都是感恩戴德的谢过薛蟠。且觉得赖瑾小小年纪,竟然也看得起他们这群商户。竟然还肯主动邀请他们来太白楼吃酒。如此热情,倒是让这群商人们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

    午时不到,赖瑾穿着一件淡青色弹墨竹蔓暗纹灰鼠长袍走进太白楼。江淮一地的商户已经等候多时了。待看到赖瑾进来之后,纷纷起身恭迎。只是瞧着赖瑾过分年轻的面容,俱都有些诧异,也有些羡慕。又看到赖瑾身后相貌俊朗身子魁梧的沈轩将军,更是觉得狐疑忐忑。

    只是众人也都是名利场里打滚儿惯了的老狐狸,心中狐疑,面前却不动声色地见礼道:“见过小赖大人,见过沈将军。”

    当日在京城的时候,为了区分赖尚荣和赖瑾两人,宫中内外的官员都称赖尚荣为赖大人,称赖瑾为小赖大人。如今到了扬州城,这群商户为了区分依旧这么叫。赖瑾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想必这个“小”字还要跟他很久啊!

    心里吐槽着,面上却如沐春风的笑道:“各位也好。虽然年节过去了,但赖某还是给大家伙儿拜个晚年。诸各位掌柜们在新的一年里财源广进。”

    众人眼见赖瑾少年得意,居然如此平易近人,谦虚有礼,不免又多了两分好感。

    一番客气寒暄之后,众人相继落座。赖瑾作为东道主,自然是坐在主位。沈轩木着一张脸面自然而然的坐在赖瑾身边,薛蟠摸了摸鼻子,扛着沈轩冷冰冰的视线也不敢坐在赖瑾另一边,只得挨着沈轩坐了。

    其余人等皆按着家世财资高低在赖瑾身边由近及远的坐下。

    待众人全部坐下之后,赖瑾手持酒杯起身笑道:“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言毕,干脆利落的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众人闻言,又立刻持着酒杯起身,说了好些不敢不敢之类的客套话,齐齐将杯中酒水引进。

    如此三杯过后,众人方才老老实实的坐下闲聊。

    深蕴朝中斡旋之道,赖瑾接下来说的话可真就是闲聊扯淡。从扬州的风土人情一直谈到特色小吃,刚开始这群商户老板们还跟着客套客套,可眼见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赖瑾依旧没入正题,众人心下不约而同的有些着急了。

    左右赖瑾是官,民不与官争,他们先行示弱也是应该的。

    于是锦绣布行的大老板沈自安清了清嗓子,开口笑道:“小赖大人年轻有为,不过十七岁年纪竟然已经是五品官员,深得圣上看重。居然能如此纡尊降贵与我们这些商户吃酒,当真叫我们受宠若惊。”

    其余老板们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

    赖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都是圣上的器重,我才能有今日之成就。不过相比起将自家生意打理的蒸蒸日上的各位老板们,作为重开市舶司的负责人,赖某应该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圣上自然是慧眼识人,知人善用。可是小赖大人年十三时就考中探花,此后一路青云直上,至去岁被圣上委以重任,赶赴西海沿子外任,如此殊荣,想来也是大人有真功夫的。”

    旁边沈轩突然自得的勾了勾嘴角,看得众人莫名其妙的。

    沈自安一大车的马匹拍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听闻此番去西海沿子赴任,小赖大人是准备重建市舶司的?”

    赖瑾颔首应道:“正是如此。这也是今日赖某宴请诸位掌柜们的缘由。”

    众人听到赖瑾吐口了,不免心下松了一口气。四海典当铺的老板卢昌荣立刻笑眯眯说道:“小赖大人身兼重任,为国为民,实在辛苦。老朽不才,愿意捐献白银一万两,祝大人重开市舶司。”

    其余商人一愣,立刻不敢示弱的说道:“我们西湖茶园也捐献一万两,诸大人旗开得胜。”

    赖瑾轻勾唇角,看着众人意有所指的说道:“众位掌柜们不必激动。既然要开市舶司,自然是要做生意。只是当今圣上如何重视市舶司一事,众位掌柜们消息灵通,自然不比我细说。因此今后市舶司也只会允许那些品质上乘的商品销入海外,是不能辱没了我大业朝的声名的。”

    锦绣布航的沈自安立刻接口说道:“我们锦绣布行的苏绣名传天下,就连苏州织造用来上贡的贡缎都是我们锦绣布行提供的——”

    “我们慈塘斋的瓷器也是传承百年,也是每年要上贡的贡品……”

    “我们的雨前龙井……”

    赖瑾听着众位老板们的竞相开价,唇边笑容越发深邃。

    薛蟠见此情景,立刻伸手粗鲁的拍了拍桌子,朗声说道:“大家静一静,稍安勿躁,且等小赖大人开口说话。”

    众人闻言,立刻寂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饱含期待的看着赖瑾。

    赖瑾看着这群人忠厚诚恳的模样,心中暗笑。这会子一个个都表现的老老实实的,可是真要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恐怕这一个个弥勒佛会立刻幻化成索命修罗。当日赖瑾在扬州城外遭受刺客攻击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对于这些有奶便是娘的商户,赖瑾心中没什么感觉。不过他此刻需要得到这群人的帮助。自然也不会计较当年盐商刺杀一事。当然,这也是当年那批盐商全都被赖尚荣找借口灭了的缘故。

    此刻,赖瑾手中轻轻摇晃着酒杯,慢条斯理的说道:“赖某奉圣上之命,要在西海沿子重开市舶司。只是市舶司一开,自然是有买有卖。西海藩国的洋货在大业各地多么抢手众位都是商家,自然不必我细说。咱们大业朝的丝绸、瓷器一类在藩国多么受欢迎,众位自然也不用我多言描补。不过此时百废待兴,多说无益。不知道大家对于重开市舶司一事,有何建议?”

    众位商家相互对视一眼,立刻争先恐后的在赖瑾面前表面效忠起来。

    这个说只要能让他们布行嫁入市舶司的买卖当中,今后一定唯赖瑾马首是瞻,那一个说只要他们家的瓷器能远销藩国,定然会好好报答赖瑾……

    赖瑾听的耳朵都烦腻了,众人还没表白完。赖瑾轻笑一声,双手浮空向下压了压,众人立刻住嘴不语。

    赖瑾开口笑道:“因着要重新组建市舶司,所以不可避免的也要在海关这一处重新制定一些规矩条款。为了方便管理,市舶司决定在全国成立商业联盟,而想要通过市舶司进行海外贸易的商家,必须要经过市舶司的严格审核和评判……”

    赖瑾缓缓将这一年来整理出来的关于后世海关的记忆一一说给众人听。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不少他自己的算盘规矩。

    众人耐着性子听赖瑾慢慢说完,只觉得这一举措固然是给了众位商人一个机会,却也借此将天下商家牢牢掌控在手中。今后但凡想要通过市舶司与藩外诸国贸易的商家,恐怕都要仰仗着市舶司也就是赖瑾的鼻息过活了。

    赖瑾将自己的意思明明白白说完,便老老实实地握着酒杯再不说话。众位商家细细沉默思讨了半日功夫,有些当场就应下了,也有一部分人考虑再三,最终只说事关重大,须得回去细细商讨。

    赖瑾知道这些人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光,但是这种事情都是做不得主的。恐怕还得回去同自家主子商量。也不以为意,遂点头笑道:“既如此,今天就先这么着。二月初的时候我会登舟前往西海沿子,在此之前,希望各位掌柜们尽快给赖某一个答复。”

    一时间众人纷纷感谢赖瑾的宽厚之举,赖瑾微微一笑,起身离席。

    由始至终,沈轩都没有说一句话。在场大部分人都不太明白这位传言高深莫测的少年将军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出了太白楼之后,薛蟠开口说道:“我在西海沿子那边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还有这半年来喝沈轩、冯大哥他们一起收集的关于南安郡王一脉的资料,这会子也都全部整理出来了。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叫老苍头的儿子将资料全部交给你。开春儿以后我就得回京城帮我弟弟妹妹操办婚事了。”

    赖瑾颔首谢道:“多谢薛大哥哥帮忙,辛苦薛大哥哥了。”

    薛蟠随意摆摆手,开口说道:“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吩咐下去了自有他们去操办,倒是没我什么事儿了。”

    赖瑾微微一笑,不再多话,只是心里领了这番情意。

    众人准备直接回家,结果却迎面碰上冯紫英、卫若兰以及柳湘莲等人。赖瑾等人不觉一愣,开口问道:“你们这齐刷刷的准备往哪儿去?”

    冯紫英开口笑道:“向来听闻秦淮河上好风光。哥儿几个这辈子还没享受过,因此趁这机会往秦淮河上走一走。”

    大抵古往今来的男人对于胭脂水粉歌舞声声的秦淮河都有一种莫名的仰慕和期望。就像当年赖瑾和沈轩第一次来扬州,也不能免俗的往那花船上呆了一回。只是当日是烟花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人也发了春情。如今却是天寒地冻的圆月里。赖瑾哑然失笑,摇头说道:“这会子冰天雪地的,秦淮河上恐怕也没有风景。”

    卫若兰摇头笑道:“哥儿几个都打听好了,虽然秦淮河上的大部分花船都不开工。但是也有出来的了。哥儿几个就去碰碰运气,兴许还能碰上个杜十娘呢!”

    薛蟠直愣愣的说道:“杜十娘是谁?”

    柳湘莲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不学无术的蠢材。”

    薛蟠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回,越发茫然的抓了抓脑袋。当下打马走到柳湘莲身边,撞着柳湘莲的肩膀沉声问道:“杜十娘是谁,你喜欢她?”

    柳湘莲越发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嘲讽似的说道:“你当年不是跟我说你最爱看风月戏文的吗,如今怎么连鼎鼎大名的杜十娘都不知道?”

    薛蟠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这杜十娘大抵不是个活人。当下乐呵呵的笑道:“这不是时间太长没听戏,都忘得差不多了。”

    顿了顿,又腆着颜面说道:“况且自从有了小柳儿,我再也不听旁人唱的风月戏文了。”

    柳湘莲似笑非笑的瞥了薛蟠一眼,没有说话。

    这厢冯少楠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轩,开口邀请道:“轩儿也没去过秦淮河吧,不如这番同哥儿几个一同过去,长长见识?”

    沈轩甚是平淡的看了冯少楠一眼,木木的说道:“我去过了。”

    冯紫英、冯少楠、卫若兰、陈也俊、柳湘莲等:“(⊙o⊙)啊?”

    沈轩依旧很淡定的补充道:“好几年前我就去过了。而且还是和瑾儿一同去的。”

    赖瑾:“……”

    自以为大家都很纯良的薛蟠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幽幽怨怨的说道:“这么讲来,小生倒是最纯洁清白的人了。”

    一句话立刻招来所有人的鄙视。柳湘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是哦,好纯洁。不知道当年为了一个好颜色的丫头打死人的霸王是谁?”

    薛蟠立刻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我离京的时候就告诉我娘尽快给香菱找个好人家嫁了。所以她现在和我没什么关系。”

    柳湘莲看也不看薛蟠一眼,仰头闭目:“哼!”

    众人见情况不妙,立刻插言说道:“瑾儿瑾儿和阿轩都去过秦淮河,那自然是熟客。还不快快呆了我们过去。”

    赖瑾两人无奈,只得打马走在前头引着众人去秦淮河看花船。

    这会子刚是下午,且又是元月里头,秦淮河上冷冷清清的丝毫不见胭脂气息。众纨绔子弟们在河边儿溜溜达达了片刻,就觉得不耐烦了。于是纵马到扬州城外跑了一圈儿,直到金乌西陲的功夫,方才慢悠悠的返回城中。秦淮河畔,果然有十来艘花船或横或竖停在岸边或者湖中央。丝丝笙竹袅袅传来,衬着水声分外宜人。薛蟠摇头晃脑的感叹道:“大正月里就出来卖笑,果然秦淮河上的女儿要比其他青楼楚馆的粉头儿们更敬业啊!”

    众人纷纷鄙视的看了薛蟠一眼。柳湘莲再也忍不住的伸手打了薛蟠一个爆栗,低声喝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薛蟠捂着脑袋委委屈屈的看了柳湘莲一眼,闹不明白自己又哪里说错话了。

    只是这会子可没人注意他的情绪。几个牲口眼尖的看到花船的身影,立刻打马过来,神情激动的指着那花船说道:“来船了来船了,咱们快些上去。”

    “如今也见识见识鼎鼎大名的扬州瘦马是什么模样!”

    赖瑾和沈轩落在后面,看着冯紫英等人急吼吼的往河边行去,不由得摇了摇头。又看着身旁无动于衷的柳湘莲和薛蟠,不免开口问道:“柳二哥和薛大哥哥好像不太在意似的?”

    薛蟠冲着柳湘莲谄媚一笑,开口说道:“我如今只要小柳儿一个,旁的什么花儿草儿马儿牛儿我都不要了。”

    柳湘莲清冷的面容闪过一丝微笑,淡然说道:“当年云游四海,游学天下,何处风光不曾见的。自然这鼎鼎大名的扬州瘦马也在柳某的阅历之中。”

    赖瑾陡然想起柳湘莲当年喜好串戏流连声色的传闻,想来也是有五六分真实的。

    薛蟠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神情讪然的耷拉着脑袋。就仿佛被主人抛弃了的大型犬类。柳湘莲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正所谓阅尽千般皆不是,自该珍惜眼前人。”

    薛蟠没太听明白前头那一句是什么,不过“自该珍惜眼前人”还是听明白了。当即笑的见牙不见眼,立刻打马凑到柳湘莲身边乐颠颠的说道:“那是那是,还是眼前人好啊。眼前人最好了。”

    柳湘莲听着薛蟠竭力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明白的话,却并不妨碍柳湘莲感受那话中真切的欣喜和开怀,不知怎么,心下也觉得高兴起来。

    只是他这人生性傲娇,那么心理高兴面子上也是冷冰冰的,又借故说了薛蟠几句,方才夹了夹马腹悠然前行。

    于是原地只剩下赖瑾和沈轩两个。沈轩趁人不注意立刻握住赖瑾握着马缰的手,低声说道:“我也珍惜眼前人。”

    赖瑾微微一笑,冲着沈轩说道:“我也是。”

    言毕,两人相视一笑,也都打马前行。

    只是到了码头之后,却见急匆匆进了一艘花船的冯紫英等人面色诡异的窜了出来。不仅如此,还拦着薛蟠和柳湘莲不让过去。冯紫英几个支支吾吾的还不说明白原因,薛蟠因刚刚得了柳湘莲的是好,不免越发恣意的调笑道:“瞧你们几个这胆子,不过是一船训练好的扬州瘦马罢了。有什么没见过世面的,还拦着我们不让过去了。”

    柳湘莲见不得薛蟠那轻狂的模样,当即皱眉说道:“冯大哥如此举动,自然是有他的深意。你少说两句也就是了。”

    一句话未尽,陡然听到船内飘出一句如怨如诉的声音——

    “外头可是柳家二郎吗?”

    冯紫英、卫若兰等人的脸面霎时间白了。

    赖瑾心下一沉,三步两步走了过去。只见花船之中走出来两位绝色女子,一位穿着大红色衣裳,风流俏丽,体态风骚,眉宇间隐隐含着两分泼辣风尘。另一个则穿着淡紫色白狐狸风毛绣着合欢花样的褂子,底下穿着月白色棉裙。容色精致,温柔可亲。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总是湿漉漉的看着人,那股子温柔灵巧的模样,是个男人看的心都酥了。

    可是赖瑾看着这两人只觉得越发头疼,当即咬牙切齿的说道:“尤二姐,尤三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因当日在宁国府贾敬的灵堂上见过一面,所以这会子尤二姐和尤三姐也认出了赖瑾。尤二姐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和羞愧,尤三姐的脸上却飞快的闪过一抹得意,故意挺着饱满的酥胸笑道:“原来是小赖大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你我机遇之深,竟然在千里之外的扬州城也能见面。”

    赖瑾并没有理会尤三姐语气中的森森恨意,只是皱眉说道:“你们两个怎么到了秦淮河上?你们可都是良家妇女,难不成自甘堕落当了扬州瘦马?”

    尤三姐脸上闪过一抹恨意,开口说道:“我们两姐妹如今之境遇,都拜宁荣二府所赐。小赖大人既然和荣宁二府相交莫逆,如今看着我们姐妹两个沦落至此,恐怕心里很是痛快吧?”

    赖瑾厌烦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和冯紫英等人道:“既然这处花船不方便,我们暂且换个别的就是。”

    冯紫英几个立刻尴尬的点了点头。

    尤三姐向着柳湘莲说道:“柳家二郎,你还认得我吗?”

    如今的柳湘莲并没有经历过原著中贾琏骗婚之举,且当年他到处客串风月戏文,自然也记不清主家都有谁。于是坦坦荡荡的说道:“恕在下眼拙,并没有认出姑娘。”

    言毕,刻意转过脸去同薛蟠说话。就是不想搭理尤三姐的意思。

    尤三姐却置若罔闻,依旧用一种缠绵热烈的语气同柳湘莲道:“自从六年前在我老娘家中见了柳公子串的小生,妾身就一直对公子念念不忘。没想到时过境迁,公子竟不认得我了。”

    薛蟠立刻回头盯着柳湘莲。柳湘莲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说道:“当年我放浪形骸,做了许多荒谬的事情。不过时过境迁,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

    尤三姐继续说道:“当日我还求荣国府的琏二爷替我说媒想嫁给公子为妻。只是琏二爷说我蒲柳之姿,配不上公子。也是我心高气傲,以我这残花败柳之资,自然不配嫁给公子为妻为妾。可倘或公子愿意,如今我却想着只要能跟在公子身边,哪怕是为奴为俾叠被铺床也是好的。”

    这回没当柳湘莲说话,薛蟠立刻接口说道:“不必。我们家不缺丫头,何况若论起叠被铺床,洗衣做饭,你这千娇百媚的瘦马还不如一个经过辛苦的老妇人。所以尤三姑娘的美意,请恕我们消受不起。”

    尤三姐一脸诧异的看了薛蟠一眼,皱眉说道:“公子慎言。我是同柳公子说话,并不需要这位公子的意见。”

    一旁尤二姐也怯怯的插话道:“当年我们被好些世家妇人从京城撵了出来,身上的盘缠和细软都被人抢走了,连我们也……”

    尤二姐说到这里,有些羞于启齿的顿了顿,又说道:“后来奔波辛苦,老娘得了痨病。我们姐妹两个为了给老娘治病,借了好些银子。哪知道那群人并不是好人,见我们无力偿还,竟然将我们卖到这里。几位公子大人都与我们家有旧,不看僧面看佛面,请救救我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抽的lwxs,终于上来了

    感谢13285198童鞋扔了一个地雷╭(╯3╰)╮

77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启程前往西海沿子

    众位世家公子豪门牲口看着软语哀求的尤二姐和辣气壮的尤三姐,一时间面面相觑,觉得分外头疼。

    赖瑾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唱作俱佳的两个美人儿,心里也觉得分外膈应。至于薛蟠则是异常不满的瞪了尤氏两姊妹一眼,然后略带担忧的凝望着柳湘莲。于是大家把目光都放在了柳湘莲的身上。

    感觉到众人目光灼灼的视线,柳湘莲一时间倒是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这个人向来是冷面冷心惯了的,当年在风月场中呆久了,自然也就见识过好些风尘女子的做派。比尤二姐和尤三姐更会唱更会做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种逢场作戏的东西,他向来不以为然罢了。

    尤三姐看着柳湘莲沉默不语的模样,误以为他心中也是惦记自己的。不免窃喜一番,开口说道:“我知道柳公子品行高洁,我这样的人你恐怕未必看在眼里。这是念在我默默喜欢公子六年的情分上——”

    柳湘莲皱着眉头,强忍着内心的恶心问道:“你就是一边默默的喜欢着我,一边又与其他的男人鬼混?”

    说的尤三姐一时哑口无言。

    薛蟠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看着就叫人牙痒痒。只是柳湘莲却想到这位纨绔霸王自从说了喜欢自己之后,就自动自觉的再也没寻过旁的戏子粉头儿之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肯为你守身如玉就已经代表了大部分东西。因此柳湘莲虽然不满于薛蟠的各种动作,但只冲着他心性为人这一点,就比旁些个好了太多。

    尤二姐看着柳湘莲只一句话就说的尤三姐黯然神伤,再也不复那光彩照人的美艳模样。不觉有些心疼。当即开口解释道:“当年的事情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其实世道艰难,宁国府又是那样跋扈嚣张的做派,我们姊妹不过是柔弱女子之流,又怎么干反抗呢?”

    她这番自怨自艾的话说的连冯紫英几个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卫若兰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据我所知,那宁国府的珍大爷虽然性子跋扈,贪花恋色,可是却从来没有过强人之举。当日所有因由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纵使是贾珍先用荣华富贵引诱了你们,也是你们自己肯了才行。何况贾珍虽然贪恋你们的美色,可未必想与儿子兄弟共用一个女人。当日的那点子破事儿,我们虽然不在京城,但是也偶有听闻。两位姑娘当日既然敢放言说自己嫖了男人,现下又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吧?”

    陈也俊也颔首附和道:“就是,这样的女人根本就是天生的水性杨花。这么说来,这秦淮河上迎来送往的活计倒也合适。为何非得要眼巴巴的挣脱出来?毕竟老话说得好,做熟不做生嘛。”

    旁边韩琦摇头晃脑的分析道:“这个陈兄就不明白了。当日尤家这两位姑娘虽然行为放纵,但却是良籍,如今被拐到了秦淮河上迎来送往,自然也是入了贱籍的。这贱籍怎么有良籍好,自然是巴巴儿的求着我们帮忙熟人了。”

    陈也俊“恍然大悟”的接口道:“然后再自己弄条画舫在这秦淮河上办营生?”

    众人一时忍俊不禁,纷纷点头笑道:“然也然也。”

    这话说的就有些刻薄了。尤二姐和尤三姐两个被讽刺的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旁边薛蟠又是解气又是不安的握住柳湘莲垂在身侧的手臂,感受到自家呆子的不安心,柳湘莲颇为不满的抿了抿嘴,径自说道:“天色不早了,诸位兄弟若是爱玩儿的话咱们就尽早换一艘花船。倘或觉得无趣,这会子也该回去了。”

    经过尤二姐和尤三姐这么一闹,众人对于秦淮河上的扬州瘦马也没了感觉。于是就闹闹吵吵的说要家去。这厢尤三姐有些急躁的上前两步,拽住柳湘莲的衣袖说道:“柳家二郎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倘或不嫌弃的话,留下来让妾身为您唱一支曲子也是好的。”

    柳湘莲猛地一甩臂将尤三姐甩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掉到秦淮河里去。幸好站在旁边看戏的卫若兰下意识拉了她一把。站在后头惊魂未定的尤二姐立刻走上前来扶住妹妹的肩膀,哀怨的向柳湘莲道:“柳公子瞧不上我们姐妹两个也是有的。只是您若不喜欢,径自说出口也就是了,难不成我们姊妹还会不要脸的缠着你。又何必做出这等冷心绝情的举动来。”

    柳湘莲回头看了薛蟠一眼,冷冷说道:“我就是怕她听不懂,所以做出明白的举动来,好叫你们直接知道。”

    尤三姐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她有些疯狂的推开尤二姐,走到柳湘莲面前哭诉道:“不论如何,我也是真心喜欢你。我肯为你改好,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

    柳湘莲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沉声反问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改过与否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不过是不想做这个剩王八罢了,难不成这也负了你?”

    一句话说的清晰明白。□裸的质问和鄙夷听在尤三姐的耳中,不由得面色大变。她神情悲愤的看了柳湘莲一眼,再也没说一句话。转身跳进冰凉的河水里头。

    尤二姐猛地扑到船舷上,伸手往下够,口内喊道:“妹妹。妹妹。”

    此时站在船上岸上看热闹的人都大叫起来,喊着快些救人。冯紫英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立刻吩咐身旁小厮脱下外衣跳进冰冷的水里,四处搜救起来。

    卫若兰、陈也俊几个想了一想,也都让身边的长随脱衣服跳下去救人了。

    赖瑾心中明白,这会子要是不能把人救上来,恐怕明日见诸多世家子逼死秦淮河上卖唱女的流言就要在扬州城内传开。心中愤愤不平,却也只好找来其余花船上的人商量他们不要胡言乱语。

    其余看戏的人中也有认出赖瑾和诸位少年将军的身份的。碍于赖尚荣在扬州城内刽子手一般的赫赫威名。众人自然不会为了两个秦淮河上卖唱的瘦马得罪了赖尚荣以及那么多世家显贵。

    于是当冯紫英的侍从拽着湿漉漉沉甸甸的尤三姐上船的时候,其余围观的人全部默契的上前夸赞冯紫英等人的仁者之心。反倒夸的冯紫英莫名其妙。

    大正月里天寒地冻,几位长随侍从因下了水,身上都湿了。赖瑾无法,只得让众人进了花船略作洗漱换了衣裳。这厢尤二姐搂着瑟瑟发抖的尤三姐默默垂泪。赖瑾看了一会子,开口问道:“你们这艘花船的老板在哪儿?”

    尤二姐猝不及防,被问得一愣。

    赖瑾好性子的又重复一遍。

    尤二姐惴惴的说道:“在岸上的醉胭脂里头。”

    这么冷的天儿,老鸨也不爱在船上吹冷风。不过是找了三五个粗壮的船夫和伙夫盯着花船罢了。料想尤二姐和尤三姐两个弱女子,也跑不了。

    沈轩开口说道:“你想为她们赎身?”

    赖瑾颔首应道:“好歹也是宁国府珍大嫂子的亲戚,不给她们赎身,难道留着她们在这里丢人?”

    毕竟赖家和贾家那样的关系,之前不知道也还罢了。倘或明明知道宁国府夫人的娘家人在秦淮河上卖唱也不帮忙赎身,于赖尚荣的官声也是有碍的。

    尤二姐和尤三姐两个听着赖瑾的话不觉眼前一亮。赖瑾立刻说道:“只是帮你们赎了身以后,我会直接派人将你们送回家乡去。今后别往扬州地界儿上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们。”

    尤氏两姐妹眼眸一暗。尤三姐忍不住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们娘儿三个无依无靠的,你把我们送回去了,我们怎么活?”

    赖瑾讥讽的一笑,开口说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帮你一把不过是碍于面子罢了。难不成我还真要为你负责一辈子,你以为你配吗?”

    尤三姐脸面一红,还要开口说什么。尤二姐悄悄拽了拽尤三姐的衣袖,尤三姐方才愤愤的住口不言。

    赖瑾叹息一声,开口说道:“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扬州一带,你们的名声都败了。这辈子想要改好也是不可能的。不过等你们回了家乡却又有不同,毕竟在家乡你们还有祖宅,还有田产。且那小地方消息闭塞,乡里乡亲又都是平头百姓,对世家圈子里的事儿不怎么清楚。你们回了家去,兴许还能过上正常日子也未可知。”

    尤二姐默默的低着头,神情若有所思。

    赖瑾继续说道:“按照时下庄稼人的活法,一年也只需要二十两银子的使费。我会叫人赠你们五百两的盘缠,你们要是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这些钱再加上你们当初攒下来的梯己,也够你们衣食无忧的了。大家不过是点头之交,我能做到此处已经是问心无愧。倘或你们再想得寸进尺,就休怪我手段狠辣。”

    一席话又是安抚又是威胁,让尤三姐原本还想着胡搅蛮缠的心思也淡了几分。

    形势比人强,如今他们姊妹两个不过是秦淮河上的两名瘦马,连良籍都不是。可赖瑾却是高高在上的朝廷五品官员,深受天子恩宠,自然说一句话都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尤氏两个面色骤变,想了半日。尤二姐点头说道:“既如此,有劳小赖大人费心了。”

    赖瑾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长随赖源去醉胭脂给尤二姐和尤三姐两人赎身。又问道:“你们两个要不要也跟着回去收拾收拾细软?”

    尤二姐和尤三姐当日被诸多世家命妇狼狈的赶出京都城,此后一路南下所有的梯己也都花费差不多了。可是最近一段时日在秦淮河上卖唱,也攒了些许银钱。虽然不多,也够一二百两。这会子人穷志短,自然也舍不得将这银子留给醉胭脂的老鸨。

    赖瑾见状,遂让赖源带着两人前去醉胭脂熟人。花船上的船夫生怕尤氏两个借此机会跑了,也少不得跟在众人后头看着。赖瑾回头向众人笑道:“折腾了这么一会子,恐怕大家也没了玩闹的心思,不若回家去罢。”

    众人纷纷点头,也觉得有些扫兴。

    至晚间掌灯十分,赖大媳妇和赖升媳妇刚刚在厨房张罗了今晚的菜色出来。走到正房赖嬷嬷屋里的时候,瞧见赖嬷嬷正歪在上首笑眯眯的看着孙氏几个孙辈媳妇在那里摸牌。瞧见赖大媳妇的身影,赖嬷嬷开口笑道:“这几个小子白日就出去了,这会子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今儿在不在家里吃饭。”

    赖大媳妇开口笑道:“我和赖升家的亲手包的饺子,他们要是回来就给他们直接煮了。要是不回来,不过是放在外头白冻一宿罢了。左右明儿早上也能吃的。”

    赖嬷嬷闻言,忍不住开口笑道:“我也不过是白说一句想吃白菜猪馅儿的饺子罢了。谁知道你们还当真了。竟然亲自动手包了,这大正月里头的,也不嫌麻烦。”

    赖升媳妇笑眯眯说道:“婆婆说的又是哪里的话。你难得想吃点子东西,我和大嫂若不能孝敬,还算什么做媳妇的。”

    赖嬷嬷摇头说道:“我只是怕你们受累。年纪一大把了,也该坐在炕上享享清福。又什么要紧不要紧的活儿,让下人去做就是了。”

    “下人包的和自己亲手包的饺子怎么能一样。饶是他们做的比我们手艺好,那也不是一个味道。”赖大媳妇说着,向赖尚荣媳妇孙氏道:“前儿我听你叨咕说嘴里没味道,先吃青菜。特特将瑾儿玻璃温房里头种的黄瓜摘了几根下来,给你包了些黄瓜鸡子馅儿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孙氏闻言,一脸的惊喜,立刻起身说道:“有劳婆婆了。”

    “不值当什么。”赖大媳妇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看着孙氏已经很显的肚子说道:“已经生了瑾儿和瑜儿两个男娃,这次要是个女娃,那就真是子女双全了。”

    孙氏微微一笑,知道赖大媳妇是在宽慰自己,不觉感激的勾了勾嘴角。

    旁边赖尚宁的媳妇和赖从容的媳妇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

    赖升媳妇立刻说道:“前几年生活所迫,也不是你们乐意的。今后有时间陪着尚宁和从容回西海沿子那边,相信很快就有消息的。”

    孙氏闻言,忙展颜笑道:“是啊。我当年也是嫁给夫君第二年才怀上的瑾儿。那时候我和夫君还是朝夕相处呢。所以你们也不必太急了。”

    赖大媳妇颔首附和道:“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生孩子这回事儿,你越是觉得有压力越不容易怀上。你要是不在意,兴许马上就有了。”

    张氏和陈氏立刻奉为圭臬的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外头通传说赖瑾几人回府了。赖嬷嬷开口笑道:“既是这么着,今儿晚上他们可有口福了。”

    赖瑾众人回府之后,先到正房醒过了赖嬷嬷和各位女性长辈。然后又到外间书房拜见赖尚荣和几位男性长辈。彼时大家一股墩儿的坐在书房里,手捧茶盏看着赖尚荣考校赖瑜的学问。

    赖瑜小包子一面对着赖尚荣侃侃而谈,一面用幽怨的小眼神瞥着赖瑾等人。只觉得这几位牲口背着他出去玩乐,却独留他一个在大正月里还要进学读书。人生残酷至此,何以为欢?

    这会子赖尚荣却已经知道了众人在秦淮河上发生的事情。不觉沉声说道:“那尤氏两姊妹的消息我已经听说了。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这次你们竟然已经出手相帮也就罢了。只是以后再也不要和他们牵扯了。”

    赖瑾众人乖乖的点了点头。

    赖瑜小包子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勾了勾嘴角。

    赖尚荣又问赖瑾道:“你今儿与扬州城内诸位商家见面,结果怎么样?”

    说到正事上,赖瑾不觉肃容以待。开口说道:“大部分人对于市舶司的观感还是很好的。也有一部分人持观望态度,兴许还有抵触的。不过利益所限,与我们为敌的几率还是很小的。”

    赖尚荣沉声说道:“事关朝政,还是严谨一些的好。”

    赖瑾点了点头。因有旁人在场,赖尚荣也不便多说。回头给赖瑜布置了课业之后,便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一时间外头丫鬟来通报说晚膳齐了,请众人移驾正房吃饭。赖大等人早知道今儿吃的是饺子,不免开口笑道:“你祖母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很长时间没吃过了,一时倒有些想念。”

    冯紫英几个也很高兴。因为按照他们的规矩,也只有很亲近的或是自家的人上门做客主人家才会做饺子。赖家长辈如此说,则说明赖家人已经将他们当成了自家人。这对于同为一个利益联盟的众人来说,是件很值得开心的喜事。

    欣然饭毕。前往醉胭脂赎人的赖源也回来了,正在书房给赖瑾报备事宜。

    “卖身契已经帮两位姑娘赎出来了,车脚行的马车也都顾好了,因今儿天色已晚,小的在扬州城内寻了个中等的客栈让两位姑娘暂且住下,只等明儿一早就送人出城……也都派人暗地里看着他们了,定然不会让他们半途跑了给大爷添乱……”

    赖瑾听着赖源有条不紊的安排,很是满意的点头说道:“这事情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是不想他们在扬州城内张扬牵连咱们家的名声罢了。你悄悄安排了人将他们送回老家去,再给些安置银子也就罢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也与我们无干了。”

    赖源默默点了点头。

    赖瑾又道:“吃晚饭了吗?”

    赖源摇了摇头。赖瑾道:“祖母和二祖母亲手包了饺子,我给你留了一盘,正在灶上热着。你回去吃了再安置。”

    赖源眼中闪过一抹感动,赖瑾笑道:“还有件事情须得你为我办好。”

    赖源眨了眨眼睛,赖瑾招手示意赖源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朵悄声吩咐几句。

    赖源定定看了赖瑾一眼,颔首不语。默默转身离开书房。

    赖瑾看着赖源的背影默默叹息一回,有些疲乏的捏了捏眉间,也起身回房安置了。

    一夜无话。至次日一早,赖源出府解决尤氏两姊妹的事儿,晚间过来果然处理的妥妥当当。赖瑾自然晓得赖源的出身和手段,也不以为意。

    过了几日便到了元月末尾。赖瑾收拾行李准备前往西海沿子。三天前薛蟠已经动身回了京城,顺便还带着冯紫英等人给薛家两位妹妹的添妆。薛蟠乐呵呵的说等回了京城一定会将众人的心意告知两位妹妹,又详详细细嘱咐柳湘莲半日,方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赖尚荣夫妇对于赖瑾兄弟的离开也十分落寞。不过好在西海沿子离扬州城水路也不过是三五日之遥,来往探视也颇为方便。赖瑾答应以后有闲暇功夫就会回扬州来看望赖尚荣夫妇和赖家众人。左右他现如今担着重建市舶司的担子,借口置办商业渠道来回往来一番也是可以的。

    孙氏这会子正是怀孕当中,情绪脾气都比较大,原本还哭哭啼啼的不让赖瑾兄弟走,如今听了赖瑾这番话,勉强受了苦涩,以千里送别的姿态将众人送上了码头。

    而在此之前,当日赖瑾宴请的大部分商户也纷纷传来了愿意加入商业联盟的消息。只有少部分人依旧杳无音信,赖瑾自然明白这些商户背后主子的立场定然是与赖瑾他们不符的,于是也不再强求。

    而西海沿子水师大营中,南安郡王看着手中的密信,冷哼一声,开口笑道:“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下马威与被下马威神马滴,乃们懂得

    骚年,燃烧吧~~~~

78初到西海偶遇维恩

    初到西海偶遇维恩

    二月初八,风急天高。穿行多日终于到了西海沿子渡口码头。站在平阔的船舷上,赖瑾负手而立,眺望着前方人群熙攘的西海码头。

    与往来繁复,景色秀丽的苏州不同,西海沿子的景致显得越发大气磅礴。因来来往往的船只都是要穿洋渡海的大型船舶,所以久负盛名的西海码头也较大业朝内其余沿海地带的码头更为开阔雄厚。因为海岸线直接面对西海诸多藩国的缘故,这里的码头两旁皆是重兵把守。明亮的盔甲和森然的刀锋在冬日的映照下反射出道道光芒,飘扬在上空的大业朝旗帜猎猎作响,繁华中透露出几分凝重和森然。

    这边是每年都要打仗的军事要地和富贵之乡苏州的最大不同之处。

    赖瑜小包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四下顾望,看到穿梭在码头上红发蓝眼亦或是金发碧眼的藩外人,不觉惊异的说道:“哥,你看。他们长得好像妖怪。”

    从后面走过来的沈轩开口说道:“那是西海藩外诸国的人,前来我大业朝做生意的。”

    赖瑜小包子定定看了一会儿,不可思议的说道:“之前听沈大哥说这些人与我大业朝的子民长相大相径庭,如今亲眼见到,果然是大有不同。”

    顿了顿,又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会长成那副样子?”

    沈轩一时语噎,竟回答不上来。

    赖瑾淡然笑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抵那边的气候风土与我大业朝也是不同的吧。”

    赖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一脸叹服的说道:“怪不得古圣先贤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之前观阅那些西海异国风土志的时候,也看到了上头的描述。不过此刻亲眼看来,又是一番景象。”

    后头卫若兰、冯紫英等也都走到船舷上来。听见赖瑜小包子的话,又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见这些藩外异国人的情景,不觉笑道:“当日我们看见这群人的时候,差点没吓得大叫出声。瑜儿现如今不过是惊叹两句,倒是比我们争气多了。”

    赖瑜抿嘴一笑,开口说道:“我不过是之前翻阅了一些叙述西海诸国风土人情的书籍罢了。倘或没有这些文字做铺垫,兴许我也要大吃一惊了。”

    说话间,船行入码头。众人只觉得船身微微一震,便已然靠岸。

    赖瑜有些按捺不住的先一步窜上码头,只觉得脚踏实地的感觉果然比踩在船上好多了。赖瑾、沈轩等人不觉莞尔一笑,也鱼贯下了船。身后自然有赖源等众位少爷的长随负责搬运行李等事。

    只是——

    赖瑾负着双手站在码头上,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很敏锐的觉察到混在其中穿着百姓常服却一身精炼气息的几个民工,不由得勾嘴轻笑。

    沈轩开口问道:“你是今儿就通知府衙的人准备交接事宜,安排进城仪式,还是过几天再说?”

    赖瑾默默想了一会子,开口笑道:“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闻言,包括冯紫英在内的所有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正所谓新官上任,初来乍到,还是容几天功夫好好观察一番才是。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如今南安郡王对赖瑾的事情都知道的差不离了,可是赖瑾对于西海沿子的事情还仅仅是字面上的了解。虽然这一路行来,冯紫英等人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全部说给赖瑾听了,但是有些东西,还得赖瑾自己去看去想才是。

    赖瑾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他虽然这日就来了西海沿子。但是反倒不着急前去府衙交接。而是准备在西海城先逛一逛,探听走访一番,然后再去衙门也不迟。

    这么想着,赖瑾随口笑道:“先找个客栈住下就是了。”

    沈轩微微笑道:“不必麻烦。我在西海已经买了一所三进的宅院。你要是不嫌弃,先住到我那里就是了。”

    此言一出,冯紫英等立刻明白了为何去岁夏天的时候,沈轩这个向来住惯军营的人会费尽周折的张罗买宅子。却原来故事应在这儿了。

    当下,众人看着沈轩的眼光都有些不同了。那是一种笑嘻嘻又带着些促狭的笑容。挤眉弄眼的模样让赖瑾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当即狐疑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冯少楠笑嘻嘻的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明白了沈轩这个木头为什么要买宅子罢了。”

    一句话未尽,沈轩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冯少楠立刻噤声。

    赖瑾莞尔一笑,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下又吩咐赖瑜将自己和瑜儿的行礼送到沈轩新买的宅子里。看着赖源这边雇车拉着行礼先行离去。赖瑾突然想到什么,回身问沈轩道:“你那宅子里头买下人了吗?”

    沈轩一脸茫然的回望着赖瑾。

    赖瑾暗自翻了翻白眼,心中腹诽道:“就知道是这个样子。”

    当下又转头问卫若兰道:“卫大哥可知道这西海城哪个伢行信誉最好的,我倒是想托卫大哥帮忙,买两个打扫收拾院落的粗使婆子。”

    卫若兰轻笑道:“什么要紧的大事儿,值得你这么郑重的拜托一回。不过是两三个粗使婆子罢了,等会子我使个人告诉人伢子去你们家一趟,事情也就完了。”

    赖瑾含笑应道:“既如此,多谢卫大哥了。”

    话音未落,旁边冯少楠几人你撞撞我的肩膀,我向你挤挤眼睛的笑了。赖瑾不免想到适才卫若兰说“你们家”的言辞,不觉口内一顿,有些不自在的瞪了众人一眼。

    这厢沈轩倒是越发满意的裂开嘴露出一口炫目的白牙。当即上前两步关切的问道:“行了这一路,可是觉得乏累了?让他们先在家里收拾妥当,我们在外头吃了午饭再回去安置也不迟。”

    赖瑾想了想,觉得沈轩的话也不错。况且看看天色也有午时左右,想必大家都有些饿了。不免开口笑道:“这是正理。只是西海沿子这边我并不太熟,还是由你们这些惯熟的人做东道,请我们兄弟两个吃一顿罢。”

    冯紫英立刻接口笑道:“这个是应该的。往前头东走五百步就是云来客栈,他们家的饭食酒水也都不错。且有一味烤肉最是难得,听说掌厨的厨子是藩外的异国人,那烤肉的味道也别有一番醇厚绵甜。你要是想尝尝鲜儿,不若去那吃。”

    顿了顿,又心照不宣的笑道:“且那里还有会跳胡旋舞的胡姬,白白的肌肤风骚的体格,当真是别有一番风趣。”

    言毕,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沈轩一眼。果然,沈轩将军不负众望的黑了一张脸面。

    赖瑾哭笑不得的看了冯紫英一眼,摇头说道:“你们是地头上的人,且听你们安排就是了。”

    沈轩略有不满的哼了一声,上前靠在赖瑾的身边,一副护驾的姿态。看得众人越发好笑。

    这厢众人笑笑闹闹的去了云来客栈吃酒吃饭,另一厢也立刻有眼线飞马到了西海水师大营,将赖瑾众人业已抵达西海城的消息禀报南安郡王。南安郡王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看着面前的密报,轻声问道:“你是说,这位赖探花一入西海城,就住到了沈将军的家中?”

    那依旧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点头应道:“是。小的特意派人跟着那赖大人的车马,亲眼看到他家随从将行李等全部送进沈将军新买的宅子中。”

    南安郡王浓眉紧锁,沉吟半日,开口问道:“这沈将军和赖大人的私人交情……当真有传言中的那么好吗?”

    粗布衣裳的男子想了片刻,不确定的说道:“从京都传来的消息,说沈将军和小赖大人从小就认得。后来沈将军从西北回京,圣上没赐宅院的时候就一直住在赖大人家中。之后圣上将麒麟大街的那处府邸赐给沈将军,没过多久赖家也搬到了沈将军府对面。听说当中还是沈将军牵的线。去岁年节的时候,沈将军和冯将军等人也是在扬州府衙过的年。想必两人的关系要比传言中还深厚一些才是。”

    南安郡王把玩着手中的密报沉吟半日,突然轻笑道:“比传言中还要好?”

    粗布衣衫的男子没有说话。

    南安郡王径自思讨良久,方才叹息一声,摇头说道:“暂且不必管他,只牢牢盯着就是。”

    粗布衣衫的男子低头应是。

    南安郡王一脸玩味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本王倒是想看一看,这位久负盛名颇得圣眷的十七岁小探花,究竟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

    不提西海水师大营中南安郡王如何筹谋。且说众位纨绔牲口一行人到了云来客栈,赖瑾这才发现原来中原味道十足的云来客栈其建筑风格竟然并非是中原人熟悉的那种雕梁画栋,廊檐飞角,反而有种华丽奢靡,圆润典雅的异域风情。

    无论是橡木雕刻蔷薇藤萝纹样的门帘,挂在门口处随着海风轻轻摆动的海螺贝壳风铃还是大堂内铺着的波斯地毯,亦或是古代欧洲时候的那种酒馆吧台,和穿梭在人群当中的袒胸露背的金发碧眼的卖酒女郎,都让赖瑾有一种陡然走错了时空的感觉。

    更别提在这客栈的大堂之上,竟然还有大部分客人都是金发碧眼的西海异国人。赖瑾看着他们用自己听不懂的家乡话或者是荒腔走板的大业话闲聊,恍惚间有种违和的失真感。

    站在一旁的冯紫英看到向来淡定自若的赖瑾脸上终于有了别样的震惊之色,不免得意洋洋的笑道:“怎么样,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我第一次来这云来客栈的时候,也像你一般的瞠目结舌。真是想不到原来大业朝以外的地方,竟然还有这种风格迥异的酒馆儿和客栈。”

    赖瑾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正是如此。只是我没想到这样一个酒肆,竟然会起名叫做云来客栈罢了。”

    冯少楠开口笑道:“这云来客栈的掌柜的本是波斯的商人,向来仰慕我大业朝的风土人情。所以带着船队不远万里也要来咱们大业朝做生意。这一来二去的,就觉得船货靠岸等待交易的时候很不方便,所以才在西海沿子码头边儿上开了这么一个酒馆儿。至于为什么叫云来客栈,我之前倒也好奇的问过一嘴。竟然是那掌柜的觉得云来客栈这个名字很超凡脱俗,又能代表大业朝的某种风土人情罢了。”

    赖瑾听冯少楠这么一说,不觉又想起后世的那些香水儿,本国的总是爱用什么巴黎梦幻之类的名字,反倒是法国一款最著名的香水,竟然叫黄土高坡。大抵这就是东西方欣赏美学的差异罢。

    说话间,一位金发碧眼长相俊秀儒雅身上穿着大业朝特有的儒生长袍的藩国人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张开双臂向冯紫英等人热情笑道:“哦,我亲爱的贵人们,感谢您们再一次光临我的客栈。想吃点儿什么?烤肉,麦酒,再加上美貌的姑娘为你们跳舞助兴怎么样?”

    赖瑾听着那藩国人用一口京味儿十足的大业腔儿说着这种带着异域风格的话语,不觉莞尔一笑。

    冯少楠上前和那藩国人抱了一下,开口笑道:“维恩掌柜的,你的烤肉和美人儿向来都是西海沿子最好的。只是哥儿几个这次宴请的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西海城知府,兼任西海市舶提举司未来的提举大人。你一定要好好的招待他才行。”

    还没等赖瑾适应冯少楠这席中不中洋不洋的废话,就听那位维恩商人一脸不可思议的惊叫道:“西海市舶提举司的提举大人,这么说西海沿子要重开市舶司的事情是真的了?”

    一句话未尽,整个酒肆陡然清净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冯紫英等一行人的身上。

    赖瑾细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冯少楠有些歉然的耸了耸肩膀,转头向维恩解释道:“我们来这里是吃饭的,相信最懂得尊重旁人银丝的维恩掌柜的一定能给我们一个安全又安静的环境。”

    维恩歉然一笑,开口说道:“我明白。那么请几位客人跟我来。”

    赖瑾众人跟着维恩径直上了三楼。走过上等波斯地毯铺就的长长的走廊,透顶是吊着水晶吊灯绘着天使图案的棚顶,两旁的墙壁上也都画满了充满异域风情的壁画。和大业朝的水墨画不同,这里的壁画大多是色彩鲜明亮丽的油彩画。衬着地上的波斯地毯和透顶的水晶灯,有一种张扬奢靡的富贵。

    维恩一直带着众人走到了走廊尽头,方才进了左手边的雅间儿。果然,里头的装饰也都是明显的异域风情。就像是赖瑾曾经游览过的那些欧洲古老的城堡和皇宫建筑一般。只是面前这小小的雅间儿装修的远远没有那种富丽堂皇。

    冯紫英等人一直在留意着赖瑾和赖瑜的表情。看见赖瑾在普一进入云来客栈的时候还有一种震惊的情绪,不过到了雅间儿之后反而平静淡然下来。不免越发敬佩赖瑾的城府和心性。

    至于一旁啧啧称奇对什么都有些好奇却又矜持的小幅度围观的赖瑜小包子,众人都很宽容的表示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城府心性已经足够了。毕竟他们在第一次看到这种风格的建筑的时候,远远没有赖家两兄弟表现出来的淡然平静。

    当然,这也同他们是武将的职务有关。毕竟武将总是比文人要直率简单的多。这会子倘或是个文官站在这里,估计那种矜持自傲的情绪绝对不允许他做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来,哪怕他的心里震惊的要死,恐怕面上表现出来的依旧是那股子“不过如此”的矜持高傲。

    这也是大业朝文官虚伪又可爱的地方。

    维恩十分热情的将众人引到了座位上。又亲自张罗最好的厨子给众人烤肉,叫最美的舞娘先进去给众人跳舞。又张罗着云来客栈最有特色的菜肴和酒水,一切吩咐妥当之后,忽的又想起来有些大业人并不喜欢这种异国风情的食物。立刻又吩咐雇员去外头最好的酒楼定了几道大部分大业人喜欢吃的菜馔回来,方才笑眯眯的回到了雅间儿。

    他站在冯紫英的身边,十分恭敬且谦卑的开口笑道:“知道贵客来临,本店定然竭尽全力让贵人们有种宾至如归的感受。不知道大家对今晚的菜色和安排意见如何?”

    说话间,眼睛一直有意无意的落在赖瑾的身上。原因无他,盖因这一伙儿人当中,唯有赖家两兄弟是维恩之前没见过的。且赖瑜年岁太小,身量不足,一团天真孩子气还未散尽,自然不可能是久负盛名的少年探花郎。因此维恩也只有不住的打量赖瑾了。

    冯紫英似笑非笑的看了维恩一眼,向赖瑾说道:“今儿你是最重要的客人。你觉得他们这席面弄得如何?”

    赖瑾微微一笑,夹了一小块烤肉放入嘴中。只觉得浓香多汁的烤肉在口中挑动着味蕾,满口都是浓郁的香气。不觉开口赞道:“很不错的烤肉,我很喜欢。”

    言毕,又端起玻璃高脚杯饮了一杯葡萄酒,继续赞道:“这葡萄酒我也喜欢。”

    维恩听到赖瑾诚心诚意的赞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其实开酒肆不过是小民的业余爱好罢了。其实我是一个商人,我的商队每年都会从波斯运来大量的西洋机括玩意儿和珠宝香料等物到西海沿子,然后再交换贵国最为神奇的丝绸和瓷器等物运回波斯贩卖。如果赖大人能够成功建立市舶司,我相信我们今后的生意一定会更好做的。”

    赖瑾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维恩又道:“我还知道赖大人的父亲就是扬州城盐运司的御史大人。他是统御江南一带盐政的大人物,同时也能影响到江南一带的各种生意。倘或我能有幸与两位赖大人合作,相信我们的未来一定会很美好。”

    众位纨绔们对视一眼,冯紫英开口笑道:“你不过是一介小小商人罢了,竟然敢开口同我们大业朝的朝廷官员合作,口气倒是不小。”

    “不、不、不。”维恩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虽然是一名商人,但同时我也是波斯王朝的一位亲王。不过我对政事不怎么感兴趣,我只喜欢经商。不过倘或赖大人肯与我合作的话,那么我可以在商业范围之外,我能帮忙的地方尽量帮忙。”

    众人听得心下一动。赖瑾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能帮什么?”

    维恩神秘兮兮的凑上前来,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朝廷想要购买我们的火枪和火炮,但是西海的那些藩国没有人敢卖给你们。甚至还对大业朝进行了技术封锁。不过我们波斯王朝不同,我们是很喜欢同大业朝做生意的。”

    冯紫英等人脸色微微一变,冯少楠试探似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想要购买你们的火枪和火炮?”

    维恩自得一笑,开口说道:“前两日你们的南安王爷还派人找到了我。只是他开出的条件我不怎么喜欢。毕竟我是一个商人,我喜欢利益最大化。只要赖大人同意市舶司重开之后,我的商队能够优先得到市舶司当中的交易权以及选择权。那么出售区区的火药和一定份额的火炮,我也是不会吝啬的。”

    赖瑾面含笑意的扫了众人一眼,果见除了沈轩之外,其他人都是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哂笑,面上却道:“倘或我要的火药和火炮都是你们西海诸国最先进的呢?”

    维恩面带自豪的挺起胸膛,很是矜持的说道:“我们波斯王朝出售的商品,向来都是最好的。”

    “如果我还要你们最优秀的战船呢?”

    维恩面上闪过一丝迟疑,他沉默思索了半晌,最终叹气道:“这个抱歉。我没有出售战船的权力。而且我相信,并没有任何一个西海藩国的商人会将最优秀的战船出售给你们的。”

    赖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倒是很诚实。我还以为你会先将我的条件答应下来,然后送一些次等或者被淘汰的战船过来给我们交易。”

    维恩自嘲一笑,耸耸肩膀说道:“我们波斯王朝的商人不屑于说谎。我们我们不会做出任何自毁声誉的事情。所以任何一个国家的商人都愿意同我们做交易、不过我相信虽然没有战船,但其他的事情我们还可以商量的。”

    “毕竟,你们的大业朝也是需要做生意的。”

    赖瑾看着维恩胸有成竹的模样,突然开口问道:“敢问南安郡王是什么时候同你商议要购买火枪和火炮的?”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还没写,但真心是一条大鱼啊~~

    至于南安郡王的下马威,望天~~要等到下一章咩~~~

79下马威

    下马威

    古人有一句话叫做“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赖瑾竟然选择了在二月十五日这一天进城交接。

    进城用的官轿和仪仗都是按照朝廷规制预备的。吉时已到,赖瑾便乘着八抬大轿慢悠悠往城内走去,青色的轿子前后有专门的仪仗手持旗拍敲打铜锣在前头开路,径自向西海城的东城门走去,这也是应着紫气东来的好兆头。

    按照朝廷的约定俗成,这会子整个西海城的县衙官员都应该等在西海城的东城门恭候新任知府也就是赖瑾的大驾。可是透过轻薄的纱帘往外看去,除了沈轩、冯紫英等一干相熟的前来捧场的兄长好友们以外,隶属县衙的陌生面孔不过是寥寥数人。赖瑾见状,原本淡然平静的目光微微一凝。

    又过了约有盏茶功夫,跟在轿子外头负责迎接府尊大人的推官张万里低声说道:“回禀大人,衙门到了。”

    赖瑾微微颔首,伸手抬起青色的轿帘往外看去。其实大业朝的衙门大都是一个模样,西海城的衙门也不例外。且因为西海乃属边境,多年战乱的缘故,认真比较起来这西海城的衙门可是比苏州城的衙门要简陋粗鄙的多。

    不过再是简陋,那也是一城之地的府衙,威严肃穆在那里,依旧无人敢放肆。待轿子过了二门之后,赖瑾下轿参拜仪门,之后又回到大堂里叩拜皇恩,谢过天地鬼神。然后端坐在大堂上接受下属的参拜。

    除推官张万里之外,前来参拜新任府尊的只有临海县县令张智尧,平海县县令赵文瑄以及嵩海县县令周远山。不过西海城所属下县共有九个,除这三个之外,还有照海县县令付之遥,镇海县县令齐明义,吴海县县令钱成礼,周海县县令苏宝文,樟杨县县令郑袤和华阳县县令冯梦吉没有过来。

    这人数缺的,当真还不少。

    这下马威立的……也真够幼稚的。

    赖瑾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他不怕一来西海沿子就明晃晃的感受到南安郡王的排斥和敌意。倘或南安郡王真的是心中不满,面上却能做的滴水不漏,他反而会觉得麻烦。而现如今南安郡王如此不管不顾的直接撕开了违和的面具,于赖瑾而言,也是再好不过的。

    一旁的推官张万里看见赖瑾不动声色地端坐在大堂上,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因为西海沿子乃是边关属地,我大业朝有明令,边塞官员无奉召不得私自离开所属地界,所以那几位临海县的县令就没能过来。至于樟杨县县令和华阳县县令,则是奉了南安郡王之命去统计人口数目,早半个月的时候就走了,因此也没能及时赶回来迎接大人。”

    赖瑾微微一笑,容色恬然的说道:“正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大家都是奉皇之恩,为民请命。既然身为一地父母官,自然是要把黎民百姓的事情放在心上的。只要他们能尽忠职守为陛下效忠,是否前来迎接本官都是小事。”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笑道:“不过听张大人的意思,这些县令倒是对南安郡王推崇备至。想来也是因为南安郡王长时间固守西海沿子,威风显赫的缘故吧?”

    言语之中,几乎是明晃晃的指责几位缺席的县令身为朝廷官员,却不思精忠报国,反而对一介异姓王俯首帖耳,卑躬屈膝。实在是辜负皇帝信任,枉为人臣。

    张万里、张智尧,赵文瑄和周远山四人听着赖瑾这么一番□裸毫无遮挡的话语,不禁微微变了脸色。

    虽然他们很早就听说过了神童赖瑾的名声,也料想到这位十三岁就入翰林十四岁就入大明宫侍奉笔墨且颇得乾元帝眷宠的少年臣子必定是心高气傲,目下无尘。不过锋芒毕露到如此程度甚至连贵为异姓王的南安郡王都不放在眼中,竟然张口闭口就是明晃晃的指责和对峙……

    张万里等人默默对视一眼,恐怕以后的西海沿子不会平静了。

    赖瑾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模样,很是自得的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想必尔等也知道,本官此次前来西海沿子,是奉了圣上之命要重建市舶司的。圣上说我年纪小,未必经事。因此特地准许我上达天听,直接向圣上报备求教的特权。也就是说你们的一举一动,很可能在某天早上就到了圣上的御案上。所以今后行事,还望各位大人好好配合本官。本官不是那等贪功自傲的人,只要事情办得妥当了,想必来日加官进爵也是指日可待的。“

    看着张万里等人目光闪烁颇为心动的模样,赖瑾慢条斯理的端起大案上的青花瓷茶盏,掀开茶盖轻轻吹了吹,慢慢的饮了一口茶水。但觉雨前龙井那独特的醇香气息弥漫在口中。赖瑾十分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慢悠悠说道:“此番前来西海沿子,本官最重要的责任以及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重建市舶司,争取给朝廷赚到至少二百万两的税收。不过本官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要尴尬于万事开头难。所以为了更好的完成本官的任务,本官定然要从你们这些地头蛇当中提拔能人贤良为我所用。也不怕告诉你们知道,本官前程远大又颇受圣眷,哪怕是市舶司建成以后,本官也定然不会在西海沿子呆多久,必定是要回京的。届时本官走后,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这几乎就是明晃晃的在承诺赖瑾定然不会贪墨属下的功劳,因此请诸位放心的使劲儿,只要能折腾出来,赖瑾定然会给他们请功请封。

    若说之前众人迎接赖瑾不过是出于官场之中老成不得罪人的惯例和其他不可告人的缘由。待赖瑾这番话说出口后,大家的心思恐怕也都变了。正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入朝为官的人谁不希望能凭自己之功封侯拜相,余荫后辈。只不过他们这等人都是头上无靠山的闲散人等,饶是自己有本事,但能走出的路也实在有限。如今且听了赖瑾如此说,他们恍惚间觉得自己又有了一条可以选择的道路。

    不过这些人都是在官场泡了多年的老油条。虽然对于赖瑾描绘的前景些许动心,但是也不可能因为赖瑾这一句话就死心塌地从此视赖瑾为主。何况看到赖瑾如此跋扈骄矜的模样,能否斗得过老谋深算的南安郡王还未可知。官场之中最忌讳的便是站错了队伍,他们这些没根儿没落儿的浮萍,还是且悠着一点儿的好。

    赖瑾看着张万里等人心下动容却又犹犹豫豫的模样,微微一笑。其实赖瑾虽然也有招揽张万里的意思,却也并不是很急迫。说这些话的目的也不过是想传到南安郡王的耳中,给他留一个骄矜自诩、目下无尘、狂妄跋扈的印象罢了。

    毕竟,一个初来乍到,稚嫩天真,骄矜轻狂,目下无尘的对手,可比一个沉浮深沉,智珠在握的谋臣要好对付多了。

    赖瑾如今便是示敌以弱。再者,以他多年养尊处优,从不受亏的脾性,在乾元帝跟前儿装装孙子也就罢了。毕竟乾元帝待他如父如师,如尊如上。只要赖瑾没想过谋朝篡位,他在乾元帝跟前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可是南安郡王又算得上什么?

    不过是一个图谋不轨且终久要失势的异姓王爷罢了。既然早晚都要敌对,赖瑾也懒得对他卑躬屈膝,小心斡旋。还不如就此明晃晃的撕破脸,既能让南安郡王轻看了他,又不至于太委屈了自己。

    两全其美,再好不过了。

    赖瑾挑了挑眉,看着下面老老实实站着的四位下属笑道:“其实本官是个很随和的人,时日久了你们就知道了。你我之间虽然隶属上下级,但是论年岁论资历,诸位大人都比子瑜要有经验的多。因此在以后的处事当中,子瑜自然是要仰仗诸位大人的。”

    张万里等人立刻躬身应道:“不敢不敢。能为大人效劳,是微臣的福气。”

    赖瑾微微一笑,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不过眉眼舒展,唇角轻扬,看起来对于张万里等人的奉承,还是很开心的。

    倒是个很好哄,很容易满足的上司。

    张万里等人微微松了口气。虽然脾气大了点儿,性子骄纵了点儿,但是手段也算得上锋利,处事也算得上锋芒。最主要的是赖瑾的背后有乾元帝撑腰,他的父亲还是掌控江南言道的巡盐御史。江南离西海沿子走水路也不过是三五日之遥,想必老成谋算的赖尚荣定然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在西海沿子吃亏。那么今后跟着赖瑾走,应该也能有些前程。

    不过这也只是些表面的信息罢了。想要张万里这等老油条效忠,恐怕还须得考察一段时间。

    当然于赖瑾而言,今日所说的一番话也不过是一个示好罢了。其真实意义也几乎等于没有。毕竟重建市舶司是事关朝政国祚的大事情,在没有绝对信任这些人之前,赖瑾也不会让这些人接触他的核心计划。反正他所信赖的人只有乾元帝的暗卫和沈轩等人,沈轩等人也还罢了,有那些忠厚老实又不会起刺儿又没有后顾之忧的暗卫们帮忙,说老实话赖瑾对于西海沿子这些跟南安郡王牵扯的不清不楚的人是否会投靠他,什么时候会投靠他还真的不是很上心。

    毕竟赖家如今的风光得意和势力人脉已经足够多了。再积极不断的发展下去,恐怕连乾元帝都会觉得心有不安。要不然当日也不会打着帮忙的态度将一众暗卫塞给赖瑾。所以赖瑾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给乾元帝创造利益并且让乾元帝看到自己的忠诚不贰,至于发展人脉神马滴……

    顺其自然就好,倒也不必太过刻意。

    反正这些人之所以会投靠他,最根本的原因也不过是他深得乾元帝的信任和器重罢了。既然如此,这些人的投靠和表白也是可有可无,锦上添花罢了。

    不过赖瑾的心里虽然是不以为然,但面上该挑拨该离间的地方确是一点儿也不放松。到任第一天就露出了他要向乾元帝打那些没来迎接他的下属们的小报告的消息。有道是千里做官只为财,他就不相信长此以往的搅和下来,那些溜须拍马奉承南安郡王的官员们会真的一点儿芥蒂不满都没有。

    只要有了一丝芥蒂,那么南安郡王麾下看似铁桶般的势力就会动摇。而在这种动摇之下,就是冯紫英卫若兰一脉以及暗卫势力的机会。他就不相信在有心算有心的情况下,他不能把西海沿子这滩浑水搅得更浑。

    想到这里,赖瑾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了,今儿劳累大家这么长时间,本官也过意不去。你们先下去歇着吧,有什么公务事儿,咱们明儿再说。”

    张万里几人对视一眼,立刻躬身赔笑道:“回大人的话。下官等已经在太白楼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为大人接风洗尘。还望大人赏脸。”

    赖瑾不动声色的打量众人半日,开口轻笑道:“既然是诸位大人的美意,本官自然不好推脱。不过上任之前,沈将军和冯将军等人已经约好了要请本官一个东道。本官已经应下来了。你们倘或不嫌弃,那就大家一起吧。”

    张万里等人早就听说过赖瑾和京都功勋世家相互友好的关系。如今又听见赖瑾这般说,越发信以为然。他们这些恍若浮萍的官员们本就没有自己的靠山,可京都世家一脉又向来抱团的紧,容不得他们毛遂自荐。如今能有一个结识的机会,对于张万里等人来说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想到这里,众人立刻含笑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赖瑾微微一笑,当即领着这群人前往云来客栈与早就等候许久的沈轩等人饮酒吃饭不提。

    另一厢,西海水师大营的帅帐中,南安郡王看着衙门里的眼线发来的线报。待看到赖瑾猖狂不羁的表示要弹劾樟杨县县令等人的时候还不以为然,不过看到赖瑾后续明晃晃的离间和利诱,不觉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

    “黄口小儿,固然是轻狂浅薄,不足为患,但是有乾元帝这个老狐狸给他撑腰,还有卫弘这些人在旁边给敲着边骨……也有些不好办啊!”

    想到这里,南安郡王微微摇头,开口吩咐道:“告诉临海县县令几人,过两日去给这位赖大人请安参拜。至于到时候该说什么,想必不用我去教他们的。”

    帅帐之中,一个身穿南安郡王近卫军服侍的男子微微抱拳,开口应道:“诺!”

80还击

    还击

    至晚间吃过酒菜,众人尽兴而散。趁着月色,赖瑾同沈轩慢慢走在西海城中。但见房屋契阔,气候温润,风朗气清,分外宜人。

    沈轩伸手替赖瑾拢了拢厚重的披风,顺手握住赖瑾垂在披风内的手。手指冰凉,掌心温热,沈轩手指插入赖瑾的指缝中,与赖瑾掌心相贴。并肩走在西海城宽阔的接道上。

    两旁是或开或闭的店铺酒肆,此刻已经是掌灯时分,街上往来行人行色匆匆,都赶着家去同亲人团聚。赖瑾走在这陌生的接道上,恍惚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轩开口说道:“明日是我当值,须得进军营操练新兵。你要是没什么事情,不若去军营里头瞧瞧我去。”

    赖瑾微微一笑,知道沈轩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对自己的亲近,也为自己撑腰。心中缓缓淌过一丝暖流,开口笑道:“这个倒也不必。今儿他们给我来了个下马威,我总得想办法还回去才是。”

    沈轩微微皱眉,摇头说道:“你究竟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也不必太勉强自己了。事情总归是要做出来的,可到底也寻个自己快意的路才是。”

    赖瑾温颜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心中有数的。何况这种事情,究竟也用不着我委曲求全,我倒是乐得睚眦必报一回。”

    沈轩不再多说。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子,赖瑾又道:“这两日我初来乍到,自然是要各方筹谋打探一番。重建市舶司这件事儿说大也不算大,说小却也不小。到底也是和一群商贾打交道罢了。如今有薛大哥哥和扬州江南一带商户在后头撑着,这边还有维恩和那些相熟的藩国商人,最基础的东西都已经有了。下剩的也不过是规章制度的事情,我也早早就准备出来了。其实我这边的事情本身倒是不麻烦,只是西海沿子这头有人未必肯善罢甘休。”

    沈轩默默听了一回,自得笑道:“这一点你放心。我在西海沿子经营数年,虽然不敢担保令行禁止,但是政令畅通还是没问题的。最近这一年正是我负责巡海巡边的时日。倘或他们不出手也还罢了,倘或想冒充海寇闹腾出一些龌龊事情,我也是断不能容的。”

    其实赖瑾最担忧的也是南安郡王等人会冒充海寇扰乱市舶司的正常秩序。如今听到沈轩这么说,赖瑾心下一松,开口笑道:“当初重建市舶司的各项条陈都完善了,圣上却依旧没有讯息,我就知道圣上一定在着手处理海寇的事情。次后尔等接连被派到西海沿子掌兵,我就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因此也并不着急。如今看来,果然是圣上深思熟虑,这些事情都打点妥当了。我做起事情来也不必掣肘太多。”

    沈轩颔首笑道:“圣上向来行事周全。在他的手下当差,倒是最好不过的。”

    赖瑾微微一笑,没有答言。

    乾元帝少年登基,心思缜密,性情果毅,手段也是非比寻常。这样的人掌控的欲望很大,所以喜欢事必躬亲。因此在这样的人手下当差,对于那种懒散乖巧诸如赖瑾这样的人来说,是种福气。不过对于沈轩这种将领来说,乾元帝这种事无巨细都要安排妥当的性子,也会给他们很大的压力吧。

    沈轩和赖瑾幼年相交,自然明白赖瑾心中在想什么。当下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很好。你也晓得,我性子鲁笨,也不怎么会周全行事。如今只要按着圣上的意思办就好了。于我而言,却是再简单轻松不过的了。”

    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笑道:“不过对于南安郡王而言,想必会觉得掣肘不安吧。”

    说话间,两人转弯进了东市集。人烟渐渐多了起来,避免人多耳杂,沈轩两人住口不谈。

    一路无话回了骠骑将军府。赖瑾看着面前小小巧巧内有十几年房屋的宅子,虽然门脸比不得在京都时候的荣华契阔,但也是台阶清白,朱门新油,两旁俱都是一段粉白的墙壁,青瓦白墙,小屋小院儿,心中竟然觉得很是安逸。

    沈轩默默看了赖瑾一眼,向来清冷坚毅的轮廓在月光下隐隐透出两分柔和。他唇边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轻声说道:“这也算是我们两人的家了。”

    赖瑾心中一暖,径自举步进了宅子。

    赖瑜一个人在家呆的很是烦腻,听到前院儿的动静,立刻迎出来笑道:“你们两个可算是回来了。今儿独留我自己个儿在宅子里闷了一天,都快闷坏我了。”

    沈轩和赖瑾相视一笑。沈轩说道:“真是对不住了。你要是觉得憋闷,明儿可以跟我进军营瞧瞧。不过军营倒是比家里还憋闷一些,你要是不乐意,不如也去外头逛逛。我让家下小厮带你出去,往码头上走走。”

    赖瑜想了想,开口说道:“哥哥明儿几时回家?”

    赖瑾想了想,开口回道:“左右这两日无事,大概中午就能回来了。”

    赖瑜笑道:“那我明儿上午在家读书,下午的时候和哥哥一同去军营吧。”

    沈轩闻言,遂不再多说。

    因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无聊,赖瑜只等到这会子也没吃晚饭。沈轩和赖瑾两人少不得陪着赖瑜吃罢晚饭,又喝了茶水吃了糕点,方才回屋安置。

    一夜好睡,次日一早,赖瑾洗漱冠带,前往西海衙门办公。

    刚刚迈进衙门,推官张万里就来禀报说昨儿缺席的五位知县今儿都已经过来了。赖瑾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不是说诸位大人都有要务在身,不能随便走动的吗?怎么今儿就能随意离了地方来拜见我,可别是犯了法纪,传出去好像是我这个做上官的不近人情。”

    张万里开口赔笑道:“虽然朝廷是这么规定的。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新上峰到任,总该来拜见一番才是。这样今后一同工作才能更为默契。想必他们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方才过来的。”

    顿了顿,又道:“今儿这几位大人可真是早早的就过来了,卯时还没到,天刚刚擦亮就来了。这会子已经在堂上喝了几盏茶水了,可见是真情实意。”

    赖瑾微微一笑,随口说道:“他们也太过多心了一些。大家同朝为官,只要都为圣上效力,我自然也不会多做什么的。”

    张万里听着赖瑾话中的机锋,但笑不语。

    说话间,众人进了衙门。在座的几位大人立刻起身见礼,除了昨日见过并在晚间一同吃酒张智尧,赵文瑄和周远山,还有五位面色很生的官员,俱都是官服乌纱,冠带整齐。其中有三个形容粗犷,眉宇中隐隐带着两分戾气,想必是常年厮守边塞的三位临海县知县。适才见礼过后,虽然形容间有些不安,但也并不是很紧张。毕竟他们昨日的举止也扯得上是遵纪守法,坚守岗位。自觉赖瑾就是心中不喜,也不会擅自发作授人以柄。可是另外两位据说是下了地方做人口普查的官员面色就不怎么好了。

    瞧见赖瑾默默打量的目光,樟杨县县令郑褒和华阳县县令冯梦吉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谦卑说道:“下官樟杨县县令郑褒,华阳县县令冯梦吉见过赖大人。”

    赖瑾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不知两位大人是哪一年的进士?”

    郑褒和冯梦吉两人有些尴尬的凝住了笑容。盖因这两人都不是正规科举出身,而是家中殷实,捐了监生为官的。

    他们这种身份资历在赖瑾这种正规科举的清流人士看来,俱都是旁门左道。平日间交谈往来也都要低一头的。也正因为这两人都是捐官出身,当日也算是走了南安郡王的门路。因此才会在之后对南安郡王马首是瞻,不敢有半点儿违逆。好在往日间两人仗着南安郡王的势,也无人敢置喙。可是如今却被赖瑾一语道破,不觉神色间有了几分尴尬。

    赖瑾瞧见两人难以启齿的做作神色,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无辜的问道:“怎么两位大人都不说话,难不成是年事已老,竟然连自己走的是哪年的科举都忘了?”

    郑褒和冯梦吉两人做梦都没想到赖瑾普一见面就这般毫不留情,饶是昨儿就偷偷打听了这位小赖大人的资历秉性,心中早有准备。这会子也有些受不了赖瑾的咄咄逼人。

    冯梦吉略略淡了脸上的笑容,轻声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两人才学浅薄,并不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官员。”

    赖瑾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么?

    是怪不得冯梦吉和郑褒两人这般没有气节,唯南安郡王马首是瞻?还是怪不得别的什么?

    赖瑾没有继续往下说,冯梦吉和郑褒两个也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尴尬。

    赖瑾面上的笑容越发冷淡,径自越过冯梦吉和郑褒两人,走到照海县县令付之遥、镇海县县令齐明义和周海县县令苏宝文三人面前笑道:“我记得付大人是和齐大人是前朝五年的二甲进士,苏大人却是前朝十一年的三榜进士,不知道我记得可对?”

    付之遥三人立刻点头应道:“大人好记性。”

    一句话未尽,旁边冯梦吉和郑褒两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甚至还不自在的轻微动了动身子。赖瑾留意到这两人离着付之遥三人稍稍远了一些。

    赖瑾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口内却问道:“怎么不见吴海县县令钱成礼钱大人?”

    付之遥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摇头说道:“钱大人脾气固执的紧。只说自己身为临海县令,无奉召无要事不得随意离开地方。还说如今正是二月开海的时候,这会子正是边务繁忙,脱不开身。”

    齐明义立刻接口说道:“不过钱大人说了,大人倘或有什么吩咐尽管下令,只要于国于民有益,他定然竭尽全力。大人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这人倒还有趣。

    赖瑾微微一笑,也不再追究。口内还称赞道:“钱大人为国为民,尽忠职守,本官也十分敬佩。本官早就说过了,大家同朝为官,只要是真正为圣上办事儿,那本官也不会多做什么。毕竟都是为圣上尽忠,哪里有不好的呢?”

    付之遥几人闻言,只觉得后槽牙都酸了,面上却只能唯唯诺诺的谄笑应是。不过心下必定是腹诽不已。

    赖瑾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突然问道:“听闻郑大人和冯大人昨儿有要事处理,不知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众人闻言,心下一沉。

81分利不均心有怨怼

    分利不均心有怨怼,哭笑不得赖瑾讥讽

    郑褒和冯梦吉两人面面相觑,最终只得忍气赔笑道:“因西海沿子临近海边,每年到了初春之后都得注意防洪事宜。所以下官等奉命前去统计人口与田地数目也是定例。因下官等是二月初就入了县中查访,实在没接到大人赴任的消息——”

    赖瑾笑眯眯打断了郑褒的话,很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官也不过是问问两位大人的工作情况罢了。两位大人实不必说出这一车的话来解释。同为朝廷官员,只要两位大人做事明白妥当,难不成本官还会不体谅两位大人?”

    郑褒两人立刻讪笑道:“哪里哪里。大人光风霁月,心胸坦荡。不过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赖瑾微微勾了勾嘴角,摇头笑道:“你们也忒小心了一些。其实很不必,只要几位大人能配合本官完成圣上交代的工作,其余如何,本官是不会在意的。”

    这话一出口,就连一旁的张万里等人都立刻起身应是。

    众位官员拜见上峰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之后便是详详细细交代自己所负责的工作和禀报目下所管辖地方上的具体情况。赖瑾并没有听众人一一说完,而是给了众人一份表格,上头按民生、政情、军事、人事等等类别归纳了无数个条款,叫众人三日内按照条款全部填好表格后叫每一个负责具体事务的负责人签字画押交给自己,自然忽略了当中冯梦吉等人勃然变□言又止的模样。又请众人吃了杯清茶,就让众人散了。

    因是新官上任,所以交接这头几天还算是比较清闲。也没有电视剧上演的什么老百姓击鼓鸣冤之类的情节。所以不过午时赖瑾便溜溜达达的家去了。同赖瑜一块儿吃过午饭,两人小憩了一会子,便往西海水师大营寻沈轩去。

    按照军中定例,类似于赖瑾、赖瑜这样的“闲杂人等”自然是不能随意出入水师大营。不过看来沈轩在这里做的比较好,两人只报了沈轩的名讳,便被人客客气气请到大营里去了。

    彼时沈轩正在校场上操练水兵。赖瑾看着几千条好汉练习的模样,陡然想起后世看过的一些军旅题材的电视剧。记得当中还有一部是描写海军陆战队的。一时间又回忆起了从前。

    天值二月,正是春寒料峭,冻人不冻水的时候。赖瑾和赖瑜两兄弟只在校场上站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觉得周身寒浸浸的起来。于是两人在沈轩近卫的带领下进了沈轩的营帐。又有人给送了两盏清茶过来解解寒气。两人笑着接过。

    按道理初来乍到,且又是进了水师大营。赖瑾照例应该前去拜访一下南安郡王。不过请人禀报的时候,回复说南安郡王并不在应中,而是去海上巡逻了。赖瑾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只是转道去了卫若兰他爹卫弘将军的营帐。因众人之前在朝中就见过面,且赖瑾和卫若兰的关系又很不错。所以赖瑾见卫弘的时候执的是晚辈礼。想必卫弘也是有意拉拢这位圣上眷顾之臣。一席话下来客套寒暄,倒是比之前还熟年了不少。众人甚至还约定了下次去卫家拜访吃饭的时间,赖瑾刚才带着弟弟告辞出来。

    这会子沈轩也操练士兵操练的差不多了,正换了衣裳在营帐中等着。瞧见赖瑾两兄弟归来,遂和两人一起打道回府。

    回家之后,赖瑾索性将当时看过那部电视剧后一时兴起查阅的关于海军陆战队的各种资料全都默出来稍加整理,然后交给沈轩道:“我闲来无事翻阅古籍也抄录了一些练兵之法。虽然只是纸上谈兵,不过你且看看,若是没有用也就罢了。倘或真有用,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沈轩点了点头,默默将东西接了过来慢慢翻看。少时,一脸惊异的看了赖瑾一眼。

    赖瑾微微笑道:“看来是有些成效的。也不枉我这么多年旁学杂收的,看来还是有用。”

    沈轩颔首说道:“你们文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大抵就是这个道理了。”

    “还有一句话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所以尽信书不如无书,还是须得你自己摸索探讨才是。”

    沈轩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赖瑾又向赖瑜道:“你如今跟着我在西海沿子游学。既然是游学,就得有一个游学的态度。我虽然不会逼你每日看经史子集,但是每个月你得交上来至少四篇策论。当然,你要是能每天都写一些有理小记那是最好不过的。西海沿子地处沿海,和西域藩国的往来异常频繁。所以所看所闻也与大业内陆大相径庭。这是个很好的扩充眼界的机会。你要是能多学习一番,将来对你的前途也大有裨益。”

    赖瑜点了点头,笑眯眯说道:“今后每日我都会写篇散记将我每日所看所闻的东西记录下来。每五日会写一篇策论交给哥哥。”

    赖瑾笑道:“我会将你的策论分别抄录给父亲和林伯父,让他们也为你品评一番。”

    赖瑜想了想,开口说道:“这样也好。毕竟师傅和父亲的学问是再好不过的。”

    众人又聚在书房闲话一会子,等到二更左右,方才各自散了回房休息不提。

    之后这几天依旧是最初的磨合期,工作并不是很繁重。不过当赖瑾适应了西海城的各种人事以及同任下九大州县县令详细了解过各地的风土人情,政治民事后,赖瑾的工作也变得繁忙起来。

    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赚钱。

    朝廷想要建立市舶司,乾元帝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力挺赖瑾赴任西海沿子,无外乎是想促进大业朝与西海诸国的商业往来,然后从中征取大量的赋税,添补国库空虚。因此于大部分人来说,只要能令大部分藩外商人心甘情愿的来西海沿子做生意,再行征收赋税也就是了。这样既不会得罪既得利益,也可以完成乾元帝的交代,从某种程度上还是两不得罪的显示了自己的能力,绝对是个讨喜的巧宗。

    可是在赖瑾看来,能帮助大业朝的商人将自家的货物直接出售到西海诸国去,所得到的利润会更大。毕竟,历史上中国的贸易顺差一直延续多年。所以藩外诸国的贵族民对于大业朝各种奢侈品的追捧和需求远远大过于本朝贵族对于西洋机括玩意儿的需求。当然,这一点不光是他,朝中泰半有眼界的大臣们都知道。只不过说来容易做来难。

    目下制约大业朝商人远行西海的最大障碍便是海船的规格不够。也就是说从西海而来的商人们所乘坐的海船可以乘风破浪远行万里,甚至其中自带的火炮等利器足够他们自行对付这一路上所遭遇的大部分海盗。但是对于长时间处于半闭关锁国状态的大业朝而言,前朝郑和下西洋的辉煌只是史书上简短的一两句话,除了对于帝王的歌功颂德之外,众君臣对于当中笔墨颇少的海船等等并没有清晰的概念。何况前朝后头的时候,那些迂腐的儒生们还亲自纵火焚烧了郑和下西洋时候的全部船只图纸。没有图纸,就无法修造海船。没有海船,所谓的将“生意”直接做到西海去也不过是一句空话,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而对于目前的大业来说,别说是制造从大业远赴西海诸国的商务性质的海船,哪怕是制造从大业朝行驶到波斯大食一带的海船都是很困难的。

    连西海水师当中的战船都没有行使万里的能力,何况民船乎?

    再者,从大业朝到西海诸国这一段漫长的路途中会经过十数个海域,当中会有无数的海贼在海面上拦路抢劫。因此对于大业朝官方来说,如何能保证大业朝海尚在买卖交易过程中的生命财产安全,也是至关重要的。后一点比前一点还要麻烦许多。毕竟任何事情比起人命来,也都不算是什么事情了。

    所以只这两点,就成为制约大业朝商人发展为自主海商的至关重要的因素。

    这件事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兴许也就是得过且过,不准备胡乱折腾了。可是对于拥有危机意识,平白多了几百年耻辱记忆的赖瑾而言,后一者的发展却要比前一者要重要的多得多。

    无论如何,大业朝一定要制作出自己的海船,要技艺精良,火器犀利,远远先进于西海诸国目前所用的战船。

    可惜赖瑾上辈子所读的是工商管理系,并不是工业制造系。所以他对于如何制造古代的战船一点儿概念都没有。虽然当年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是个喜欢上网的宅男,不过任何一个宅男顶多会好奇玻璃的制作方法或只是黑火药的具体配方。因为看小说就去认真学习如何制造海上战船的人实属少数。哪怕赖瑾当年有一段时间兼职过网络作家,对于某些技术性非常强的情节也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认认真真的记下制造战船的具体细节。

    所以当务之急,赖瑾一方面着手成立西海城国际商务贸易交易中心,甚至准备在四月份的时候亲自主持一个国际商品质量展览交易会,促使大量藩外商人前来西海城与大业朝本地商人交易。视线投一部分的税额增收。另一方面则是联合西海城内的造船厂以及某一些以海外商队为主体经营范围的大业朝本地商人,共同商议制造海船的事宜。

    当然,赖瑾也在私底下偷偷联络过维恩商议暗中购买西海诸国再用优良战船的事情。不过出于某种考虑,维恩的态度一直很暧昧。除了最初那一次立场坚定的拒绝过后,之后赖瑾再三试探性的提起购买战船的话茬,维恩都很矜持的沉默下来。赖瑾非常敏锐的注意到维恩的矜持并不是那种生硬的拒绝,而是一种待价而沽的暧昧。赖瑾便晓得这当中定然会有运作的可能性。

    只不过赖瑾目前并没有找到罢了。

    不过赖瑾自己也并不着急。因为重建市舶司甚至重新打造大业朝海军的能力,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吃饭需要一口口来,办事情也是如此。所以赖瑾并没有动用自己在大业朝廷的身份和能量逼迫维恩做些什么,只是在自己能力许可的范围内,倾向性的给维恩一些甜头。

    比如赖瑾特地租用了维恩家的云来客栈作为四月份整个国际商品交易会的场所。一来显示了自己对于维恩的某种倾向性和友好态度,二来云来客栈在西海诸位藩国的商人那里名声很大。赖瑾觉得在这样一个无论是主人还是建筑风格都很贴近西域风情的地方开展第一届交易会,一定能让所有前来交易的藩外商人们感觉到大业朝廷和西海城衙门的友好和诚意。

    至于前来交易的本国商人们的想法和态度……赖瑾表示连整个西海沿子都是大业朝的,东道主的立场如此明显,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值得一提的事情是,赖瑾在操办第一届国际贸易奢侈产品交易会之前,仿照苏州城的例子也宴请了西海城内各行各业比较有头脸名气的商人,劝说他们也成立西海城商业联盟。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西海城的商人们全都支支吾吾的表示自己要再想一想,次后也都纷纷拒绝了赖瑾的提议。很明显就是要隔岸观火站干岸儿的干活。甚至还有一两个在暗中悄悄使绊子的。赖瑾看在眼里,暂且不做追究。只是心中狠狠记了一笔账。

    四月出巡,得到消息的西海藩外以及大业朝本地的商人全部带着货物感到了西海城。国际贸易交易会的展开乃至交易场所的装点布置也正式提上日程。

    为了宣扬大业朝的文化和风俗,赖瑾特地吩咐维恩所有用来妆扮运来客栈商务会场的丝绸瓷器等物全部用上好的“大业制造”。就连酒席上的菜色都分出了大业朝最出名的八大菜系以及西域藩国各种异域特色的小吃。

    并且这当中还牵扯到了一个赞助商的问题。就是负责提供哪些丝绸瓷器装饰物以及茶水糕点的商家们以及负责制作酒席中大业菜色的酒楼们。赖瑾非常“用人为亲”的选择了苏州商业联盟中的太白楼以及锦绣布行等商铺,交易会开办当日,硕大的鸣谢锦旗迎风招展,前来参加交易会的所有商人都注意到了这几家负责提供用品的商家。

    向来追捧大业朝丝绸以及瓷器几乎疯狂的诸位藩国海商立刻察觉到了他们周身所能触摸到的精美瓷器丝绸甚至屁股底下坐的椅子或者是手掌中捧着的茶盏。交易会在没有正式开始的头三天,锦绣布行等等商家的订单就已经接到手软,乐得沈老板等几位商人几乎合不拢嘴。原本还有些在暗中抱怨吃亏的人这会子也什么牢骚都不说了。反而是那些自以为没吃亏的商家们这会子不停的在说酸话。在赖瑾跟前儿明理暗里的暗示自己也可以成为整个国际贸易交易会的“赞助商”。赖瑾心中好笑,面上却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等到明年贸易会,定然会有机会的。”

    赖瑾这会子自然还不知道,他一时心血来潮弄出的“赞助商”,在今后的贸易会中却成了最为抢手的一个“实用性展台”。毕竟那些摆放在看台上用玻璃罩子框住的瓷器丝绸等虽然精美,但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又岂能比得上赞助用具这种方便在手中把玩抚摸的。因此到了后来,所有商家们甚至会在交易会开始之前,明码实价的拍卖争抢“赞助商”的名额。赖瑾看到这其中的商机,索性按照央视电台竞争“标王”的方式来拍卖“赞助商名额”。又从中捞取了数额不菲的银钱进项。消息传到京都后,乐得乾元帝拍案大笑。

    “这小赖探花果然是个有主意的。人家使东西都得拿钱去买去赁。结果到了他这里,他不光白白用了人家的东西,竟然还要人家上赶着争抢给钱。果然是个促狭刁钻的小子。”

    而现如今,被乾元帝称赞为“促狭刁钻”的赖瑾却陷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中。原因还是当日那个“赞助商”的事情闹出来的。却原来当日赖瑾为了省事儿,只叫了与自己相熟的苏州商业联盟中的锦绣布行苏家几个老板以及本次国际贸易交易会的主办商云来客栈提供与会所用的各种装饰食物等。结果没想到在交易会上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功。这种意想不到的收益对于苏家等人来说自然是好的。可对于其他人而言,这种眼睁睁看着别人挣钱的滋味可就不怎么美妙了。尤其这当中还有不少人是西海沿子本地的商户。原本站着地主之谊的优势,结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远道而来的苏州商人赚的盆满钵满。有道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真正如此众人也就罢了,都不会多说什么。毕竟苏杭的丝绸瓷器等物名扬天下,他们争不过也是有的。可是这件事情明显就是西海城府尊大人赖瑾偏帮苏州城商人的结果。

    众人都晓得府尊大人赖瑾同苏州城巡盐御史赖尚荣大人的关系。虽然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赖瑾有心帮自家父亲制造政绩本也无可厚非,可拿着西海城商人们的利益去给苏州人锦上添花,那就有点儿过分了吧?

    毕竟赖瑾好说歹说也算是西海城的父母官。他都不给西海城的商人们做主,那西海城的商人们受了委屈又到哪里去诉苦?

    因之前赖瑾主张要成立西海城商业联盟众人没有答言的关系,这会子众人也不好意思亲自到赖瑾跟前讲理。只得兜兜转转找到了西海城赫赫有名的主人家南安郡王去府尊大人跟前儿说项。而南安郡王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竟然在听过众位商人们的劝说后屈尊降贵的应下了。并且亲下请帖请百忙之中的府尊大人“拨冗相见”。

    不明所以然的赖瑾立刻推了手中的活计前往西海水师大营面见南安郡王。当听到南安郡王一番诉说之后,赖瑾只觉得荒唐可笑。当即摇头问道:“那么以王爷来看,下官要如何做才是周全妥当?”

82巧言令色舌战郡王

    巧言令色舌战郡王

    南安郡王听得微微一愣。对于自己不符合朝廷流程的插手地方事务,南安郡王料想到赖瑾的心中会有不满,却没想到赖瑾竟然会这么直不楞腾的问出口来。如此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让南安郡王再一次认识到了赖瑾这位乾元帝跟前儿红人的脾气和骄矜。

    南安郡王位高权重,手掌军权。已经好些年没有被人如此直接而又锋锐的指责过。他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赖大人既然身为西海城的父母官,自然是应该以西海城的黎民百姓为重才是。”

    赖瑾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径直问道:“我竟不知道,朝廷律例祖宗家法什么时候改了。向来巡边守疆不问庶务的异姓王爷竟然还开口询问起地方官员的执政来。有道是军政不相管,王爷这是有意插手地方庶务吗?”

    赖瑾的逼问让南安郡王脸色一沉,大帐中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旁边戍卫的南安郡王亲兵们眼色不善的打量着赖瑾,赖瑾嗤笑道:“注意你们的态度。本官乃是朝廷钦封的五品官员,身兼正四品西海城知府以及市舶提举司提举。尔等如此态度,小心本官上奏朝廷,治你们一个藐视上峰的罪过。”

    几个身穿盔甲的近卫兵立刻移开了眼神。

    南安郡王怒容说道:“本王几位亲卫不过是看了大人一眼,大人就要治他们一个藐视上官的罪名。如今大人与本王如此说话,难道就辣气壮了?”

    赖瑾微微勾了勾嘴角,不以为然的说道:“回禀王爷的话。本官要治您的亲兵不敬上峰的罪名,是因为本官随身携带圣上赐给本官的钦差玉符,见玉符如圣上亲临,王爷的亲兵竟然敢对本官侧目而视,这已经触犯了朝廷礼法。这罪过往大了说甚至可以称得上欺君罔上,本官只说他们是藐视上峰,已经是法外开恩。难道王爷会觉得是本官小题大做?”

    南安郡王脸色微微一变,忍气吞声的说道:“自然不敢。”

    赖瑾嗤笑一声,继续说道:“至于王爷所言下官不敬王爷的罪名,下官可是不敢承担。毕竟是王爷先行插手下官的政务,下官不过是想问问王爷是否要违反朝廷礼法祖宗规矩罢了。实不敢担得藐视王爷的罪名。王爷倘或执意这么说,下官也不敢同王爷分辨,只得亲自提笔向圣上陈情了。”

    赖瑾说着,一脸肃容向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言语中明晃晃的就是“你休想以身份恐吓我,大不了我立刻给圣上写信求援也就是了”的意思。

    南安郡王气的一口老血哽在咽喉,吐也吐不出来。他从来没见过像赖瑾赖子瑜这么胡搅蛮缠不讲理的官员。竟是一点儿也不按照官场的规矩套路来。张口闭口就是要找主子来给他撑腰。

    果然是世家豪仆出身,仰仗主子的威势作威作福惯了的。就连如今进了朝廷做官,也改不了那丑陋粗鄙的嘴脸。

    南安郡王十分不屑的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赖大人有圣上撑腰,本王怎么敢说赖大人不敬本王。实该是本王敬着赖大人才是。不过本王倒是好心劝说赖大人一句,赖大人如今入朝为官,身份不比在荣国府的时候,岂可口口声声都把圣上挂在嘴边。传出去了大家不会觉得赖大人心忧圣上,反而会觉得赖大人是家奴气重,着实上不得台面。”

    赖瑾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接口附和道:“王爷这么想就对了。民间还有句俗话叫做打狗还得看主人的面子。王爷身为人臣,自然要懂得忠君。本官虽然年纪轻经验浅,但也是圣上钦封的官员,王爷理应宽宥照料才是。至于王爷所言奴仆一事,赖瑾不敢苟同。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学成文武艺,自然是要精忠报国效忠圣上。圣上自然就是我等主子。王爷口口声声羞于同赖瑾为伍,难不成王爷竟觉得自己是大业朝的主子一等,所以赖瑾才不配与王爷同朝为官?”

    南安郡王一双拳头微微攥起,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看着赖瑾的目光几乎就像是实质化的刀子。可惜赖瑾在乾元帝身边混习惯了,帝王威压何其隆重,他又怎么会害怕南安郡王这个没了半边爪子只会虚张声势的异姓王。赖瑾仗着自己周身有乾元帝暗卫监视保护,自然不把盛怒之下的南安郡王放在眼中,只微微笑道:“王爷明鉴。王爷带兵打仗,令行禁止,自然也喜欢带领那些听话办差的兵。倘或王爷手下尽是一些不听话或者阳奉阴违的兵,王爷又该如何处理?”

    南安郡王目光冰冷的盯着赖瑾,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军令如山,自然无人敢违背本王的命令。至于那些不懂得轻重缓急身份高低狐假虎威的兵,倘或在本王帐下,就是杖毙也不为过的。”

    赖瑾闻言,展颜笑道:“正是如此。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下官虽然不是英雄,但是和王爷的观点竟然也出奇的一致。对于那些肯听本官的话,老老实实为本官办事的人,本官自然是要为他们做主,好叫众人得知只有跟在本官的后头走才不会吃亏。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本官有的,自然也要保他们顺风顺水才是。至于那些不肯听话阳奉阴违甚至在暗中下绊子的人……吃了什么亏左不过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与本官有什么干系呢?”

    赖瑾说到这里,面上笑容极妍,意有所指的挑眉问道:“本官如此解释,王爷以为然否?”

    南安郡王阴沉着脸面没有说话。

    赖瑾继续指桑骂槐的说道:“有些人真是可笑。以为他们自己不愿意的胡乱闹腾,暗中使绊子,就可以逼迫旁人退让服输。实不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缺了谁还不成个席面了?圣上贵为天子,得天下气脉辅佐,想要重建市舶司自然也是天意。天意如此,岂是他们一介小小凡人可以阻挡的。所谓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人。结果看事情不成,就恼羞成怒的反而埋怨别人,竟不知咎由自取四个字是怎么写的。王爷以为,这等蠢人是否是可悲又可笑?”

    南安郡王面色阴沉的沉默半日,突然开口说道:“小赖大人不愧是探花出身,好锋利的一张嘴。”

    “下官不仅是一张嘴锋利,做事的手段也不差。王爷要是不信的话,拭目以待吧?”赖瑾说着,从容的施了一个礼,躬身笑道:“时候不早了。下官要务缠身,不比王爷能悠闲的连区区一两个商贾的话也能听入耳中。下官身负皇命还得操持今岁两百万两的税收,实在比不得王爷清闲。下官就此告退,还请王爷见谅。”

    言毕,也不等南安郡王说话,径自起身出了帅帐。

    南安郡王强忍许久的火气终于迸发出来。他恼怒的踹翻了面前的大理石大案,沉重的桌案摔在地面上发出骤然巨响。南安郡王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一字一顿的恨声说道:“赖、子、瑜,好个不知情况的小子。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竟然敢如此触怒本王!”

    触怒南安郡王之后施施然退出西海水师大营的赖家若有所觉的回头看了一眼。想到南安郡王那张气的几乎青紫的脸面,轻笑一声,甩袖离去。

    到家的时候,沈轩还在海上巡视没有回来,赖瑜估计也是在展览会那头,整个府里空荡荡的。赖瑾先去后宅稍作梳洗换了日常衣裳,又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喜欢的菜色留待晚上吃,便施施然去了书房。

    从京城跟过来的大丫头锦香眼明手快的端了一盏刚刚泡好的枫露茶过来。赖瑾随口吩咐道:“叫赖源过来书房。”

    锦香轻轻应了一声,躬身告退。不过片刻功夫,一身青衣小帽的赖源走入书房,恭恭敬敬的见礼道:“给大爷请安,大爷有话吩咐?”

    赖瑾颔首应道:“少爷我说话太直得罪了南安郡王,估计这一段时日王爷会想方设法的找我的茬。他要是明公正道的摆明车马我倒是不怕,可是他手掌重兵,麾下鹰犬也多,倘或弄出什么阴私手段来倒也不好处置。你是我跟前儿最受重用的人,我的一身安危自今儿起可就交给你了。”

    赖源一脸沉稳的点了点头,开口应道:“少爷放心。谁想要少爷的命,先从赖源的尸体上踏过去。”

    赖瑾忍俊不住,开口笑道:“倒也用不着这般沉重。我只叫你这两日小心应对,仔细查看也就是了。你家少爷毕竟还是个朝廷命官,想来南安郡王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指派人来要我的命。顶多敲一敲闷棍罢了。”

    想到这里,有些惋惜的说道:“好歹是身份贵重的异姓王爷,虽然外表装的鲁莽粗苯,可真正粗苯鲁直的又怎会以异姓王的身份做到如此成就。恐怕连圣上都要忌讳三分不肯认真与他为难。由此可见其人心性手段定然不会如表面那般直率。谁要是认真信了,才是最蠢的那个人。”

    赖源低声应道:“小的这几日在城中打探过。饶是沈将军和众位少壮派的爷儿们折腾的欢实,可西海将士大多还是唯南安郡王马首是瞻。能听从沈将军命令的,也不过三分之一罢了。这当中还得算上原本是卫家的一系。由此可见南安郡王天纵英才,果然是带兵的好手。”

    赖瑾轻轻笑道:“好歹是在西海沿子经营了一辈子的人,怎么会允许有人夺了他的基础命脉。沈轩在短短几年内能做到如此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三分之一的数字看起来有些薄弱,可这也不是投票选举的档口,人多人少无所谓。能用到关键才是正经紧要的。”

    赖源微微皱眉,迟疑问道:“大爷的意思是……”

    “留意南安郡王手下人马吧。本少爷在西海沿子操办交易会,现如今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想必南安郡王看着是不会舒坦的。要是一时激动弄个什么劫匪海贼的抢了诸多藩国海商的货船,那乐子可就大了。”

    赖源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微微应是。

    赖瑾一脸惋惜的摇头叹道:“可惜南安郡王真不是个鲁笨的人。他要是能被我气的直接买凶杀人就好了。到时候我们直接来个人赃并获,什么都了结了。可惜呀!”

    赖源听的一脸黑线,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说话。

    赖瑾笑眯眯的挥了挥手,道:“好了,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出去吧。”

    赖源躬身应道:“诺。”

83将计就计冒充劫匪

    将计就计冒充劫匪,以逸待劳瓮中捉鳖

    掌灯时分,出去巡海的沈轩和在交易会上闲逛的赖瑜准时归家。赖瑾立刻吩咐厨房端了刚刚做好的饭菜在客厅里头摆饭。因长于养生的缘故,这桌子上的菜色大半都是清淡的素材,唯有一盘水晶肘子和一盆脍羊肉是特特做给沈轩这个无肉不欢的。上好的碧粳饭盛载白底儿鲫鱼戏莲的脱胎官窑白碗里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使得饥肠辘辘的沈轩两人越发饥饿的吞咽了口水,径直做到桌面上。

    赖瑾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去里头换了衣裳,洗漱过后再来吃饭。”

    沈轩两人默不作声的眨了眨眼睛,立刻起身去换衣裳。不过片刻原路转回。赖瑾正起身给两人成汤,瞧见两人急急忙忙的身影,不免笑道:“怎么就饿成这幅模样,好像中午没吃饭似的。”

    赖瑜笑嘻嘻的说道:“白天的时候一直在交易会的展厅上闲逛,那么多东西看的眼花缭乱的,哪里还有吃饭的功夫?”

    赖瑾莞尔笑道:“又不是以后瞧不见了,何至于弄出这幅样子来。”

    不过说到交易会的事情,赖瑾也想到了今日在西海水师大营同南安郡王的一番对峙,当即开口向沈轩嘱咐道:“今儿我同南安郡王有了几句争执,我恐怕他会在西海诸藩国商人前来的路途中动手脚。只是我身为文官,权利有限,此事只能拜托你了。”

    沈轩颔首应道:“正好这半年是我出海巡视的时候。我会小心谨慎,不会出乱子的。”

    赖瑾摇头说道:“正是想出乱子才同你说的。只是我希望到时候能人赃并获,大庭广众之下顺藤摸瓜摸到南安郡王的头上。此事还得你想办法筹谋才是。”

    沈轩略微皱了皱眉,想了片刻,开口说道:“好。”

    赖瑾自然知道堵不如疏,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况他还是想要沈轩将计就计引得南安郡王出头再来个瓮中捉鳖,此事并不是好办的事情。不过沈轩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办到、只是……

    赖瑾清咳两声,开口说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须得自己注意。不论如何要以自己的安危为紧要,不要操之过急,也不要硬来。能成则成,不能成也就罢了。”

    沈轩随意笑道:“也并不是那么难。我只要吩咐军中的眼线时刻注意王爷的动作就好了。至于抓人的事情,到时候我的人手不够,自然会向卫老元帅求援,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想必卫老元帅也不会坐视不理。”

    赖瑾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欣然饭毕,众人回到书房里头用功读书。赖瑾自然是考虑交易会接下来的事宜以及建立造船厂的事情,沈轩也拿出一本孙子兵法默默看着,赖瑜则是持笔将今日所闻所见所观所感一一记录下来,准备到日子好行程策论文章。三人一直忙活到了月上中天方才略觉疲惫,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又过了几日,西海城内依旧是风平浪静。南安郡王自从那一日发飙过后再没有动静,交易会依旧照常进行,因为是第一届大行交易展示会的缘故,再加上之前宣传的比较好,竟然引来大业朝与西海诸国商人在交易会展开之后还纷纷前来。向来繁华忙乱的西海码头越发繁忙,因为来往船只太多的缘故,赖瑾不得不在海边另外搭建了两座临时码头接待往来的小型船只,至于原本的西海码头,则用来接待较为大型的海上商船。

    一时间,边陲重地西海城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几乎都快赶得上苏杭一带。且因为往来商人变多的缘故,临近交易会所附近的商家酒楼的生意也越发好了。无形中竟然促进了整个西海城的商业发展,喜得负责城中税收事宜的推官张万里乐得合不拢嘴。直言跟着小赖大人做事就是有前途,不过短短几十日的功夫,所得绩效竟然赶得上去岁半年还多,

    如此阿谀奉承之词赖瑾自然不放在心上。随着交易会进行的时间加长,大业朝与西海诸藩国之间的贸易往来越来越频繁,如今光是丝绸茶叶瓷器珠宝家具等类日常奢侈品的交易数额就已经达到近千万,按照十税一的缴纳方式,也就是短短几十日的功夫西海城所受赋税已经达到近百万。乾元帝教给赖瑾的任务竟然已经完成了一小半,如今效果是连赖瑾都没有想到的。不过这样一眼,压在赖瑾心上的重担无形间减去不少,就连人的心情也变得越来愈好。

    不过这几日来,日用品的交易频率逐渐变得稀少起来。从最开始的一天几百宗交易骤然减到如今不过是一天几次的交易。赖瑾知道这一块的交易量已经基本达到了饱和。心中开始渐渐盘算起来。

    其实赖瑾心目中最想要得到了除了赋税之外,还有西海诸藩国先进的科技技术以及火炮火枪等物。和维恩的长时间接触让赖瑾明白如今的西海诸藩国已经基本发展到了历史上所谓的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现如今西海诸藩国已经有了可以打量减少人力代替手工的机器作坊。甚至还出现了纺纱机和蒸汽机等等物件儿,虽然还不至于出现火车轮船等现代化交通工具,但是其格物水平已经发展到了大业朝难以企及的高度。

    而这种飞速发展的科技技术以及这种思维方式,才是赖瑾最想要得到的。只是引进西方诸国先进的科技力量以及火炮火枪等技术,已经涉及到了江山之本社稷之根。饶是赖瑾自认为自己的举动没有私心全是为了大业着想,也不敢在没有乾元帝的准许下私自行动。于是在交易会展开的前夕,赖瑾便已维恩所说之话为由写折子向乾元帝请示,并在折子中大量描绘了如今西海诸位藩国的国内情形,着重描补了其飞速发展的科技力量。并在其后忧心忡忡的担忧大业朝要是依旧如此闭关锁国,不理外事,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祸患加身。

    与之同时寄到京都的还有两支维恩为了交好他特地赠送的小型火筒,那是比目下大业朝军中所有的长火枪还要精致方便数倍的小型手枪。赖瑾想以此为证,唤起乾元帝这位少年帝王总是存在的不安和警惕之心。因为以赖瑾对乾元帝的熟悉,相信乾元帝在看到这种小型火筒之后,绝对不会忍受西海诸位藩国拥有如此力量,绝对不会忍受这种事物无法掌控的感觉。

    折子照例呈上密探之后,乾元帝则是少见的保持了沉默。估计也是内心权衡扎挣了许久,方才下密旨给赖瑾,叫他不惜一切手段定然要将火炮和货轮手枪乃至西海诸藩国所掌握的各种先进格物手段握入手中。如果实在不能以交易的方式达成目的,那么赖瑾就算是想要暗暗抢夺,乾元帝也会吩咐暗卫全力支持。

    与此同时,乾元帝也越发加快了其掌控军队的步伐。京都戍守皇室的御林军和城卫军自然不比多说,就连太子都被乾元帝再一次派到西北边境抚慰三军。与此同时,大业朝各地军队的基层官员也都不声不响的换了好几茬,这是这种底层将领的频繁调换并没有引起高层将帅们的注意。所以众人自然也不晓得,自己以为已经牢牢掌控的地方部队,也许会在未来并不存在的某一次战争中,全部倒戈。

    西海城中,沸沸扬扬惊动全国的西海城第一届国际贸易展销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收获颇多的诸位商人们都开始慢慢的整理行装准备返航。而一直等待南安郡王出手的赖瑾也再一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他知道,南安郡王若是真像捣乱的话,诸多海商完成交易后再次离开的档口就是南安郡王出手的最好时刻。因为这种时候太过敏感,倘或满载而归的诸多商人们在西海沿子乃至大业朝海境范围内遭遇到了海贼的截杀,不论是真海贼还是假海贼,不论他们是真的有了损失还是虚惊一场,作为主办方西海城地方官员的知府大人赖瑾难辞其咎。甚至弄不好的话,这把火还会烧的越来越大,威胁到西海沿子如今好不容易才有的和谐稳定的局面。倘或因此让大业朝与西海诸国发生了战争的话,那么大业朝将会失去之前占理者的立场。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就连一直主张重建市舶司的乾元帝都会受到影响。

    也许在那个时候,一直隐忍多年准备伺机出动的南安郡王以及另三位韬光养晦的异姓王也会出手“清君侧”也说不定呢!

    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前途和朝廷的安稳。赖瑾必须要将计就计挖个坑给南安郡王跳,还要保证这个坑深得让南安郡王再也无法翻身才是。

    而随着贸易会的将近结束,一直明白赖瑾心思和算计的沈轩也按部就班的谋划起来。为了确保离去的各位商人不会在大业朝海境范围内处事,沈轩将军带着麾下三万水师一日不错的巡视海上。原本宽阔少人的海面上穿梭着无数条船只。几乎每隔一刻钟的功夫,就能看到巡逻的大业朝军船在水面晃荡。从西海码头为半径向外一直扩展到大业朝的海境边界处,一百搜军船来回逡巡,五爪金龙的黑色大业朝旗帜迎风飘扬,叫人看着心里就觉得安稳。

    几乎是贴身距离般的护送,每艘商船在下水的同时都有两艘军船在左右护翼,直到远离大业朝的海境边界线。而每艘商船算要付出的仅仅是五十两银子的保护费。这对于一艘不知道价值几十万乃至几百万的商船来说,所付出的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大家表现的都很欣然接受。甚至还有商人突发奇想,决定出百倍的价钱请西海水师一直将他们护送回大本营,不过被另有目地的沈轩等人婉拒了。

    沈轩所带领的西海水师如此频繁密集的举动让大业朝海境范围内的所有海贼流寇都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贼窝不敢出来。生怕自己一个举动不好引起了大业朝水师的误会。他们再强也都是流寇,怎么能抵得过有一国助力的西海水军。何况所谓的国际贸易交易会也不过一年一两次罢了,虽然眼睁睁看着银钱在自己面前溜走的滋味不好受,不过总好过有命抢没命花才是。自古有云民不与官斗,其实放在流寇和官兵的身上,道理也大抵相同。虽然官匪立场对立,但是敢公然同官军对峙触朝廷眉头的民间流寇,总归还是少数。如宋朝梁山那般的水寇,千百年来不也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且最后的结局还不是被朝廷以诏安为名剿灭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胆子敢出来抢劫的水寇,其真实身份就值得怀疑了。

    西海城衙门里,一身绯色官府头戴乌纱的赖瑾看着面前哭哭啼啼请求大业朝廷做主的被抢商主,唇边露出一抹冷笑。

84环环相扣西海起战

    环环相扣西海起战,计中算计究竟谁赢

    在深宅大院与朝堂上混久了的人,从来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心。逢人只说三分话,要留九分在心底的做法更是大家常有的。所以官场中的人从来都以利益和立场做交往的动力,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要对立要厮杀,这便是所谓的朋党之争。所以打从要来西海沿子的最开始,赖瑾就不以为自己能同南安郡王和平相处。所以到了如今相互为难相互算计乃至于连最表面的一层伪装都撕破了,与赖瑾而言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所以当他带着乾元帝麾下最信重的锦衣亲军包围了西海沿子水师元帅大营的时候,想必南安郡王也是毫不意外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来王爷还是没有光明磊落到是无不可对人言。因此才会被赖某抓个正着。”身穿绯红官服的赖瑾站在帅帐大营中一脸惬意的调侃道:“不知王爷若晓得今日之果,还会不会种下前时之因?”

    一身戎装神色莫变的南安郡王看了赖瑾好一会子,方才自嘲笑道:“事到如今,竟是本王轻看了你。看来小赖大人不光是嘴皮子利索,这颠倒黑白糊弄众生的本事也不差。”

    赖瑾微微一笑,一脸深意的说道:“王爷并不是看轻了赖某,而是将王爷自己个儿看得太重了些。王爷虽然是个聪明人,但普天之下也并非除王爷之外的都是傻子。王爷今日失利,不过是看不清这一点罢了。”

    南安郡王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成王败寇,如今你为堂上尊,本王为阶下囚。自然由你怎么说就是了。本王向来笨嘴拙舌,自然比不得小赖探花舌灿生花。只是公平道义自在人心,不论你如何诬陷于本王,难道还能抵得过我南安一脉对于大业朝的功绩和忠心。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切都是人在做天在看,想必圣上英明定然会还本王一个清白的。届时……小赖大人所作所为,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赖瑾扯嘴,似笑非笑的说道:“王爷说的正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王爷因为一己之私,居然想破坏圣上重开市舶司的大计,甚至暗中指使西海水师大营的兵将冒充海寇劫掳前来西海城交易的西海诸藩国商人。居心叵测犹如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爷百般筹谋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人赃并获。如今铁证如山,圣上自然是英明睿智,定然也不会被人蛊惑或者是……”

    赖瑾说到这里,轻轻侧过身子凑近南安郡王的耳边说道:“受人胁迫的。”

    南安郡王眼含轻蔑的挑了挑眉毛,很是张狂的说道:“此时究竟谁清谁浊,谁黑谁白,今后自有定论。小赖大人倘或不信,拭目以待就是了。”

    “那我就好好地睁大眼睛看着。”赖瑾阴测测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只不过如今,还请南安郡王移动大驾往西海衙门走一趟。被‘海贼’掳掠的海商苦主还在大堂上等着王爷呢!”

    南安郡王轻笑一声,不以为然的摇头说道:“本王贵为异姓王爷,别说目下是无辜被陷害,哪怕真的是有罪在身,也不是你这个区区五品的代职知府可以审理问罪的。小赖大人辱我之心人尽皆知,只是小赖大人再是着急,也不可不顾朝廷的立法规矩才是。”

    赖瑾脸色笑容越发坦荡开怀,朗声说道:“王爷误会了。下官区区五品之职,怎敢问罪于王爷。只不过此事牵扯到王爷的一世清名,本官此举也是为了王爷的名声着想。倘或王爷执意不肯去公堂对峙的话,恐怕旁人不会以为王爷是自持身份,反而会觉得王爷是……做贼心虚也未可知?”

    南安郡王冷哼一声,目光定定的看着赖瑾,眼中杀机毕露。

    赖瑾颇为女散漫的耸了耸肩膀,开口说道:“下官知道王爷对下官误会已深。不过这一切也都是王爷先入为主,以为下官会对王爷不忠不敬之故。不过王爷实在是多虑了。下官乃是圣上钦封的五品官员,朝廷钦差,其品性为人自然是圣上考校过方才放下官外出为一地父母官员。王爷就算是不相信下官也该相信圣上的眼光才是。”

    说到这里,赖瑾陡然停住片刻,有意扬声说道:“亦或者王爷原本不信的竟是圣上,同时不尊不敬不忠的也是圣上。所以才对为陛下尽忠尽孝的赖某如此……芥蒂?”

    南安郡王神色越发冰冷的哼了两声,负着双手大步流星的出了大营。其后锦衣亲军连忙跟随。那情形,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锦衣亲军在护卫南安郡王呢。

    赖瑾细细看了一会子,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也慢悠悠的出了营帐。待看到外头如今的情形,赖瑾微微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内心越发满意了。

    却原来,南安郡王麾下将近三百近卫阻拦在大营门口一身戎装手持兵器神色不善的挡在前面。圣上麾下锦衣亲军则将南安郡王团团围在中间与南安郡王的亲卫军对峙着。从远处还源源不断的走来西海水师兵将,全都默默的站在了南安郡王亲卫军身后。

    赖瑾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扬声问道:“南安郡王这是准备挟兵自重吗?”

    南安郡王脸色自得神色丝毫不改,口内却不紧不慢的说道:“本王岂敢。只不过这些兵士爱护本王,这些也都是他们自动自发的举动罢了。”

    赖瑾的目光转到其余众将士的身上,神色冰冷的说道:“当兵打仗,保家卫国。你们要戍卫的是大业朝廷,是乾元帝陛下,是大业朝亿亿万的老百姓,是大业朝的壮丽河山。现如今你们聚众拦路,难道是想要护卫这个触犯了朝廷律法暗中唆使水军将士冒充海贼掳掠客商的南安郡王吗?”

    除了依旧神色决然的南安郡王亲卫军之外,其余不明所以然的水军将士们有些不安的骚动起来。

    赖瑾索性将之前南安郡王派人劫掠西海诸国商队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说道:“本官亲自前来水师大营请南安郡王回衙门问话,也是给南安郡王一个澄清自己的机会。倘或他真的做了这件事情,国法规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是贵为郡王的南安王爷也不例外。倘或王爷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你们如今的举动就是毁掉了南安郡王唯一一次可以澄清自己的机会。那么你们所做这一切,无论从忠孝仁义哪一点来看,究竟为的是什么?”

    众位水师大营的将士们默然不语。渐渐挪动了脚步。

    南安郡王亲卫军首领忍不住开口反驳道:“你撒谎,王爷光明磊落最是英雄豪杰,岂会做那样的事情。定然是你这个满肚子坏水的文官污蔑王爷。”

    赖瑾嗤笑一声,开口说道:“人赃并获,其中几人竟还是王爷亲卫军中人选。难道你以为本官有能力买通那些身契家族都是南安郡王府家生子的亲卫私军来陷害王爷?只是本官何德何能,能让那些亲卫军连姓名都不要了,连宗族妻儿也都不要了,就是为了帮助本官诬陷王爷?那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那位亲卫军首领被问得哑口无言。

    赖瑾懒得与他理论,直接吩咐锦衣亲军将南安郡王押走了。南安郡王亲卫军们神色略有不甘的挡在前面,其余水师将士则犹犹豫豫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赖瑾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面前挡路的南安郡王亲军,挑眉问道:“你们这是要哗变吗?”

    一句话未尽,锦衣亲军首领极其麾下军士立刻抽刀横档,神色冰冷的说道:“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退散。倘或再行阻拦,一律以叛国罪论处。”

    几个亲军包括南安郡王的脸色微微一变。南安郡王轻叹一声,摇头说道:“你们退下吧。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本王没有做过,就是圣上也不会把本王怎么样的。”

    赖瑾不屑的嗤笑一声,冷言冷语的说道:“自然是是非公道有定论,饶是王爷巧舌如簧,也抵不过铁证如山。我劝王爷还是安静片刻,免得风大闪了舌头,今后更无脸面。”

    众多亲卫军听得怒目而视。赖瑾丝毫不理会,径自吩咐道:“将人好生‘请’到衙门去。我相信不过是问几句话而已,倘或王爷不是做贼心虚,应该不至于搪塞至此吧?”

    南安郡王冷哼一声,甩着袖子挺胸抬头的走了。

    其余亲卫军壮声势似的举着兵器喊道:“王爷威武王爷威武——”

    赖瑾面上无所谓,心中却恶意的想到:“怎么不说王爷万岁咧,倘或说了这一句话……”

    赖瑾惋惜的摇了摇头,也一脸无趣的走了。

    这件事情他已经筹谋了几个月,如今人赃并获,南安郡王饶是想闹腾,他手上还有卫老元帅和沈轩麾下几万兵马,倒也并不很是在意。更何况,这些亲卫军左不过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罢了。赖瑾连明刀明枪的南安郡王都不曾害怕,对于如今虚晃爪牙的南安郡王亲卫军,又会忌惮到哪里?

    一番折腾之后,天色已近午时。赖瑾将人押到衙门,直接在大堂做了一番审理。南安郡王自然什么都不肯承认,只是沈轩当日派人牢牢盯着南安郡王麾下人马极其死忠,南安郡王亲卫军妆扮的劫匪抢掠海商的时候,沈轩一直尾随其后当场抓获。这件事情不光是沈轩麾下所有将士,就连船上的海商们也是亲眼目睹。他们虽然不认得穿着海贼衣裳头戴面纱的亲卫军,不过好多人却是认得的。沈轩几乎是招摇过市的押着这批化装成海贼的亲卫军上岸一路进了衙门,同时又派人将此事张扬的满城皆知。如今人证物证聚在,赖瑾也用不着南安郡王亲口承认。他也不过是走一个形式罢了。

    一番审讯过后,赖瑾将抢回来的商货全部交还给那藩外海商,几个海商感恩戴德的谢了最终告退。至于南安郡王……以赖瑾之权虽然身为西海城知府,但是正五品的官衔想要问罪于超品的异姓王爷,赖瑾的资质显然不够格。所以赖瑾只是随后给乾元帝写了一封密奏并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禀报上去,只等着乾元帝的圣心独断。

    随着南安郡王与赖瑾较量的第一次败北,西海城内的气氛慢慢安静下来。不过这种安静下却隐约透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在这样的情况下,赖瑾率先安排了一队锦衣亲军将这段时日收获的一百万两赋税送上京都先给陛下,并且沟通了卫老元帅使其同意暂时加强西海水师大营的管制。没有元帅的手书亲命,其余没有出巡任务的军官将士一律不许出营。而这半年负责出海巡视的人又恰好是沈轩,所以无形之间,赖瑾便将南安郡王麾下兵马死死的困在了水师大营中。

    而在这种铁桶般的守护下,西海城果然得到了暂时的安稳和平静。

    不过这种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出海巡视的沈轩所部兵马在大业朝海境边界内与前来挑衅的茜香国海军交战起来。而等赖瑾得到消息的时候,大业朝与茜香国的军队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战火甚至隐隐逼近了西海城。不过是几个时辰之间,浩浩荡荡几乎近三五百艘有备而来的茜香国战船自然是打得猝不及防的沈轩所部节节后退顾此失彼。战火瞬息间扩大升级,西海城内敲响警钟,人人戒备。就连向来固守大营的卫老元帅也亲自带兵入海杀敌。而在这种情况下,一直默然不语的南安郡王也开始动手整集队伍——

    正所谓将士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倘或茜香国真在此时与大业朝打起来的话,以大业朝军规祖制,还没有被乾元帝处置的南安郡王自然还是战时第一统帅,那么他来接管西海沿子全部水军兵力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何况临阵换将乃是大忌,倘或这场战役真的打了起来,那么不论乾元帝对于南安郡王有什么举措不满,这会子也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于大业朝兵力的事情。

    但是南安郡王一旦掌权,此刻又正在战时,将南安郡王得罪狠了又没有兵力自保的赖瑾便直接处在了危机当中。尤其……在这种他刚刚将一半锦衣卫调离西海城护卫百万两税收北上京都的关口。

    联想到南安郡王之前信誓旦旦说圣上不会追究的话,赖瑾不免阴沉了脸色。

    究竟是巧合,还是南安郡王……本就与茜香国有所勾结?

85赖瑾威逼郡王出战

    赖瑾威逼郡王出战,亲卫逆言打乱计划

    红楼梦原著中,有一段情节是南安郡王攻打茜香国兵败被俘,茜香国要求南安郡王的妹子和亲方才将南安郡王送还。舍不得女儿出嫁的南安太妃最终想到了认荣国府的庶女探春为义女,代替南安郡主出嫁。

    不过赖瑾依稀记得,这段情节几乎是原著将要结尾的时候方才出现的。那个时候史湘云已经嫁给了卫若兰为妻,并且在那场战役中,卫若兰父亲卫弘舍身殉国——也兴许是卫若兰父子两人一起死掉了。所以史湘云守寡,最终应了“寒塘渡鹤影”的谶言。

    可事到如今,赖瑾并不能确定此番战役是否就是原著中的那一段情节。一来原著中的时间本就比较模糊,无法从只言片语中侧面判断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二来,赖瑾当初看过的除了高鹗版本的同人续写之外,也仅仅是86年的那一版电视剧,其中都只是后人揣摩推断,兴许都不是曹公的本意。

    不过不论曹公本意如何,赖瑾如今既然已经成为了书中的一个人,就要为自己和自己朋友的将来做打算。于是他派人送了一封书信给卫弘卫老元帅以及冯紫英、冯少楠等人,希望众人在打仗的时候能多多注意这两人的安危。

    当然,赖瑾并没有透露出自己所思所想,不过是笑言莫要让宁府的惜春姑娘为婚守寡,得了个克夫的名声罢了。

    众人看过也是莞尔一笑,并没有如何猜疑。不过联想到此番战役南安郡王终究要为主帅,而向来与南安郡王不怎么对付的卫弘卫老元帅只是南安郡王的副帅,同时赖瑾忖度的南安郡王有可能与茜香国逆贼勾结意图不轨的事情已经和众人说明,刚刚掌握兵权的南安郡王又命令卫弘即刻纠集麾下兵力前往茜香国在海上的大本营突袭作战……接二连三蹊跷诡异的命令与巧合让沈轩等人立刻警醒起来。他们如今手掌西海水师大营三分之一的兵力,沈轩本就与茜香国在海上纠缠,卫老元帅兵马又被遣出西海城,南安郡王此举却无遗将沈轩一脉兵马全部调出。届时西海城内有什么风吹草动,变幻莫测,沈轩等人鞭长莫及。

    而留守在西海城内主持中馈的知府赖子瑜,便陷入了绝对被动与危险的境地。

    南安郡王心中有什么打算,赖瑾几乎是心知肚明。他自然不会甘愿束手就擒,所以他在茜香国攻打西海沿子消息传来的当日,就即刻给远在京都的乾元帝写了一封密报。并同时往扬州发了一封密信,他相信父亲看到他的求救信之后,自然会出手相救。

    想到这里,赖瑾便有些抑郁不快。他本以为自己的能力不错,可以自立自主的处理辖区范围内的每一个问题。可是他却忘了自己来到西海城的时日尚浅,之前又总是忙着处镭建市舶司一事,根本就没想到南安郡王会弄出这么一手来。

    赖瑾不是滋味的叹息一声。以前看各种各样的穿越小说,其中主角不论是何等身份,在处理各种问题的时候莫不是大杀四方,算无遗策。可是到了赖瑾这里,除了当日死读书的效果比较显著之外,其余的事情不论朝堂大事还是内宅琐事处理的都不是很完美。可见他的身上大抵是没有什么穿越者光环的。所谓的远超古人几百年的见识,也不过是流于表面的某些皮毛东西罢了。纸上谈兵一知半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真要是在官场上打斗厮杀起来,赖瑾只凭己僧力定然是玩儿不过那些老狐狸的。不过好在他有个好爹还有个好主子,所以他在大部分时间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和节奏行走,其余的麻烦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处理。

    赖瑾这厢检讨回顾自己的经历,写的厚厚一打的密报也及时送到了乾元帝手中。密报中毫无意外是在弹劾南安郡王的肆无忌惮以及不作为,甚至隐晦提出了衙门刚刚将南安郡王拿下,茜香国便立刻攻打西海沿子,以及当日南安郡王信誓旦旦明言圣上不会处置的话语。□裸的怀疑南安郡王既然能与西海诸多海贼有所瓜葛,那么与常年侵犯西海边境又总能得到些许甜头的茜香国“不打不相识”,也在情喇中。并且还用诸多笔墨描补了南安郡王在西海沿子所行的种种阳奉阴违,不敬圣上之举……

    密报是用苍鹰传书的方式送到京城。最最上等羽翼丰满的海东青从西海沿子飞到京城不过是一两夜的事情。所以不过三五日后,赖瑾便得到了乾元帝最为快速的密报——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赖瑾当佞臣奸臣的天赋要远远大于他做能臣干吏的天赋。至少,赖瑾在回禀正经事情的时候,乾元帝从来没有如此快速的回复过。

    与乾元帝密旨传来的同时,还有一封西海沿子皇帝暗卫布置的名单——当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当中乾元帝明确指出赖瑾可以去找西海城内的推官张万里,因为这人就是乾元帝安排的在西海城内负责搜集情报监视南安郡王以及诸位功勋元老的暗卫统领。

    想到印象中那个唯唯诺诺,老成忠厚的属下,赖瑾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识人的本事果然比不上他的父亲,张万里在他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他居然一点儿怀疑都没有。就连当日张万里如此亲密而又顺从的帮他做事,赖瑾也只以为张万里是个没有后台背景的小官员,之所以帮他不过是想寻个更好的靠山罢了。真不知道是张万里的演技太好,还是他赖瑾太嫩了。

    只是这会子危急万分,并不是可以想入非非的时候。几乎有了性命之忧的赖瑾立刻宣人传了张万里进来。也没有多说废话,只是将乾元帝的密信和印鉴递给张万里看。张万里看过之后,了然说道:“请大人放心,有我等保护大人,断不会让大人陷入危险当中。”

    赖瑾皱眉说道:“可是沈轩和卫老元帅所部兵马都被南安郡王借口调离了西海城。如今西海城内就是南安郡王的天下,我们就是再有机谋,秀才也是说不过兵的。”

    张万里十分自得的勾了勾嘴角,很是矜持的说道:“西海沿子乃是兵家重地。圣上既然决定在西海沿子重建市舶司,如此重大的决定又怎么会任由西海沿子操控在旁人的手中。下官说句不当的话,不论是南安郡王还是其余功勋世家的耄耋元老,都心中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未必会与圣上一条心。圣上乾纲独断,英明神武,又怎会允许西海沿子发生这种不听调令阳奉阴违的状况?”

    虽然张万里说的很是迂回婉转,但是赖瑾还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乾元帝除了明面上与南安郡王对峙的卫弘老元帅以及沈轩等人之外,还藏留了别的后手。并且这个后手隐藏的最深同时也是乾元帝最为信任的人选,因为这个人也必定是出自暗卫。

    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乾元帝如此周密繁复的手段令赖瑾叹为观止,啧啧称叹。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也不是拍马屁的时候,因为其正主儿并不在。所以赖瑾只是吩咐张万里立刻通知西海水师大营当中的暗卫极其部下,届时配合他演一场好戏。张万里微微躬身退下。赖瑾自己却在想着该怎么样才能逼着南安郡王上战场,又该怎么样才能让南安郡王兵败被俘,反正原著中的情节就是这样的。赖瑾充其量也只是顺水推舟让这事情来得更早一些罢了。

    众人一番商议过后已经接近午时,因为害怕南安郡王弄出什么小手段而将赖瑜也接到衙门一起居住的赖瑾在赖瑜的几番催促下吃了午膳。刚刚吃过饭食喝过茶水过后,赖瑾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西海水师大营面见南安郡王。

    依旧是一身戎装在帅帐之中端坐的南安郡王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一身官服头戴乌纱的赖瑾,神情得意的说道:“当真是时年风水轮流转,小赖大人当日派人关押本王的时候,应该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赖瑾微微哂笑,并不理会南安郡王的挑衅,只温声说道:“本官自茜香国攻打西海沿子那日便往京中送了一封密奏,且如今明奏折子大抵也快进了京畿道。不知道郡王大人是否有兴趣知道本官在折子中究竟写了什么?”

    南安郡王神情微微一顿,沉吟半日开口说道:“不论你写了什么,都不过是小人谗言罢了,圣上英明睿智,岂会轻易相信。”

    “那可未必。”赖瑾轻笑一声,开口说道:“据本官所知,自王爷镇守西海沿子十多年以来,我大业朝在西海上的战役就几乎没赢过,除了沈轩几位将军在前几年参与过的几场战役之外,其余不论我大业朝准备如何,最终也不过是小胜一步。尤其是常年攻打西海沿子的茜香国,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机会在我大业朝派兵围剿的时候轻松离开。所以本官弹劾的乃是南安郡王私下勾结茜香国图谋不轨罢了。你说……会不会有人相信?饶是不肯信了十分,恐怕也有五六分的将信将疑吧?”

    南安郡王不知怎么就是心下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哈哈嗤笑道:“本王镇守西海沿子十余年来,手中异域番邦人命无数,杀退了多少西海诸国的兵马,与那茜香国也是无法破解的仇恨。小赖大人倘或说些别的还有人肯信,可是你弹劾如此莫须有的事情,只会叫人莞尔一笑罢了。”

    赖瑾笑眯眯的说道:“有一句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郡王大人。您真以为您的举动没人知晓吗?”

    南安郡王放在膝上的拳头微微攥紧。赖瑾继续说道:“且南安郡王您示意麾下近卫军冒充海贼劫掠西海藩商的事情还没个了结,您就以战前主帅的名义逃避了您本该受到的刑法,从狱中回到西海水师大营。可是您回来之后又没有身先士卒抵抗茜香国的来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畏罪避战罢了。身为一方主帅居然如此行动……不知道本官弹劾王爷一个尸位素餐,图谋不轨,会否成功呢?”

    南安郡王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所谓千金之躯不坐垂堂。本王乃是西海水师主帅,自然是要坐镇后方主持中馈。小赖大人不知兵事就不要随意乱说,徒惹人笑话了。”

    “郡王大人多虑了。郡王大人向来说本官巧舌如簧,那么本官自然有法子让人觉得本官的话并不只是徒惹人笑言的废话。何况郡王大人固守不出,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只有郡王大人自己知道了。”

    南安郡王阴沉了脸面,冷冷说道:“小赖大人,如今西海城已经牢牢掌握在本王手中。小赖大人如此牙尖嘴利触怒本王,就不怕本王一时激怒,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王爷既然知道您只是一时冲动,下官劝王爷还是克制一些的好。下官既然敢来,自然也有全身而退的办法。王爷倘或不信的话,尽可一试,只是究竟会有什么后果,还请王爷自己承担。”

    赖瑾一番信誓旦旦的话听的南安郡王微微皱眉。他原本也是想着借此机会调出卫家一脉以及沈轩的兵马,届时西海城中只有赖瑾一人,自己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可是赖瑾如今明晃晃的将他的打算说出来,又是这样一番自信满满的神情,南安郡王见状反倒觉得迷糊了。

    难不成赖瑾这小子还有后手?

    想到赖瑾几乎是层出不穷的手段以及极为难缠的告状方式,南安郡王十分为难的抿了抿嘴。

    他倒是不怕赖瑾这个人,可是他顾忌的是赖瑾背后的乾元帝以及赖尚荣等人。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情南安郡王不屑于做。区区赖瑾不过是一庶子尓,南安郡王还不放在眼中。此番想要教训教训赖瑾,也不过是出一口自己被下狱的恶气罢了。他这会子还没想与乾元帝和赖尚荣等人翻脸,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分——

    等等!

    赖尚荣?

    南安郡王微微皱眉,突然想起扬州离西海沿子走水路不过是三五日之遥。倘或赖瑾真是在茜香国攻打西海沿子当日就分别给京都和扬州去了求救信,恐怕这会子扬州的救援也已经快到了。且乾元帝想要保住赖家一脉。必然会给赖尚荣一份合理出兵的旨意。所以赖瑾所仰仗的也就是从扬州而来的援兵?

    倒是好一个故弄玄虚的空城计。赖子瑜果然性子机敏手段灵活胆大妄为,只是他自己聪明就想把旁人都当成傻子,也忒看不起人了一些。

    想到这里,南安郡王微微冷笑。毫不在意的说道:“小赖大人不过是区区五品官员罢了,仗着圣上的宠信在西海城内搅风搅雨。本王今日便替圣上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言毕,扬声喝道:“来人,将赖大人给我压下去。”

    守在帅帐之外的南安郡王亲兵闻声而入,立刻压着赖瑾就要离开。众人原本就对赖瑾当日的咄咄逼人愤恨不已,如今有了报复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两双大手死死揪着赖瑾的一双膀子,几乎要卸下来似的力劲儿让赖瑾微微冷笑,开口警告道:“本官乃是朝廷五品文官,尔等虽然也是五品,不过武将向来要比文官低一级。所以本官奉劝几位快些放手。否则后果自负。”

    一席威胁听得众人越发生气。当下便有一位亲兵踢着赖瑾的小腿肚子讽刺道:“我劝大人别拿着区区五品官的臭架子威胁我等。如今西海城已然是王爷的天下,你就算是狗皇帝宠信的人,这会子狗皇帝也是鞭长莫及救不了你。你若是再敢废话,仔细爷立刻扒了你的皮。”

    赖瑾心中诧异至极,扭头看着神色猖狂的近卫,寒声说道:“你好大的担子,竟然敢侮蔑圣上?”

    那亲卫冷冷一笑,开口回道:“末将只知王爷而不知圣上。”

    赖瑾心中暗笑,没想到此番前来刺激南安郡王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看来南安郡王果真如传言那边鲁直草莽,自以为尽在掌控就可轻狂行事了吗?

    赖瑾暗中腹诽,面上却勃然大怒的斥责道:“好一个只知王爷而不知圣上。看来王爷是蓄谋已久,想要谋逆造反了。怪不得你将卫老元帅以及沈将军麾下兵马全部遣出,却原来是心有不轨想要图谋国祚。你当真是其心可诛。”

    南安郡王脸色大变,脱口说道:“你休得胡言乱语,污蔑本王。”

    赖瑾连连嘲讽道:“事实俱在,乃是王爷的亲兵亲口说出,王爷还想赖账不成?”

    南安郡王闻言,脸色阴沉,立刻吩咐两旁亲兵道:“快将他拿下,秘密处置了。”

    “你敢!”赖瑾挺直身子牢牢盯着南安郡王,朗声说道:“本官乃是圣上钦封的顾命钦差,乃是朝廷堂堂五品大员,身兼西海城知府以及市舶提举司提举一职,南安郡王您虽然贵为异姓王,但也无权处置本官。”

    “本王倒要看看在本王的地盘上,有没有权利处置一个小小的胆大妄为的五品官员。”南安郡王阴测测的笑了一声,旋即扬声喊道:“来人。”

    一句令下,立刻有无数将士手持利刃进入营帐。南安郡王看着刀戈森然盔甲明亮的诸位将士,冷冷笑道:“将犯官赖瑾拿下。”

    处南安郡王两位亲兵之外,所有将士俱都一脸迟疑的看着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皱眉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他拿下。”

    帐中数人面面相觑,无人动作。

    两位亲兵立刻扬声说道:“尔等身为王爷麾下将士,岂敢不听王爷的吩咐。还不快快将人押下去。”

    说着,亲自压着赖瑾走出帐外。

    路过站在营帐门口的两位将士的时候,那两位将士陡然持着手中长戟斜劈下来。那两个亲兵猝不及防,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长戟,赖瑾趁势甩手脱离两个亲卫的掌控,走到众将士当中。却见众位将士保护似的将赖瑾簇拥在中间。

    南安郡王等人被这诡异的情况弄得面色大变。赖瑾好整以暇的笑道:“南安郡王说了这么多话本官都不同意。唯有一句话倒是深以为然,那就是圣上英明睿智,乾纲独断,岂可被小人蛊惑。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爷自以为掌控一切大放厥词的时候,没想到圣上安排的人手已经在外头包围了帅帐吧?”

    南安郡王豁的站起身来,神色冰冷的看着赖瑾,又打量了打量周围面无表情的诸位将士。侧耳倾听外头也是一片寂静,南安郡王甚至不晓得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被人逆袭了。

    这厢赖瑾依旧欠揍似的摇了摇手扇风纳凉,一脸惬意的笑道:“真是时年风水轮流转啊!不知王爷才刚吩咐叫人拿下本官的时候,会否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后果?”

    看着南安郡王陡然面沉如铁的一张大脸,赖瑾哎呀呀的摇头叹道:“早就和王爷说过了,王爷一举一动都莫要轻率,要对自己负责。否则的话出现恶果也是后果自负,王爷就是不肯相信本官的金玉良言。闹到如今竟然还牵扯出了藐视圣上,意图不轨的一面。几十年辛苦筹谋毁于一旦,不知王爷心里疼不疼啊?”

    南安郡王被赖瑾一番风凉话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深呼吸半日,终究咬牙切齿的说道:“看来此事又是小赖大人技高一筹。只是本王奉劝大人一句,此西海城乃是本王苦心经营十来年的大本营。就算圣上在这里安插了些许耳目,也未必能抵得过本王经营十多年的势力。如今茜香国大军进犯,小赖大人也不想这时候西海城出了什么乱子吧?”

    “英雄所见略同。”赖瑾笑眯眯的附和道:“我与王爷的想法都是一样的。当然,对于王爷的某些举动赖某也表示可以当做没看见。就不知道王爷的诚意如何了?”

    南安郡王沉吟半日,开口问道:“你想如何?”

    事已至此,双方都明白无法得了善了了。赖瑾奉乾元帝之命,处心积虑的想要弄垮南安郡王,如今得了南安郡王手下亲兵的口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而南安郡王此刻羽翼未满,并不能与几乎掌控了朝中泰半势力的乾元帝明面对峙,所以也不会放心叫赖瑾就此离开。两相纠结之下,众人一时间倒是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南安郡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迟疑半日,突然抽出腰中宝刀回身砍向后面的两名亲卫。两名亲卫对于一心效忠的南安郡王没有半点儿防备,当下被砍了个正着。一个被摸了脖子,另一个则是被宝刀当胸穿过刺了个通透。两人到死之前都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珠子愕然看着南安郡王。似乎不明白南安郡王为何会一言不发就行此举动。

    看到南安郡王如此干脆利落的处置了跟他十来年的亲卫心腹,赖瑾与其余暗卫等人心下凛然。越发警惕起来。

    南安郡王回身笑道:“这两人居然口出狂言,诋毁圣上,其罪当诛。本王身为他们两人的统帅,虽然并无叛逆之心,但下有过错,上峰者也难辞其咎。只是现下乃是交战之时,为了避免军心紊乱,还请小赖大人不要多言。等战事平定之后,本王自会向圣上负荆请罪。”

    赖瑾眼眸闪烁着沉吟半日,最终还是开口笑道:“王爷说笑了。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王爷麾下将士无数,也难保没有一个两个昏聩叛逆的。只是他二人到底跟了王爷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耳濡目染之间也必定情意深厚。今日王爷如此举动,想必也是心如刀绞罢。”

    南安郡王最讨厌的便是赖瑾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话语,只是如今他理亏在先,自然也不敢太过计较。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南安郡王如今只想着能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其余的倒也并不放在眼中了。

    “小赖大人说笑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然这两人跟了本王十来年,但只要他们不忠于圣上不忠于朝廷,本王还是要大义灭亲维护圣上的尊严。”

    赖瑾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却听南安郡王肃容说道:“适才小赖大人说的极是。本王乃是西海水师主帅,此番茜香国攻打西海城,本王身为将帅自然应当身先士卒。所以本王决定即刻整集兵力出海对战西海沿子,这西海城就有劳小赖大人操心防护了。”

    想要趁此机会拥兵自立吗?

    赖瑾微微皱眉,看着面前一脸忠心耿耿热血沸腾的南安郡王,心中不断计较。

    单单只凭两个已死亲卫的信口之言就指证一位功勋卓著的异姓王图谋不轨,说实话其证据着实单薄苍白了一些。况且赖瑾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情,此番前来西海大营逼迫南安郡王,其实暗卫手中掌控的西海水师兵马也不过是此时所有兵马的一半还少一些。倘或真的不顾一切的撕破脸面,这些人饶是与南安郡王所部兵力打起来,胜负也不过是五五之数。且此刻正值茜香国大举攻打西海沿子,若是后方先乱了起来,于整个战局也无好处。

    可若是放任南安郡王带着所部兵马就此离开,先不说南安郡王究竟是想要做戏攻打茜香国将功补过,还是想着干脆临阵倒戈的目的投靠茜香国,其中的变数都太多了。赖瑾觉得自己并不能承担事情向坏发展的后果。

    况且南安郡王虽然掌控西海沿子多年,也有不臣之心,但是南安郡王的所有亲人家眷全部都留守在京中南安郡王府。难道南安郡王真的丧心病狂到不顾及家人的安危去投靠敌人吗?

    霎时间,无法明确南安郡王意愿以及事情走向的赖瑾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的本意,不过是想设计引诱南安郡王对他出手,然后冠他个不敬朝中大臣不敬圣上的罪名,再加上之前还有南安郡王属下兵马冒充海贼破坏市舶司交易会的罪名,种种罪名叠加不大不小也能给南安郡王造成不小的麻烦,最后利用暗卫所掌控的兵力威逼南安郡王将功补过出兵作战罢了。却没想到这事情当中竟然会牵扯出南安郡王不臣朝廷的秘闻。此事虽然只是郡王身边的亲卫信口一说,但是外头所有暗卫听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南安郡王本身的一些动作,导致此事越发走向了鬼蜮莫测的前路。

    而在这种危机紧要的关头,赖瑾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决断了。

    真他么闹听。所以说人说话时要三思,不该说的话千万别瞎说啊!

    一脸温润笑容的赖瑾心中淌血的翻了翻白眼,吐槽道。

86开疆扩土沈轩大捷

    开疆扩土沈轩大捷,尸位素餐南安思动

    赖瑾正纠结间,陡然听到外头有传令兵进来通传道:“报,骠骑将军所部兵力已经打退了茜香国来犯贼寇,目下正整集兵力回援西海城。”

    一言一出,四下且惊且喜。赖瑾喜得是只要沈轩兵马能够即刻回转,他就不用担心南安郡王所部兵力会做出什么计划之外的事情。而南安郡王却惊讶于沈轩如此迅速的打退敌寇。毕竟他在西海沿子驻守多年,十分熟悉茜香国贼寇的打法,向来都是狠戾难缠,就连南安郡王亲自率兵抵挡,都要费好些精力。

    “怎地会怎么快?”南安郡王有些狐疑的问了一句。

    留意到四下众人面带古怪的看着他。回过神来的南安郡王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干巴巴的解释道:“本王只是担忧茜香国使计罢了。骠骑将军虽然战功赫赫,但毕竟年岁尚轻,在西海沿子作战时间也不久,本王也是担忧他中了茜香国的计策。”

    传令兵闻言,低头抱拳道:“回王爷的话,骠骑将军率领麾下人马将茜香国来犯贼寇全部打残,此事乃是西海沿子上头的百姓亲眼所见。茜香国所属战船已经狼狈逃窜,死伤惨重,想来不会是做戏。”

    南安郡王脸上显出一抹不自在。赖瑾越性接口笑道:“既如此,还是且等着沈将军一部归来再详细问问罢。”

    事已至此,南安郡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颔首应道:“大军凯旋本是幸事,我等应该千万接应才是。”

    赖瑾笑眯眯的说道:“都听王爷的。”

    这会子两人倒是彬彬有力地谦让起来。

    一时间南安郡王整集麾下兵马,赖瑾也回了衙门召集所属部下,众人在半个时辰后聚集在码头上等待迎接凯旋的部队。此时码头上已然张灯结彩,处处喧阗。得到消息的老百姓们簇拥着黑压压站了一片。毕竟自南安郡王镇守西海沿子以来,这样干脆利落又很迅速的大捷非常少见。上一次也是几年前,也是沈轩将军带领麾下众人打了胜仗。于是下头的老百姓纷纷言论说沈轩不愧是圣上钦封的骠骑将军,当真是战功赫赫不亚于汉时良驹霍去病也。

    众人言论纷纷少不得也会传入码头上等待部队凯旋的朝廷命官耳中。赖瑾听着风言风语倒是越发开心,颇有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骄傲矜持,其身后的几位文官听着也觉得心情不错,毕竟沈轩将军同知府大人交好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如今沈轩将军打了胜仗,赖瑾麾下文官也觉得荣有幸焉,喜不自胜。

    反倒是站在众人之首的南安郡王有些不咸不淡的冷了颜面。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南安郡王毕竟是西海水师的主帅,且沈轩将军和南安郡王的不对付也是明摆着的。如此一来,沈轩将军越是精明能干,就越能衬出南安郡王的尸位素餐。本来朝廷或者说皇室一脉对于异姓王掌权的现象就一直觉得十分芥蒂犹豫,如今沈轩将军又战出如此成绩,此消彼长之下,南安郡王的威望地位自然是大不如前。

    赖瑾站在一旁看着南安郡王微微蹙眉不太说话的模样,心中暗笑。

    过了约有两柱香的功夫,西海水师的战船慢慢出现在天际之边。这会子突然起了海风,但见近百艘战船飞快驶向码头,不过须臾间,原本尘埃大小的船影已经如黄豆,伺候变成了西瓜大小,直至越来越大。一帆风顺的到了眼前。

    一时间战船靠岸,船上的将士们鱼贯下船。经过几天几夜的惨烈厮杀,将士们大都盔甲染血,刀锋鲁钝。迎面扑来一股子血腥与杀气。

    众位文武官员立刻迎上前去,先是由南安郡王说了一番嘉奖鼓励的话,赖瑾方才以西海城知州的身份犒赏军士,并明言已经准备了上好的席面和美酒,来给诸位将士庆功洗尘。

    诸位将士雄赳赳气昂昂的入了西海城,西海城内的百姓自然是夹道欢迎,喧阗无数。数不清的丝绢绸帕犹如大雨一般纷纷落在众将士的脸上,身上,这是对于勇士的认可和赞美。

    因为凯旋将士近有三万的缘故,所以赖瑾吩咐在水师大营的演武场上准备了庆功宴。诸位将士悉数反转水师大营的时候,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

    赖瑾吩咐下人在演武场中间堆了一丛硕大的篝火,火光红彤彤的几乎能照亮天际。海陆八珍美酒丰盛,场地中间还支着架子烤全羊,分明是按照篝火晚会的方式来准备的。

    这原本是很粗俗的宴会,可是看在无肉不欢战胜归来的将士们眼中,却觉得这等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着实再痛快不过了。

    南安郡王身份最高,自然是坐在最上首。赖瑾则坐在下首右边第一章席上,沈轩就坐在他的对面。两人分别是文官和武将的代表。

    不论南安郡王心里头乐不乐意,这会子都表现的异常开怀喜庆,一边举杯庆贺众人的功劳,一边明言要上奏陛下给诸位将士请功。

    下首的赖瑾突然开口笑道:“王爷英明,本官也是这个意思。我朝自开朝以来,在海面上的战役向来不甚理想。此番有了沈轩将军极其麾下大捷,想必圣上听了也会高兴。因此下官已经发了八百里急奏给陛下道贺,逾越之处,还请王爷莫怪。”

    南安郡王满面堆笑的连突然凝滞了片刻,他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打量赖瑾半日,开口笑道:“西海城乃是小赖大人的管辖范围,如今西海水师大胜,勉强说来,也算得上是小赖大人的功劳,倒也说不得是逾越。”

    赖瑾笑眯眯的接口说道:“王爷这么说,下官就放心了。不过细细想来,自古都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我西海城衙门虽然没有上场杀敌之功,但保障后勤让征战的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如此也算得上是一点子苦劳。因此听到大军的捷报,下官才迫不及待地上奏圣上。”

    南安郡王微微一笑,有意无意的说道:“不过本王向来佩服的便是小赖大人好快的手脚。本王刚刚想起为诸将请功的事情,小赖大人已然往京都发了捷报,果真行动快速。”

    “王爷熟读兵法,自然懂得兵贵神速的道理。下官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倒是有一句话送给王爷——”赖瑾说着,倒了一杯酒水遥敬南安郡王,一脸关切的说道:“常在圣上跟前儿侍奉久了,自然也明白圣上是个最利落干脆的人。行事讨厌拖泥带水,懒懒散散。本官这会子既然已经上了捷报,还请王爷迅速拟了请功折子才好。如此,才不会让圣上觉得王爷做事太过稳妥。”

    南安郡王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小赖大人年轻气盛又圣眷优容,自然可以百无禁忌。不过等到了本王这个年岁,你兴歇道稳妥一些才是长久处事的道理。”

    赖瑾微微挑眉,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轻轻笑道:“下官受教。”

    赖瑾与南安郡王你来我往的交锋看得众人略有些目瞪口呆。早就听说新任的知府大人是皇帝陛下的心腹臣子,年少高位,性格骄矜,却没想到这位知府大人竟然胆大妄为到如此程度,竟敢与威名赫赫的南安郡王针锋相对。这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模样……虽然他们这些大老粗不太理解文官话中的曲曲肠子,但是赖瑾与南安郡王你来我往间的杀气腾腾众人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待看清南安郡王虽然不太满意却依旧强忍怒气的模样,众人看戏之间对于南安郡王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敬畏惧怕也渐渐消散了一些。

    一场庆功宴以诸多将士各怀心思,大家表面其乐融融的局面尽兴而散。赖瑾吩咐身边长随赖源扶着已经酩酊大醉的沈轩进了轿子,自己却牵过沈轩的马骑上回家。

    一路无话,直至入了沈府之后。赖瑾方才想到自己的弟弟赖瑜还在府衙后衙住着。刚要转身接人回来,却见穿着家常衣裳的赖瑜从后院穿堂走了过来。

    赖瑾一脸惊异的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赖瑜开口笑道:“听见外边人疯传大军凯旋的消息,我就知道沈大哥回来了。既然沈大哥回来了,那哥哥断然不肯撇下沈大哥一个人住。所以我便先行回来了。”

    顿了顿,又道:“知道哥哥和沈大哥去参加庆功宴了,必定得喝的烂醉如泥。我特特吩咐厨房预备了醒酒汤,快些喝了洗漱去睡罢。”

    瞧见弟弟关切的目光,赖瑾心中趟过一丝暖流,颔首笑道:“有劳你费心了。”

    “自家人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来。”赖瑜说着,也过来帮忙搀扶喝醉的沈轩进屋。一时间看着外头的丫头捧着清水伺候洗漱过了,又开口说道:“哥哥向来不喜欢酒宴上的酒菜,我吩咐厨房做了哥哥爱吃的蔬菜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正在灶上热着。哥哥要是想吃的话,就吩咐他们取来。”

    赖瑾越发感动的搂着赖瑜,一双红唇吧嗒一声亲到赖瑜小包子嫩嫩的脸颊上。羞得赖瑜有些不自在的推开赖瑾道:“哥哥喝醉了,行动也越发轻狂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亲我做什么?”

    言毕,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了转,开口调笑道:“哥哥要是想亲,自然去亲沈大哥哥也就是了。”

    说完,没等赖瑾转过身来,嗖的一声跳出去了。

    气的赖瑾站在当地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方才悻悻的哼了两声,看着一旁睡得好像死猪一般的沈轩,解气似的将人摔倒了床上。自己也解了衣衫背对沈轩睡了。

    一夜无话,至次日一早宿酒醒来的沈轩摇晃着昏昏的脑袋,看着跟前任由丫头服侍洗漱的赖瑾闷闷说道:“我不在这几日,难为你了。”

    赖瑾擦了擦脸面,回身笑道:“倒也没什么。正遇上为难的档口,你便回来了。真真难为了‘可巧’二字了。”

    沈轩沉声说道:“就是怕南安郡王趁我们不在起坏心,所以我才拼死了打退茜香国贼寇,只盼着能早一天回来与你相聚。”

    赖瑾心中一动,突然想到南安郡王之前的疑虑,遂开口问道:“我是文官,并不怎么太知兵事。不过听南安郡王的口风儿,此番大捷也忒迅速干脆了一些。难不成当中还有什么缘故?”

    沈轩开口笑道:“哪有什么缘故,不过是剑走偏锋起了奇效罢了。你也晓得,自古以来旁门左道总是见效快一些的。”

    赖瑾听了越发心痒,连忙催促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且说来听听。”

    沈轩闻言,遂将自己如何在前头抵挡茜香国士兵,战事中途碰到奉南安郡王之命前往西海岛屿奇袭茜香国大本营的卫老元帅,之后如何商议与卫老元帅分兵两路,一明一暗蛊惑茜香国兵马,自己却另派了一支小队去茜香国在西海的兵营内投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只隐去了茜香国贼寇发现自己所掌兵力骤然减少,遂疯狂进攻差点儿让他交代在战场上的琐事。

    沈轩虽然说得轻巧,不过赖瑾也能想象到沈轩言语下的惊心动魄,旋即摇头叹道:“你也忒大胆了一些。战场杀敌岂可贪功冒进的,倘或真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我连累了你?”

    沈轩摇头说道:“只要你没事,什么都不算大事。”

    顿了顿,看着神色明显不赞同的赖瑾,沈轩说道:“我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虽算不得百战百胜,但到底打的胜仗比较多。此番大战茜香国贼寇,我虽说心中惦记你,但到底也担负这几万人的性命。我一个人生死倒没什么,却也得替他们考虑。我也是心中有数方才这么做的。虽说此战艰险了一些,到底战果不俗,比温吞吞的防御要见成效。”

    末了,又将卫老元帅已经成功拿下茜香国在西海岛屿上的大本营,并亲自驻守准备为大业朝多增一块儿领土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沾沾自喜道:“自古以来,帝王将相最看重的便是开疆扩土之功。此番战役下来,我等也算无愧于将军的身份了。”

    赖瑾听得仔细,末了开口叹道:“只是到底死伤太多,不若慢慢来的好。”

    沈轩摇头说道:“慈不掌兵。既然参军入伍,就该有马革裹尸的觉悟。何况此番伤亡也不过是五五之数罢了,倒也算不上‘惨重’二字。”

    二人说话间,外头丫鬟捧了早膳进来布菜。少顷盥洗已毕的赖瑜小包子也蹭了进来,众人和和睦睦的吃过早饭,沈轩即刻盔甲加身返回水师大营,赖瑾却带着赖瑜去了衙门办差不提。

    进了衙门之后,但见所有衙役官吏脸上都是一片其乐融融,骄傲满面。想来卫老元帅攻城略地的喜讯已经传了出来。赖瑾已经接来了无数前来报喜的下官。盖都是知晓沈轩与赖瑾相交莫逆的。有些与赖瑾关系不错的更始吵闹着要赖瑾请酒庆贺,赖瑾也不推脱,只一一笑应。

    说话间,只见推官张万里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赖瑾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打发了其余下官,只留他跟张万里两人,方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竟然将张大人急成这幅模样?”

    张万里凑到跟前儿,低声说道:“南安郡王一大早上就纠结了五万兵马,说是要去海上巡视。”

    赖瑾心中一跳,立刻紧皱了双眉。

87草率动兵南安被俘

    草率动兵南安被俘,骄奢放纵宁府被抄

    不知道南安郡王此番要起什么幺蛾子,忧心忡忡的赖瑾立刻换了官袍就要出门。反倒是沈轩在旁笑着提点道:“大业朝言明律例,地方文武官员不得随意干扰对方事务,且南安郡王官职本就高于你,你这会子匆匆忙忙的去了,要说什么呢?”

    赖瑾急道:“你是不晓得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方才这么说话。须知南安郡王如今已有了反心,在圣上旨意没下来之前,我自然要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轩莞尔笑道:“果然是当局者迷。瑾儿这般聪慧的人竟也迷糊起来了。南安郡王矜功自伐,早就有了不臣之心。只不过之前碍于圣上威势,不敢表露罢了。如今他若是真的要拥兵自立,明明白白的打出幌子来也好。倒是省了圣上几分算计之心。兴许还能震慑一下其余的异姓王。”

    赖瑾听了沈轩一番话,细细回味半晌,倒也并不太急切了。

    是啊,他此番前来,一来是为了重建市舶司为朝廷创造税收,二来则是为了瓦解南安郡王在西海沿子一带势力。如今南安郡王要真的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已经兵权在握的赖瑾和沈轩完全可以隔岸观火,等到事情进行到关键时刻来一场剿灭“反叛”的行动,兴许就将南安郡王一脉势力一网打尽了。总比整日间这么不死不活的牵扯着强。

    赖瑾细细分析一回,突然轻声笑道:“当真是关心则乱。你说的正对,我又不是军队上的人,且南安郡王官职身份又比我尊贵的多,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岂敢上前询问劝阻。左不过是将一切异状上奏朝廷,由圣上定夺罢了。”

    沈轩微微皱眉,开口问道:“你要弹劾南安郡王拥兵自立,恐怕这会子理由薄弱一些吧?”

    赖瑾摇头笑道:“我是疯了才会弹劾战功赫赫祖上有从龙功劳的南安郡王拥兵自立。不过是觉得南安郡王久在西海沿子固城自守并不善于主动出击罢了。如今又看了卫老元帅和沈轩将军开疆扩土,一时间脸面过不去轻率出兵,心中担忧罢了。”

    说着,心中一动,起身笑道:“这么说来,我还真的前往水师大营一趟。要没有此番苦苦规劝在先,之后又怎能显出本官的心忧社稷来。”

    沈轩哑然失笑,不去理论赖瑾这番火上浇油的举动。不过倒也换了盔甲,准备和赖瑾一道儿前往水师大营。

    只是两人抵达营盘的时候,南安郡王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开拔。赖瑾自然打着一脸忠君爱国老实忠厚的脸面上前规劝一番。只是原本好听的良言被他说得阴阳怪气,铿锵有力。挤兑的南安郡王越发难堪,当即恶狠狠发了好一通宏愿誓言,方才带领麾下兵马挥师入海。

    赖瑾带着西海城衙门内所属官员一直跟到码头上劝阻,希望南安郡王不要一意孤行,轻动刀兵。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这厢赖瑾即刻撺掇麾下众臣联名上奏阐述此事。沈轩一直在旁默默看着赖瑾这番“奸佞”举动,但笑不语。

    只不忘在南安郡王船行入海之后,指示探候在海面上悄悄注意着。不过为了避免被南安郡王发现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沈轩吩咐所部兵禄在海面上做巡视状不得离开大业朝国境线范围。如此一来倒也可以推脱是旅行职责,南安郡王饶是心知肚明,也无法借口搪塞,做出撵人之举。

    之后一段时日一直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消息。大抵过了十来日之后,前往京城操办弟妹婚事的薛蟠乐颠颠的赶了回来。张口就说了两通叫人震惊的消息。

    “我回去的时候恰好听闻荣国府上的宝贝嘎达闹得出家了,现如今不知所踪,府上女眷各个哭的跟泪人似的,老太太和太太们都病倒了。且他们府上爷儿们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荣府大老爷被人弹劾结交外官,依势仗弱,包揽诉讼,苛刻盘剥,辜负圣恩等等罪名,宁国府甚至都被人抄了。”

    赖瑾心下大惊,脱口问道:“来前儿两府上还好好的,不过一年的功夫不到,怎地就至于如此了?”

    薛蟠摇头说道:“我在京都的时候也纳闷好久,甚至还帮忙托情的着人打听,究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要说圣上有意拿功勋老一辈的开刀,我回来之前刚刚又提携了英国公府、理国公府、冯府、卫府一干人等。可要说单只是宁荣二府作恶多端事情败露却无人主使,也不太像。”

    毕竟大家都是在京都圈子内长大的。自然晓得所谓御史弹劾也不过是充当了别人的口舌,真正的主谋觉不至于赤膊上阵如何如何,不过是幕后筹谋。置人于死地罢了。

    赖瑾想了想,又问道:“没问问薛大姑娘,她如今不是在王府上伺候,兴许能得到一些我们打听不到的消息。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宫里头贾妃娘娘也没传出话来吗再或者问问林伯父也是好的,总归要弄明白是谁想要出手对付荣宁二府吧?”

    薛蟠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我妹妹刚刚嫁入王府,这会子正是小心着紧的时候,只敢侧略的问一些事情。顶多去拜访公主殿下的时候多问两句,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宫里头的那位娘娘,好早以前就已经闭宫抱恙,很久没传出讯息了。倒是林伯父说了两句不清不楚的话,只说是天意难违。我估摸着这事儿恐怕同圣上脱不了干系。”

    赖瑾自然也明白,以荣宁二府赫赫扬扬跋扈多年的威势,倘或没有圣意在其中,根本不会有人出头弹劾贾家众人。如今既然有御史弹劾,定然是圣上态度暧昧,甚至暗中主导才是。

    想到这里,赖瑾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问道:“和京都贾家有通谊之好的江南甄家,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薛蟠有些古怪的看了赖瑾一眼,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想起这一茬来?”

    赖瑾苦笑道:“我也只是这么一想,还不知道做不做准。”

    薛蟠开口说道:“听说年前的时候已经被锦衣军抄了,家中男丁女眷死的死,散的散,流放的流放,赫赫扬扬的织造府甄家,也算是败了。”

    言毕,有些狐疑的问道:“你觉得这甄家和贾家能有什么共同之处?”

    赖瑾皱眉说道:“都是接过当年圣驾的人家。听说接驾的时候欠了好些朝廷上的亏空,兴许圣上找补的是这件事也未可知。”

    薛蟠悚然而惊,挠着脑袋问道:“不能罢。虽然说是甄家贾家欠下的亏空,到底也是为了讨老圣人的欢心。钱也没有花到别处去。何况如今的甄家贾家内里都空了,也不过是外头壳子好看罢了,圣上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不晓得这个?”

    赖瑾冷笑道:“这话也不尽然。倘或真没有钱了,江南甄家能将所有闺女教导的跟宫里出来的贵女似的。真要是没有钱,贾家也不至于见了那等惊人骇目的大观园了。”

    薛蟠默然一回,想到荣宁二府上上下下的奢靡骄纵,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咱们这等人家,日子过得滋润也是仰仗着圣上的天恩祖宗的余荫。如今自然也只能说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只是满府的爷儿们都或多或少有了罪过,唯有贾家二房的人安然无恙,听着就叫人腻歪。”

    薛蟠和赖瑾交好,自然也知道当年荣国府二房的人是如何挤兑赖家众人的。何况在薛蟠看来,荣宁二府其他的爷儿们虽然各有不好,但也比假道学的二老爷以及表面慈悲实则藏奸贪婪的王夫人要好得多。

    为一己之私败人名誉,阻止人嫁的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了,竟然到如今都没遭到报应。

    可见世人都将天理循环,却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老天爷总有不长眼睛的时候。

    赖瑾看着薛蟠的义愤填膺,心中也略明白他的想法。当即伸手拍了拍薛蟠的肩膀,开口笑道:“柳二哥随着卫老元帅前往海中固守岛屿去了,想必还得一两个月才能回转。你如今要是地方去觉得孤单,不妨先在沈轩府上住着,免得就你一人孤落落的。”

    薛蟠闻言大喜,立刻颔首应道:“我还想着小柳儿如今也不再城内,我该如何派遣才好。得亏瑾儿你想的周到。”

    顿了顿,略有迟疑的问道:“可是……这事儿好歹和沈轩说说才好。总得他亲口同意了我才好——”

    “薛大哥哥何必同我们见外?”赖瑾莞尔笑道:“且如今家中也并不是我和沈轩两个人,还有我弟弟瑜儿也在。我还觉得三个人孤孤单单的不怎么热闹,薛大哥哥惯会说笑玩闹的,你来了,我们也热闹一些不是?”

    听到赖瑾这么说,薛蟠遂不再推辞。当即乐呵呵的点头应了。

    此刻天色渐晚,业已快到了掌灯时分。赖瑾看衙门里头清闲无事,索性带着薛蟠翘班回家安置。厮守宅邸看家护院的赖瑜不防赖瑾出去当差竟然还带了惯会说笑玩闹的薛大哥哥回来。当即乐得无可不可,十分殷勤的吩咐下人张罗起薛蟠的住处,且嘱咐众人备好热汤热水伺候薛蟠洗漱。薛蟠见赖瑜如此体贴热忱,心中也越发开怀。满头满脑的答应了好些不平等条款,又是陪着游玩又是喝酒唱戏的,两人说的倒是一番热闹。

    一直到了晚间吃饭的功夫,沈轩也没回来。赖瑾有些担心,遂指使门上一个小子去水师大营打探打探,回来只说沈轩下午的时候便带着营中将士出海,这会子也没归营。

    赖瑾方才晓得沈轩下午出海并不是例行惯例的巡视边境,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会子不归,心中越发忧心起来。

    吃罢晚饭喝过茶水,赖瑾也没有心思回房安置。只去了书房一边读书一边等待沈轩归来。薛蟠和赖瑜两个没什么意趣,也陪着赖瑾一顿好等。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梆子敲了三声响,沈轩才风尘仆仆一脸古怪的归了家来。瞧见陡然出现的薛蟠,很是惊异的寒暄热络一番,并表达了欢迎他家住的意思。瞧见桌案上拜访的茶水糕点,一时间腹内鸣响,狼吞虎咽的吃光了。

    赖瑾瞧他这模样着实好笑,一面吩咐下人准备沐浴热汤并热在灶上的饭菜,一面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夜里本就乌漆墨黑的,海上越发危险,究竟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竟叫你差点儿彻夜未归?”

    沈轩强忍笑意看了赖瑾一眼,开口说道:“这么一番折腾倒也不冤枉。说出来你也觉得值得的紧——带领大军纠察茜香国余孽的南安郡王竟然败了。五万兵马损失惨重,就连本人都被茜香国的兵将扣押了。如今茜香国正派使节往西海城来,恐怕是要谈判的。”

    赖瑾虽然心中早就有了这个准备,但此刻听沈轩说来也不觉诧异起来,不免追问道:“不是和茜香国隐隐有些瓜葛在里头的,怎么这会子竟败得这么惨,连人都被俘虏了?”

    沈轩闻言,忍不住勾嘴嘲笑道:“左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罢了。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既然有胆子与虎谋皮,这会子自然有本事承担罢了。详细情况我也没怎么问,斥候也都是语焉不详的。哪里得了真切资料。只是明儿要烦劳你了,这面要着手与茜香国使者斡旋,还得尽快通知圣上该如何处置才是。”

    赖瑾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子,突然警醒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沈轩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赖瑾心中渐渐起了一丝怀疑,眯着眼睛问道:“你该不会是……见死不救了吧?”

    沈轩见状,只得耸肩说道:“就那么开海巡视的两个半人,真要是入了战场恐怕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所以也只好离着远远儿的看了一会儿,瞧明白大抵是怎么回事儿,也就转换通报罢了。”

    顿了顿,好像解释似的说道:“总共去巡逻的也只一两百人,且身负探候重任,你也不能要求他们下战场不是?只是他们归来的时候我也果真纠结了兵力前往海上狙击茜香国贼寇,谁料他们跑得也快,我带领大军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一艘战船,其上只有一个不知所谓的使臣被我押回来了。”

    赖瑾听的瞠目结舌,立刻起身说道:“既如此,我应该去接见一番才是。”

    沈轩摇头笑道:“何必这么上赶着的。茜香国此番虽然俘虏了南安郡王,到底在我们大业朝跟前儿吃了个大亏,连海上的大本营都被我们一锅端了。如今也不过是流窜的贼寇罢了,终究不是什么上了台面的人物。你明儿以西海城知府的身份接见他已经算是给了颜面了,难不成还连夜招待不成?”

    一旁薛蟠连连点头附和道:“沈轩所言极是。就该要这群蛮夷弄得咱们天朝上国的规矩,岂可随意接见他们?”

    赖瑜小包子也点头笑道:“就是就是。”

    赖瑾听着众人的话,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南安郡王,不觉促狭的勾了勾嘴角。想必圣上听了这番消息,也该开怀才是。

    同时也好借此机会往林如海家中去一封信打探打探,不知道荣宁二府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不过想到探春如今还没远嫁,大抵荣宁二府也不致落魄到进牢房的程度吧?

    自己也该出手准备准备了。到底也是报恩,善始善终才是正经的……

88南安兵败茜香和亲

    南安兵败茜香和亲,鱼目混珠赖瑾巧破

    翌日一早,赖瑾立刻以西海城知府的身份接见了前来谈判的茜香国使臣。金毛碧眼的藩国使臣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向赖瑾表达了茜香国君臣想要和平的意愿。赖瑾自然要提起归还南安郡王以及其余战俘的事情。藩国使臣毫无意外的提出了放人亦可,只需南安郡王的亲眷效仿汉时公主和亲,以彰显两国之好。

    赖瑾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一动,看似愁眉紧锁的问了一句:“非得南安郡王的嫡亲骨血吗?”

    那使臣略微矜傲的点了点头,接口说道:“那是自然的。”

    赖瑾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既如此,就要让使臣失望了。南安郡王并没有嫡亲女儿,就连庶出女儿都是没有的。”

    那使臣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不是说南安郡王有一位正当妙龄的妹子吗?”

    赖瑾嗤笑一声,开口说道:“南安郡王府几十年里统共也就这么一位女儿。郡主身份何等金贵,岂会用来和亲?”

    那使臣很干脆的说道:“若是没有和亲,我们也不会放人的。”

    赖瑾说道:“我用茜香国的战俘和你交换如何?”

    使臣摇了摇头。

    赖瑾又道:“我们用金银财宝赎人如何?”

    使臣还是干脆的摇了摇头。

    赖瑾只得说道:“既如此,这件事情本官做不得主。你且等着本官上奏圣上,再做定夺。”

    这回使臣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赖瑾挥手示意张万里将人带下去好生安置。自己则持笔上奏将南安郡王被俘一事详详细细的写入折子中,叫人用八百里急奏送往京城。

    乾元帝这头刚刚得到了卫弘、沈轩马到功成的捷报,还没高兴个够,转过脸又接到了南安郡王兵败被俘的消息。气的将折子狠狠掷到了地上。身旁伺候的掌宫内相戴权一时间噤若寒蝉,立刻跪拜道:“陛下息怒。”

    乾元帝深深做了个呼吸,冷冷斥道:“尸位素餐,丢人现眼。”

    戴权跪在地上进言道:“启奏陛下,如今陛下说什么也都改不了南安郡王兵败被俘的事实。现如今茜香国的使臣明言要郡王的妹子去和亲方才放郡王归还。圣上之意……”

    乾元帝冷冷说道:“朕有什么意思?自我大业朝建朝以来,从来就没有女人和亲这种丢人的事儿。难道我大业朝没男人了,要什么女人和亲?你去告诉那茜香国的使臣,大业朝没这规矩。”

    一语未尽,外头侍奉的小太监立刻进来通报道:“启奏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乾元帝微微稳了稳情绪,开口说道:“传他进来。”

    小太监躬身应诺,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少顷,玉树临风身着太子袍服的太子殿下走入殿中,躬身见礼。

    “儿臣见过父皇。”

    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乾元帝脸色微微缓和下来,开口问道:“你怎么这功夫过来了?”

    太子殿下开口说道:“儿臣是听闻了南安郡王兵败被俘的消息,方才过来面见父皇。”

    听到这事儿就来气的乾元帝立刻阴沉了脸面,低声啐道:“真是贻笑大方。竟然还敢提出用女人和亲——”

    “儿臣以为,父皇当应允此事。”太子殿下束手而立,低眉敛目的说道。

    “哦?”乾元帝略微气愤的挑了挑眉。“自我大业朝建朝以来,祖宗律法明言不许公主和亲——”

    “如今又不是公主和亲,不过是一个郡主罢了。”太子殿下截口笑道:“何况如今被俘的乃是赫赫有名的四大异姓王之一。南安郡王镇守西海沿子十余年,虽说无甚功绩但也算是辛苦半生。如今兵败被俘,朝廷却推脱行事,恐怕会让人觉得心寒。”

    乾元帝心中一动,沉吟片刻,饶有兴味的说道:“可是用女人和亲的法子安天下,终究无用了一些。”

    太子殿下低头说道:“父皇是为了南安郡王的安危做考虑。何况真要和亲的也只是南安郡王的亲妹子罢了,又不是皇族血脉。哥哥被俘妹妹去救也算得上他们一家人和睦友爱。朝廷饶是失了两分颜面,却能获得多少将士大臣的忠心,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乾元帝默然片刻,突然轻笑道:“是啊,朕为了能救回朕的异姓王,甚至连朝廷的颜面都不顾了。不过朕的江山万里毕竟也是这些功勋元老们的祖辈父辈拼着血汗打下来的,如今朕为了保住南安郡王的性命,损失一些颜面又有何妨?”

    只是这南安郡王因一己之私竟然让朝廷丢了这么大的脸,恐怕回朝之后也没脸再参与政事了吧!

    父子两个相视一笑,太子殿下意有所指的说道:“虽说此番兵败被俘最难受的人应属南安郡王,不过细细想来也真是他咎由自取。儿臣听闻前些时日小赖大人上了一封弹劾折子,说南安郡王不顾众臣劝阻执意要追剿穷寇,最终方才有今日惨败。可见不论是做官为帅,都要广纳贤宴,岂可因为身份贵重就刚愎自用的。”

    乾元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笑道:“这个恐怕也未必是南安郡王的错。瑾儿那张嘴你也是知道的,他明面上说是劝阻劝谏,恐怕私底下说了多少挑唆讥讽的话,要不然以他的口舌,岂有说不动南安郡王那莽才的。”

    太子殿下回想起赖瑾的伶牙俐齿,也不由得莞尔一笑。

    这厢乾元帝立刻下旨命令群臣上朝商讨赎回南安郡王一事。朝会上自然也有看不惯南安郡王的大臣弹劾其草率出兵,导致朝廷兵力受损颜面尽失的。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由南安郡王的妹子和亲换得南安郡王回朝。

    消息传到南安郡王府的时候,府中女眷且喜且悲。喜得是朝廷最终没有向他们担忧的那样放弃南安郡王借刀杀人,悲的是此番一嫁三千里,又是那等蛮夷藩野之邦,娇生惯养的女儿怎么经受的住。

    而向来自视甚高,脾性骄纵的南安郡主也整日不消停的哭闹道:“难道母妃为了哥哥就能舍弃女儿吗?女儿不要嫁到那等蛮荒之地,女儿不要一辈子都活在海外异乡。母妃要是真舍得女儿和亲,女儿宁愿一头碰死了也不要。”

    旁边南安王妃则一脸悲戚淌眼抹泪的哭道:“婆婆做主,咱们府上不能没了王爷啊!”

    南安郡主一时气急,指着南安王妃的鼻子骂道:“府上离不得哥哥,就忍心把我送给那群蛮夷牲口作践?打了败仗的人是哥哥,被茜香国俘虏的也是哥哥,凭什么叫我一个女儿家去补偿他犯下的罪过?”

    南安王妃又羞又恼,她自嫁入王府多年,从来都要看着婆婆和小姑的颜色过日子。可如今眼看家里的靠山都倒了,她也顾不得害怕得罪人。当即跪在地上向南安太妃道:“咱们府上之所以有如今的优容,可都是靠王爷在西海沿子打拼多年来了。如今要是没了王爷,咱们府上孤儿寡母的,可不要给人欺负死了?”

    南安太妃脸色微微一动。南安王妃继续说道:“自大业朝建朝以来,朝廷皇室对于异姓王的存在就颇多异议。总有那些见不得人好的穷酸腐儒打着社稷江山的名号撺掇圣上消减异姓王。此番圣上允许和亲,也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心里巴不得王爷就此死在海上,咱们府上如今除了王爷也没个顶门立户的,恐怕圣上就此机会褫夺了咱们王府的封号,降为公侯,也未可知啊!”

    南安太妃悚然一惊,脱口说道:“我儿是定然要安然回朝的——”

    一旁南安郡主听闻此言,放声大哭。

    南安王妃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就听南安太妃继续说道:“只是茜香国也只说了要南安王府的郡主和亲,也没说准了必就是琦儿才可。”

    众人心下狐疑,满面疑虑的看着南安太妃。

    只见南安太妃一脸怜爱的摩挲着南安郡主的透顶,柔声说道:“琦儿放心,母妃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自然舍不得叫你吃苦的。”

    南安郡主扑到南安太妃怀里,大声哭道:“母妃吓死我了。”

    南安王妃一脸着急的问道:“那母妃的意思是……?”

    南安太妃冷笑道:“京中这么多世家女儿都值妙龄待嫁,随意找个容色不俗且品性端庄的,我会认她为义女,叫她代替琦儿出嫁。”

    原来是舍不得自己女儿吃苦受罪,所以要推别人家的女儿入火坑!

    南安王妃小心翼翼地隐去心中的不屑,低头问道:“可是王爷兵败被俘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和亲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恐怕京中世家官宦也都明白母妃此刻认义女的目的,他们会同意吗?”

    南安太妃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随口说道:“总会有人乐意的。只是这人选还要细细寻找,无论品貌才学还都得拔尖儿,通身气派也要尽显大将风范。如此方不辱没我南安王府女眷的清誉,也不会使人怀疑这姑娘不是我们王府的郡主。”

    南安王妃心中冷笑,面上却唯唯诺诺的应是。

    这厢南安太妃心中一动,突然说道:“我记得前年参加荣国府老太君的八十寿诞,他们家庶出的三女儿就很不错。堪称得是品貌端庄,才学不俗。且他们家如今也遭了难,声势大不如前。我若承诺帮他们处理眼前儿的御史弹劾一案,想必那荣国府的人也会心甘情愿的劝说他们家女儿替琦儿和亲。你即刻去下拜帖,明日老身要去荣国府拜访一番。”

    南安王妃心中一跳,莫名的对那荣国府的三姑娘起了两分怜悯之意。南安郡主倒是心下一松,破涕为笑,当即撒娇的搂着南安太妃的腰笑道:“就知道母妃对我最好了。”

    众人自以为此番安排偷梁换柱就能得偿所愿换得南安郡王回朝。却不晓得远在西海沿子,也有一位“未仆先知”的知府大人悄悄指使心腹道:“想个法子叫那茜香国使臣‘不经意’地见了那南安郡主的画像。圣上既然同意和亲之事,我等也得想法子遵从圣上的旨意,且不可叫南安王府的人鱼目混珠了才是。”

    身着青衣小帽的赖源面无表情的看了赖瑾一眼,低声应诺。

89李代桃僵阴谋败露

    李代桃僵阴谋败露,茜香使臣心生怨怼

    七月流火,天气虽说渐渐清凉起来,但早起午后依旧憋闷的人满身是汗,饶是身上换上了最轻薄的绫罗轻纱,也总是汗浸浸的叫人心烦意乱。尤其得知南安郡王府已经认定了探春为义女代替郡主和亲一事后,赖瑾的情绪便越发急躁起来。

    “不是已经将南安郡主的画像送到茜香国使臣那里了,怎地如今还有了认三姑娘和亲的事情?”赖瑾说着,越发不耐烦的将手中折扇掷到桌案上。前头赖源低眉敛目地站着,低声回道:“虽说小的已经使折将郡主的画像送给茜香国使臣,可这会子和亲程序刚刚开始,也只不过是女方备嫁阶段。茜香国的使臣还没来得及瞧见三姑娘呢!”

    赖瑾用手瞧着桌子,一脸鄙夷的说道:“怪不得世人都说藩国蛮夷个儿大人傻,就算没见过郡主本人,可如今南安太妃认义女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的,难不成那茜香国的使臣也没听说?”

    赖源不屑的撇了撇嘴,开口说道:“不过是区区蛮夷之地不开化的野人罢了,要不是顾忌民间百姓议论朝廷卸磨杀驴,恐怕他们连住进鸿胪寺的机会都没有。谁还会特意同他们说话?因此就算是外头吵嚷的沸沸扬扬,他们也不过是聋子听雷罢了。”

    赖瑾不信的问道:“就算没人搭理他们,难道咱们相熟的人也老老实实地什么举动都没有,竟没有暗地指使人给茜香国的使臣通风报信吗?”

    赖源轻勾嘴角,开口说道:“倒是有几位和大爷相熟的大人碍于情面想要私下点播那藩国使臣的。不过一来南安郡王府驻在那里,如今虽说有些颓势不如从前,但也不是寻常人等能抗衡的。二来也是荣国府自己攀龙附凤,不欲旁人多管闲事,很有些叮嘱拜托的。也有些许不在乎这两家威势想要告知的,却被圣上着人给拦了下来。”

    “是圣上的意思?”赖瑾闻言,有些诧异的挑眉问道:“圣上难道是怜惜南安郡主正当妙龄,风华正茂,不想她嫁到藩国为妃吗?”

    赖源轻笑一声,很是隐晦的说道:“倘或真说到妙龄风华,荣国府的三姑娘可是比南安郡主还小了几岁。圣上仁慈宽厚,视天下百姓皆为子女,岂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赖瑾心中越发狐疑,就听赖源一脸幸灾乐祸的说道:“小人观圣上的意思,恐怕是想将事情拖到最后。一来防着中途事发,南安郡王府会以祖辈功勋要挟圣上助其周全行事,圣上破祖律应允和亲一事已经极为难得,怕是不想横生枝节。二来空怕是想看看最后关头南安郡王府又是如何没脸的。想来茜香国使臣几次三番要求迎娶南安郡王府的嫡亲血脉,末了却被南安太妃如此戏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在茜香国手上的南安郡王恐怕要代母受罪了。”

    赖瑾闻言,很是幸灾乐祸的勾嘴说道:“倘或茜香国恼羞成怒,径自伤了南安郡王解气,更是最好不过的了。”

    赖源窥着赖瑾的神色,也接口讨好道:“要是他们能干脆杀了南安郡王解气,更是一了百了。”

    赖瑾摇头说道:“这是不可能的。茜香国虽说此番用计俘虏了南安郡王,不过总体战势还是不妙。自然不敢太过触怒大业朝。所以他们即便是不满南安郡王,也只不过是言语行动侮辱一二罢了。人命关天,倘或他们真敢对南安郡王不利,圣上碍于颜面也会出兵替南安郡王报仇的。届时没了海上大本营的茜香国就不妙了。”

    赖源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赖瑾又吩咐道:“你继续盯着茜香国和南安郡王府两边。既然圣上有心在最后关头看笑话,我们就且等他们到了西海沿子再行动也不迟。”

    赖源闻言,颔首应诺,躬身退出。

    八月初八乃良辰吉日,宜出嫁,宜送行。

    海风推动着海浪拍打岩石,层层海水跳跃着击打沙滩,空气中飘荡着林海城镇中特有的海风腥咸的味道,苦涩的好像少女流不尽的泪水。

    从京城发嫁一直舟车劳顿的南安郡主出嫁仪仗跋山涉水终于到了大业朝境内的最后一站地——西海沿子。

    仪仗到达的时间乃是当日午后,赖瑾早早就已经吩咐属下官员将驿站收整出来以备出嫁仪仗休息安置。次后便已西海城知府以及儿时玩伴的双重身份面见了如今的南安郡主贾探春。早就得知赖瑾在西海沿子任职的贾探春即刻接待了赖瑾。看着身穿绯色官服头戴乌纱越发衬出肤色白皙,面容精致的儿时玩伴,探春不由得轻叹一声——

    自那年王夫人想要将她许配给赖瑾未果之后,这倒是两人头一次单独见面。

    “微臣见过郡主殿下,郡主殿下万福金安。”

    贾探春无奈的摇了摇头,没什么精气的开口说道:“快些起来吧。不过是个哄我做替身去受苦的嘘嘘名头罢了,难不成你也要取笑我?”

    赖瑾起身,微微笑道:“看来三姑娘是不想嫁入茜香国为王妃的。”

    贾探春嗤笑一声,开口说道:“嫁到蛮夷之地做王妃,其刑无异于流放三千里,又有什么可稀罕的。我也不过是没法子罢了,不过以我一人之身能报答荣国府以及老爷太太对我的养育之恩,也算这辈子没白活。”

    赖瑾笑眯眯说道:“三姑娘倘或不喜欢这高嫁的婚事,定然也有周折的法子。茜香国使臣明言要南安郡王府的嫡系血脉嫁入藩国为妃。三姑娘不乐意嫁过去,兴许人家也不愿意娶,到时候大家两拍即合,各自又各自的缘法也说不定。”

    贾探春闻言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来,摇头说道:“现如今木已成舟,米已成炊,连人都走了这么远,哪里还有法子。何况府上已经应允了南安太妃,南安郡王府目下也正差人打点我们府上被御史弹劾一事。如果和亲这里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向府上交代?”

    赖瑾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赞同的说道:“府上有没有罪过,究竟有多大的罪过是圣上说了算。南安太妃说要帮着府上想着,意思是好的,只是未免太高估了她自己个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闲心去帮扶府上?”

    贾探春接口附和道:“自打我知道太太悄悄收下了甄家的东西,我便觉察出有这么一天。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咱们那样的人家,若是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不过要是自己人行事不检点让人抓了大把柄,兴许就要闹出不可收拾的祸事来。”

    赖瑾颔首应道:“所谓不做死就不会死,大抵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饶是贾探春因为替身远嫁一事闷闷不乐,难以开怀。听了赖瑾如此尖酸刻薄又搞怪可乐的话,也禁不住展颜微笑。

    “瑾弟弟说话还是这么伶俐逗趣儿,我原本心里有十分苦闷,和你说两句话,也去了七分了。”

    赖瑾一脸郑重的承诺道:“你放心,不出三日,我会让你另三分也没有的。”

    言毕,瞧见时间不早,立刻起身告辞了。

    贾探春见状,原本因见了赖瑾而稍稍开解的情怀又郁闷下来。她叹息一声,起身说道:“我知道你如今身份有别,不好在我这里呆太久。可是看着从小儿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好歹记着这几日勤来看我几回,兴许这一辈子也都见不到了。”

    赖瑾见状,微微一笑,开口劝解道:“你放心,我说帮你,就一定会帮忙。”

    贾探春不太相信的点了点头,依旧嘱咐赖瑾闲时过来同自己说两句话。

    贾探春这几个月一直都没什么精神,说是强忍悲愤也不为过。经过和亲一事,饶是她再体贴明理,也不禁对拿着自己换取富贵安康的荣国府离心伤情,自己心底的那一丝不满怨怼自然也不能同府上的人说。饶是对着平日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位姑娘,也只能自欺欺人的说能为府上和江山社稷效力,她自是欢喜自豪。

    可是正当妙龄的女儿家,谁不曾幻想过自己的婚事?

    探春虽然是个庶女,但好歹也是公侯人家的女儿。同入宫为妃风光显要的大姑娘不敢比,可瞧见平日里不如自己聪敏机智的二姑娘和四姑娘分别嫁入了条件不错的殷实人家或诸侯世家,自以为得了府上当家太太钟意的探春自然也心高气傲的以为自己将来的婚事定然美满光鲜。岂料苦苦等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成了替别人和亲的棋子,从此一嫁三千里,恐怕到死那日连自己故国的黄土都摸不到了。何况那等没开化的蛮夷之地……听说人都长得红发蓝眼跟妖怪似的,各个茹毛饮血,生吞人肉……

    辞别满心苦闷彷徨的贾探春,赖瑾立刻吩咐赖源想法子让茜香国使臣明白和亲一事的原委蹊跷。果然不过一日的功夫,金发碧眼,操着一口地道京片子的茜香国使臣走入西海城衙门,一脸气呼呼的说道:“我奉我国国王之命不远千里前来大业朝请求和平共处的意愿,甚至主动提出要归还战败被俘的南安王爷以及诸多将士。你们也同意了以南安郡主和亲共享两国友好,怎么如今又使出这等小伎俩,难道是欺骗我们茜香国国小势弱?”

    赖瑾满脸诧异的说道:“使臣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的,我朝已经将郡主以及出嫁仪仗全部送到了这里,不日就将乘坐茜香国的船只随尔等归国,难道这样的诚意还不够明显吗?”

    茜香国使臣一脸恼怒的说道:“不、不、不,我们当初约定的是由南安郡王府的嫡亲血脉为和亲对象,以此交换在我国被俘的南安郡王。可是如今这位郡主姑娘并不是我见到过的南安郡主,你们在欺骗我,在糊弄我。”

    赖瑾无可不可的开口说道:“使臣大人这话说的就更莫名其妙了。郡主殿下金枝玉叶何等尊贵,按照我朝的规矩,贵族女子无论嫁人与否都要恪守妇道,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说你见过郡主殿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茜香国使臣立刻解释道:“并不是看过了郡主本人,但是看过了郡主的画像。同时我在京城的时候也向认得郡主的人确认过了,是南安郡主本人无疑。可是如今虽我来到西海沿子的这位姑娘,并不是画像上的郡主。”

    赖瑾莞尔一笑,耸肩说道:“她确实是南安郡主没错。一个月前南安太妃觉得和这位姑娘有缘,亲自登门认下这位姑娘为义女。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并没有故意欺骗使臣大人。”

    茜香国使臣听得明明白白,忍不住开口辩解道:“可是我们已经说过了,我们就要南安郡王府的嫡亲血脉嫁入我国为王妃。你们这样的举动还是在欺骗人。”

    赖瑾很遗憾的耸了耸肩膀,开口说道:“这个请恕我无能为力。我当初就说过和亲一事事关重大,并不是我一介小小知府可以置喙的。我只能将你国的要求上奏给圣上,圣上又知会给南安王府,究竟如何处理,是南安王府自己决定,与我等无关。不过兴许南安郡王府的人以为尔等资质浅薄,配不上郡王府正经儿的郡主贵女,所以随意拉旁人代替也未可知。”

    顿了顿,赖瑾嫌不够热闹的添了一嘴道:“这位已经抵达的郡主殿下虽然并不是南安郡王府的嫡亲血脉,但好歹也是堂堂荣国府的次房庶出女儿,教养很好,品貌也端坐,嫁入你们茜香国也并不辱没了。”

    区区蛮夷之地,还异想天开的想要求娶王府的嫡系血脉,果然被打脸了吧?

    赖瑾脸上看好戏的神情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了茜香国使臣的眼中。那使臣有些恼怒的皱了皱眉,此时却也不敢过多计较。

    “荣国府?庶女?”那茜香国使臣重复两句,满面狐疑的问道:“我刚到京城的时候听说有一家国公府因触犯帝国律法而被大业朝的圣上下旨抄家,好像就是这荣国府。”

    赖瑾摇头解释道:“你听说的那是宁国府,虽说和荣国府也算得上一家,但到底还是两房的人了。”

    茜香国使臣并没有理会赖瑾的话,一位追究道:“庶女便是情妇所生的女儿?”

    赖瑾耐心解释道:“并不是情妇。我们这里的风俗规矩同你们国家不同,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小妾也是正经摆酒唱戏聘过门的,并不是只能娶一房妻子。”

    “总归不是正经夫人所出的女儿就是了。”十分明白大业朝习俗的茜香国使臣嘀咕两句,一脸不满的说道:“我们带着诚意而来,带着我国拥有继承权的聪明睿智的大王子的后半生幸福而来,结果你们就用一个已经被抄家的败落氏族的旁系女儿来敷衍我们?”

    赖瑾依旧试图解释道:“并不是旁系,也算是嫡系——”

    “总之你们欺人太甚!”茜香国使臣明白自己被耍了,一脸气愤的说道:“你们会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言毕,转身气呼呼的离开了。

    赖瑾坐在厅堂上瞧见茜香国使臣渐渐远去的背影,恍惚间还能看到他身上升起的腾腾怒火,知道这回茜香国的人一定是气狠了,恐怕南安郡王会立刻遭殃。当即幸灾乐祸的勾了勾嘴角,十分好心情的说道:“传信儿去驿站给郡主和亲仪仗的人,只说和亲一事现在有了波折,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在驿站里头呆着,不要轻易离开。”

    张万里躬身应诺,立刻转身出去了。

90悲远嫁探春终和亲

    悲远嫁探春终和亲感宿命赖瑾叹因缘

    茜香国前来求和的使节团将远嫁和亲的郡主殿下以及和亲仪仗扔在西海沿子,自个儿怒气冲冲开船返航的消息很快从西海沿子传到了京城,一时间引起诸多世家官宦的风言风语。有人说怪只怪当初南安郡王府想着糊弄人,岂料如今弄巧成拙,再想着赎回南安郡王,恐怕不如早先一般容易。也有人说西海城的知府赖瑾果然是少不更事,假郡主从京城一路招招摇摇都无甚纰漏,唯独到了西海沿子弄出这么大的事故来。不过也有眼明心亮的,自然明白赖瑾同南安郡王的争锋,且赖家同贾家关系本就亲厚,南安太妃不舍得自己女儿受罪要拿别人顶岗,又寻摸出和贾家私交甚好的贾探春,赖瑾做出这种举动,倒也无可厚非。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将和亲失败一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官宦世家自然是冷眼旁观隔岸观火的。抑或站在自己的立场议论言谈,有猜忌此事究竟是巧合还是人意,也有附和赖瑾的举止赞扬其情深意重的,当然也有巴结南安郡王府认为赖瑾损人不利己的。不过说来说去,也都是外人说风凉话无关痛痒。

    民间百姓倒是多有同情贾府姑娘的。虽说是一个庶女并不比嫡亲的女儿娇贵,但是被人狠心的送嫁三千里和亲,其遭遇也忒悲惨了些。连带着对主张此事的南安郡王府的女眷们也都有了不少异议。俱都认为南安太妃的举动过于阴损了,所以现下事情败露,兴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的出手帮忙。说来说去南安郡王府的女眷名声倒是比先前还臭了三分,气的南安太妃以及南安郡主两人大动肝火,整日里在家不是摔七就是砸八,没个消停时候,引得阖府下人战战兢兢,半点儿不敢行差就错。就连南安王妃也自觉颜面受损,这段时日很少出府了。

    街头巷尾议论的沸沸扬扬,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贾府的耳中。贾母并尤氏等几位太太听说此事,倒是觉得赖瑾果然待故交热忱,哪怕走了这么远还不忘给故主家撑腰。不枉当年如此提拔。欣慰之间也有一两分担忧本家的情况,生怕因此事惹恼了南安郡王府以致太妃不再出手相帮言官弹劾一事。也有人冷嘲热讽说赖瑾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认为贾探春不过是区区庶女,代替郡主和亲乃是偌大的体面,既给家族长脸也能为国尽忠。如今却被赖瑾这个小崽子给坏了,恐怕还要带累的贾家脱不出泥沼,当真是损人不利己。

    因种种顾虑滞留在心间,坐卧不宁的王夫人特地前往南安郡王府拜会解释,不过却被恼怒之中的南安太妃拒之门外,站了半日又灰溜溜的走了回来。看在邢夫人的眼中倒是越发的幸灾乐祸。她只记得当年贾母八十大寿,南安太妃前来庆贺,二房的人巴结的什么似的,如今怎么样,还不是吃了人家的闭门羹!

    歪在美人榻上的贾母看着脸色阴沉,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恼怒的王夫人,轻叹一声,开口说道:“也难怪太妃娘娘的态度不好,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家也是不好受的。”

    王夫人喘了两口出气,强忍着心中羞愤,倒是没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邢夫人却嫌看戏不够热闹,忍不住抱怨道:“话是这么说,可终究也不能说是我们的错。那南安郡王府上的郡主好歹还是云英未嫁,饶是如今被人口舌两句,也算不得什么。咱们家的三姑娘可是真真儿代了人去和亲的。如今被那茜香国的使臣扔在西海沿子不管,还有什么名誉可言。依我看这南安郡王府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饶是心里再有不舒坦,也不至于拒人于大门之外,也忒无礼了些。且不说那郡王府左邻右里都是功勋世家,好歹我们也是堂堂的国公府,还是贵妃娘娘的母家,南安太妃做出这等辱人的举动,也不怕折了福寿。”

    邢夫人的一番话倒是说到了王夫人的心坎儿里头。往日里行动多粗鄙的邢夫人这次倒是把王夫人心里想说却顾忌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因此王夫人破例的向邢夫人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方才叹息说道:“终究是我们府上不比从前了,所以旁人轻易想要侮辱践踏,我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一句话说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默然片刻,尤氏惴惴的问道:“我听说薛家大爷已经带着商队返回西海沿子了,想必瑾儿也知道了我们府上如今的处境。他会出手帮忙的吧?”

    “就算他想,远在千里之外,他能干什么?顶多就是写一两封信求京中相熟的人打探打探罢了。可京中住着的多是老成精的狐狸,谁肯轻易淌这个浑水呢?”邢夫人说着,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其余众人有些惊异邢夫人竟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王夫人倒是难掩忧心忡忡的摇头说道:“话也并不是这么说的。赖家上下如今在圣上跟前儿很是得意,倘或他们真心出手相帮,未必想不出好折子来。不过现如今圣上对付四王八公的意愿已经渐渐显露出来,赖家正忙着在西海沿子鼓捣南安郡王,哪里还有精力管咱们府上的事儿?”

    那厢邢夫人立刻幸灾乐祸的接口说道:“有道是子嗣不兴,家门不幸,且到了如今的结果,也没什么可说的。那赖家上下当年是哪个牌面上的人,连在老太太跟前儿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如今也辣气壮地成了威风显耀的新贵世家,反倒是咱们这做主子的满脑门官司,越发叫人瞧了笑话——”

    顿了顿,意有所指的问道:“宝玉到现在还没个消息?”

    王夫人脸上闪过一抹恼怒,立刻讥讽的还口说道:“既然说到子嗣不兴,家门不幸。我们宝玉也不过是小孩子气性,跑出去散淡散淡罢了,过个三五日定然能回来的。倒是大老爷……不知什么时候能摆平御史弹劾的事情!”

    这回邢夫人也不说话了。半日,犹有未甘的冷笑道:“我也不过是身份婶娘关心一二罢了,他婶子何必这般冷言冷语的?我们老爷饶是被御史弹劾一回,也算不得什么。这功勋世家出身的,有几个没被穷酸腐儒弹劾过的,怎么也比宁府查抄了的强。且他乃是荣国府世袭的一品将军,往日里又从不出京,也从未掺和什么政事,到底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就算我们老爷不行了,如今琏儿也有了出息,总不至于今后不养活他老子娘的。但愿她婶子将来也能享到宝玉的福。要不然可真应了子嗣不兴,家门不幸这句话了。”

    一句话说的王夫人越发恼怒,立即接口道:“我们老爷身家清白,行事清正,自然是不怕什么的。何况饶是出了事情,我们王家也不会冷眼旁观——那东府的珍儿不也是我哥哥向圣上进言方才能从牢里放出来,倒是大嫂子这段时间不言不语的,你好歹也是荣国府的正经大太太,怎么也不想辙帮帮府上?可见我们这样的家族,所谓子嗣不兴未必怎样,倒是立身不正,才没立场说话。”

    邢夫人听到王夫人讽刺自己娘家势力不行,不能在关键时刻帮府上的忙。立刻又羞又恼的说道:“你们王家果真厉害,就应该劝说圣上不要查抄罚没东府这头才是。如今家也抄了,官职也被撸了,只剩下一介小小庶民的身份,寄居在荣府上,究竟也算不得什么恩情。也兴许是圣上不想对我们这些功勋世家做的太绝,方才留人一条性命,究竟是不是王大人的功劳,这还两说。要不然,我们家老爷遭弹劾的事情也不至于拖到今日了。”

    “还是说这件事情本就是她婶子从中作梗,叫王大人不曾尽力,因此那些穷酸御史才咬着我们老爷不放?”

    王夫人被堵得无话可说。她本来就是个言语木讷,笨嘴拙舌的人,要是让她同邢夫人辩解,她一时半会儿的也辨不清道不明,倘或再被邢夫人拐的说错了什么话,反倒是他的错了。

    邢夫人见王夫人不言语了,越发来劲儿的冷哼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我是没个好娘家好兄弟帮衬我在婆家耀武扬威的,但我也没个遇事就躲除了吃喝半点儿用处都没有,还闹着出家给宗族丢脸的儿子。咱们一缺一补,倒也说不上谁比谁更好运一些。”

    王夫人死死拽着手中的锦帕,撇过脸去不再同邢夫人说话。就连在老太太跟前儿服侍照顾的史湘云都很不自在的低垂了脑袋,眼中闪过一抹羞惭。贾母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揉着太阳穴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了。贾母有些心烦意乱的示意众人先退下,尤氏立刻拉着惜春起身,等着邢王二夫人退出荣庆堂之后,也慢慢退了出去。如今宁国府那边也遭了弹劾查抄,虽然最终没下定论,但看这情形也是岌岌可危。现如今那边府上的人多半住在荣府这边,好在宁国府的人口本就简单稀少,除了被贬为庶人的贾珍和贾蓉两口子便是他们娘儿两个是正经主子,在这边也还住的下。只是现如今不比从前,难免要寄人篱下一些。

    想到这里,尤氏微微叹息一声,拍了拍惜春的肩膀,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大管家林之孝大汗淋漓满面仓皇的走了进来,被走到院子里的邢王两位夫人瞧个正着。王夫人正因邢夫人之前一番话恼怒不已,瞧见林之孝这般没头没脑的莽撞行为,立刻皱眉呵斥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儿叫你这般仓皇,这后院儿内宅也是你们爷儿们家家轻易进来的?”

    林之孝顾不得王夫人的话,立刻开口说道:“不好了,不好了。才刚外头传来消息,保龄侯史家被圣上下旨查抄了!”

    众女眷闻言,心下大骇,立刻花容失色的惊道:“什么?史家也被查抄了?这可怎生是好?”

    保龄侯史家,岂不是老太太和未来宝二奶奶史湘云的娘家?算上先头的江南甄家和不久前的宁国府,再贴脸面算上陷入和亲麻烦的南安王府,如今和贾家有关系交好的几个功勋世家纷纷出了差错,难不成接下来就是荣国府吗?

    站在众人身后的尤氏和惜春两个听到林之孝的话,只觉得心中一沉越发不落挺了。

    而堂屋之中服侍老太太午睡的史湘云也听到了外头管家林之孝的话,原本因宝玉出家而变得立场尴尬的她只觉得一块重重的巨石从天而降,几乎将她压的粉碎。史湘云立刻承受不住的扑到贾母身上哭诉道:“老太太——”

    远在西海沿子正琢磨着如何给南安郡王甚至南安郡王府添堵的赖瑾因为路途遥远消息不便的关系,并没有听说保龄侯史家被抄的事情。因对于原著剧情的各种时间上的模糊,他也并不晓得贾家如今到了怎样危险的境地。更不知道府上原本暗潮涌动的争权夺利已经白热化的明面儿不合。不过出于报恩的初衷,赖瑾还是写了一封私信交给正在京中已经步入内阁担任辅相的林如海,期望他能看在种种因由,帮自己打探最新的情况。同时也不忘上奏乾元帝,以旧年受恩惠之名义替贾家求情。希望圣上秉公执法的同时可网开一面,留贾家众人一条活路。

    于此同时抵达京城的还有赖瑾亲手撰写的就茜香国使臣拒绝郡主和亲一事的辩解折子。折子当中明言茜香国使臣因发现和亲郡主并非南安郡王府嫡系血脉从而感觉自己和自己的国家受到了愚弄,盛怒之下愤然离开,西海城衙门上下苦苦拦截未果等等事宜。并隐隐抱怨南安郡王府的女眷不知轻重不懂国事,岂有为了一己私欲而至国家大事朝廷大员于不顾。并且明言茜香国使臣已经拒绝了贾探春代替郡主出嫁的可能性,且此番茜香国使臣自觉受到愚弄,恐怕归国之后会将所有的怒气撒到南安郡王的头上。届时南安郡王有了什么不测,赖瑾除了心中惋惜悲痛之外,再无援助之力。

    仿佛配合赖瑾的言语一般,赖瑾的上奏折子刚刚到达京城当日,茜香国使臣便将南安郡王的战袍和兵器送到了西海城的衙门中,并言语讽刺道:“既然大业朝廷认为和亲交换一事可以从中斡旋,李代桃僵,那么茜香国先行将南安郡王的战袍和兵器交换大业朝,这也算是南安王爷的一部分,茜香国君臣上下也算是履行了承诺顺便再次表达茜香国上下的友好之意。”

    赖瑾看着呈在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图样小托盘中的战袍和兵器,脑中猜测的却是此时此刻的南安郡王不知道是否是赤、裸着身体。听到茜香国使臣如此说,立刻回过神来,展颜笑道:“这位使臣大人请放心,本官一定会将茜香国的竭诚友好之意传达给我朝圣上。”

    茜香国使臣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开口补充道:“还是老话,想要南安郡王回归大业,必定要郡主和亲交换才是。不过鉴于南安郡主的敷衍欺骗,以及包藏祸心让其余无辜的人代替她的行为,我国大王子认为‘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愿意勉强这位郡主殿下。还请大人同贵国皇帝陛下说明,我们茜香国的大王子向来敬仰中土文化,这次是抱着很大的诚意向贵国求亲,倘或贵国的郡主或公主愿意嫁到我们国家为王妃,大王子同意王妃每年可以归国小住一个月的时间——当然,倘或王妃有了身孕除外。”

    赖瑾闻言。倒也觉察出茜香国的诚意来,只觉得这个条件要比一嫁三千里,老死不相往来强多了。没准儿朝中会有人家愿意的。想到这里,赖瑾去了三分敷衍之意,点头应道:“我会将茜香国的请求完完全全转达给圣上,还请使臣大人放心。”

    事已至此,茜香国的使臣也不得不放心了。

    赖瑾派人将茜香国的使节团再次安置下来,又写了一封奏折上奏乾元帝。

    茜香国使臣更改和亲条件的消息很快又传的风风雨雨,当然其中茜香国使臣对于南安郡主的各种不怎么友好的评价也随之传的沸沸扬扬。南安郡王府中砸碎了多少花瓶杯盘众人并不知晓,反正京中看笑话的人家很多。而对于茜香国使臣说出的一系列“招聘王妃优惠政策”,京中泰半人家倒也处在冷眼观望之中。毕竟茜香国的面积太小,又远在蛮夷之地,和大业朝的关系也不怎么融洽。饶是此时开出了不错的入嫁条件,对于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的功勋世家女眷来说,也不怎么样。

    何况乾元帝原本就对于和亲一事没多大兴趣。之前无可不可的同意了,也不过是想看南安郡王府的笑话。如今南安郡王府的人自己将事情弄砸了,乾元帝也犯不着出手让旁人替他们家顶岗。而南安郡王府内,此刻也是一片的懊悔失措,南安王妃整日里哭的跟泪人似的,整日叨咕着“要是王爷就此回不来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

    叨咕的次数多了,南安太妃越发心烦,因为被儿子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原本心疼女儿的心思也消减了不少。至于有意无意间被茜香国使臣败了名声的南安郡主……她这会子也只能躲在王府里不出去见人了。

    闹到最后,倒是远在西海沿子的赖瑾无意中破了这个僵局。

    “什么,你还是想要嫁到茜香国去和亲?为什么?”

    赖瑾难以理解的看着面前一脸郑重其事和他商量的贾探春,只觉得莫名其妙。

    贾探春苦笑一声,开口说道:“我们家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出嫁的时候宁府那边儿已经被抄了,荣府这边虽然暂时无事,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若不嫁,无异于将南安郡王府推到了府上的对面,届时四面楚歌的贾家更没了活路。还不如就此遵守约定,我代替郡主嫁人,南安太妃帮衬府上解决言官弹劾的问题。”

    “……况且我如今也看明白了,我们那个老爷和太太也不是个会为庶女打算的主儿。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舍了我一人去保全家的富贵。且如今我已经走了和亲的路子,就是这会子回京了,恐怕今后也没有好人家愿意娶我这个二上花轿的。反倒不如顺水推舟跟到茜香国去,凭着南安郡王府给置办的丰厚嫁妆以及我大业朝的赫赫威严,兴许还能过的自在一些。老爷太太老太太也能看在我的颜面上,对姨娘和环儿好一些。”

    “……贾家的女儿,终究是要还贾家的恩情。况且我们四个姐妹,除了二姐姐好命的嫁到了薛大哥哥的堂兄弟家,一辈子得以无忧。如今宁国府如今被抄了,四妹妹的婚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若就这么灰溜溜的回了京城,不但南安郡王府给我置办的嫁妆保不住,府上若是真心不敢得罪南安太妃的话,我这一条命兴许比远嫁还苦十倍也说不定。”

    赖瑾听着贾探春一席话,不是滋味的叹息一声。

    贾探春看着赖瑾郁郁不乐的模样,反倒是展颜劝道:“你竟不必如此。古人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女孩子家家的长大了,终究是要天各一方的。我也不过是比旁人嫁的更远一些罢了。这都是各人的缘法各人的命。何况我也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人家不是还说让一年回家一次的吗?何况我也私底下同那茜香国的使臣打听了,他们国家的大王子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家中并无妻妾子女,我这一嫁过去便是正头太太,也算是好命的了。”

    夕阳的余晖之下,贾探春笑容清浅的看着远方,一脸憧憬的说道:“我听说茜香国的国王竟是个女人,他们国家也并不像大业朝一样,女子只能一门心思的呆在内宅守着透顶四四方方的天过日子,也有好些女儿家自己就是公侯王爵立一番事业的。我之前便感慨我一介女儿家饶是胸有丘壑也没有给我施展的天地,也许我命中注定就要远嫁茜香国,到了那边我能凭我的努力过的更好也说不定。”

    赖瑾最终也没能阻止贾探春的意愿,只是将其志向上奏给圣上。圣上原本对和亲一事并无好感,之所以答应下来也是事关南安郡王的安危,是为了给臣工百姓一个交代。让诸人明白朝廷皇室并不是冷血无情的,对于曾经建立过不世功勋的世家勋贵,朝廷不会轻易放弃。因此乾元帝接到了赖瑾的折子后,即刻下旨赞扬了贾探春的深明大义,赐了好些珠宝古玩权当给贾探春的添妆。并亲手拟了一封“惠我海宇”的明旨封赏荣国府,之前所有的御史弹劾等等也就此不了了之。

    消息传到荣国府的时候,人人弹冠相庆,喜不自胜。

    而遥远的西海沿子上,赖瑾率领西海城衙门上下官员站在城头上位和亲仪仗送行。看着和亲的船只在码头慢慢起航,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贾探春站在船舷上默默看着大业朝的方向,船只的身影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赖瑾明白,自己所熟悉的红楼一梦终究走到了最后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299/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小地主最新章节! 作者:八爷党所写的《红楼小地主》为转载作品,红楼小地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红楼小地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红楼小地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红楼小地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红楼小地主介绍:
一梦入红楼,竟然成了书中最令人不耻的赖家中人。 祖奶奶是老太太跟前儿最得意的赖嬷嬷 大爷爷是荣国府的管家赖大(据说他的名字意指赖在贾家势大的硕鼠) 二爷爷是宁国府的管家赖升(据说他的名字意指赖家贾家升官发财) 爹爹是忘恩负义,背主求荣的赖尚荣(这个不用介绍,一百五十两银子引发的血案众人皆知)红楼小地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小地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小地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