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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章:反击的号角【二合一】

    ps: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车跑到顺德,然后又回到深圳,跑了一个又一个的工厂,鼻塞咳嗽还是没好,不知道是感冒还是水土不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下正文

    “城门……城门要被攻破了!请将军速速派兵支援!”

    在汲县的西城楼上,一名韩军百人将连滚带爬地奔上城楼,向站在城墙边注视着此间战场的韩国上将暴鸢禀道。

    听闻此言,韩将暴鸢眉头紧锁。

    派兵增援?

    暴鸢心中苦涩一笑,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城门楼两侧的城墙地段,只见在那里,正有不计其数的魏军借助长梯攀上城墙,杀得城墙上的韩军节节败退城墙都快要被攻陷了,哪里还顾得上防守城门?

    这是……魏国的山阳军?!

    看着那些悍勇非常的魏军,暴鸢简直无法想象,这支魏军,竟然就是他曾经打过交道的山阳军。

    要知道,在第一次魏韩北疆战役、第二次魏韩北疆战役期间,靳以及他暴鸢,皆曾前后与魏国燕王赵疆麾下的山阳军打过交道,那时的山阳军,远远不如今日这般强盛,被靳、暴鸢二人前后率领的邯郸军,被这支虽然是韩国的王师、可实际上却在韩国国内实力垫底的军队杀得狼狈不堪。

    更有甚者,韩国的前代郡守剧辛,更是曾将山阳军逼到几乎全军覆没的地步。

    按理来说,当年山阳军几乎全军覆没,军中的骨干已近乎死伤殆尽,何以仅仅只过了三年,这支山阳军便恢复了这等实力?不,明显感觉甚至比当年还要强盛!

    “那是什么声音?”

    在暴鸢的身旁,一名韩军将领小声地嘀咕道:“是歌声?”

    歌声?

    暴鸢愣了愣,注视着战场仔细侧耳倾听,果然听到有若有若无的歌声,似乎是从魏军的本阵那边传来。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

    “身既殁矣,归葬大川。生即渺渺,死亦茫茫……”

    “身既没矣,归葬南瞻。风何肃肃,水何宕宕……”

    “身既灭矣,归葬四方。春亦青青,秋也黄黄……”

    仿佛是有无数的魏军,用低沉的嗓音在歌唱着。

    那是什么?

    暴鸢无法理解,他只知道,这低沉的魏曲,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尤其是当他注意到,这低沉的魏曲仿佛能激励那些正在攻打城池的魏卒的士气,让后者在听到这个歌声后,变得更为勇悍,仿佛不知疲惫般大杀四方。

    招架不住!

    完全招架不住!

    驻守汲县城池的韩军,在韩国国内所有军队中实力排名倒数的邯郸军,在那些仿佛不知疲倦、不畏生死的山阳军魏卒面前,显得是那样的羸弱无助。

    守不住了……

    暴鸢心下暗暗想道。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判断,当即,就听到城门楼的下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随即,又传来了守城韩军士卒惊慌失措的喊声:“城门……城门被攻破了!”

    这么快?

    暴鸢不禁吃了一惊,正准备下达后续将令,就听到不远处有名小将急声说道:“魏军!城外的魏军骑兵行动了!”

    暴鸢顺着这名小将手指所指的方向。

    在他的视线中,在城外远处的一片小土坡上,一前两后竖立着三面旗帜,居中位置的是一面王旗,上书魏、燕王疆四个字,而这面王旗的左右分别竖立着一面军旗,左边是魏山阳军,右边是魏南燕军。

    而在汲县的西城门被山阳军的魏卒攻破之后,南燕军这支燕王赵疆麾下的骑兵,已按耐不住,做出一副蠢蠢欲动的架势。

    动了!

    只见在魏军的本阵处,有一名身穿鲜亮甲胄的魏将,率先跃马奔出本阵,顷刻间,数千南燕骑兵倾巢而动,朝着汲县这边飞奔而来。

    ……居然亲自上阵么,魏公子疆!

    暴鸢瞪大眼睛注视着那支飞奔而来的魏国骑兵,在长长吐了口气后,闷声下令道:“传令全军……撤!后撤!”

    随着暴鸢的命令下达,汲县城内响起韩军代表撤退的鸣金声,城内的韩卒且战且退,徐徐后撤。

    然而,突如其来闯入城内的魏国南燕军骑兵,却是对正准备撤退的韩军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在撤退时,韩将暴鸢碰巧远远瞧见了燕王赵疆,只见这位魏公子疆,身披金甲、座跨宝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身先士卒杀入韩军当中,大杀特杀,竟是无人能挡。

    期间,有几名韩军将领不信邪,或者抱持着擒贼先擒王的心思,企图威胁这位魏公子疆来挽回他韩军的劣势,可没想到的是,这几名韩军将领在那位魏公子疆面前甚至走不过三五招,就被后者利索地一枪刺死,或者干脆用枪身扫落马下,被后来居上的魏军步卒乱刀砍死。

    “还有谁?!”

    甩了甩枪尖,燕王赵疆沉声暴喝道。

    此时的燕王赵疆,正值壮年,纵使在谋略上不如太子赵润、南梁王赵元佐、禹王赵元,但论武艺出众,在魏国也称得上是屈指可数。

    至少对于驻守汲县的韩军来说,几乎没有人能在武力上硬撼这位魏公子。

    就算是暴鸢亦不能!

    “唔?”

    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燕王赵疆下意识地抬起头,扫了一眼韩将暴鸢所在的位置,惊地后者下意识地低下头,扶着头盔策马狂奔。

    虽然有点丢人,但暴鸢也没办法,毕竟自从当年他的右腿被魏军的连弩重矢一箭射穿之后,他右腿就有点使不上劲,而马上的战斗,那是十分依靠腰力以及腿力的说难听点,如今的他若是被燕王赵疆逮到,那肯定就只有死路一条。

    也许时暴鸢运气不错,由于相隔甚远,且前者混迹在许多韩军兵将当中,以至于燕王赵疆并没有发现走脱了一条大鱼,以至于这位魏公子,此时正伫马站在大街口,环视着附近他魏军骑军步卒们的战斗。

    然而,暴鸢也没落到好,因为在他率领残部从东城门企图撤退时,正巧被一支偷偷沿着城墙外侧摸过来的南燕军截住,在损失了许多士卒用于断后的情况下,暴鸢这才率领其余士卒逃离了汲县。

    当然,燕王赵疆麾下的南燕骑兵,并未轻易饶过这些韩军,那位魏国的骑兵们,趁韩军士卒拼命逃跑时,从容不迫地在后面收割韩卒的性命,若非暴鸢麾下亦有一支轻骑兵截住了南燕骑兵,相信这一仗韩军的损失会更大。

    “不要追了!”

    在追击了足足七八里后,燕王赵疆这才下令麾下南燕骑兵停止追击,以胜利者的姿态返回汲县。

    而待等燕王赵疆回到汲县时,他的宗卫长、兼山阳军主将曹焱,已然率军扫平了汲县城内的残余韩军,正在城门处等待着自家殿下的归来。

    “殿下。”

    “唔。”

    也不晓得是为何,明明是打了胜仗,但燕王赵疆的脸上却看不到有什么喜悦之色,他看了一眼南方,皱着眉头说道:“那南梁王……又搞什么鬼?明明是他通知本王,立刻采取反击,可他却迟迟不到,难道又在耍什么花招?”

    “不至于的吧?”大将曹焱耸耸肩说道:“南梁王已被太子殿下警告过,相信多少会收敛一些……再者,前一阵子末将听他说我亦是一名魏人时,感情真切,按理来说,不至于会在这场事关我大魏国运的战役中耍什么诡计,除非他想被宗族除名。”

    “唔……”

    燕王赵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如曹焱所言,事实上他也不信南梁王赵元佐会在他魏国如此关键的战争中耍阴谋,毕竟若果真因为后者而对他魏国的利益造成了损失,相信不用他们出面,宗府都不会轻饶了南梁王赵元佐,到时候,死都算是轻的,搞不好会被在宗谱中除名对于王族、贵族子弟来说,宗谱除名、不允许再沿用本族姓氏,这才是最最严重的惩罚。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次的事上,燕王赵疆倒是误会了南梁王赵元佐,因为在燕王赵疆攻打汲县的这几日,正是酸枣、南燕两地传开魏太子赵润败走巨鹿、生死未卜谣言的时候,这使得原本正打算渡河跟燕王赵疆一同攻打汲县的南梁王赵元佐,被迫停止了出征,倾尽麾下士卒到处封锁这则谣言。

    不夸张地说,此时的南梁王赵元佐,正被那则谣言搅地头疼不已,生怕这则谣言在魏国国内引起巨大动荡,哪里还顾得上出征汲县。

    “派人去问问赵元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军都拿下汲县了,他麾下的军队呢?”

    想了想,燕王赵疆吩咐左右亲卫道。

    “是!”

    左右亲卫抱拳领命。

    魏洪德二十六年十一月初四,魏公子疆率领麾下山阳、南燕两支魏军,攻打汲县,在经过激烈的攻城战后,于当日收复汲县。

    一日后,燕王赵疆的心腹亲卫来到了南燕,一方面向南梁王赵元佐这位河内战场的主帅送上汲县大捷的战报,一方面则代表燕王赵疆,质问南梁王赵元佐因何放弃合攻汲县的策略。

    在得知燕王赵疆派人前来之后,南梁王赵元佐这才恍然,他把前者给忘了。

    好在这一次他并没有耍什么阴谋的意思,因此倒也不必心虚,只需将谣言之事写在信中,叫那两名南燕军的骑兵带回去,交到燕王赵疆手中,自然能大小后者的怀疑。

    不过在看到汲县大捷的那份战报时,南梁王赵元佐却也有些意外。

    他在跟大将庞焕议论此事时说道:“还真是小瞧了这个赵疆,单凭其麾下山阳、南燕两支军队,居然能收复汲县,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在南梁王赵元佐的印象中,至少在第一次北疆战役与第二次北疆战役期间,燕王赵疆麾下的山阳军当时南燕军仍在魏国上将卫穆手中实力平平无奇,再加上在第三次北疆战役时,燕王赵疆与其麾下山阳军曾被韩国前代郡守剧辛逼得近乎全军覆没,以至于南梁王赵元佐对这位侄儿以及其麾下的军队,并不是特别期待。

    可没想到的是,在没有他麾下镇反军参与的情况下,燕王赵疆这个侄子,竟有能力收复汲县,这还真是让他有些意外。

    要知道,就算韩将乐弈、马奢、秦开等人麾下的精锐军队被悄然抽调了绝大多数,但再怎么说河内郡仍然驻扎着近乎十万的韩军,这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军势。

    在听了南梁王赵元佐的话后,大将庞焕客观地评价道:“诸皇子中,太子赵润强于智略,而燕王胜在勇武,纵观我大魏,能匹敌燕王般勇武的,恐怕不会超过一只手。”

    的确,除了投奔魏国的原韩将廉驳、商水军大将伍忌,其他的魏国诸将,无论是镇反军的勇将蒙泺、上党军(原北三军)的主将姜鄙,亦或是汾陉军的勇将蔡擒虎,事实上都不能说在勇武上肯定超过燕王赵疆。

    至于其他魏将,哪怕是魏忌、司马安,也只是强于统率兵马,在武力上是远远不及的。

    当然,对于南梁王赵元佐来说,他始终认为,他魏国的第一勇将,乃是他的兄弟兼宿敌禹王赵元当然,这指的是二十几前时并未受伤的禹王赵元,而不是现在连走几步路都会咳嗽的赵元。

    除此以外,无论是太子赵润、燕王赵疆,事实上都被南梁王赵元佐‘低看一等’,激不起竞争的心思,唯独那个曾经击败过他的兄弟。

    不知为何,明明在谈论燕王赵疆的话题,南梁王赵元佐却不由地想到了兄弟禹王赵元,且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浓烈的遗憾:倘若老五当年并未不慎被流矢所伤,那又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真是可惜……”

    南梁王赵元佐一脸惋惜地轻叹道。

    “可惜?”

    庞焕闻言一愣,有点不明白自家王爷的想法:燕王赵疆收复了汲县,这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唔?不,没什么。”

    回过神来的南梁王赵元佐,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一名魏卒,叩地禀告道:“王爷,大梁有书信送抵。”

    听闻此言,南梁王赵元佐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当即吩咐道:“取来我看。”

    见此,那名魏卒便走入屋内,将那封从大梁派人送来的书信递到南梁王赵元佐手中。

    在寂静的屋内,南梁王赵元佐细细观阅着书信,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看得在旁的庞焕心中好生焦急,忍不住问道:“王爷,是关于那则谣言的事么?莫不是大梁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在询问时,庞焕心中稍有些忐忑,因为他们并没能及时封锁消息,阻止那则谣言传到大梁。

    一想到那则谣言的可怕破坏力,庞焕心中有些颇为不安:虽说他们跟太子赵润并非一路人,但是在这场事关他魏国国运的战争中,双方的利害是一致的,相信只要是一名魏人,都希望魏国能在这场战争中胜出,击败韩齐,成为中原霸主。

    唔,以萧鸾为首的萧逆余孽除外。

    在足足过了一盏茶工夫后,南梁王赵元佐这才长吐一口气,淡淡说道:“确实是那则谣言的事,那竖子……或许他也没有想到,他音信全无,对国内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不过暂时你我不必再顾虑这件事了,哼,因为咱们那位陛下出面了……”

    说罢,他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庞焕,淡淡说道:“赵还是果断,立刻下诏册立赵卫为皇孙,将那则谣言的影响降到最低,使我大魏不至于因此引发夺位的内乱……”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南梁王赵元佐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平心而论,他从未支持过太子赵润,甚至于,太子赵润的存在,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柄悬在脑袋上的利剑虽然赵润为了国家利益着想,忍着对他的厌恶继续重用他,但反过来说,他南梁王赵元佐又何尝不是为了活命,只能老老实实地为太子赵润执权的魏国效力呢?若是期间他敢耍什么花样,相信赵润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因此对于南梁王赵元佐来说,太子赵润若死在韩人手中,这对他反而是一件好事。

    但问题是,他魏国需要太子赵润无论从国家利益考虑,还是从他姬赵氏王族的利益考虑,太子赵润都不能死。

    正因为明知这一点,南梁王赵元佐怀着纠结的心情说道:“暂时国内不需要你我去操心那则谣言的事了,但是那竖子……他至今音信全无,虽然我并不相信他会被韩人所击败,但十有**,他已被韩人截断了归路,故而无法将消息传回国内……”

    庞焕偷偷看了一眼自家王爷,在他赵元佐身边呆了三十几年,岂会猜不到自家王爷此刻的心情。

    于是,他咳嗽一声,替面色纠结的赵元佐将其心里话说了出来:“王爷,末将以为,此时当以大局为重,既然东宫或有可能身陷韩国,那么,为了大局着想,理当全力营救……”

    南梁王赵元佐看了一眼庞焕,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又过一日,南梁王赵元佐的亲笔书信,亦送到了身在汲县的燕王赵疆手中。

    在看到这封书信内的解释后,燕王赵疆这才恍然,原来南梁王赵元佐之所以没有按时率军合攻淇县,是因为被一则韩人释放的谣言被牵制住了。

    对于那则谣言,燕王赵疆亦是嗤之以鼻,毕竟他对兄弟赵润是非常钦佩的,断然不相信区区韩人就能打败他那位兄弟。

    待等十一月中旬时,由于大梁那边已有魏天子赵元出面坐镇,以册立皇孙赵卫的方式杜绝了内乱的发生,这使得南梁王赵元佐再无后顾之忧,遂率领麾下镇反军,渡河大河,前往汲县与燕王赵疆麾下的军队汇合,逐步对韩军展开反击以对河内韩军施压的方式,希望可以减轻太子赵润那边的压力。

    当然,事实上,身在巨鹿县的魏国太子赵润,并没有什么压力。

    他几次挫败了韩侯韩武的企图,且在无聊的冬歇期内又有侍妾赵雀伺候在旁,小日子过得无比惬意,能有什么压力?

    倍感压力的,事实上应该是韩国才对:在巨鹿战场,韩国奈何不了魏太子赵润所率领的魏军;而在河内战场那边,魏国的南梁王赵元佐以及燕王赵疆,正在逐步对韩国加大压力,以至于韩国本土陷入首尾难顾的窘迫局面,怎么看都是韩国最为吃亏。

    十二月中旬时,由于忧心赵弘润的处境,大梁分部的青鸦众们,冒着风雪以及被韩军巡逻骑兵发现的危险,艰难地打探到赵弘润身在巨鹿的消息,且来到巨鹿求证太子赵润安然无恙的事实。

    赵弘润当然无恙,甚至于他这段日子过得非常悠哉。

    当他得知,因为他与魏国本土失去联络,以至于韩人用一招小小的造谣伎俩,就险些让他魏国陷入混乱时,赵弘润亦是大吃一惊事实上他确实没有想到,他的威望,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能严重影响到他魏国国内局势的地步。

    亏得大梁还有他父皇魏天子赵元在,否则,他这会真有可能玩脱,给韩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好在局势目前已经稳定下来。

    当日,赵弘润亦写了几封信,托青鸦众设法传到大梁以及河内,相约明年开春时与韩国决战的事宜。

    倒不是他有多么大的信心,只不过是因为到了明年开春,就算他魏国不动手,韩国也肯定会动手,既然反正要打,索性就先下手为强。

    更何况战争这种事,若是持续的时间太长,哪怕魏国最终取胜,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尤其是这次魏韩全面战争,魏韩两国皆卯足了劲,牺牲了一切国内建设支持战争,倘若打个一年半载,甚至更久,韩国吃不消、魏国也吃不消。

    魏洪德二十七年年初,大梁、河内,朝廷以及诸路魏军,前后收到了太子赵润派青鸦众送来的消息。

    内容很简单,只是一句话。

    开春后,围攻邯郸!

第95章:决战来临【二合一】

    ps:今天回到香港了,明天回上海,到时候开始加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趟实在是太累了。

    以下正文

    魏洪德二十七年正月初一,魏国太子赵润在巨鹿城内设宴,宴请了麾下商水军的将领们,权当是庆贺新年。

    对此,商水军的兵将们并不陌生,毕竟对于他们鄢陵、商水两支军队来说,在战争期间于他国境内过年,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谁让他们这两支军队,直属太子赵润麾下,是魏国最近十年来出征最频繁的军队呢。

    当然,设宴庆贺新年也好、犒赏军士也罢,主要图的是一个喜庆祥和的气氛,事实上巨鹿城内,并没有充足的肉类食物,以至于魏军兵将们在庆贺新春时,还得冒着寒雪出城,到深山狩猎,用很多商水军兵将的话来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算是赵弘润,在闲着无事的时候,也会带着一队商水骑兵出城狩猎,在冰天雪地中寻找野兽的踪迹。

    这让巨鹿一带的野兽可谓是遭了殃,无论是在这个季节仍在雪地中猎食的狼,还是早已躲入山洞里冬眠的熊,亦或是其他的野兽们,皆被这些自称魏军的人类视为了食物。

    可能对于一般平民而言,这些野兽是危险而且致命的,但是对于身经百战的商水军魏卒而言,再凶暴的野兽,也只不过是食物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冬季,商水军的大将军伍忌,终于完成了他单挑熊的成就,在雪地中,在数十名魏军士卒的围观与助威声中,硬生生将一头比他高出几个脑袋的熊打趴在地上,然后将其拖回了巨鹿城,让诸多商水军的兵将们再次忍不住惊呼,他们这位大将军,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或许是被这个惊人举动所影响,商水军中逐渐开始蔓延一种不良风气,魏卒们一时间仿佛都热衷于与野兽搏斗,来证明自己的勇武。

    这听上去仿佛是一种很高大上的自我挑战,可说到底,其实就是魏军实在太闲了而已。

    当然,热衷于这种自我挑战的,在魏军当中也只是少数,更多的魏卒们,还是宁可躲在屋子里烤火睡觉,这日子根本不足以用悠闲来形容,简直应该称作颓废这也正是冬歇期过后,很多军队作战能力大幅度下跌了原因,因为严寒的原因,让这些士卒蹉跎了一整个冬季。

    在这种情况下,商水军副将翟璜为了对即将来临的春季决战预热,使士卒们在冬季亦能保持原有的实力水准,提出了冬季操练的建议。

    往年,商水军倒并无这般迫切,因为在度过冬歇期后,虽然说他们魏卒的实力有所下滑,但事实上,他们的对手实力下滑地更加厉害,再加上战事并不胶着激烈,因此有的是时间让士卒们在春后恢复实力。

    然而今年的情况有所不同,无论是韩国还是魏国,都憋足了劲准备在开春后一口气击垮对方,抢占先机,再加上韩国的兵将并不逊色魏军士卒几分,这使得像翟璜这等将领们,对待这场春季决战的态度非常警惕,生怕己方兵将的实力下滑,让己方在与韩军的决战中失利。

    但很显然,大冬天的强行命令麾下士卒在雪地中操练,还是在商水军士卒们普遍没有冬衣的情况下,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靠谱的主意,并且很容易引起魏卒的不满。

    这不,命令下达仅两个时辰,魏卒们便哀声怨道纵使是精锐如魏国商水军,他们也不肯在大冬天的于雪地操练啊。

    在军议会上,商水军副将翟璜这般解释道:“……一整个冬季的闲散,无疑会使将士们的体力下滑,翟某认为,虽然距离春季决战尚有月余光阴,但以保险起见,此时就应该未雨绸缪,想办法恢复士卒们的体力。”

    在听了翟璜的话后,商水军诸将们也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确实有许多魏卒,在这个冬季过着吃完了睡、睡完了吃,仿佛猪一般的颓废日子,甚至于有些魏卒,在这个冬季竟没有离开过分派给他们居住的民居,终日里躺在草榻上,或呼呼大睡、或与同民居的同泽闲聊,可想而知体力下滑的问题会是如何严峻凭这种状态,他们魏军士卒如何在春季决战中击败韩军?

    最终,还是太子赵润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即让麾下的士卒们用通过玩耍的方式来恢复体力,而这个方式就是,打雪仗。

    在随后的日子里,巨鹿城内的四五万商水军将士们,以千人队为单位,开启了这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雪仗。

    为了激励士卒们求胜的信念,赵弘润想出了一个噱头,即允许最后胜出的一支千人队,自行命名其千人队的冠名,诸如虎贲、神武等等,毕竟对于如今大部分的商水军士卒来说,荣誉是比物质奖励更渴望的事说来也怪,魏军的待遇普遍很高,尤其是商水军,但这些奖励大多是物质上的奖励,至于荣誉上的嘉奖,目前就只有一个斥候的称号而已,即只有最悍勇、最全面的士卒,才能得到斥候的荣誉。

    正因为如此,当这道命令下达之后,商水军兵将们的心一下子调动了起来:谁不希望给自己所属的千人队,换一个勇武、霸气点的名字呢?尤其是对于那些千人将来说。

    一时间,纵使是那些最懒散的魏卒们,亦兴致勃勃地从温暖的民居内走了出来,到处询问这场雪仗赛的夺冠胜要求,当得知目前他商水军四五十支千人队,只有一支千人队最终能得到这份荣誉时,商水军内部的竞争感,一下子就提升了起来。

    关于这件事,赵弘润只是将大概告诉了翟璜,随后便将这件事交给了后者,毕竟对于他来说,最终哪支千人队夺冠得到了那份荣誉都无所谓,关键在于在这次活动中,参与其中的魏卒们,能起到恢复体力的锻炼作用,权当是为春季决战预热。

    于是乎,从这一日起,巨鹿城内雪球乱飞,到处都是魏卒们亢奋、激动的喊声。

    “这边!这边!”

    “这里需要援助!……压制不住了,需要援助!”

    “啊……他娘的,顶不住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类似的声音,传得很远,难免会引来在这一带巡逻且监视魏军动静的韩国骑兵。

    这不,没过多久,代郡守司马颂麾下的骑兵将领华朗,就带着一队骑兵来到了巨鹿一带,在听到从巨鹿城内传来的那些魏卒们的喊声后,华朗与他麾下的骑兵们面面相觑。

    “魏军……在干嘛呢?”

    “似乎是在内讧?而且打地很激烈的样子……”

    在麾下骑兵们的嘀咕声中,骑将华朗抓了抓头发,感觉一头雾水。

    他怎么也不信似商水军这种精锐魏军,好端端的竟会发生内讧,可倘若并非内讧,那城内的魏卒又在干什么呢?为何如此激动?如此亢奋?

    后来,直到巨鹿城内的雪仗,将巨鹿的城墙也划入了‘战斗区域’后,在城外监视魏军的巡逻韩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魏卒们竟是在打雪仗。

    真是闲地蛋疼。

    骑将华朗与其麾下的骑卒们很是无语。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本来还有怀疑,怀疑城内的魏军是否是故布疑阵,借打雪仗作为掩护,掩盖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他们每日都到巨鹿城外监视魏军的一举一动。

    待等监视了一连三五日,他们这才明白,原来魏军真的只是在打雪仗。

    你们要不要这么闲?

    难道你们就不担心即将来临的春季决战么?好歹给我严肃点啊!混蛋!

    怀着复杂的心情,一队队韩国骑兵往返于巨鹿城下,心情颇不是滋味。

    不得不说,虽然是在韩国腹地,且被韩军截断了回归魏国的退路,但无论是魏太子赵润也好,他麾下鄢陵军、商水军的兵将们也罢,仿佛丝毫都不感到惊慌失措,除了狩猎外,他们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在冰天雪地中打雪仗。

    相比之下,韩军这边就完全没有魏军的闲情逸致,至于韩侯韩武,那更是没有魏国太子赵润那样的豁然心情。

    这也难怪,毕竟在去年年尾的时候,在河内战场上,魏国就已经放弃了原来制定的策略,提前发动了反攻,且在冰雪来临之前,将战线重新推到共地,不难猜测,再过一个月,待春季真正来临、冰雪开始消融,河内战场的魏军必将再次展开行动。

    而对于韩国来说,非常尴尬的是,到时候他们将陷入两面作战、首尾难以兼顾的局面:他们一方面要抵抗魏国在正面战场上的进攻,另一方面,还要想办法对付魏公子润这支偏师,就战略上而言,简直是乱地一塌糊涂。

    再加上去年腊月前,韩军寄以重望的代郡重骑,在魏军手中折损了近万人,因为这场败仗而下跌的士气,直到今时今日,依旧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许多韩军兵将心中都在考虑一个问题:倘若连耗资巨大的代郡重骑,都无法击败魏公子润麾下的魏军,那么,这场仗他们韩国,还能有取胜的机会么?

    终日思考着这个问题,且几乎看不到多少取得胜利的可能性,韩军士卒的士气能好到哪里去?

    别说他们,就连将军们,亦对春季决战抱持悲观态度打是肯定要打的,但是否能打赢,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甚至于就连韩侯韩武,此前对代郡重骑抱持绝对信赖的他,此时心中亦有些忐忑不安。

    不可否认,重骑兵非常强大,强大到纵使吃了一场败仗,韩侯韩武依旧认为重骑兵才是他击败魏国的关键,问题在于对面的魏公子润,韩侯韩武摸不透对方是否会想出什么另外的战术,来克制他韩国的重骑。

    倘若是寻常对手,相信韩侯韩武会信誓旦旦地夸口,无论对方耍弄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在他韩国的代郡重骑面前,都不过是空谈。

    但面对用兵诡谲的魏公子润,说实话,韩侯韩武还是难免有些没底气。

    “报!往巨鹿巡逻的骑兵回来了!”

    帅帐外,传来了士卒的通报声。

    随即,便有一名将领迈步走入帐内,朝着帐内的韩侯韩武、荡阴侯韩阳、渔阳守秦开等人抱拳行礼。

    这位将领,正是方才前往巨鹿一带巡逻的韩将华朗,是因为前一阵子魏军的兵屋战车事件,才从韩将司马尚麾下临时调到渔阳军,以弥补渔阳军巡逻骑兵的不足,防止魏军再次采用那种防不胜防的兵屋战车战术,在韩军的眼皮底下潜到后方,袭击韩军的粮道。

    “巨鹿的魏军,有什么动静么?”

    一边喝着烫酒驱赶寒冷,侯韩武一边问道。

    听闻此言,华朗抱拳说道:“回禀侯,巨鹿城一带的魏军并无异常动静。不过……”

    “不过什么?”侯韩武面色一正,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或许连他都没有发现,无论是他或许他麾下的韩军兵将,对魏公子润以及其麾下的魏军愈发忌惮,隐隐有点草木皆兵的意味。

    以至于有时候魏军一丁点小动作,就会让韩军紧张半天。

    “末将率军前往巨鹿城,发现魏军正在嬉戏……”说着,韩将华朗便将他亲眼看到的、魏军正在巨鹿城内打雪仗的事如实说出,听得侯韩武、荡阴侯韩阳、渔阳守秦开等人面面相觑。

    半响后,待韩将华朗退离帅帐后,渔阳守秦开斟酌了一下用词,用半开玩笑的话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魏军……仿佛是胜券在握啊,呵呵……”

    然而很尴尬地,帐内的诸将们却没有人接他的话,无论是韩侯韩武还是荡阴侯韩阳,亦或是其余将领们,神色都很古怪。

    这也难怪,毕竟韩军为了即将来临的冬季决战而忧心忡忡,乍一得知他们的对手,这会儿正在嬉戏玩耍,仿佛丝毫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这心情能好就怪了。

    好歹你们(魏军)也稍微紧张紧张,表现一下对我方的尊重吧?

    无声地攥了攥拳头,侯韩武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而这,再次坚定了他心中那国战可以输、但魏公子润必须死的信念!

    在深深吸了口气,侯韩武沉声说道:“一个月后,待天气转暖,就立刻对巨鹿发动进攻,此前本侯已命邯郸、武安、馆陶三地,命其征召军士,到时候,这些新军会赶到此地,协助我军攻打巨鹿……”

    听到侯韩武的话,帐内诸将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颇有些困惑:侯,似乎有意将战争重心放在巨鹿这边?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上谷守马奢迟疑问道:“侯,那……河内那边呢?”

    听闻此言,侯韩武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到时候,暴鸢、靳等人会退守淇关。”

    “……”

    上谷守马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猜不透侯韩武究竟在想些什么,虽说淇关确实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关隘,但并不意味着就无法被魏军攻克,事实上在最近几年内,淇关这座关隘,已数次易主,他无法想象,侯韩武竟然还指望淇关能挡住魏军。

    想了想,马奢委婉地说道:“侯,去年年末,河内那边魏军突然反攻,大概是因为魏国已得知魏公子润陷于巨鹿这件事,不难猜测,待春季来临后,河内那边的魏军将会发动迄今为止最凶猛的攻势,以便营救魏公子润……在这种情况下,单凭暴鸢、靳两位将军麾下的兵马,怕是不足以挡住魏军……”

    听了这话,侯韩武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我当然知道暴鸢、靳挡不住许久,本侯交代给他们的任务,只是尽可能地拖住魏军……为我等争取时间。”说罢,他抬起头来,正色说道:“只要开春之后,我军尽快攻陷巨鹿,到时候完全来得及支援淇关。”

    这……

    上谷守马奢微微皱了皱眉,感觉侯韩武的战略制定地有点问题。

    因为在他看来,虽然说巨鹿一带的魏军威胁也很大,但事实上远远不如河内战场的魏军。

    为何?

    因为魏公子润麾下的鄢陵军与商水军,属于孤军深入,事实上已被他们彻底截断了与魏国本土的联系,这就意味着,这两支魏军根本无法得到魏国本土的直接支持比如一些战争兵器,根本无法输运到鄢陵军与商水军手中。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但不能否认,在没有那诸多战争兵器的情况下,魏公子润麾下的鄢陵军与商水军,其实并不能完全展现出他们全部的实力。

    正因为如此,在上谷守马奢看来,巨鹿这边的魏军,他们韩军只需包围即可,并不需要强攻将其打败,只要耐心等待这边的魏军军粮耗尽,毕竟就全年秋收时魏军抢掠的那些粮草,充其量也就只够维持到春季,一旦粮草耗尽,魏军必定不战而溃。

    到时候再去收拾这支魏军,岂不是轻松?

    但河内战场的魏军不同,魏国在一整个冬季的蓄力后,肯定也打造了大批的战争兵器或者新式装备,这些战争物资运载到河内战场的魏军手中,无疑会对他们韩国造成巨大的威胁。

    因此,明显是河内那个方向给他韩国的压力更大,怎么想都应该是将战争重心移向河内战场最起码得保证河内战场的魏军无法长驱直入,至于巨鹿这边的魏公子润,急什么?

    但遗憾的是,上谷守马奢并未说服侯韩武,可能是后者认为,魏公子润的存在,比魏国带给韩国的威胁还要大,如若不能趁此机会将其诛杀,侯韩武寝食难安。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巨鹿城内的魏军,借助雪仗嬉戏,逐步恢复体力,而韩军这边,侯韩武亦下令邯郸、武安、馆陶等地,将大量物资运输到巨鹿战场,为春季决战做准备。

    在这些物资中,不乏有像云梯、井阑车、投石车等组装结构的攻城器械。

    待等到二月中旬,天气稍稍回暖,冰雪也开始消融,正如上谷守马奢所判断的那样,在河内战场那边,魏国的南梁王赵元佐以及燕王赵疆,在这春季刚刚来临之际,便对共地、临虑等地发动了攻势,交战心态极为迫切。

    在这种情况下,侯韩武终究没有选择增援河内战场,而是义无反顾地下令攻打巨鹿。

    可能是在他看来,只要杀了魏公子润,韩国眼下所面临的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二月十八日,侯韩武亲自督战,率领渔阳、上谷、北燕以及刚刚从邯郸、武安、馆陶三地调过来的几支新军,浩浩荡荡地前往巨鹿。

    在得知此事后,就连赵弘润也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看都是河内战场那边更迫切啊,那侯韩武究竟在想什么?……还是说,我就这么遭他恨?

第95章:春季决战【二合一】

    ps:总算回家了,今天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加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下正文

    “呜呜”

    “呜呜”

    二月十八日,在巨鹿城外,密密麻麻的韩军士卒已于城外的雪地上整整齐齐地列队,那低沉的号角声,将气氛渲染地格外的凝滞与沉重。

    此时在巨鹿城的西城楼上,魏太子赵润正登高眺望着城外的韩军,俊朗的面容上,依稀可见一丝丝困惑之色。

    论其中原因,无非就是韩军的行动,出乎了赵弘润的意料:他没有料到,韩军对于巨鹿城,竟是这般执着,在天气稍稍回暖、而积雪仍未开始消融的情况下,便迫不及待地率军来攻,并且看这架势,似乎还是倾巢而动。

    这让赵弘润感觉有点不可思议:难道说韩侯韩武认为,巨鹿战场才是此番魏韩之战的关键?还是说,果真是他赵弘润太过于遭恨?

    平心而论,倘若换做赵弘润站在韩侯韩武的立场上,他并不会选择强攻巨鹿,因为回报很低鄢陵军、商水军这两支魏军皆非弱旅,况且还有十万之众,只要魏军这边不出大的事情,事实上韩军是很难取得突破性进展的。

    因此就像上谷守马奢对韩侯韩武做出的建议一样,赵弘润也会选择围而不攻,尽可能地限制巨鹿这边魏军的行动,而将战争的重心,放回河内战场,因为那里才是此番魏韩之战的真正关键倘若韩国能聚集力量击溃河内战场上的魏军,挥军进逼,事实上,身在巨鹿的赵弘润,并不能挽回劣势。

    到时候赵弘润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在韩国国内的骚扰与破坏,换取与韩国平局收场的结局,也就是所谓的逼和除非韩国选择两败俱伤,或者韩国有能力再击败赵弘润麾下的魏军,否则,平局收场几乎是唯一的可能。

    这才是最明智的判断。

    可偏偏,韩侯韩武却选择了强攻巨鹿,这让赵弘润无法理解:因为要强攻巨鹿,必定要耗费巨大兵力,这无异于是放弃了河内战场。

    而最关键的是,巨鹿一带的魏军,事实上还有退至齐国这条退路,并不算是完全陷入绝境,因此赵弘润怎么想,都感觉韩侯韩武这次的判断有着很大的问题。

    不得不说,赵弘润的判断十分理智可观,他唯一忽略的一点,就是韩侯韩武对他的忌惮。

    “沙沙”

    “沙沙”

    城外的韩军,渐渐以千人方阵为单位,向巨鹿城靠近。

    只见一队队韩军,或扛着攀登城墙的长梯,或推动着攻城车、井阑车等大型战争兵器,神色严峻地逼近城墙,而巨鹿城上的魏军,其中的弩手们,此时也已在诸千人将的指挥下,举起了手中的弩具,等待着射击的命令。

    终于,城外的韩军踏入了巨鹿城墙的一箭之地。

    “进攻!”

    随着一名韩将响亮的一声大喊,那几个原本整齐迈进的韩军千人方阵,其中的士卒们突然加快了速度,而队形也难免变得混乱起来。

    正如赵弘润所认为的,此刻强攻巨鹿,事实上对韩军是非常不利的,这不,城外的韩军踏着湿滑的积雪冲向城墙,非但速度无法提升到最快,甚至于,还有不少韩军士卒不慎因积雪滑倒在地,使得队形变得更加混乱。

    “弩手放箭!刀盾手随时戒备。”

    城墙上,商水军副将南门迟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

    一声令下,巨鹿城上的魏军弩手们纷纷扣下扳机,射出一阵弩矢,仿佛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笼罩于城外的韩军士卒头顶。

    一时间,城外的韩军士卒伤亡惨重,大批大批的韩军士卒中箭栽倒于雪地上,哀嚎惨叫连连。

    唔?

    副将南门迟微微一愣,心中有些不解,因为他感觉,此刻城外正准备攻城的韩军,似乎并不像以往他熟悉的那几支韩军精锐那样沉稳,以至于一波箭雨下来,城外就响起了哭爹喊娘般的哀嚎,甚至于,隐隐能感觉有一股恐惧弥漫在这些韩军当中。

    出乎困惑,南门迟下意识地扫视战场,想看看这支在他看来让韩军很是丢脸的军队,究竟是哪路军队,没想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这支韩军的旗号。

    当即,南门迟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不会是于冬季刚刚组建的新兵吧?韩侯韩武居然让这些新兵主攻他巨鹿城?

    想到这里,南门迟皱了皱眉,感觉己方受到了侮辱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非常不解,韩侯韩武为何让这支新兵来打头阵。

    难道韩侯韩武自信地认为,去年连渔阳、北燕、上谷以及代郡重骑这四支韩国精锐合力都没能战胜的他商水军,在经过了一整个冬天后,已虚弱到连韩国新组建的军队都招架不住?

    而此时,城外的那几个韩军方阵,其中那些扛着长梯的士卒们,已冲破了魏军箭雨的笼罩范围,冲到了城墙下,将那一架架地长梯架在城墙上,随即沿着长梯企图攀登上城墙。

    面对着这些韩军的进攻,城墙上的魏军刀盾手们,第一时间站到队伍前面,用手中的盾牌与兵刃,将一个又一个仿佛韭菜般冒头的韩军士卒,逐一杀死,而最省力的,莫过于干脆用盾牌撞击那些韩军士卒,或用盾牌将其砸晕,或直接将其往外推,使其摔落城下。

    一时间,长梯上坠落韩军士卒无数,虽然说城下有着厚厚的积雪,但从那么高的地方重重摔下,亦将那些韩卒摔地七晕八素,久久难以动弹。

    此时,商水军副将南门迟愈发肯定:对方肯定是一支刚刚组建的新军。

    因为在去年的时候,当渔阳军攻城的时候,商水军一度感到巨大的压力,虽然几度将渔阳军的士卒击退,但不可否认,渔阳军的韩军士卒有过强行杀上城墙的记录,而且还不只一次。

    但是今日,面对着那支并无旗号的韩军,商水军的将士们却丝毫未曾感到压力因为在他们的压制下,对方连从长梯上跳上城墙都办不到。

    同样是韩军士卒,这支韩军跟渔阳军相比,实力相差太大,十有**一直刚刚组建的新兵。

    韩侯派一支新军攻城,这其中有什么用意么?

    商水军副将南门迟皱着眉头猜测道。

    还没等他想出头绪,就听身边的亲卫急声提醒道:“将军,敌军的井阑车上前了!”

    听闻此言,南门迟顾不得再思考先前的问题,急声喊道:“敌军井阑车靠近,小心敌军的弩矢!”

    伴随着他的呼喊,在城外韩军的队伍中,一架架巨大的井阑车,虽然在雪地中行动缓慢,但总算是逐一抵达了射击范围,随着井阑车底部的仓门打开后,一队队韩军沿着井阑车内部的楼梯,登上顶部的射击舱,朝着巨鹿城墙射出一支支的箭矢,这使得魏军逐渐出现伤亡。

    但总得来说,韩军对魏军造成的压力还是不大,若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今日韩军是肯定没办法攻下巨鹿的。

    而在这激烈的攻城战中,作为魏军的统帅,赵弘润站在城楼上注视着战况。

    说实话,这场攻城战,他从一开始就没看懂。

    就像商水军副将南门迟一样,赵弘润亦在第一时间发觉了城外这支韩军的不对劲这明显就是一支欠缺临战经验的新军嘛!

    纵使是他,也无法理解韩侯韩武为何让一支新军负责最艰难的攻城战,按理来说,似这种刚刚组建的新军,跟随主力打打顺风仗就得了,将其拉到最危险、最严峻的战场,还让其负责主攻,这岂不是白白让其送死么?

    除非……

    ……除非韩侯韩武的本意,就是想让这支新兵来消耗我魏军的精力,以及……箭矢。

    皱了皱眉,赵弘润转身询问商水军副将翟璜道:“翟璜,士卒们还有多少箭矢?”

    翟璜愣了愣,随即立马回答道:“入冬前末将就统计过,加上战后回收的箭矢,目前我军拥有的箭矢,约还有二十万支左右。”

    听闻此言,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头。

    别以为二十万支这个数字很大,要知道,五万商水军中,有整整一万五千人是弩兵,因此二十万支弩矢平摊下来,每名弩兵充其量也就只有十一、二支弩矢左右,若不算上战后打扫战场时可以回收的弩矢数量,事实上,二十万弩矢根本坚持不了几场仗。

    ……

    看了一眼城外至今毫无任何出动迹象的渔阳军与上谷军两支韩军,赵弘润沉声说道:“尽可能减少弩矢的消耗,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我怀疑这支韩军,纯粹只是韩侯用来消耗我军体力以及弩矢的牺牲……”

    “……”

    翟璜愣了愣,半响这才点点头:“是。”

    说罢,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城外遥远处的韩军本阵,表情古怪地看着那面迎风飘扬的韩字国旗。

    以牺牲士卒的方式来消耗敌军的体力以及飞矢类兵器,这种在某位太子殿下口中的炮灰战术,事实上魏军并不陌生。

    因为早些年他们在跟楚国打仗的时候,楚国的军队,十次几乎有九次都采取这种这种战争方式,用堆积人命的人海战术,来弥补两军在装备上的差距。

    问题是,纵观整个中原,执行这种战术的就只有装备条件落后的楚国,其余像魏国、韩国、齐国、鲁国等等,走得都是精兵路线,尤其是韩国,在十几年前,当魏国还未崛起的时候,韩国虽然在冶造装备方面不如齐鲁、论士卒的单兵实力不如魏国,但就整体实力来说,韩国却是军队综合实力最强大的国家,纵使是齐国这个当初的中原霸主,对韩国亦是忌惮三分,不敢像对付楚国那样,随意揉捏韩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在十几二十几前就拥有中原霸主潜力的国家,如今居然堕落到效仿楚国的战争方式,纯粹用堆积大量人命的方式来赢得战争的胜利,这让翟璜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对于他们魏、韩这种国家来说,似楚国那种战争方式是非常丑陋的,这也正是楚**队素来饱受诟病,始终被中原所看轻的原因之一,以至于世人在提到楚**队的时候,往往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世上最弱军队。

    可事实上,楚国的正军其实实力并不弱,就看如今齐国在楚国的攻势面前只能被动采取守势,就连鲁国打造的战争兵器都无法挽回劣势,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仿佛是为了验证赵弘润的判断,待这场持续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后,待发动第一波攻势的韩国新军几乎伤亡殆尽时,在韩军的本阵,韩侯韩武再次下令投入了一支新兵,至于像渔阳军、上谷军等精锐,却仍然是按兵不动。

    注意到这件事,赵弘润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韩侯韩武准备采取的战术,不得不说,这大大减低了赵弘润对后者的评价毕竟他从来都看不起那些纯粹用牺牲麾下士卒性命的方式去换得胜利的统帅。

    是的,是换取胜利,而并非赢得胜利。

    “似这般牺牲韩卒,这些新兵应该支持不了多久吧?”

    注视着战场上的情况,商水军副将翟璜猜测道。

    但出乎意料的是,纵使那些负责主攻的韩军新兵伤亡惨重,但却始终没有表现出溃乱的迹象,尽管满脸惊恐、双手发抖,可那些韩军新兵们,依旧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冲击着城墙。

    “这些新卒,居然有这等韧性?”

    翟璜一脸惊讶,颇感意外地说道。

    听到这话,赵弘润亦有些纳闷,毕竟对于一支刚刚成立不久的新军来说,一般情况下伤亡超过一成士气就会受到影响,伤亡超过三成则士气严重受到影响,而一旦伤亡超过五成,很大程度上就会出现崩溃、逃逸的现象。

    可迄今为止,这支韩军新兵的伤亡已经几乎达到七成,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新兵仍在义无反顾地冲击着巨鹿城墙,企图攻上城墙,不得不说,单论斗志而言,这支新兵绝对要超过天底下大部分的军队。

    问题是,一支成立不久的韩国新军,如何能做到这种地步?

    或者说,究竟是什么,让这些韩国的新兵拥有这般坚定的信念?

    ……

    在皱着眉头仔细思忖了片刻后,赵弘润他那紧皱的双眉逐渐舒展开来。

    原来如此……我大魏的军队成为了反派么?

    在他看来,这支韩国新军之所以拥有如此坚定的信念,很有可能是韩方在组建这支新军时,用了什么类似驱逐魏人、保家卫国的崇高理念,蛊惑了那些国内的年轻人,利用了那些年轻人的气盛、盲目以及荣誉感,让他们甘愿为国捐躯。

    不得不说,这是在征兵时的一贯手法,纵使魏国在征募士卒时,同样也会将参军的目的说得天花乱坠,总而言之就是让自己始终处于正义的一方。

    可话说回来,战争这东西,哪有什么绝对的正义可言?

    就像这次魏韩之战,在魏人们看来,他魏国的这场战争就是正义的,哪怕他们魏国的太子殿下,其真正目的是为了踩着韩国的尸体登上中原霸主的宝座;而对于韩国来说,显然魏军都是十恶不赦的。

    或许正是立场上、观念上的差异,使得这些韩军新兵们展现出了其悍不畏死的一面。

    “冲!冲!冲!”

    在城下,一名韩军千人将双手扶着长梯,嘶声力竭地催促着麾下的士卒们。

    从旁,时不时有一名名韩军士卒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从高达三四丈左右的城墙上摔落下来,噗地一声摔在积雪中,久久爬不起来。

    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许许多多似乎是首次踏足战场的韩国新兵们,鼓着勇气前赴后继地攀登长梯。

    正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那样,这些韩国新卒们心中的想法很单纯、很简单,即打败魏军、保卫国家这正是韩侯韩武命人在邯郸、武安、馆陶等地征募军卒时提出的类似口号,在国难来临之际,他要求每一名韩国男儿不惜用生命去保卫国家。

    正是这份保卫国家的信念,使得这支新军在伤亡接近七成的情况下,仍旧没有崩溃,这份顽强,着实值得钦佩。

    ……只是这份顽强,能坚持多久呢?

    赵弘润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战场。

    在他看来,这支韩国新军虽然拥有着坚定的信念,但却欠缺相应的实力而光是坚定的信念,并不足以帮助他们击败魏军。

    并不夸张地说,若是再给这些新兵们一段时间,让他们经过严格的训练,相信这些新兵定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至少能对赵弘润麾下的魏军造成一些威胁,但是眼下,这些韩国新兵还太嫩了,只是单纯凭着一腔热血冲锋陷阵,却根本无法对魏军造成什么实质的威胁,充其量只能消磨后者的精力与体力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有着坚定的信念、顽强的斗志,又能坚持多久?

    赵弘润心中暗暗感到惋惜。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待半个时辰后,待等负责第二波攻势的韩军新兵们亦折损多半时,纵使那些韩国新兵拥有着很坚定的信念,亦逐渐出现了动摇的迹象其原因就在于他们根本无法撼动魏军,无法给魏军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

    相比较伤亡,发现自己竟无能为力,这才是对那些韩国新兵们最大的打击。

    当然,即便如此,韩侯韩武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至少他用那些新兵,有效地消耗了守城魏军的体力,只是这种作战方式,未免太过于血腥,毫无人情味。

    “差不多了吧?”

    在韩军的中军位置,渔阳守秦开有些不忍地看着前方那些前赴后继的新兵,口中喃喃嘀咕着。

    在他看来,守城的魏军,已经在他们韩国这支新兵身上消耗了许多精力与体力,同时也消耗了许多弩矢,已为他渔阳军或者上谷军攻打巨鹿城墙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然而他等了许久,也不见韩侯韩武派人给他渔阳军传达准备攻城的命令。

    ……难道侯还嫌不足么?

    秦开皱皱眉,心中隐隐有些焦躁。

    毕竟在他眼中,那些死伤惨重的年轻士卒,那可是他们韩国的未来。

    为了创造打败魏军的有利条件,不惜叫数万他韩国的年轻男儿几乎毫无意义地赴死,这种战争方式,秦开虽然可以理解,但怎么也无法接受。

    在思忖了片刻后,秦开亲自策马来到了本阵,求见韩侯韩武,向后者请缨道:“侯,接下来的攻城战,就请交给我渔阳军吧。”

    “再等等。”侯韩武神色冷峻地注视着战场,头也不回地说道。

    见此,秦开皱了皱眉,再次劝说道:“侯,新卒的伤亡太大了,这种战争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纵使侥幸击败魏军,我大韩亦……”

    “……”侯韩武转头看了一眼秦开,语气低沉地说道:“我知道,你等皆不屑于这种战术,认为这种战术太过于丑陋……但,我大韩需要胜利,纵使胜得丑陋,我也要胜利。”说罢,他不容反驳地命令道:“半个时辰后,我会下令你渔阳守接管战局,秦开将军请稍安勿躁,回归本队准备攻城即可!”

    见侯韩武主意已决,渔阳守秦开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侯韩武再次下令增派了十几个新兵组成的方阵,继续强攻巨鹿,力求不给巨鹿城内的魏军丝毫的喘息机会。

    直到前前后后构成三波攻势的新军们几乎伤亡殆尽,他这才下令,命渔阳守秦开与上谷守马奢二人联合攻城,力求一鼓作气拿下巨鹿。

    不得不说,虽然这整个战术确实丑陋,但不能否认,先前那许多新军士卒的牺牲,确实是给韩军创造了有利的机会,至少巨鹿城上的魏军们此刻已感到了疲倦。

    在这种情况下,养精畜锐已久的渔阳军与上谷军突然杀出,未见得就无法击败魏军。

    果然是这招……

    当看到韩军阵型中,渔阳军与上谷军这两支韩国精锐此时突然有所行动,赵弘润心下冷笑之余,亦不禁皱了皱眉。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在细细思考了一番后,沉声说道:“打开城门,放渔阳军与上谷军入内。”

    “啊?”

    听闻此言,商水军副将翟璜颇有难以置信:“放韩军入城?”

    “啊,在城内解决掉这两支韩国精锐!”

    赵弘润点了点头,眯着眼睛打量着正朝城墙方向而来的渔阳军与上谷军。

    魏卒的悍勇,只是体现在大规模军团战争中么?

    并不是!

    在某个特殊环境下,魏卒的战斗力更为强悍。

    那就是,巷战!

第97章:诡异的战事【二合一】

    ps:昨天章节数写错了,抱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下正文

    “轰隆隆”

    就当渔阳军与上谷军的先锋军冲到巨鹿城下时,他们惊愕地发现,巨鹿城的城门伴随着轰鸣声缓缓敞开。

    这个变故,惊呆了渔阳守秦开的副将林荣。

    ……这是什么意思?

    韩将林荣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颇有些茫然地望向敞开的城门。

    按照渔阳守秦开的嘱咐,本来林荣这会儿应该率先渔阳军的先锋部队,代替此前负责主攻消耗魏军体力的那些新兵,进一步对城墙施压,最终达到攻陷城墙的目的。

    可如今,城内的魏军也不知吃错了什么,居然主动打开了城门,这……这可怎么办?

    此时,左右亲卫提醒道:“将军,魏军突然敞开城门,其中必定有诈!”

    “……”

    林荣神色有些诡谲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亲卫,心中颇有些无语:这不废话么?魏军肯定是有什么图谋才会这么做,难道魏军还能心甘情愿将城池拱手相让不成?

    暗自腹诽了几句,林荣再次转头看向那敞开的城门,心下暗暗说道:无论魏军有什么诡计,终归这座城门,目前已经打开,总比以抢占城墙的方式进入城内更加便捷吧?

    想到这里,林荣再无半点迟疑,抬手指向那座敞开的城门,沉声喝道:“速速从那城门入城!”

    说罢,他双腿加紧马腹,率领着麾下渔阳军先锋部队,率先冲入城内。

    而与此同时,在城门楼上,赵弘润正在一队刀盾兵的严密保护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城下纷纷攘攘的渔阳军士卒,似争先恐后般涌入城内。

    放韩军入城,这个命令看似荒诞,但实际上,却是经过赵弘润深思的。

    因为在他看来,城墙上的商水军士卒,此前被那几拨韩国的新兵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与体力,倘若继续严守城池,城墙上的魏兵们,未必能抵抗住似渔阳军、上谷军这两支韩国驻守边疆的精锐军队除非魏军轮换参战的士卒,将城内那些精力充沛的魏军调上城墙,同时将城墙上的魏卒撤下来。

    问题是这轮换需要时间,而韩侯韩武在前三波攻城的新军近乎伤亡殆尽后立刻投入渔阳军与上谷军,这显然是不准备给魏军轮换的时间,倘若魏军这边依旧要采取轮换的时候,那么有极大可能会被韩军抓住机会。

    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打开城门,放渔阳军与上谷军进城,让城内那些精力充沛的魏军去对付这两支同样精力充沛的韩军呢?这样岂不是就能给城墙上的魏卒以喘息机会?

    当然,倘若在城门大开的情况下,渔阳军与上谷军依旧决定强攻城门,那这话就当没说,但按照常理,韩军应该不会舍近求远才对。

    这不,渔阳守秦开的副将林荣,他果然选择了直接攻入城内。

    或许有人会觉得,虽然赵弘润这样安排确实是减少了城墙上的魏卒的压力,但放任韩军入城,难道赵弘润就不担心巨鹿城被攻陷么?

    说实话,赵弘润还真在意。

    巨鹿城是什么,它是韩国的城池,且魏军在城内驻扎了一整个冬季,城内的有用物资几乎已消耗殆尽,纵使巨鹿城被韩军攻陷又怎么样?赵弘润还是可以率领商水军投奔邢台、沙丘等目前由鄢陵军驻守的城池,于商水军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归根到底来说,赵弘润从未想过要死守巨鹿,他的战略目的只是牵制一部分韩国的兵力,为河内战场上的魏军创造有利的局面,至于在巨鹿还是邢台牵制韩军的兵力,其实毫无区别。

    更何况,纵使放任渔阳军与上谷军入城,韩军也未见得就能攻陷这座城池,原因就在于,此时巨鹿城内的街巷、要道,早已被魏军‘改造’地面目全非。

    赵弘润相信,待入城的韩军发现此刻城内的模样后,他们必定会大吃一惊,甚至于目瞪口呆。

    正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那样,此时的韩将林荣,确实正一脸瞠目结舌地伫马在一堵厚厚的雪墙面前,与麾下的韩军士卒们面面相觑。

    原来,在进城之后,韩将林荣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攻打城门楼,占领这边的城墙。

    这当他领着兵卒,在进城后向左拐弯时,他却懵逼地看到,迎面竟是一堵厚实的雪墙,一端连接城墙,另一端连接街道另一头的一幢二层木楼,彻彻底底地堵死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说实话,天底下的城池机构,大多是大同小异的,比如城池内侧登上城墙的阶梯,一般都在城门的左右两侧不远处,可问题是迎面那堵用冰雪筑成的高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以至于林荣所率领的韩军们根本绕不过去。

    “咔咔”

    一名韩卒用手中的长剑朝着那堵雪墙刺去,然而锋利到足以刺穿皮甲甚至**的韩国长剑,居然无法洞穿这堵雪墙。

    这……

    韩将林荣简直无法理解:魏军这是吃饱了撑着?好端端的他们堆这堵雪墙做什么?

    “翻过去!”

    一名韩军百人将大呼一声。

    当即,便有十几名韩卒用架人梯的方式,将几名士卒送上了雪墙的顶端,然而,那几名韩卒在吃力地爬上雪墙后,瞧了一眼雪墙的另外一侧,脸上顿时露出了惊骇之色:“魏”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拖到了雪墙的另外一侧,随即就传来了那名士卒的惨叫声。

    这一幕,吓得雪墙旁的韩军立刻离雪墙远了一些,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在这堵雪墙的另外一侧,必定埋伏着魏军的士卒。

    而就在这时,只听嗖嗖几声飞矢破空的声响,十几名渔阳军士卒哀嚎着倒在雪地上。

    林荣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这才发现,原来是城墙上的魏军弩手们正在朝他们射击。

    “走!走!”

    林荣连声下令,催促着麾下士卒继续深入城内,毕竟他们此刻身处的地形实在是太不利了,除了一些他们渔阳军中的弩手们可以仰起头来用手中的弩具还击,其余的韩军步卒们,几乎是彻底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被城墙上的魏军弩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射死。

    由于通往两侧的道路被雪墙堵死,韩将林荣率领的渔阳军士卒们,只能继续深入城内。

    一路上,林荣发现城内的建筑有些不同寻常,那些临街的建筑外侧,竟然诡异地竖立着一堵堵雪墙,仿佛是掩体,以至于原本宽敞的大街,被这些雪墙掩体挤地只剩下一条小径,怎么看都感觉危机重重。

    不得不说,林荣的判断丝毫不差,突然间,临街的那些建筑,二楼的窗户通通打开,埋伏在其中的魏卒中,手持弩具,朝着底下街道上的韩军展开一波激射。

    无奈之下,渔阳军士卒们只能缩在那些雪墙下,根本不敢冒头,以免被那些二楼木屋上的魏军弩手们挨个点名射死。

    可问题是,临街的建筑到处都是,更可恨的是,那些魏军弩手们射一箭就换一个位置,让准备还击的韩军弩手们完全无法捕捉敌军士卒的身影,何谈还击?

    魏军究竟在城内做什么?!

    林荣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并没有注意到,他藏身的那堵雪墙上,其实有一个小孔,内中有一只眼睛,正从这个小孔窥视着他们这些韩卒。

    突然间,这只眼睛换成了一柄锋利的长枪,将林荣的一名亲兵涌了个对穿。

    什么?!

    听到动静,韩将林荣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就见他的一名亲兵,正满脸错愕地看着胸口,在其胸口处,一个染血的枪头,正徐徐往回抽。

    “墙后有人!”

    一名韩军士卒大呼一声,下意识地跳了起来,结果话刚说完,就被临街二楼上的一名魏军弩手用弩矢射穿了身体,噗通一声倒在雪地上。

    这……

    看到这一幕,韩将韩荣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他忽然感觉很是憋屈:莫名其妙的,这就损失了几十名士卒,损失地毫无意义,别说还击,他们甚至连魏军究竟在哪都不清楚。

    而此时,在附近一堵用来封闭一条小巷的雪墙后,魏军悍卒央武,正通过雪墙上的一个小孔他们称之为猫眼的小孔,窥视着大街上那些韩卒的动静。

    一、二、三、四……差不多有百余人。

    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央武向在他背后的魏军同泽们打着手势:敌军,百余人,我先上,你们随后跟上。

    躲在他身后的魏卒们,纷纷点了点头。

    为何这些魏卒都能看懂央武的手势?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前一阵子,在商水军内部的雪球大战中,他们就是这样相互沟通的,早已烂熟于心。

    不得不说,在允许自行决定千人队的称呼这个巨大的诱惑面前,迄今为止所存的四五十支千人队,谁也不肯将这份难得的荣耀拱手相让,以至于最初简简单单的夺旗游戏,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仿佛战场般激烈的战斗,伏兵、疑兵、偷袭,层出不穷。

    那些厚实的雪墙,就是那些不擅长偷袭的千人队,为了防止被其他兄弟队伍偷袭而堆砌的,以至于此刻巨鹿城内,呈现出一片真正意义上的步步为营景象因为每隔一段距离的区域,就是一支千人队的地盘,他们要在死守自己千人队旗帜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夺取其他兄弟千人队的战旗,最终赢得胜利,获得那份独一无二的殊荣。

    因此,倘若看到有些魏卒在这些建筑、雪墙、雪道内快速穿行,并不需诧异,因为他们对当地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

    上!

    向身后的魏卒们打了一个手势,魏军悍卒央武直接用盾牌击碎了面前的那堵雪墙。

    原来,并非是所有的雪墙都坚固结识,事实上还有不少雪墙其实就只有薄薄一层,就是为了在夺旗游戏中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而设的。

    而此时,央武队用来偷袭韩军,亦是恰到好处。

    “央武大爷在此,尔等授首!”

    大吼一声,央武冲出了雪墙,迎面瞧见两名韩卒正缩在小巷的出入口旁,此刻正用惊骇莫名的眼神看着央武,央武毫不迟疑,手中的战刀重重斩向其中一名韩卒的面目。

    可怜那名韩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央武一刀砍中面目,当场毙命。

    而其余那名韩卒,亦被央武麾下的一名百人将,用刀捅死。

    “杀!”

    大约百余名魏卒,在五百人将央武的率领下,从被积雪掩盖的小巷中杀出。

    此时,大街上的那些韩军士卒们,他们的注意力仍停留在街道两侧二层木楼的那些魏军弩手身上,哪里能料想到身边竟会突然杀出一帮凶人,在几乎没有什么防备的情况下,被央武队一面倒地屠杀。

    好在这附近还有其他许多韩军士卒,他们在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纷纷赶来支援。

    见敌卒越来越多,央武麾下的百人将大声喊道:“五百人将,见好就收吧,请速退!”

    作为商水军数一数二的悍卒,央武可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在奋力杀死了几名士卒们,当机立断地下令撤离,掩护着麾下的士卒们,重新退回到那条狭长的小巷里。

    在这种情况下,韩军士卒们自然穷追不舍。

    可让韩军士卒们郁闷的是,当他们一路追赶到隔壁那条街道时,那些可恶的魏军士卒们,早已不知去向,放眼四周,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一圈圈的雪墙,仿佛迷宫一般。

    见此,有一名韩军的百人将气急败坏地骂道:“魏狗,有本事就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能耐?”

    话音未落,就听嗖嗖几声,从迎面的临街木楼上,射来十几支箭矢,将那名出言不逊的韩军百人将射成了刺猬,吓得其余的韩军士卒们面如土色地退回了小巷内。

    此时,魏军韩卒央武早已登上了一幢临街的木楼,从窗户内窥视着那条小巷,待看到小巷内那些韩卒进退维谷、六神无主的韩卒时,他忍不住撇嘴说道:“太弱了,简直毫无威胁。”

    听闻此言,他麾下两名百人将亦附和地点了点头。

    他们忍不住回想起前一阵他们商水军内部的那场内战,为了夺取那独一无二的那份荣誉,平日里仿佛兄弟般的四五十支千人队,那时可真是六亲不认,虽然并非是采取具有杀伤力的兵器,只是用雪球来相互攻击,可一想到自己刚刚冒头就有几十个雪球朝自己招呼,别说这两名百人将,就连央武亦是心有余悸因为他在商水军中素有勇名,因此也是被针对地最厉害的那一拨人之一,被那些雪球砸地至今脸上的浮肿都还未消退,可想而知那场雪球大战的激烈。

    相比之下,今日攻入城内的这些韩卒,实在是太弱了,用央武的话来说,毫无威胁。

    “……可惜咱们还是输了。”

    在屋内的角落,一名魏卒用遗憾的语气叹了口气,惹来了央武以及那两名百人将郁闷、不悦的目光。

    这也难怪,纵使他们这支队伍拥有像央武这等悍勇的士官长,可就算是央武,也架不住成百上千的雪球轰炸啊,像在这种零伤亡的内部游戏中,单人实力悍勇的兵将,他们所能起到的帮助,完全不如一名在谋略上有所见长的千人将。

    “哎,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魏武队……”央武遗憾地说道。

    听闻此言,他麾下的魏卒们面面相觑,半响后才有一名士卒小声提醒道:“五百人将,魏武……这个称谓咱不能用的吧?您就不怕魏武军的兄弟找咱们的麻烦么?”

    “他们是魏武军,咱们是魏武队,这完全不冲突啊。”央武信誓旦旦地说道。

    诸魏卒们面面相觑,想到央武那深不可测的武力,他们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反正他们都输了,也就没必要跟央武在这件事上争论不休。

    不得不说,并不止央武队有类似的想法,事实上,此刻在城内抵御韩军的魏卒们,普遍都有类似的感觉,即感觉韩卒太弱,明明是进攻的一方,却完全招架不住他们的偷袭与反攻,以至于驻守各条大街小巷的魏军千人队们,依旧牢牢地掌握着自己防守的区域。

    就算在此之中有些韩卒突破了他们那用一堵堵雪墙构建的阵地,也无法真正威胁到他们此刻的巨鹿城,纯粹就是一座空城,辎重快耗完了,县仓内的粮食也都快吃光了,有什么可值得防守的?就算是丢了这座城池,说实话魏军也毫不心疼。

    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城内的魏卒们在抵御韩军进攻时,并未采取硬碰硬的方式,他们只是沿用了前一阵子他们商水军内部展开雪球大战时的战术与策略,以千人队为单位,对攻入城内的韩军发动无休止的骚扰与偷袭。

    再加上地形上的绝对优势,以至于就算是渔阳军这支韩国的精锐,此刻亦在城内被魏军杀得灰头土脸。

    兵力上的损失尚在其次,关键还是在于士气莫名其妙地就被魏卒以偷袭的方式杀死了许多同胞,且还找不到魏卒的位置,无法第一时间发动反击,这让渔阳军士卒们的士气大跌。

    别说一般的士卒们,就连渔阳守秦开的副将林荣,此刻亦有些六神无主,不知攻入城内之后,究竟该做些什么是继续跟魏卒们继续捉迷藏呢,还是攻打城内的关键性建筑。

    而最要命的,莫过于魏军们将城内的建筑群用雪墙、雪道等构筑出了一座迷宫,魏卒们当然对这一切是了若指掌,可怜这些渔阳军士卒们,他们甚至一度产生了迷茫:我是谁?我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对面的魏卒会用这种方式跟我们打仗?

    不得不说,习惯了正面交锋的渔阳军韩卒,对于商水军魏卒此番采取的小规模偷袭游走战术根本无法适应,以至于在入城长达两个时辰后,渔阳军伤亡超过三千人,却并没什么实际的进展。

    充其量就是拿下了一块魏卒们主动放弃的区域作为据点罢了。

    此时此刻,渔阳守秦开的副将林荣,正以城内南街的一座酒楼为据点,一边绘制着城内区域建筑的草图,一边安排着麾下将领的进攻事宜。

    “……现在咱们在这条街,距离这条街大概五十丈左右的街道,以郑府为中心,有魏军的一个据点,兵力大概在八百人到一千人左右,这些人分布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扼守着这两条街道,陈望,待会你带人到这里,刘骑,你带兵去这里……”

    在安排任务的时候,韩将林荣的心情很是纠结。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局面:明明已攻入了城内,却还要以步步为营的方式去拔除敌军的一个个据点。

    按照常理,攻破城墙就几乎意味着进攻方的胜利,几乎没有听说过在城内爆发阵地战的。

    ……都怪那些该死的雪墙!魏军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在城内到处堆砌雪墙?

    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林荣也不忘叮嘱麾下的兵将,将所占领区域内的雪墙全部推倒拆除。

    不止是渔阳军,事实上,上谷军的先锋部队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谷军的先锋部队在城内的魏军手中吃了亏后,眼下亦占据了一个区域,老老实实地跟魏军打阵地战。

    城内部队的滞怠,让城外的韩侯韩武、荡阴侯韩阳以及渔阳守秦开、上谷守马奢等人茫然不解。

    要知道,此时巨鹿城的南城门依旧敞开着,仍然还有许多韩卒源源不断地进入城内,而在这种情况下,城内的战况居然呈现滞怠局面,这简直就是颠覆了韩武、韩阳、秦开、马奢等人对于战争的认知。

    “渔阳军与上谷军在干什么?为何还未攻陷巨鹿?”

    在韩军的本阵处,韩侯韩武恼怒地质问着。

    然而却无人能回答韩侯韩武的质问,因为在韩军本阵的将领们,皆不知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于渔阳守秦开与上谷守马奢,这两位豪将亦感觉摸不着头脑。

    这巨鹿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98章:诡异的战事(二)【加更13/40】

    半个时辰后,韩将林荣,派人将城内的情况转告了尚停留在城外的主将,即渔阳守秦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时渔阳守秦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派入城内的军队,正在城内跟魏军展开一场阵地战,怪不得迟迟都没有消息。

    不得不说,秦开真没想到,这场攻城战竟会演变至在城内展开阵地战的地步,毕竟一般来说,城墙或城门被攻城方占领,基本上就可以宣布攻城方的胜利了,哪像这场攻城战这般诡异?

    “……魏军,在城内堆砌了许多雪墙作为掩护?”

    秦开皱着眉头询问着前来汇报城内战况的传令兵。

    “是的,将军。”那名传令兵点点头,说道:“不知什么原因,魏军在城内堆砌了许许多多的雪墙,其中大部分雪墙都十分坚实,而且冻地严严实实,不像是近日堆砌的,仿佛是存在已久。”

    存在已久……不会吧?

    秦开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城门楼方向,心中忽然想起将领华朗那一日的禀报。

    还记得在正月的时候,被临时调到渔阳军的原代郡军将领华朗,就曾提及过一件事,说巨鹿城内的魏卒似乎在打雪仗嬉戏。

    当时,韩侯韩武、荡阴侯韩阳,包括他秦开,都没有太过于在意,顶多就是觉得魏军未免太从容了,春季决战即将来临,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打雪仗,可没想到的是,魏军当初为了打雪仗而堆砌的那些雪墙,如今竟成为了他韩军攻陷这座城池的最大阻碍。

    为了嬉戏,居然堆砌那么多的雪墙,魏军也真是……

    秦开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他绝不相信,那些雪墙是魏公子润在预料到今日的战事后,提前叫麾下魏卒刻意堆砌的,因此,那些雪墙只有可能是那些为了打雪仗嬉戏的魏卒们,自发堆砌的真是闲得蛋疼!

    秦开之所以会这样认为,那是因为他不清楚当日商水军那场雪仗的激烈程度,要知道为了争夺那唯一的千人队自主命名权,商水军内部那四、五十支千人队,可谓是卯足了劲,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场游戏,使得赵弘润达到了想要使麾下士卒在冬季之后尽快恢复体力的目的。

    至于今日,用城内那些尚且遗留的雪墙等障碍来限制韩军,这其实只是赵弘润灵机一动想出的策略。但不能否认,这灵机一动确实很有效,纵使是渔阳军、上谷军这两支韩国的精锐,在进入巨鹿城后,也都被魏军给打懵了。

    而与此同时,上谷守马奢亦得知了城内发生的变故,且因此深深皱起了眉头,喃喃说道:“这场仗,不好打了……”

    从旁,马奢的儿子马括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有些困惑。

    这场仗不好打,这是必然的,毕竟对方乃是魏公子润统率的魏军,称得上是魏国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可问题是,父亲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呢?就算目前城内的战况并不如意,可好歹他韩军已掌握了巨鹿城的南城门不是么?

    出于心中困惑,马括虚心地向父亲请教了这个问题。

    对此,马奢解释道:“魏公子润下令开启城门,故意放我军入城,这是一个很冒险、但也很高明的策略……若他不那样做,渔阳军以及我上谷军的先锋军队,就会继续加紧对城墙上魏军的压力。城墙上的魏军,被我军先前那几波新兵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我渔阳军、上谷军的士卒压上城墙,必然能对魏军造成巨大威胁……考虑到这一点,魏公子润故意开启了城门,放我军入城,这样一来,就能变相减少我军对其城墙的压力……”

    听到这里,马括皱眉说道:“那倘若我军方才继续攻打城墙……”

    刚说到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很显然,攻打城墙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进城,既然魏军已经敞开了城门,他韩军还有攻打城墙的必要么?

    难不成在魏军敞开城门的情况下,他韩军对此视而不见,依旧耿直地要翻墙而去?这明显不合常理。

    别说当时城外的韩军尚且不知城内的变故,就算他们提前知道城内已被魏军改造地面目全非,难道韩军就会放弃从城门进城?

    不可能的!

    哪怕明知其中必有蹊跷,韩军还是会选择从城门进城,顶多就是再派些兵力继续攻打城墙,不放松对城墙的持续压迫罢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是阳谋。

    早知城内会变成那样,方才就应该建议侯继续强攻城墙……

    看着近在咫尺的巨鹿城墙,上谷守马奢心中暗暗想道。

    他是真没料到,对面的魏公子润在这种紧张严峻的攻城战中,居然给他们耍了一个花招,然而正是这个小花招,使得韩侯韩武用数万新兵性命创造出来的优势,正逐渐消失由于韩军已找到了敞开的城门这个突破口,故而放松了对城墙的持续压迫,这就使得方才那些因为鏖战而变得疲惫的魏军,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着实有些佩服对面那位魏公子润的急智与胆魄没有大魄力的人,是无法做出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定的。

    不知此时继续对城墙施压是否还来得及。

    在皱眉思忖了片刻后,上谷守马奢叮嘱儿子代掌军队,自己则亲自来到了他韩军的本阵,向韩侯韩武叙说了此事,并提醒了那所谓的魏公子润的阴谋。

    片刻后,当听罢上谷守马奢对于战况的剖析,不可否认,韩侯韩武的面色着实非常难看。

    说实话,韩侯韩武并非是不学无术的庸才,他亦经过在军队的多年磨砺,当然也看得出来魏公子润故意打开城门的高明之处即让城内的魏军分摊了城墙区域魏军的压力,极大地削弱了此前数万韩军新兵的牺牲所营造的优势局面。

    但正如上谷守马奢所认为的,韩侯韩武对此也无能为力,难不成他还能下令渔阳军与上谷军的先锋部队无视那扇敞开的城门?

    总的来说,他当时隐隐能够猜到几分,但他只能寄希望于顺利入城的韩军,能够尽快控制城内区域只要韩军能占领城内,就能化解魏公子润的这招。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城内竟会演变至阵地战,以至于他这会儿不禁有种骑虎难下的窘迫:到底是继续对城墙施压呢,还是增兵城内?

    要知道,此番前来攻打巨鹿的韩军,拢共也就那么几支:渔阳军、上谷军,还有一支刚刚组建不久、人数在六七万左右的杂牌新兵。

    虽然代郡守司马尚,亦率领着数千并未穿戴重甲的骑兵在远处观望战况,但这支骑兵充其量就是掠阵的,顶多就是在韩军攻陷巨鹿后,当魏军企图从这座城池撤离时,趁机进兵追击,掩杀撤离的魏军,然而在这场攻城战中,这支骑兵的作用微乎其微。

    在这种情况下,合力安排麾下兵将,就变得愈发重要。

    韩侯韩武本来是这么安排的:先让新军消耗城内魏军的体力,再派渔阳军、上谷军这两支精锐军队一鼓作气攻下城墙,在这种情况下魏军陷入劣势,就有很大可能会选择弃守巨鹿,转而投奔邢台或者沙丘,而在魏军选择撤离的时候,再让代郡守司马尚麾下的骑兵出击,趁胜追击。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牺牲了三万余新兵、创造了有利局面的情况下,魏公子润很机智地下令开启了城门,将原本要负责接替攻打城墙任务的渔阳军与上谷军先锋部队,从城墙诱到了城内。

    而最最关键的是,在明明已经攻入城内的情况下,渔阳军与上谷军的先锋部队,居然没办法压制城内的魏军,这简直就是全盘破坏了他韩侯韩武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优势。

    那么,如今怎么办?

    韩侯韩武陷入了沉思。

    退兵,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岂有轻易善罢甘休的道理?

    更何况,河内战场那边的局势愈发紧迫,他无论如何都要尽快击溃巨鹿这边的魏军,击杀魏公子润只有击杀了魏公子润,纵使他韩国输掉了这场仗,那也输得值得,因为魏国失去了未来。

    既然决不能撤兵,那么就只有继续攻城这一条出路了。

    “全军压上!”

    在经过了一番沉思后,韩侯韩武沉声说道。

    听闻此言,上谷守马奢眼中露出几丝惊讶:侯所说的全军压上,难道指的是战场上仍未动用那一半新军,再包括他渔阳军、上谷军的其余兵力?

    从客观来说,这个判断并无差错,甚至还可以称作明知果断,但问题是,这样做的风险极大。

    似乎是看穿了上谷守马奢的心思,韩侯韩武沉声说道:“只要能击溃此间的魏军,诛杀魏公子润,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听闻此言,马奢心中一凛,因为他意识到,无论是秦开麾下的渔阳军,亦或是他麾下的上谷守,都被侯韩武视为了可牺牲的对象。

    张了张嘴,他欲言又止,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从大局来说,侯韩武的判断也并无差错。

    “……遵令。”

    他抱了抱拳,拨马离开了本阵。

    片刻之后,在侯韩武的命令下,韩军发动了总攻,伫立于城外的所有韩军,皆朝着巨鹿方向而去。

    此时在巨鹿的城门楼上,魏国太子赵弘润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心下暗暗冷笑。

    因为他早就猜到,在骑虎难下的情况下,韩军有很大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全军总攻,还真是明智而果断的判断,只不过这样一来,你的本阵,可就几乎毫无防御之力了。”

    在喃喃嘀咕了一句后,赵弘润招招手唤来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商水军大将伍忌,指着韩军本阵的位置,沉声说道:“时机成熟了,你从南门出城,给本宫将韩侯韩武的首级,取来!……办得到么?”

    听闻此言,伍忌一双虎目扫了一眼城外的韩军本阵,随即躬身抱拳。

    “易如反掌!”

第99章:擒贼擒王【二合一】

    ps:上章的城门位置写错了,伍忌应该是从西城门出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下正文

    “放箭!”

    “嗖嗖”

    “啊!”

    “冲啊!”

    随着韩侯韩武下令全军总攻,原本战况稍显冷凝的巨鹿南城墙一带,再次变得激烈起来。

    三万余韩国新军,在渔阳军与上谷军这两支精锐的协同下,再度对城墙发动了凶猛的攻势。

    面对着这浩大的攻势,巨鹿城墙上那些仅仅只抽暇歇息了片刻的商水军士卒,不得不拖着依旧显得疲倦的身体,阻挡韩军的攻势。

    然而就在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巨鹿的南城门时,在西城门附近,商水军上将伍忌左手攥着缰绳,右手倒提一杆铁枪,驾驭着战马从城内缓缓朝着城门而去。

    在他身后,一名名商水骑兵昂头挺胸、神色肃穆,虽然说这些士卒皆是不久前才从步卒转型为骑兵,仍欠缺许多经验,但这份气势,着实不凡。

    策马徐徐来到城门口,伍忌朝着城门楼上喊道:“开城门!”

    此时,早有传令兵前行一步向驻守这座城门的商水军将领陈燮告知骑兵出击的命令,且陈燮在得知此事后,就专程在城门楼上等候着伍忌的到来,此时瞧见伍忌亲自率军来到城门下,陈燮二话不说,就下令城门口的士卒将城门打开。

    “大将军,祝马到功成!”

    在城门楼上,商水军三千人将陈燮,朝着城下的伍忌抱拳恭祝道。

    伍忌微微一笑,并未回覆,颇为自信地向前一挥右手,随即虎目一凛,严肃地低喝道:“商水骑营,出击!”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率先驰马奔出了城池。

    见此,他身后的商水骑兵们紧跟其后。

    而与此同时,在巨鹿城的西南角,在距离韩军本阵直线距离大概三里外的一处雪坡上,韩将代郡守司马尚正坐在马上,环抱双臂眺望着巨鹿城南城墙一带的战事。

    侯竟然下令全军总攻……这到底怎么回事?先前攻入巨鹿城内的渔阳军与上谷军呢?为何在城内毫无动静?

    由于并不知晓巨鹿城内的确切情况,司马尚完全以局外人的角度看待着这场战事,难免感觉有些看不懂。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就是这场仗进行到眼下地步,他韩国一方已经损失了近三万兵卒,虽然这近三万兵卒大多都是邯郸、武安、馆陶等地在冬季征募的新兵,但仍旧让司马尚肉疼不已。

    这也难怪,毕竟整个中原,也只有地广人稠的楚国,有实力、有底气将士卒完全当成战场上的消耗物。

    再加上韩国以往一贯采取精兵路线,不可否认,似韩侯韩武这般用兵,韩国至少近几十年来还是头一遭。

    ……令训练不足一个月的新卒上阵,这实在是……

    远远眺望着巨鹿南城墙一下,纵使隔着很远,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但司马尚但是能够在脑海中脑补那支新军在巨鹿城下前赴后继地死去的景象。

    这让他感到很心痛,毕竟那些新卒,皆是他韩国为了国家愿意献出性命的热血男儿!

    然而这些热血男儿,此前已经牺牲了近三万,而眼下,另外一半的新兵亦被韩侯韩武下令赶上前线,司马尚不敢想象,战前人数达到六七万的这支新军,在经过这场战事后,究竟还能幸存多少。

    能有一万人么?

    怕是连一万人都剩不下吧?

    司马尚暗暗叹息着。

    然而这会儿,商水军上将伍忌,已率领着商水骑兵,从西城门沿着墙根徐徐向南,来到了城池的转角处。

    一旦离开城池的转角,就意味着麾下骑兵的行踪无法再隐藏,因此,伍忌索性就在即将离开转角处时,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命令。

    在冲出城池转角处且来到空旷的雪原上后,伍忌立刻用双目去捕捉韩将司马尚的那支骑兵早在城门楼上时,他就看到这边伫立着一支兵力在五千左右的骑兵,以千人队为单位,整整五个骑兵方阵。

    而此番伍忌所肩负的任务,便是趁韩军的注意力都在巨鹿南城墙一带时,迅速穿过、或者凿穿韩将司马尚麾下的那支骑兵,突击韩军本阵,斩杀韩侯韩武那位此间韩军的总帅。

    这份重任,不可谓不严峻,以至于就连伍忌,此刻心中亦不禁有些紧张。

    当然,他并非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紧张,他之所以紧张,那是因为他担心韩将司马尚麾下的骑兵反应迅速,有可能会破坏他袭击韩军本阵的意图。

    然而幸运的是,直到伍忌率领麾下两千余骑兵奔离城池转角处约两百余丈,远处韩将司马尚麾下的代郡骑兵,也并没有什么异常,仿佛那些代郡骑兵,一个个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巨鹿南城墙一带的战事,在心中暗自给友军加油,恨不得亲自上阵。

    见此,伍忌心中暗喜。

    ……真乃天赐良机!

    舔了舔嘴唇,他捏了捏右手中的铁枪,一双虎目死死盯着他与对面代郡骑兵之间的距离。

    但很遗憾,他的好运并不能维持许久,因为没过多久,代郡骑兵中就有人听到了异动。

    这也难怪,虽说马蹄践踏积雪的声音比在平地里狂奔稍微轻微点,但两千余名商水骑兵胯下的战马一同甩开蹄子,这动静常人又岂会听不到?

    “什么声音?”

    在代郡骑兵的方阵中,若干骑兵听到耳边传来的异响,神情困惑转头四下张望。

    这一张望,他们当即便看到了伍忌那支商水骑兵的身影,这让他们顿时间满脸惊骇,失声惊呼道:“魏、魏骑!”

    “什么?”

    “魏骑?”

    “在哪?”

    在听到那几名同泽的惊呼声后,数千代郡骑兵慌乱起来,纷纷转头张望。

    这会儿才注意到我军?嘿,晚了!

    瞧见对面数千代郡骑兵的慌乱与骚动,商水军上将伍忌心下暗暗冷笑一声。

    因此此刻的他,距离对面代郡骑兵就只有相隔不到一里地,就算是积雪一定程度上拖累了战马冲锋的速度,但这个距离,也完全不足以代郡骑兵摆好迎敌阵型。

    想到这里,见反正已经暴露的伍忌,索性举起手中长枪指向对面的代郡骑兵,厉声暴喝道:“商水骑营!凿穿他们!”

    “喔喔!”

    两千余商水骑兵齐喝一声,随即纷纷压低身体,双脚紧踩马镫,再次提高冲锋速度,进入了冲锋的最后阶段。

    而与此同时,正在观望巨鹿南城墙一带战事的韩将司马尚,亦被麾下骑卒们的惊呼声所提醒,下意识转头瞧向北面,待看到远处竟有一支骑卒距离他们仅只有不到一里之地时,纵使是司马尚,亦惊地脑门冒汗。

    这支魏骑何时靠近的?

    暗叫一声不妙,司马尚当机立断地喊道:“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不得不说,在两军仅仅相距不到一里的情况下,且对面的魏骑还已经提速到了最快冲刺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司马尚率领的是步兵,也挡不住伍忌那支商水骑兵,更何况,司马尚麾下还是一支骑兵,而且还是一支静止的骑兵。

    要知道在正面战场上,骑兵的杀伤力来自于他们胯下战马的速度与机动力,而防御能力……骑兵并没有防御能力。

    这不,在仓促应战的情况下,韩将司马尚麾下的代郡骑兵,根本挡不住魏将伍忌所率领的那支商水骑兵,两支骑兵在一方主动、一方被动的情况下,剧烈碰撞在一起,一时间,两方的骑兵各有人仰马翻的现象,但更多的是,商水军的骑兵们,直接从两名代郡骑兵之间的缝隙呼啸而过这正是骑兵并无防御能力的原因,因为他们无法像步兵那样,以结成严密阵型的方式来抵挡敌军的攻势。

    而在这混乱的战局下,魏将伍忌展现出了他作为魏国首屈一指猛将的武力,期间但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韩军骑兵,无论将领或者一般士卒,皆被他三下两下就扫落马下,他手中那杆铁枪,在他手中仿佛枯柴般轻盈,可是砸到韩卒身上,却每每能叫那些韩卒口吐鲜血。

    远远瞧见这一幕,韩将司马尚亦在心中惊呼一声:好一员猛将!

    称赞之余,他心中忽生一个想法,即擒贼先擒王,斩杀了那名悍勇的魏将,遏制这支魏骑的气势!

    然而,就在他准备策马迎上魏将伍忌时,左右或有知情者,一脸惊骇地拉住了司马尚的马缰,急声说道:“将军,这般神勇、不可匹敌的魏将,在商水军中只有一人,那即是商水军上将伍忌,将军不可赴陷!”

    ……

    听了左右的话,司马尚大吃一惊,心口砰砰直跳。

    虽说他对自己的武艺亦有不少自信,可架不住对方乃是魏之勇将的伍忌啊,要知道他的前任,前代郡守剧辛,他韩国数一数二的猛将,就是折在那伍忌手中,被后者在单骑搏杀中生擒。

    相比较剧辛,司马尚自认为他的武力还是不如前者的,主动上前应战那伍忌,那不是送菜么?

    想到这里,司马尚绝口不提此事,目送着魏将伍忌在距离他大概三十丈远的位置,撞开一名名代郡骑兵,扬长而去。

    甚至于看着伍忌离开的背影,他心中尚有些暗暗庆幸,庆幸于那伍忌并未找上他。

    可待等司马尚仔细看了一眼伍忌径直而去的方向,他顿时惊地倒抽一口冷气,面庞发白:“不好!”

    原来,在凿穿了代郡骑兵的阵型后,伍忌是径直本着韩军本阵的方向而去的。

    见此,司马尚哪里还会不明白?

    “追上去!追上去截住他们!”

    在心中震惊之余,司马尚厉声下令道。

    此时的他,已顾不上自己是否有可能被伍忌盯上,他满脑子都是截住这支魏骑的念头,因为这支魏骑的目标,明显就是他韩军的本阵,是韩侯韩武所在的地方。

    一旦这支魏骑袭击了本阵,伤害到了韩侯韩武,司马尚自忖自己就算有十个脑袋也吃罪不起。

    想到这里,他率先拨转马头,朝着伍忌紧追而去。

    不得不说,商水骑兵这支由步卒转型的骑兵,在骑术上确实比如代郡骑兵,纵使是在被远远抛下的情况下,韩将司马尚率领着骑兵紧追不舍,竟然还能逐渐拉近距离。

    这让听到身后方的动静、因此转过头来瞧了一眼伍忌心中吃惊不已。

    由于是急速飞奔,此时无论是商水骑兵还是代郡骑兵,都已毫无阵型可言,两军士卒在一边策马飞奔的情况下,一边用手中的兵器相互乱挥。

    而此时就能清楚发现,代郡骑兵的骑术明显比商水骑兵高出一筹,前者纵使在战马飞奔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朝敌军挥动兵刃,且自身的平衡不受影响,反观商水骑兵们,为了将敌方的骑兵击落,却让自己失去了平衡,一个个摔落马下,在雪地上摔地七晕八素。

    而期间,韩将司马尚,亦紧咬牙关,逐渐追上了魏将伍忌胯下的战马。

    唔?

    皱眉看了一眼身后方,伍忌右手单臂抡动手中的长枪,朝着司马尚重重甩了过去。

    只听锵地一声巨响,司马尚用手中的长枪将其挡下,他与伍忌,彼此皆因为反震力而摇晃了一下,但谁也没有失去平衡。

    想想也是,纵使商水骑兵的骑术普遍不如代郡骑兵,但这并不意味着伍忌的骑术也不佳,毕竟伍忌跟随赵弘润南征北战十余年,早已逐渐练就了精湛的骑术。

    只不过司马尚的骑术亦毫不逊色,以至于伍忌在一边快速冲锋的情况下,暂时没办法将其击落马下。

    ……真烦人啊!

    瞥了一眼距离他仅仅只落后一个身位的韩将司马尚,伍忌心中暗骂。

    通过方才的交手,他其实已经可以判断出,对面这名韩将的武力并不如他,倘若是在平时,不出十招,他就能将这名韩将挑落马下。

    问题是,眼下伍忌的目标乃是韩侯韩武的首级,哪有空闲放缓战马的速度去跟司马尚较量对战?

    “叮叮当当”

    魏将伍忌,与韩将司马尚,两人在一边极速策马飞奔的情况下,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朝着彼此的身上招呼,竟是打了一路。

    而最终,在彼此较量了十几招的情况下,司马尚率先支持不住,由于气力不继,被伍忌一枪抽在了腰部,哀嚎一声,胯下马儿双腿屈膝跪倒在地,而他本人则被甩了出去,噗噗噗地在雪地上翻滚了十几圈,一动不动,似乎是晕死过去了。

    见此,伍忌一甩长枪,一双虎目死死盯住韩军本阵处那面韩、侯武的旗帜,率领着身后若干骑卒,径直朝着那边而去。

    与此同时,在韩军的本阵处,韩侯韩武以及荡阴侯韩阳等人,早已发现了魏将伍忌所率领的这支魏骑,见对方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直奔而来,亦是惊地脑门冒汗、咽喉发干。

    傻子都知道这支魏军骑兵的目的是什么。

    ……居然是以本侯为目标么?还真是如传闻那般的会抓时机啊……

    韩侯韩武面色铁青地看了一眼巨鹿的南城门楼。

    平心而论,他还真没想到,在他下令全军总攻的情况下,巨鹿那边的魏公子润,居然会拿他的作为袭击对象。

    不得不说,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在同样的战场上,赵弘润所能看到的‘景色’,确实要比韩侯韩武宽阔地多。

    此时,从旁荡阴侯韩阳急声说道:“侯,请速退!”

    退?!

    侯韩武横了一眼荡阴侯韩阳,双手不由地攥紧了缰绳,无动于衷。

    见此,荡阴侯韩阳面色更为焦急,再次重复道:“侯,请速退……”

    “住口!”

    还没等荡阴侯韩阳说完,就见侯韩武喝断了前者的话,面色阴沉地说道:“退?你要本侯在此时后退?”

    荡阴侯韩阳亦是一名久经战阵的将领,当然明白侯韩武这话是什么意思:眼下他韩军正对巨鹿发动总攻,近七八万兵力全部压上,退无可退,此时若他侯韩武胆怯逃离,很有可能会导致他韩军全线溃败。

    而一旦此间的韩军溃败,那他韩国……可就彻底完了。

    虽说韩侯韩武亦有种种恶习,但在事关他韩国兴旺存亡的大事上,他绝不会含糊。

    因为,他乃是与齐王吕僖齐名的韩国雄主、韩王简的儿子!

    乃是韩国真正的嫡系正统!

    似乎是感觉到了侯韩武心中的那份坚持,纵使荡阴侯韩阳乃是康公韩虎的堂侄,且曾经双方彼此还有不少龌蹉,但此时此刻,他对这位君侯亦肃然起敬。

    想到这里,荡阴侯韩阳面色严肃地说道:“纵使末将肝脑涂地,亦会为侯挡下那支魏骑!”

    说罢,他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本阵处仅有的数百名士卒喊道:“诸军士听令,随我迎战魏骑!”

    转头看着荡阴侯韩阳率领着那数百步兵前往抵御从远处而来的那支魏骑,韩侯韩武面无表情地看向巨鹿城。

    ……为何,会落到这等地步呢?

    侯韩武有些茫然地想道。

    魏国,区区魏国,一个在几十年前时曾被他韩国重创,从此不复成为他韩国威胁的弱国,在经过了魏王赵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又有魏公子润长达十二年的南征北战后,居然取代了齐国,成为了他韩国的心腹大患。

    然而,即便是今时今日的魏国,他韩国其实仍有击败对方的实力与底蕴,只是这一整场战事打下来,韩国却是处处受制、处处失利:西河战场、河内战场、巨鹿战场,与魏国互为敌我的这三个战场上,他韩国没有一处占据上风。

    为什么会这样?

    魏国兵强马壮,难道他韩国的军队就弱小么?

    雁门军、渔阳军、上谷军、代郡军、北燕军,这些驻守边疆的驻军,哪支弱于魏军?

    再说将领,魏国有赵元佐、魏忌、姜鄙、韶虎、司马安等等,他韩国亦有李睦、乐弈、马奢、暴鸢、靳、乐成、韩阳、韩徐等将领。

    可为何,越打他韩国的劣势就越大呢?

    ……果然还是因为那魏公子润!

    深深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巨鹿城,侯韩武心中暗暗想道。

    此时他忽然明白,他的内心之所以处心积虑想要除掉魏公子润,哪怕为此不惜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或许并非是嫉妒其才华、或者因为多番被制而怀恨在心,而是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与忌惮。

    他是本能地感觉自己的才能,不足以遏制那魏公子润,是故才要处心积虑将其置于死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刻,侯韩武豁然开朗。

    想通之余,他愈发坚信,那魏公子润才是魏国逐渐强盛的关键,并且他隐隐有种预感,若他今日不想办法击败对方,将那魏公子润置于死地,终有一日,他韩国,或会被魏国所覆亡。

    不能退!是的,因为退无可退!

    侯韩武缓缓闭上眼睛,半响后再次睁开双目,用澄清的目光望向仍在鏖战的巨鹿南城墙一带。

    今日,魏公子润必须死在巨鹿!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侯韩武愿意用此间近七八万韩军作为陪葬。

    “咔咔”

    马蹄踩踏积雪的动静,打断了侯韩武的思绪。

    他微微转过头,这才发现,一名手持长枪的中年魏将,此时亦单骑匹马地来到了他身前不远处。

    只见这名魏将,浑身上下血污处处,仿佛从血水中捞起来似的,格外刺眼。

    “阁下就是侯韩武,对吧?”那魏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侯韩武,轻笑着说道:“明知本阵遭到袭击,还敢停留在此,真是出乎伍某意料,伍某以为似阁下这等韩国的大贵族,绝无这份胆魄才对……”

    荡阴侯……被击溃了么?

    侯韩武环顾四周,发现他本阵这边的士卒在商水骑兵的进攻下节节败退,虽然代郡骑兵也已迅速支援过来,但问题是……

    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名魏将,侯韩武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伍忌。”那魏将淡然回答道。

    听闻此言,侯韩武眼神一缩,他当然听说过魏将伍忌的威名。

    “看来你听说过伍某。”

    注意到侯韩武的神色,魏将伍忌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束手就擒吧,韩侯,若是你肯束手就擒,伍某还能网开一面,将你生擒至太子殿下面前,请他发落……”

    还别说,伍忌确实有手下留情,因为按照各国间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在战场上,否则,一般是不会随意杀害他国的大贵族的,因此,倘若韩侯韩武愿意投降的话,待等魏韩战争结束后,事实上侯韩武的确有很大机会活着返回韩国。

    然而,面对着伍忌的劝降,韩侯韩武却是撇嘴冷笑了一声,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佩剑。

    “束手就擒?你以为我是何人?!”

    “……”

    伍忌愣了愣,旋即眼中浮现几丝欣赏。

    “那……得罪了!”

第100章:擒贼擒王(二)【二合一】

    “呼呼”

    喘着粗气,荡阴侯韩阳从雪地中挣扎着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好几下才站稳身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荡阴侯韩阳甩了甩脑袋,试图让混沌的思维变得清晰一些。

    他依稀记得,为了保护侯韩武,他主动率领数百本阵的士卒,正面迎上那魏将伍忌,奈何技不如人,被那伍忌重重一枪抽在额角,巨大的震荡力,让他一头栽倒在雪地上,昏死了过去。

    幸运的是,司马尚麾下的代郡骑兵支援地非常快,以至于那些跟随魏将伍忌杀到此地的商水骑兵,来不及对倒在雪地上的那些人补刀,否则,恐怕荡阴侯韩阳真要死得不明不白。

    ……不好!侯!

    在原地占了片刻后,荡阴侯韩阳突然面色一变,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剑,踩着积雪就朝着他记忆中侯韩武所在的位置匆匆奔去。

    期间,个别落单的商水骑兵们,注意到了他这位身穿将领式样甲胄的将军,策马持枪向他杀来。

    “给我滚开!”

    大吼一声,荡阴侯韩阳用手中的长剑荡开一柄刺向他的长枪,同时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名企图从他身边策马而过的商水骑兵腰间的甲胄,一把将其拽了下来。

    随即,他紧跑几步,翻身跃上了那匹无主的战马,一系列的动作非常娴熟,由此可见,荡阴侯韩阳的武艺亦不可小觑。

    侯……

    跨上战马后,荡阴侯韩阳环顾四周,策马朝着他记忆中侯韩武所在的位置飞奔而去,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出事啊!

    说来也可笑,作为康公韩虎最倚重的侄子,荡阴侯韩阳与侯韩武此前乃是泾渭分明的政敌,期间发生过不少龌蹉,但此时此刻,荡阴侯韩阳却为侯韩武的安危感到万分的忧心。

    或许这是因为在荡阴侯韩阳此前心灰意冷准备淡出朝野之时,侯韩武曾亲自前往他的采邑府邸,请他出仕协助;亦或是在方才,被侯韩武那为了大局不惜置身于险地,对前来袭击的魏骑视若无睹的大魄力所慑服。

    找到了!

    策马奔出百余丈后,荡阴侯韩阳在此间那混乱的局势下找到了侯韩武的身影。

    上苍庇佑!

    见侯韩武安然无恙,他长长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他视线范围内的侯韩武,表情不屑地说了些什么,随即,神色凝重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为何……拔剑?

    心中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荡阴侯韩阳顺着远处侯韩武所面对的方向,微微转头调正了一下视线,旋即便看到,在距离侯韩武大概三丈左右的位置,单人单骑伫立着一名魏将。

    看着那名魏将那异常眼熟的面容,荡阴侯韩阳就感觉额角的伤口变得更为剧痛。

    伍忌!

    他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

    由于相隔很远,且这四周非常吵闹,荡阴侯韩阳听不到侯韩武与那魏将伍忌之间的对话,但他清楚看见,侯韩武在面对伍忌这等猛将的情况下,居然双手持剑摆出了准备应战的架势。

    看到这一幕,荡阴侯韩阳惊地心中一阵紧缩。

    快、快逃啊!那可是号称魏之勇将的伍忌啊,魏国数一数二的猛将……

    他在心中大声叫道。

    然而,侯韩武作为韩国目前最具权势的男人,在面对魏将伍忌这等不可匹敌猛将的情况下,居然毫无惧色,更没有反身而逃的意思,竟带着身后的侍卫们,主动策马杀了过去。

    事实证明,伍忌不愧是魏国最擅长单骑讨敌的猛将,随手一枪荡开了侯韩武手中的长剑,随即反手一枪,刺中了后者的胸腹。

    “不!”

    远远看到侯韩武翻身落马,生死不知,荡阴侯韩阳看得眦目欲裂,此时的他,只感觉浑身的鲜血往脑门冲,以至于他忘却了那魏将伍忌的恐怖,拍马就冲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商水军大将伍忌三下两下就杀死了侯韩武的几名亲卫,随即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倒在雪地上的侯韩武,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太子赵润的命令,乃是取下侯韩武的首级,但不知为何,方才最后一下,伍忌并没有用枪尖刺穿侯韩武的身体,只是用枪的末端凿击了后者的胸膛,充其量就是击碎侯韩武几根肋骨。

    也就是说,侯韩武此时并没有死,只是痛晕过去了而已。

    这可真是……

    挠了挠头,伍忌嘴角露出几许苦笑。

    他不清楚他自己方才为何会手下留情,可能是欣赏侯韩武那种大无畏的胆魄,但是这样一来,他这会儿就变得有些尴尬了难不成,朝着倒在雪地上昏死过去的侯韩武补上一枪?

    想了想,他微微摇了摇头,厉声喊道:“侯韩武已被我伍忌所斩,尔等注定败亡,还不速速投降?!”

    听到这声大喊,附近仍在应战的本阵韩军,以及前来支援的代郡骑兵,无不大吃一惊:韩武大人?战死了?

    一时间,附近的韩军兵将士气大跌纵使是肉眼都能清楚看到这些韩军兵将前后的变化,前一刻还在浴血奋战,后一刻,一个个茫然无措。

    就在伍忌暗暗得意之际,忽然间,他感觉脑后一阵恶风袭来。

    他下意识地背手持枪一挡,只听铛地一声巨响,一柄明晃晃的利剑重重砍在他的枪身上。

    “你是……”

    回头瞥了一眼,伍忌便愣了愣,因为他感觉,这个持剑偷袭他的家伙似乎有些眼熟。

    啊,不就是方才来时被他一枪抽中脑袋的那个韩将嘛……

    “啊!”

    在伍忌略有些茫然的目光下,偷袭他的那名韩将,或者说荡阴侯韩阳,咬牙切齿、眦目欲裂,不要命地朝着伍忌展开一阵胡劈乱砍乱,纵使武艺精湛如伍忌,此时亦有些被荡阴侯韩阳的气势所慑,不知不觉地就采取了守势。

    然而遗憾的是,纵使气怒攻心使得发挥出了远超平日里的实力,但荡阴侯韩阳终归不是伍忌的对手,在奋力抢攻了十几招后,荡阴侯韩阳就感觉有些后力不继,渐渐地落于了下风。

    就在危机之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喊:“韩阳大人,末将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韩将策马来到此处,替荡阴侯韩阳挡下了伍忌一枪。

    伍忌愣了愣,表情有些古怪:好家伙,又是一个眼瞅的面孔。

    原来这名韩将,即是方才被伍忌在来时一枪扫落马下的韩国豪将、代郡守司马尚。

    瞧见司马尚驰马前来援助,荡阴侯韩阳精神一振,心中大喜。

    此时他已顾不得其他,满脑子都是杀死伍忌为侯韩武报仇雪恨的念头。

    一时间,伍忌单人匹马应战韩阳与司马尚两名韩将,三人叮叮当当战成一团。

    事实证明,伍忌不愧是名声响彻魏韩两国的勇将,一身武艺非常了得,纵使以一敌二,亦丝毫不落下风,甚至于,他还能分心关注周围的局势。

    代郡骑兵来得好快啊,再耽误下去,纵使我能杀出重围,麾下的将士们恐怕要折在这里……

    想到这里,伍忌不再与韩阳、司马尚二人纠缠,卖了一个破绽翻身下马,一把抓起倒在地上的韩侯韩武的手臂,随即双腿一蹬,重新跃上战马。

    见伍忌居然拿侯韩武的‘尸体’要挟,韩阳与司马尚愣了愣,手中动作难免一顿,而趁着这个机会,伍忌双腿一夹马腹,登时冲了出去。

    “撤!”

    随着伍忌一声令下,附近的商水骑兵迅速撤离。

    “该死的!”

    荡阴侯韩阳大骂一声,一边拍马紧追不舍,一边怒声吼道:“留下韩武大人!”

    他并不知道伍忌有手下留情,并未杀死侯韩武,误以为伍忌带走后者的尸体,是为了某些目的,比如要挟他韩军什么的。

    然而就在这时,被伍忌放在马背上的侯韩武,由于颠簸悠悠转醒了过来。

    “你……”

    当他发现自己竟被伍忌所挟持时,侯韩武又惊又怒,奈何全身剧痛,无法动弹。

    相比之下,此时已策马逐渐追上伍忌的荡阴侯韩阳,看到这一幕却是又惊又喜,急声喊道:“韩武大人!”

    侯韩武挣扎着抬起头,瞧见荡阴侯韩阳,顿时明白了当下的情况,大声喊道:“韩阳!魏人不敢杀我,我现在任命你为主帅,继续进攻!定要攻陷巨鹿,杀死魏公子润……魏公子润一日不死,则我大韩一日难以安宁!你……”

    刚说到这,忽然他倒抽一口冷气,痛地连脑门都冒出了冷汗。

    原来,是伍忌嫌他烦,重重一记手刀打在韩韩武胸口方才被击碎肋骨的位置,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让侯韩武双眼发白,再次昏厥过去。

    看到这一幕,荡阴侯韩阳又急又怒,但却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目送着魏将伍忌挟持着侯韩武扬长而去。

    “韩阳大人?”

    韩国豪将司马尚亦追赶了上来,见荡阴侯韩阳伫马不前,脸上露出惊疑的表情。

    见此,荡阴侯韩阳开口解释道:“韩武大人无恙,只是……”

    说着,他转头看向魏将伍忌的背影。

    从方才交手的情况就能看出,纵使他韩阳与司马尚合力,想要战胜伍忌这名魏将也是非常困难。

    倘若侯韩武方才当真被魏将伍忌所杀,那么,无论如何韩阳都要夺回这位大人的尸体,不惜一切代价,决不能任由魏人侮辱韩武的尸体;可如今亲眼看到侯韩武并未身亡,这就难免让韩阳有些投鼠忌器。

    “韩武大人的身份非比寻常,魏人应该……应该不至于会随意加害,还有是机会让韩武大人脱困的……”

    在思忖了一番后,荡阴侯韩阳对司马尚说道。

    司马尚微微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忽然,司马尚皱眉问道:“那……这场仗怎么办?”

    “这个……”

    荡阴侯韩阳抬头看了一眼正面战场。

    说实话他心中也有些踌躇,虽说侯韩武在最后时刻任命他为主帅,接掌军队继续攻打巨鹿,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魏人不敢加害于他,可事实当真如此么?

    韩阳敢保证,若是他韩军当真有机会击杀魏公子润,那么,已被魏军所擒的侯韩武,必死无疑。

    当然,这只是一个臆测,事实上,这场仗打到如今地步,荡阴侯韩阳实在没有什么取胜的信心,更别说除掉魏公子润。

    “先……继续攻城吧,这是韩武大人最后的命令。”

    想来想去,荡阴侯韩阳决定继续攻打巨鹿。

    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事情尚未发展到魏公子润被他韩人所杀的地步,以侯韩武的身份,魏人应该是不会随意杀害的,无论是出于各国间不成文的默契,亦或是为了利益考虑。

    因此,倒也没有必要太过于投鼠忌器,除非魏公子润不顾其身份,用侯韩武的性命来要挟他韩军。

    想到这里,荡阴侯韩阳定了定神,沉声下令道:“传令各军,韩武大人身体有恙,现在由我韩阳代掌军队!”

    事实上,亲眼瞧见侯韩武被魏将伍忌所擒的韩军士卒也不少,但终归绝大多数的韩军兵将暂时不知此事,为了避免引起太大的动荡与骚乱,荡阴侯韩阳决定隐瞒这件事。

    虽然说这件事注定无法隐瞒太久。

    而与此同时,魏将伍忌已带着侯韩武,在一队商水骑兵的跟随下,转到了巨鹿城的东门,从东门进了城。

    进城时,伍忌回头瞧了一眼,旋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因为出发时,他率领出击的商水骑兵有整整两千四百人左右,可如今跟随他返回巨鹿的,却只剩下一半左右,其余大概一千两百名骑兵,要么是战死沙场,要么是被代郡骑兵拖住,无法脱身。

    这么大的伤亡,纵使伍忌完成了太子赵润交代的任务,此刻心中亦不是滋味。

    沿着城墙,伍忌率领一队骑兵缓缓来到了南城墙一带。

    只见他翻身下马,指着仍伏在马背上的侯韩武沉声说道:“此人乃是韩军主帅,务必要严加看守!”

    听闻此言,被伍忌召来的商水军士卒们无不睁大了眼睛,啧啧称奇地打量着侯韩武,对伍忌这位自家上将佩服地五体投地:于乱军之中生擒敌军主帅,纵观整个中原,有几人能办到?

    在士卒们的啧啧声中,伍忌沿着阶梯登上了城墙,一边视察着城墙,一边往城门楼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侯韩武‘战死’的消息还未传到前线,亦或是荡阴侯韩阳有意压制,总而言之,这边攻打城墙的韩军士卒,依旧气势汹汹,对城墙上的魏军造成了很大威胁。

    不过总得来说,城墙上的魏军并未落于下风,只能说双方你来我往、战况十分胶着。

    见此,伍忌快步来到了城门楼,向太子赵润复命。

    其实在伍忌率骑兵偷袭韩军本阵的时候,太子赵弘润就在城门楼上远远眺望,虽然瞧得不是很真切,但大概还是能够看到,伍忌多半是得手了。

    尤其是当此刻看到伍忌这位爱将昂首挺胸走来时,赵弘润心下更加笃定。

    虽然在指挥作战上至今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但是这份武力,确实是天下少有,想来如今在我大魏,除了廉驳以外,恐怕再无其他人能够压制伍忌了……啧,看了十年的兵书,在用兵用计上怎么还是这么捉急呢?难道真的是天生注定?

    皱了皱眉,赵弘润表情古怪地看着走近的伍忌。

    伍忌当然不可能猜到赵弘润此刻的内心想法,待走到后者面前后,拱手抱拳,沉声说道:“殿下。”

    “回来了?”赵弘润微笑着问道:“可曾受伤?”

    伍忌摇了摇头,随即用带着愧责的口吻低声说道:“承蒙殿下记挂,末将无恙,只是随行出击的将士们,折损了千余……”

    赵弘润默然地点了点头。

    千余骑兵的损失,对于韩国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对于商水军来说,却是巨大的损失。毕竟商水军目前就只有一支三千人编制的骑兵,前一阵子折损了将近六百骑,就已经让赵弘润以及麾下诸将们肉疼不已,更何况是今日为了突击韩军本阵,不得不与代郡骑兵正面交锋,又损失了千余骑兵。

    在沉默了片刻后,赵弘润正色说道:“待等这场国战结束之后,所有为国捐躯的军士,本宫皆会给予嘉奖抚恤,绝不会落下一人……”

    听闻此言,伍忌亦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赵弘润不说这话,他也相信这位殿下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士。

    而此时,赵弘润注意到伍忌双手空空如也,且其身后跟随的亲兵,手中也并无提着侯韩武的首级,这让他有些意外。

    要知道,伍忌乃是他的心腹爱将,且向来对他唯命是从,不为过地说,哪怕这会儿赵弘润开口要求伍忌去取韩王的首级,伍忌照样会前赴邯郸,想办法将韩王然的首级取来献上。

    正因为如此,赵弘润难免感觉有些奇怪,遂问道:“伍忌,侯韩武的首级呢?”

    “这个……”

    伍忌脸上露出讪讪之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在城下,士卒们保管着……”

    “取来悬示韩军。”赵弘润吩咐道。

    “是!”伍忌下意识地抱拳领命,但却迟迟不见动静。

    此时赵弘润已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战场上,半响后发现伍忌迟迟没有回应,遂疑惑地看向伍忌:“不是说侯韩武的首级就在城下么?”

    见此,伍忌讪讪说道:“是……侯韩武的首级,确实就在城下,唔,跟侯韩武的身子在一起,可能……可能还有一口气。”

    “呵。”

    宗卫长吕牧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赵弘润张了张嘴,哭笑不得地看着伍忌,问道:“你……你把韩武生擒了?”

    “是。”伍忌低头说道。

    “这样……”赵弘润深深皱了皱眉,在瞥了一眼战场上的战况后,转身走入了城门楼。

    见此,宗卫长吕牧,跟伍忌一同跟了进去。

    可能是见赵弘润皱着眉头,面露沉吟之色,宗卫长吕牧不解地说道:“殿下,伍忌将军生擒了韩武,这是好事啊,为何您……”

    在吕牧看来,一个活着的侯韩武,作用绝对要比一个死了的侯韩武大得多,甚至可以成为关键性的底牌。

    而此时,伍忌亦担心自己画蛇添足,出言解释,解释他因为欣赏侯韩武,是故潜意识手下留情,且此后碍于心中作为武人的原则,不忍向昏迷的人下毒手等等。

    见他似乎有些惶惶,赵弘润当即开口宽慰道:“伍忌,本宫并无怪罪你的意思,正如吕牧所言,一个活着的侯韩武,作用必然比一个死去的侯韩武大得多,本宫此前之所以要求你取来侯韩武的首级,只是觉得你未必有机会生擒韩武而已……没想到你大大出乎了本宫的预期,做得好!”

    “殿下缪赞了。”伍忌连忙逊谢,心中松了口气。

    此时,赵弘润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本宫心中的计划,就要有所改变了。”说罢,他略微思忖了片刻,吩咐道:“伍忌,把韩武带来。”

    “是!”伍忌抱拳而去。

    片刻之后,他便将重新苏醒过来的侯韩武,带到了城门楼内。

    待见到侯韩武时,赵弘润也并未出言羞辱,反而当即请前者就坐,笑着打趣道:“听说侯方才在城外,信誓旦旦地断言本宫不敢杀你?”

    “哼!”侯韩武轻哼一声,淡淡说道:“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他没有兴趣向赵弘润解释,他方才在城外之所以对荡阴侯韩阳那样说,只是为了让荡阴侯韩阳坚定继续攻打巨鹿的念头,免得后者为了他的安危,而选择与魏军暂时休战。

    在侯韩武看来,他韩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若此时选择与魏军休战,一旦河内战场那边的暴鸢、靳等人战败,他韩国,怕是会全线溃败。

    这是侯韩武所无法容忍的。

    “玩笑而已,韩侯何必动怒?”

    赵弘润笑眯眯地说了句,可在心中,却在盘算着侯韩武的价值。

    可能是猜到了赵弘润的心思,侯韩武冷冷说道:“倘若你以为我韩武会因为贪生怕死,而愿意说服朝堂臣服与你魏国,那你就看错人了!”

    “哼嗯。”

    赵弘润不置与否地笑了笑。

    凭感觉,他觉得这侯韩武,倒还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可话说回来,能左右韩国态度的,又并非只有这侯韩武。

    这不,赵弘润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一人的面容。

    韩王然。

第101章:价值【二合一】

    片刻后,赵弘润唤来随行的东宫卫,吩咐他们将韩侯韩武带到城门楼内的偏间,小心看押,顺便为这位韩国目前最具权势的大贵族看看伤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毕竟据伍忌所言,他在生擒侯韩武时,曾用枪的末端重击后者的肋骨,当时听声音判断,侯韩武的肋骨十有**被他击断了几根。

    赵弘润对待俘虏还是很宽容的,当然,尤其是像侯韩武这种极具价值的优质俘虏。

    看着侯韩武在几名东宫卫士的催促下,一脸冷漠地走向城门楼内的偏间,宗卫长吕牧好奇询问道:“殿下,您打算处置这韩武?”

    可能是因为生擒了侯韩武这位韩军最高统帅的关系,纵使这会儿巨鹿城的战事还在继续,并且彼此打地难舍难分,但赵弘润心中却一点也不着急,相比较半个时辰前,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个韩武……”

    在沉吟了一番后,赵弘润沉声说道:“先看押起来,暂时还用不到他……”

    听闻此言,在旁的侍妾赵雀不解地问道:“殿下不准备用这韩武要挟韩军么?”

    “唔?”赵弘润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赵雀。

    见赵弘润并无恼怒之色,赵雀遂直言说道:“依臣妾看来,若是殿下将那韩武推上城楼,叫攻城的韩卒瞧见,韩卒投鼠忌器之下,说不定会立刻撤军,与我方交涉。”

    “呵呵呵。”赵弘润闻言笑了笑,在微微点了点头后,坦诚地说道:“我方才也曾这样想过,但我怕韩武出现什么闪失……”

    “闪失?”赵雀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只见赵弘润手指叩击着面前的案几,淡淡说道:“如果我是对面的韩将,瞧见侯韩武被魏军所擒,我会叫心腹一箭射杀他。”

    “……”赵雀面露吃惊之色,下意识地用小手捂住了嘴。

    而在旁,宗卫长吕牧与商水军上将伍忌,则一个伸手挠头,一个仰头看着楼内的栋梁,权当没有听到这句话。

    毕竟赵弘润这番话若是细究起来,问题非常大,很有可能引起负面的影响。

    “为何?”赵雀吃惊地问道。

    赵弘润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场战争,无论是韩国还是魏国,都输不起,尤其在战争持续到目前阶段的情况下,似侯韩武这等在韩国庙堂执掌大权的大贵族居然被魏军所生擒,倘若赵弘润是一名韩将,且对韩国忠心耿耿,他绝对会想方设法射杀侯韩武难道坐视这等大人物被魏军控制,反过来要挟他韩军么?

    不如趁机射杀,权当侯韩武战死沙场,一了百了。

    说实话,赵弘润并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比如当年他初次出征时,城君熊拓用召陵县县令陈炳以及其余十几名当地官员来要挟他,要挟他交易平舆君熊琥时,赵弘润就下令麾下士卒放箭射死了陈炳等十几人,继续以平舆君熊琥要挟熊拓,使城君熊拓在进攻时始终是投鼠忌器,为魏军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因此,赵弘润虽然有心将侯韩武推到城墙上,用他来要挟韩军,使韩军撤退,但他还真担心韩军中出现一个‘效仿’他的将领,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韩军中真出现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当机立断一箭射死了侯韩武呢?

    一个死去的侯韩武,其价值肯定远远不如他活着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侯韩武若是死了,他赵弘润,或者他所代表的魏国,并非是从中获利最大的一方,获利最大的是谁?

    是韩王然!

    这个在被外界传论为庸才、傀儡的年轻君王,在王权旁落的情况下,不急不躁,几年如一日地在宫殿内养鸟明志,故意让侯韩武、康公韩虎、庄公韩庚等人看轻他,这等人物若是一旦被其抓到机会,他对魏国的威胁,远远要超过韩武、韩虎等辈。

    赵弘润相信,一旦侯韩武战死于巨鹿,待等这个消息传到邯郸,韬光养晦数年的韩王然肯定会有所行动,比如,打着为义兄侯韩武报仇雪恨的机会,笼络韩武一系的将军,趁机抓权什么的。

    他赵弘润,凭什么要白白给韩王然出力?

    所以说,赵弘润非但不会轻易杀死侯韩武,相反还要保证后者活得好好的,除非韩王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暗中派人来与他交易。

    很大的可能,韩王然会希望侯韩武死,倘若果真如此的话,那赵弘润就能趁机得到韩王然的把柄,方便他日后操纵后者。

    这就是侯韩武的最大价值。

    当然,目前这只是赵弘润心中的构想,事实真正如何,他也无从判断,万一韩王然当真顾念兄弟情义,不惜代价将侯韩武交易了过去呢?

    呵呵,这猜测,赵弘润自己都不信。

    而与此同时,在韩军的本阵,荡阴侯韩阳正代替侯韩武关注着这场战事的进展。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魏军虽然通过偷袭擒拿了侯韩武,但似乎并没有将后者推到城楼上要挟他们韩军退兵的意思;但让他懊恼的是,纵使此刻他韩军已全军压上,但他却依旧看不到什么胜利的曙光。

    刨除掉纯粹就是炮灰的那几万新军外,不可否认渔阳军与上谷军的士卒们皆很拼命,问题是对面的魏军同样悍勇,以至于这场攻城战进行到这种地步,仿佛纯粹变成了消耗彼此兵力的消耗战。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韩军应该先撤退,重整士气再来攻城,毕竟他们韩军是本土作战,从邯郸、武安、馆陶等地的后方,会有源源不断的辎重与兵源运往此地,而孤军深入的魏军,却很难得到器械、兵源方面的补充,因此,并不需要急于一时。

    但荡阴侯韩阳不敢撤兵。

    因为他不敢保证,在他下令撤军后,麾下的几支韩军是否还能有士气卷土重来?

    毕竟在撤回军营之后,士卒们之间肯定会相互谈论侯韩武突然身体有恙这件事,万一有个亲眼看到魏将伍忌将侯韩武生擒挟持的士卒将这件事透露了出来,那可就全完了。

    退,不敢退,但又没办法打开局面,在这种情况下,荡阴侯韩阳忧愁满面。

    而此时,上谷守马奢正在巨鹿城下不远处指挥攻城,眼瞅着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暗淡,他心中亦是焦虑。

    在他等待侯韩武的命令。

    因为再怎么说,亦有近万韩军已攻到了城内,目前正在城内与魏军展开巷战,一寸一寸地争夺着城内区域的控制,在这种情况下,纵使天色将暗,侯韩武也未必会下令撤兵。

    毕竟此前从侯韩武的话中,可是透露出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诛杀魏公子润的意图。

    当然,这只是马奢个人的猜测,至于究竟如何,他还要等待侯韩武的确切命令。

    可等来等去,却始终等不到侯韩武派人来传达命令,这让马奢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将儿子马括叫到跟前,吩咐道:“侯至今都没有派人过来传令,这事有些不寻常,括儿,你到本阵去看看,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是!”马括点点头,带着一队亲卫,拨马便朝本阵方向而去。

    估摸着一刻辰之后,马括去而复返,告诉父亲马奢道:“父亲,侯不在本阵……”

    “什么?”马奢愣了愣,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不在本阵?”

    马括点点头,随即表情古怪地解释道:“孩儿见到了韩阳大人,韩阳大人言道,侯突然身体有恙,请他代掌军队,回营地歇息去了。”

    “……”

    马奢张了张嘴,被儿子这番话说得半响没缓过神来。

    侯身体有恙?回营歇息去了?

    开什么玩笑?!

    这场仗如此关键,就算是侯韩武得了不治之症,他也得坐镇在本阵!

    更何况,通过战前他马奢与侯韩武的交谈,他清楚知道,侯韩武对于这场诛杀魏公子润一事究竟有多么的执着。

    ……坏了,出事了。

    转头看了一眼本阵方向,上谷守马奢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思忖了片刻后,马奢对儿子马括说道:“括儿,你与许历在此地指挥战事,为父亲自到本阵走一趟。”

    “是,父亲。”马括点了点头。

    嘱咐完毕后,马奢便马不停蹄地看到本阵。

    在靠近本阵时,马奢发现本阵附近不知何时驻扎着一支骑兵,看旗号,似乎是司马尚麾下的代郡骑兵。

    再仔细一看,马奢注意到这附近有不少尸体,有他韩卒的尸体,亦有魏卒的尸体,还有许多战马的尸体,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咯噔一下:魏军,莫不是偷袭了本阵?

    “马奢将军。”

    远处,传来了一声问候,打断了马奢的思绪。

    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代郡守司马尚正骑着战马徐徐而来。

    “将军不在前线指挥战事,何故跑到本阵来?”在询问马奢的时候,司马尚的目光有些闪烁。

    听闻此言,马奢遂解释道:“天色将暗,然侯尚未传令诸军是战是退,故而我叫我儿前来询问,不曾想,韩阳大人竟告知我儿,侯忽然身体有恙,回营歇息去了……”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一眼司马尚,低声问道:“司马将军,究竟发生了何事?何以将军会率骑兵回援本阵?”

    司马尚纠结地看着马奢,半响后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末将实在不知该怎么编……”

    说着,他策马来到马奢身边,俯身压低声音说道:“将军切勿声张。方才魏军偷袭了本阵,魏将伍忌,将侯掳走了……”

    听闻此言,马奢惊地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问道:“竟、竟有此事?!”

    司马尚点点头,遂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马奢,包括侯韩武在被掳走时托荡阴侯韩阳代掌军队的事,听得马奢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荡阴侯此时也是左右为难,攻城攻不下,又不敢轻易撤军……唉。”司马尚摇了摇头,随即询问马奢道:“马奢将军,依您之间,眼下该如何是好?马奢将军?”

    “唔?”

    马奢如梦初醒,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了两句,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反正待他回过神来之后,他已告别了司马尚,正伫马站在一处雪坡上。

    为何似马奢这等名将,此刻亦会走神?

    他在想什么?

    原来,当得知侯韩武被魏军掳走之后,他的心便砰砰直跳。

    虽然这样对不住侯韩武,但马奢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一个使韩王然夺回权柄的绝佳机会。

    说实话,纵使侯韩武权倾朝野,事实上也并未亏待马奢,但问题是,马奢深受上代韩王韩起的恩义,因此在侯韩武与韩王然之间,他当然是偏向后者,哪怕韩王然因为要韬光养晦,表现出种种不尽人意,马奢依旧坚定自己的立场。

    侯落入魏军手中,纵使魏公子润不杀侯,相信除非两国的战事结束,否则魏军也绝不会将侯送还我方,这样的话……

    若有所思地返回前线,马奢唤来儿子马括,将事情真相告诉了后者。

    在听闻真相后,马括吃惊说道:“孩儿其实早就猜到魏军偷袭了本阵,不过孩儿只是以为侯受了重伤,因此回营歇养,不曾想竟是被魏军掳走……”

    马奢默然地点了点头,随即附耳嘱咐儿子道:“括儿,你立刻前往邯郸,将此事禀报陛下……事已至此,又岂能叫韩虎、韩庚等人抢了先?”

    马括亦是聪颖之辈,当即明白父亲话中深意,点点头说道:“孩儿明白。”

    说罢,马括叫来他的亲兵,二人互换了衣甲,随即,趁着天色渐渐暗淡,带着几名亲兵悄然离开了。

    当日,由于荡阴侯韩阳不敢下令撤退,以至于尽管天色逐渐暗淡,但这场仗仍在继续主要表现在城内的巷战,魏军与韩军对峙于城内的那一条条街道,不过论战事的激烈程度,却是愈发不如此前那般激烈。

    而在这混乱的局势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上谷守马奢的儿子马括,已乔装打扮,悄然离开了战场。

    直到次日,魏军与韩军僵持了一宿,魏军还好,尚可以在己方区域内埋锅造饭,却是苦了韩军,除了个别韩卒找到了魏军藏匿的粮食外,大部分的韩军士卒,只能忍饥挨饿。

    更糟糕的是,在晚上战事暂时停歇的时候,魏军士卒们还朝着韩军士卒喊话,透露侯韩武已成为魏军俘虏的真相,让韩军将士们惊疑惶惶,立刻向自家主将求证。

    此时,除了上谷守马奢外,渔阳守秦开也已得知了侯韩武被俘虏的真相,但考虑到军心问题,无论是马奢还是秦开,亦或是荡阴侯韩阳与代郡守司马尚,皆众口一词,说侯韩武是在魏军偷袭本阵时受了伤,故而提前回营地歇养。

    面对着这个说辞,韩军兵将们将信将疑,士气难免受到影响。

    以至于在此后几日,韩军的攻势越来越疲软,最终还是被魏军驱赶出了巨鹿城。

    而另外一方面,上谷守马奢的儿子马括,却是日夜兼程地来到了邯郸。

    作为北原十豪之一、上谷守马奢的儿子,马括在邯郸亦属知名人物,守城的士卒当然不敢阻拦,更何况马括还托词侯有紧要军情送达陛下,那些士卒们更加不敢阻拦。

    于是乎,马括一路顺畅地来到了韩王然的宫殿。

    而在马括求见韩王然的时候,韩王然正像平日里那样,在宫殿的偏殿逗着他那些蓄养的百鸟,喂点食、添点水,仿佛韩魏之战他韩国目前正处于劣势的局势,丝毫不曾影响他的心情。

    对此,别说宫廷内的宫女、内侍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认为这位韩王陛下实在是平庸无能,就连韩王然的正宫王妃,也有些看不过去事实上,纵使嫁给了韩王然,还给韩王然生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但这并不意味着韩王妃心甘情愿。

    这一点,韩王然也心知肚明。

    但他并不在意,或者说,他从未表现出自己心底的不满,纵使他十分清楚,就算是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那些宫女与内侍,实际上却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陛下,马括将军求见。”

    就在韩王然端着一只鸟笼在侧殿嬉戏时,一名内侍来到他跟前,躬身禀报道。

    马括?马奢之子?他不在巨鹿前线,回邯郸做什么?

    心中微微一愣,韩王然脸上却不露半点端倪,故作不悦地说道:“哪个马括啊?没见寡人真忙着么?不见不见。”

    听闻此言,那名内侍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鄙夷,却仍低着头说道:“陛下,还是见一见吧,马括将军是奉了侯之命而来。”

    呵!

    韩王然心中暗暗冷笑一声,脸上却表现出兴致被打断的郁闷与不悦,故作勉为其难地说道:“既是兄长差遣而来……罢了,叫他进来吧。”

    “是。”那名内侍躬身而退,片刻之后,便将马括带到了殿内。

    待等来到殿内后,马括先是朝韩王然拱了拱手,抱拳说道:“末将马括,拜见陛下。”

    “唔。”

    由于殿内尚有其他在旁伺候、或者说监视的内侍,因此,韩王然并未与马括亲近,依旧摆着那副不悦的面色。

    好在马括早就了解韩王然平日里的做派,也不以为意,在瞥了一眼殿内的几名内侍后,说道:“你们先下去,我有紧急军情呈禀陛下!”

    唔?

    韩王然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马括。

    而从旁,有一名内侍讨好般说道:“马括将军,咱们要伺候陛下呀……”

    听闻此言,马括板起脸来喝道:“尔等一介阉宦,亦敢干涉军情?!还是说,你们觉得我马括会加害陛下?”

    被马括喝骂了一通,那几名内侍面面相觑,不敢违抗马括,纷纷低着头离开了偏殿。

    亲眼看到这些人通通离开,马括这才上前一步,低声对韩王然说道:“陛下,末将其实是奉我父之命而来……”

    韩王然点了点头。

    上谷守马奢乃是他的坚定支持者,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只不过以往他为了韬光养晦,只能表现得极为不堪,因此多次让马奢感到失望,韩王然心中也很过意不去。

    而此时,马括附耳在韩王然耳边说道:“两日前,侯不慎被魏军所俘,家父认为,这或许是陛下重夺大权的机会。”

    “……”

    韩王然闻言不动声色,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马括,似乎在判断这个消息的可信度。

    他不相信马括会故意骗他。

    除非马括背地里投靠了侯韩武,且侯韩武对他起了疑心,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更何况,凭韩王然对上谷守马奢的了解,倘若马括胆敢做出这样的事,马奢绝对会跟这个儿子断绝关系。

    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必然是真的!

    这可真是……

    韩王然的嘴角,微微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平静地问道:“你父子可有何计划?”

    马括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他所了解的韩王然,不应该如此镇定,犹自顾自地说道:“家父认为,得此良机,陛下当趁机抓取兵权,撤换侯一系的将领,提拔新将……”

    说着说着,马括感觉有点不对劲,遂抬起头来看向韩王然,却发现后者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位陛下怎么……

    虽说马括是个聪颖的人,但此时亦有些转不过弯来。

    因为按照韩王然此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在得知侯韩武被魏军所擒后,多半会表现出慌张失措的样子,甚至于,马括已经想到了相应的说辞来劝说这位陛下,劝他莫要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使得这天赐良机被康公韩虎或庄公韩庚捡走。

    然而这位陛下此刻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却是太镇定了,尤其那双眼睛,让马括不知为何竟有种不敢对视的心虚惶恐。

    “马括,你父子二人的忠诚,寡人铭记于心,不过如你所言,撤换侯一系的将领,夺其兵权,却不可取……寡人在这邯郸无兵无将,毫无权势可言,若贸然下诏,外人必定生疑。”顿了顿,韩王然微笑着说道:“寡人有个主意,需要你的配合。”

    ……

    看着与平日的形象判若两人的韩王然,马括张了张嘴,半响后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单膝叩地,正色说道:“末将,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好!”

    韩王然笑眯眯地单手扶起马括,随即,瞥了一眼右手仍然托着的那个鸟笼。

    轻笑一声,他走到窗口,推开窗口,随即又打开鸟笼,任凭笼内的飞鸟,扑闪着翅膀逃离牢笼,飞向天空。

    “……此后,任尔翱翔天地。”

第102章:展翅【二合一】

    “驾!”

    “驾驾!”

    在薄雒水河滩,一队韩国骑兵沿着河岸策马狂奔,为首一位老将,虽然发须皆白,但精神抖擞、老当益壮,正是曾经与侯韩武在庙堂上分庭抗衡的权臣,康公韩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吁”

    来到河岸旁,康公韩虎仰头看了一眼天色,见日头即将落山,微微皱了皱眉,唤道:“孟蜚(同飞)。”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中年将领从队伍策马朝前,来到康公韩虎身边,抱拳说道:“末将在。”

    只见康公韩虎抬手指向河对岸,问道:“此地离(hao)县还有多远?”

    孟蜚抬头看了看天色,委婉地说道:“怕是难在日落之前赶到,康公,今晚可能要委屈您露宿荒野了。”

    康公韩虎闻言摆了摆手,说道:“不干你的事,是老夫要求兼程而行,否则,今日本可夜宿元氏城。”

    说罢,他朝指了指河对岸,吩咐道:“过河之后,便找个地方落脚吧。”

    “是!”孟蜚抱拳应道。

    约半个时辰后,康公韩虎这一队骑兵,终于找到了过河的桥梁,沿着桥梁渡过了薄雒河。

    此时,天色已至黄昏,四周的气温亦骤然下降,于是乎,孟蜚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吩咐麾下骑兵搭建帐篷,且就近砍伐树木,在营地内点燃了一堆篝火。

    待忙碌完这些事,已至戌时前后,孟蜚等骑兵们饥肠辘辘地烧水煮米,准备吃食。

    期间,康公韩虎以原木为凳,坐在篝火旁烤火,一双眼睛看着跳跃的篝火,若有所思。

    真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重返庙堂……

    搓了搓手,康公韩虎忍不住感慨世事的无常。

    记得五方伐魏期间,他康公韩虎一手促成了第三次魏韩北疆战役,原以为这场战争必定可使魏国覆亡,却万万没有想到,魏国非但顶住了各方攻势的压力,甚至于最后居然还打败了各方军队。

    战后,由于预期的目的并未达到,且还需要向魏国赔偿巨额的战争赔款,这使得曾经在韩国享有莫大声誉的康公韩虎,一下子就失去了国内贵族阶层的支持因为康公韩虎一手促成的那场战争,非但没有使贵族阶层获利,反而令他们损失了太多的利益。

    在这种情况下,此消彼长,康公韩虎的政敌侯韩武,抓住这次时机,一脚将康公韩虎提出了庙堂,把后者打发回九门城。

    九门城,起初乃是康公韩虎坐镇抵御北方戎胡的要塞关隘,在韩国最虚弱的时候,正是康公韩虎扛起了这个国家,一次次地击退外戎,成为了韩人憧憬歌颂的英雄。

    为了表彰康公韩虎的功绩,韩国上代先王韩王起在继承了兄长韩王简的王位后,为了取得前者的支持,遂正式将九门赏赐给康公韩虎作为封邑。

    虽然说九门乃是康公韩虎的发迹之地,但这座从要塞转型的城池,终究不如王都邯郸繁华,尤其是韩王起过世、新君韩王然上位,康公韩虎趁着君权交替的阶段,成功地窃取了不少权利,难免地,这位曾经的韩国英雄,亦不禁对王位产生了非分之想。

    当然,他并没那么大胆子自己夺取王位,但是却希望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能坐上那个位子,毕竟先王韩起就只有新君韩王然这一个儿子,且这位年轻的君王玩物丧志,在国内毫无威望可言,康公韩虎未必没有机会达成心愿。

    相比之下,最大的问题还是侯韩武,这个上上代先王韩简的遗子,因为过于年幼而一度错失了王位的韩公子,从一开始就是康公韩虎的心腹大患。

    倘若侯韩武只是徒具名声还则罢了,问题是这小子还真有几分能耐与手段,以至于康公韩虎曾处心积虑想要扳倒侯韩武,都未能得逞。

    正因为如此,在前一阵子被侯韩武踢出庙堂之后,康公韩虎便意识到自己此生再难回到邯郸,遂心灰意冷地返回了九门,终日里郁郁寡欢。

    可谁曾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康公韩虎他用近十年都没能扳倒的侯韩武,此番在率军攻打巨鹿围杀魏公子润率领的魏军时,竟不慎被魏军所俘虏。

    不夸张地说,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康公韩虎在九门封邑内的府邸里,可谓是欣喜若狂,二话不说就带着麾下一队骑兵赶赴邯郸,意图卷土重来,想趁侯韩武被魏军所俘、邯郸人心惶惶之际,重新控制邯郸。

    在他眼里,只要侯韩武不在,这个国家,就再没有人能与他韩虎抗衡:庄公韩庚?那只不过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怂包而已;而韩王然更是不必多说,韩虎从来都不曾将这位新君放在眼里。

    甚至于,倘若能想办法让魏公子润杀了侯韩武,他韩虎就能真正一手掌握这个国家,成为韩国最大的权臣。

    到那时候,一呼万应,随便想个办法除掉韩王然,他就能顺利将儿子或者孙子送上君王的宝座。

    一想到这里,康公韩虎便感觉心中一阵火热,恨不得立刻抵达邯郸。

    不知过了多久,麾下将领孟蜚来到了康公韩虎身边,拱手抱拳说道:“康公,派出去的哨骑送来了前方的情报。在柏人一带,魏国鄢陵军的副将孙叔轲,近日里正率魏军攻打城池,末将建议,咱们最好还是绕一段路为妙,免得被那里的战事牵连。”

    听闻此言,康公韩虎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心中暗骂那魏将孙叔轲,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要在他急着前往邯郸的时候出兵,这不是给他添堵么。

    无奈地叹了口气,康公韩虎点点头说道:“只能这样了。”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跃动的篝火,心下暗暗祈祷,祈祷在他抵达邯郸前,千万不要有别的人趁机窃取大权。

    比如庄公韩庚,虽然说韩虎并不是很看得起这家伙,但不能否认,在目前情况下,庄公韩庚其实也是有可能窃取大权的。

    再比如朝堂中的丞相申不骇,这位同僚虽说从来不参合他韩虎与侯韩武、庄公韩庚之间的争权夺利,但未必就没想过趁机夺权反正,申不骇是韩虎极少数怎么也看不透的公卿。

    至于最关键的人物韩王然,康公韩虎偏偏丝毫不曾想到。

    而与此同时,在邯郸的宫殿内,韩王然正在马括的陪同下,等待着接见将军朱满。

    朱满此人,那可不是寻常的韩国将领,他乃是侯韩武的心腹肱骨爱将,更被后者委任为武安城守的要职。

    所谓的城守,相当于魏国这边县令与武尉的结合,军政相结合的守将。

    虽然一城之守听上去远远没有雁门守、北燕守、渔阳守这等郡守级别的镇守豪将那么唬人,但要知道,武安乃是韩国王都邯郸的陪都,而且是一座军镇型的陪都,是侯韩武这方势力的大本营,城内几乎集中了韩国最尖端的冶造技术,论地位,比魏国王都大梁旁边的冶城更高出不止一筹。

    因此,若非是侯韩武的亲信心腹,是绝不可能执掌武安的。

    反过来说,若韩王然想要夺回权利的话,那么,近在咫尺的武安,以及朱满这位深居简出但却执掌重权的将军,那是必须要设法铲除的。

    “怎么还不来?”

    左等右等没等到朱满前来,马括不免有些着急,急躁地在宫殿内来回走动。

    因为殿内的内侍已经被马括喝退了,因此,韩王然倒也不必再装疯卖傻,微微一笑镇定地说道:“不必着急,朱满乃是侯的心腹,在得知这等变故后,必定会立刻前来,少将军稍安勿躁。”

    说话时,韩王然瞥了一眼马括,心下暗暗评估着。

    马奢、马括父子,论忠诚那不必多说,皆是忠心耿耿的王臣,但相比之下,马奢镇定沉稳,足以担当重任,而马括呢,因为年轻气盛,性格稍显毛躁。

    不过毛躁归毛躁,马括的勇气亦让韩王然颇为欣赏,因为在此之前,马括曾提出建议,由他来诱杀朱满、夺取后者的兵权,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让韩王然颇为欣赏。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听到这声音,韩王然在与马括对视一眼后,立刻就装出了慌张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候,一名内侍急匆匆地走入宫殿,在其身后几步的位置,跟着一位体魄魁梧的将领确切地说,这名将领其实并不算是‘跟’,明显是等不及通报而闯进来的。

    “陛下,朱满将军求见……”

    这不,那名内侍还没等说完,就被其身后的那名将领推到了一旁,随即,其一双虎目扫视着韩王然与马括,阴沉着脸质问道:“谁是马括?”

    听闻此言,马括朝着对方拱手抱了抱拳,带着几分恭敬说道:“末将正是马括,阁下可是朱满将军?”

    朱满深深看了一眼马括,点头说道:“正是!……可是你送来的消息,言侯不慎被魏军所俘?”

    说实话,若非马括的身份不一般,乃是上谷守马奢的儿子,想来这会儿朱满他已经揪着对方的衣襟开始质问了,而不是这般客客气气地询问。

    听了朱满的话,马括脸上故意露出几分黯然之色,将巨鹿战场上侯韩武被俘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虽然他并未亲眼看到侯韩武被俘的经过,但其父马奢大致也从代郡守司马尚的口述中了解了过程。

    在静静听完马括的陈述后,朱满一张脸憋得涨红,似乎是又急又怒,连声地低骂该死。

    此时,韩王然瞧准时机,故作惊慌地问道:“朱满将军,义兄竟被魏军所俘,这可如何是好?”

    “……”朱满用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韩王然,沉默着不说话。

    他在思考着从魏公子润手中救回侯韩武的可能性。

    硬来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他韩国目前已没有更多的军队逼迫魏公子润乖乖就范,去年冬季征募的那些新军,早已被朱满派到了巨鹿,哪里还有什么宽裕的兵力。

    更何况河内战场那边,他韩**队的处境越来越艰难,暴鸢、靳等将领已几次写信派人送到武安,向朱满求援。

    既然不能硬来,那就只能与魏军交涉,也就是说,以这场仗他韩国承认战败为代价,请求魏军释放侯韩武。

    但问题是,这场仗实在是太关键了,纵使朱满手握如今邯郸、武安一带留守军队的大半兵权,甚至完全有能力对朝廷施压,他也不敢那么做因为非但这么做的人,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能救回侯韩武,侯韩武也必须为这场败仗负起大部分的责任。

    忽然,朱满心中一动,前倨后恭般恭敬地对韩王然说道:“陛下勿惊,纵使侯一时不慎,被魏军所趁,朱满亦会誓死保护陛下、守卫邯郸。”

    嘿!

    韩王然暗暗冷笑一声,他岂会猜不到朱满心中的想法?

    这不,在表示了一下忠诚后,朱满便暴露了他的目的:“至于侯之事……末将以为,侯乃我大韩的顶梁玉柱,若有何不测,国内必定动荡,到时候,似康公韩虎那等野心勃勃之辈,或有可能卷土重来,窥视王权。……因此末将以为,应当与魏军交涉,想办法让魏军释放侯。”

    这个时候派人与魏公子润交涉,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韩王然心中暗暗冷笑,冷笑于这朱满对侯韩武倒还真是忠心耿耿,为了营救后者,甚至不惜牺牲整个国家的利益。

    魏公子润那是什么人物?

    此人在战后向战败方索要赔款,那可远比其在战争期间更为凶恶,楚国、韩国,包括曾经还未臣服于魏国的三川,那个不是在战败后被那位魏公子狠宰一刀?

    甚至于有人曾恶意满满地臆测,这些年来魏国的强势崛起,魏公子润固然功不可没,但楚国、韩国、包括三川,恐怕也为魏国出力不小魏国的冶造局怎么发展起来的?不就是魏公子润投入了天文数字般的战争赔款么?

    韩王然敢保证,倘若这会儿他派人与魏公子润交涉,那么,后者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他一笔竹杠。

    当然,钱款财帛并不是最根本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韩然根本不想救回侯韩武!

    至少在现阶段,在他还未重新夺回大权的情况下,他完全未做考虑。

    不过话虽如此,此刻当着朱满这位侯韩武心腹的面,韩王然依旧装出一副万分希望救回侯韩武的模样,慌慌张张、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要跟魏军交涉……”说罢,他便朝着殿外喊道:“来人,速速召丞相进宫。”

    一听这话,朱满面色顿变,表情诡异地说道:“陛下,您何故召见丞相呢,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末将。”

    心中冷笑之余,韩王然故作不解地说道:“这等大事,岂能撇下丞相?”

    “这……”朱满无言以对。

    鉴于丞相申不骇在朝中的威望,他可不敢乱说什么,只能等申不骇来了再说。

    约小半个时辰后,丞相申不骇便来到了宫殿,在向韩王然躬身行礼之后,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几眼朱满,心中并无惊讶。

    毕竟申不骇也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自然知道朱满于今日从武安前来邯郸的这件事。

    “申相。”

    “朱将军。”

    申不骇与朱满彼此见了礼,随即对韩王然问道:“陛下召见老臣,不知所为何事?”

    见此,韩王然便依旧摆着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将侯韩武不慎被魏军所俘,还有朱满希望派人与魏军交涉,想尽办法救回侯韩武这两件事告诉了申不骇,只听得这位老丞相皱眉不已。

    其实在听说朱满从武安赶到邯郸之后,申不骇就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但他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如此严重。

    “申相意下如何?”朱满急切地询问道。

    就如今的邯郸来说,只要朱满取得丞相申不骇的支持,那么与魏军交涉救回侯韩武这件事,就十拿九稳了;反之若是申不骇反对,虽然朱满也可以强行与魏军交涉,但是后果就会很严重。

    在朱满殷切的注视下,申不骇面露沉吟之色,久久不语。

    不得不说,纵使是这位老丞相,在这个难题面前亦有些左右为难。

    平心而论,申不骇对于侯韩武还是有几分欣赏的,毕竟这位君侯虽然执着于争权夺利,但在事关国家大事的大是大非上,侯韩武从未含糊,并未为了私利而侵害国家利益,顶多就是损害了其一部分政敌的利益而已。

    但问题是,想要从魏军手中救回侯韩武,这谈何容易?

    虽说魏公子润并非是贪得无厌的豺狼,但却是胃口极大的猛虎,上次他韩国战败,之后签订的战败赔款协议,就已经让他韩国伤筋动骨,若再加上这次……申不骇无法想象,若这场仗他们也打输了,魏人会要求他们割让多少土地,赔付多少战争赔款。

    在经过深思之后,申不骇心中就已经拿定了主意:不救!

    并非是出于私怨,而是完全为国家利益考虑,在申不骇看来,侯韩武,说到底只是一个位高权重的权臣,论行军打仗,远不如李睦、乐弈、马奢等等;而论在政绩上的贡献,也不如他申不骇以及张平、侠累等士卿,总的来说,有没有侯韩武在,对于他韩国来说,影响不大。

    既然影响不大,为何要不惜巨大代价去跟魏军交涉?

    在申不骇看来,他韩国目前应该致力于这场战争,虽然说就目前的战况而言,打败魏国甚至覆亡魏国已近乎一句空谈,但拖着魏国的经济同归于尽,他韩国还是办得到的只要将这场仗拖上个一两年,他韩国的国内经济固然完蛋,相信魏国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申不骇愿意赌的是,在彼此‘同归于尽’前,魏国有可能提出和谈,或者,魏国到时候会同意他韩国提出的和谈。

    完全可以到时候再想办法救回侯韩武嘛!

    不过,活到申不骇这岁数,他当然不会直接了当地反对朱满,一来只会得罪朱满,二来,他的反对没什么用,朱满完全可以自己去接触魏军。

    想到这里,申不骇沉声说道:“如朱满将军所言,侯乃我大韩栋梁,必然要保证他能安然返回,但与魏军交涉……这件事利害太大。倘若魏公子润提出的交换要求,是叫我大韩承认战败,至此对魏国俯首陈臣,我方从是不从?因一人而使我大韩成为魏国之臣属,想来,就算是韩武大人在此,他也绝不会答应!”

    “……”

    虽然朱满很想反对申不骇的话,但由于涉及到侯韩武的立场,他只能点点头附和这位老丞相的话,难道他还能说:如果侯韩武在此,就算不惜让他韩国成为魏国的臣国,也会支持与魏军交涉,将他救回?

    想了想,朱满低声说道:“申相,您心中可有什么妙计?”

    申不骇就等着朱满问这话,闻言捋着胡须说道:“妙计不敢当,老夫以为,我等不妨先稳住魏军,暗中再调军队包围巨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魏公子润的身家安全作为要挟,逼迫魏军妥协……”

    “这……”朱满皱眉不语,心中思考着申不骇这条策略的可行性。

    而此时,申不骇自顾自地说道:“话说回来,侯被魏军所俘,想来这件事必定对巨鹿一带军队的军心造成了影响,依老夫之见,陛下当征召康公……”

    “康公?”

    朱满皱眉看向申不骇,眼中充满了不悦。

    无视朱满那不悦的表情,申不骇镇定自若地说道:“不错,康公。康公乃是我大韩的英雄老将,此时唯有他出面,才能稳定局势,想办法救回侯韩武。”

    在说这番话时,申不骇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朱满。

    他当然不是借机帮康公韩虎重返庙堂,但也并非真心实意出此计策,这提出这件事,完全就是为了打消朱满的念头罢了康公韩虎与侯韩武乃是水火不容的政敌,前者会营救后者么?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仁义了。

    在申不骇看来,只要康公韩武回到邯郸,这朱满就没办法一意孤行地与魏军交涉了。

    而就在这时,忽听韩王然抚掌说道:“申相所言极是,眼下唯有康公能稳定局势!”

    ……

    申不骇愣了愣,眯了眯浑浊的双目打量着韩王然。

    这个反应……不应该呀。

    他感觉,韩王然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但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他只是有种错觉:似乎这位陛下,也希望康公韩虎能尽快回到邯郸。

    然而康公韩虎,却恰恰是以往最不将这位陛下放在眼里的权臣。

第103章:展翅(二)【二合一】

    “那该死的老匹夫,也不知收了韩虎老狗什么好处!”

    当日在回到武安的府邸后,朱满于府上大发雷霆,让府上的仆从好生纳闷,因为朱满平日里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发怒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甚至他们更加好奇,朱满口中的老匹夫,指的究竟是何人。

    在好一通发火后,朱满派人唤来了麾下的将领赵葱,低声嘱咐他道:“你即刻带一队人马前往邯郸周边候着,若遇信使,全部截下。若其中书信,有注明送往九门县康公韩虎者,你就给我全部……”

    说到这里,他伸手在咽喉处一抹,做了一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是,将军!”

    赵葱领命而去。

    看着赵葱离去的背影,朱满负背双手站在大堂,皱眉不语。

    今日在邯郸的宫殿内,他起初想得很好,哄骗韩王然与魏军交涉倘若是这位名义上的君主一意孤行,不惜为了损害国家利益也要救回侯韩武,就能压下绝大多数反对的声音,没想到横生枝节,中途被请到宫殿内的丞相申不骇,竟然提出了迎康公韩虎回邯郸的建议。

    竟然要迎韩虎老狗回都?!

    开什么玩笑!

    当初韩武大人花了多少精力,才将那老狗踢回九门县?

    更何况,若那韩虎老狗回到了邯郸,他会设法营救侯么?想来是落井下石的可能性居多。

    朱满越想越恨,恨不得当面刮那申不骇几个耳光。

    然而他并不敢,毕竟申不骇在邯郸为官几十年,从微末之官一步步做到今日一国丞相的地步,且在他担任相位的十几年来,韩国日益强大,若非魏国出现了一位魏公子润,这个时代本该是属于他们韩国的。

    更何况,丞相申不骇也拥有一些贵族、公卿作为拥趸与支持者,若是交恶了此人,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正是当时朱满强忍着没有发作,直到回到自己府邸这才大发雷霆的原因。

    当然,虽然不好当面拂了丞相申不骇的面子,但这并不意味着朱满就会听之任之,这不,他在回到武安后,立刻就派部将赵葱带领人马到邯郸城外等候着,但凡是遇到去给康公韩虎送信的信使,朱满要求赵葱格杀无论。

    次日,赵葱便派人过来传递消息,说他已逮到了几名邯郸派往九门县给康公韩虎送信的信使,且已经暗中将其杀人灭口,这让朱满心中大喜。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第三日,康公韩虎居然仿佛神助般抵达了邯郸。

    当日,朱满仍在武安思考着如何说服韩王然与满朝公卿用大代价救回侯韩武,就见部将赵葱慌慌张张地来到了府邸,急声说道:“将军,大事不好,韩虎到邯郸了!”

    “什么?”

    朱满闻言大吃一惊,怒声喝问道:“我不是命你截了那些信使么?!难道你敢骗我?”

    赵葱一脸委屈惶恐地说道:“末将万万不敢呐,末将确实截获了几名信使,可……”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睁大眼睛猜测道:“会不会有一明一暗两拨信使?”

    又不是什么紧密信件,朝廷那边值得如此?

    朱满瞥了一眼赵葱,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赵葱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万一,申不骇那老匹夫猜到他朱满会派人截杀信使,因此故意派了两拨呢?

    “老匹夫坏我大事!”

    暗骂了一句,朱满当即便吩咐赵葱带上几队军队,跟随他前往邯郸。

    既然得知康公韩虎已抵达邯郸,他可不敢放任这条老狗独自呆在邯郸,毕竟除了侯韩武外,这个国家还真没有什么人能够制衡这老狗。

    而与此同时,在丞相申不骇的相府,老丞相申不骇亦得知了康公韩虎已抵达邯郸的消息,这让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确实正如朱满所料,申不骇的确事先猜到朱满很有可能会截杀信使,因此,他的确是派出了两拨信使一拨是以朝廷的名义,向康公韩虎提出征召;而另一拨,则是他在返回府邸后,派心腹家仆带着他亲笔书信立刻启程。

    因此从速度来说,后者要比前者快得多。

    记得前日,在得知朝廷派往九门县的信使突然失去了音讯,这位老丞相还老神在在地暗笑:这朱满,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可今日,突然听闻康公韩虎抵达邯郸,申不骇就有点看不懂了。

    他派出的心腹家仆,没理由这么快就将消息送到了康公韩虎手中呀。

    难道说,是荡阴侯派人送递的消息?

    申不骇捋着胡须暗暗猜测道。

    确实,荡阴侯韩阳的确有可能给康公韩虎暗通消息,毕竟前者是后者最倚重的侄子,但是这次,情况却稍有不同,因为荡阴侯韩阳被侯韩武的魄力所折服,并没有向康公韩虎这位叔父送递消息。

    因为荡阴侯韩阳心中清楚,若是他叔父康公韩虎得知此事,火速回到邯郸掌握了局势,那么,侯韩武必死无疑。

    因此,荡阴侯韩阳并没有送递这个消息。

    那么,究竟是何人向九门县送递了这个消息呢?

    与此同时,在宫殿内,马括急匆匆地走入殿内,趁左右内侍不注意,小声向韩王然说道:“陛下,韩虎已抵达城内。”

    “呵,来的很快嘛。”韩王然微微一笑。

    相信谁也不会猜到,向身在九门县的康公韩虎通风报信的,正是他韩王然。

    在马括求见韩王然的当日,韩王然就当机立断,叫马括派随行的亲兵,日夜兼程前往九门县,在县内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继而将康公韩虎引来邯郸。

    至于目的,就跟丞相申不骇的想法一样,就是为了让康公韩虎来压制武安守朱满。

    想了想,韩王然低声问道:“几时得到的消息,又是何人送来的消息?”

    马括低声说道:“城内巡守将领颜聚派人知会我。”

    韩王然微微思忖了一下,又问道:“这个颜聚,靠得住么?”

    马括乃聪颖之辈,岂会听不出韩王然这话的深意,遂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放心,末将与他有些交情,前两日他不知如何听说侯韩武被魏军所俘一事,心中惶惶,遂邀我过去喝酒,借机询问真相。……此人眼下心神不定,若得时机,末将会设法将他拉拢到陛下这边。”

    韩王然点点头,心中愈发喜欢马括,压低声音叮嘱道:“虽此人只是城内巡将,但亦有不少兵权,你务必要说服他。”

    “是!那末将就前行告退了。”马括抱拳说道。

    韩王然点点头。

    待等马括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康公韩虎便领着几名心腹,来到了宫殿,求见韩王然。

    只是一个讯号,目的在于告诉邯郸城内的朝臣公卿,他韩虎已回到了邯郸。

    至于韩王然……真以为康公韩虎时特地来见韩王然这个他印象平庸无能的年轻君王么?

    这不,可能是心不在此的关系,康公韩虎随便跟韩王然扯了几句,便就此告辞,返回了他在邯郸的城内。

    结果还没等康公韩虎回到其在邯郸的住处,就有许多人手持拜帖,在府邸门前等候接见,这让康公韩虎不禁有种春风得意般的痛快。

    “老夫是特地为了再次挽救我大韩于水火而来!”

    当日在府邸门前,康公韩虎很高调地说出了这一番言论,并散出消息,准备于当晚在府邸设宴,款待城内诸贵族、公卿。

    这是明摆着要笼络人心,着手控制邯郸了。

    只可惜,当晚的筵席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即武安守朱满,这就注定当晚的宴席会以不欢而散收场。

    在酒席筵间,先是朱满讽刺康公韩虎高调回都,居心叵测,随后又是康公韩虎讽刺侯韩武不通兵事、故而还会被魏军所擒,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康公韩虎老当益壮,且身边也有孟蜚等将领,而朱满亦是侯韩武麾下的勇将,身边亦有赵葱等为首的将领,两拨人大打出手,简直就差将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吓得那些宾客纷纷逃走。

    不过谁也知道,似这般厮打,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在加上老丞相申不骇在听说此事后,亲自前往劝架,总算是劝住了康公韩虎与朱满二人,使二人暂时达成了默契。

    次日,应康公韩虎与武安守朱满的要求,韩王然召见群臣,公开商讨设法营救侯韩武的问题。

    不得不说,虽然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朱满手中的兵权极大,但不能否认,几乎满朝的公卿都不支持他倒也不是这些公卿对侯韩武有什么怨愤,而是因为他们清楚,想要救回侯韩武,他韩国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或许就像老丞相申不骇说的,魏国会借机要价,索要巨额战争赔款,叫他韩国赔地当裤子。

    谁不晓得魏公子润在对待战败方,尤其是主动挑起战事的战败方时,那是何等的凶恶。

    由于缺少支持,当日武安守朱满一脸阴沉地离开了宫殿,相比之下,康公韩虎却是春风得意你朱满就算手中握着重兵又怎样?满朝公卿都不支持你!

    在回到府邸后,将领孟蜚对康公韩虎说道:“康公,观今日朱满在宫殿内的态度,您可要小心,终归他在武安仍有数万兵权,万一此人铤而走险,领兵攻破邯郸,强行威胁公卿与魏国和谈……”

    “他敢?!”康公韩虎闻言喝断道。

    但是仔细想想,孟蜚的提醒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朱满乃是侯韩武的心腹,与其说朱满是效忠国家的将领,倒不如说是仅仅效忠侯韩武一人,搞不好,那朱满在没有人支持他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想到这里,康公韩虎皱眉说道:“确实,这朱满,实在是个威胁!”

    听闻此言,孟蜚低声说道:“康公,不若诱而杀之!”

    “怎么讲?”康公韩虎问道。

    只见孟蜚低声说道:“康公不妨派人请朱满过府商议,期间于府上埋伏人手,一拥而上,将朱满收杀。……只要朱满一死,侯那一系人,好比是群龙无首,纵使其在武安仍有数万军队,又有谁敢忤逆康公您呢?”

    “哼嗯。”康公韩虎闻言微微一笑,的确,凭他在韩国的声誉与地位,纵使朱满麾下的兵将得知是他康公韩虎杀了朱满,也未必敢替朱满报仇。

    问题是……

    “你以为朱满如此短智么?”康公韩虎摇了摇头,晒笑道:“他肯定猜得到老夫想杀他,岂会轻易来我府上?甚至于,恐怕他这会儿也在想着如何铲除老夫……”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眯着眼睛说道:“你的主意不错,但,若是老夫出面,必定会使朱满心生怀疑……这样,明后日,老夫会叫朱满于宫殿内辩论此事,到时候你想办法带人混入宫内,待朱满到时,将其杀死!……如若不能混入宫内,就在宫门前后者,待朱满离开时,骤然下手。”

    “在宫门内外动手?”孟蜚吃了一惊,压低声音说道:“这会不会太惹人注意?”

    “怕什么?”康公韩虎笃信地说道:“韩武小儿不在邯郸,只要朱满一死,谁还敢忤逆老夫的意见?就算是申不骇那老家伙,见米已成炊,也只得装聋作哑,终究,能挽救我大韩的,唯有老夫!”

    听闻此言,孟蜚疑虑顿消,抱拳笑道:“明白,那末将就即刻去着手准备!”

    “去吧。”

    就在康公韩虎在府内商议罢诛杀朱满的计划之时,在城内的驿馆,武安守朱满亦在跟赵葱等部将们密谋。

    康公韩虎猜得没错,今日在宫殿内,朱满见满朝公卿竟然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心下一横,就决定兵行险着,即率领军队控制朝廷,也就是所谓的兵谏。

    毕竟据他所知,康公韩虎此行就带来区区数百名骑兵,真打起来,就算加上邯郸城内的军队,也不是他朱满的对手。

    监禁韩虎,威逼庙堂,并不在话下。

    问题在于事后的影响,必须有人为这件事负责。

    而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忽然有士卒来报,说是上谷守马奢之子马括求见。

    听闻这个消息,朱满微微一愣,但最终还是接见了马括彼此又不是死敌,见一见也没有什么坏处。

    没想到,马括在见到朱满的第一面,就万分着急地说道:“朱满将军,听说今日在宫殿内,满朝公卿竟无人支持将军?”

    见马括满脸焦急,朱满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不动声色地说道:“唔,确实如此,侯为我大韩鞠躬尽瘁,不曾想,今日遭难,满朝的公卿,竟无人伸出援手,实在是……不知少将军此来是?”

    听闻此言,马括信誓旦旦地说道:“末将是为营救侯而来!”

    “哦?”朱满闻言心中惊讶,似笑非笑地说道:“满朝公卿皆说,不能因一人而使我大韩沦为魏国之臣,指责朱某因私废公,少将军莫非要与朱某同流合污?”

    马括闻言晒笑一声,说道:“朱将军,容末将说句实话,我大韩,这次怕是难以打胜魏国,虽然不甘,但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救不救侯,其实无法影响到战局……”

    这个回答,还真是出乎朱满的意料。

    想了想,朱满问道:“既然如此,你何故来见朱某?”

    只见马括压低声音说道:“因为末将断然不能坐视康公窃取权柄!……虽然康公曾经确实是我大韩的英雄,值得敬仰,可这些年来,谁不晓得他对王位虎视眈眈?侯顾念与陛下的兄弟之情,不忍夺陛下王位,可一旦韩虎执掌大权,必定容不下陛下,我父子受先王恩泽,身为臣子,岂能容忍韩虎窃取王位?”

    听了这话,朱满恍然大悟,毕竟上谷守马奢,与雁门守李睦、还有暴鸢,那可是立场鲜明的王党,只要侯韩武不触及王党最后的底线,即夺取王位,事实上双方倒也没有太大的矛盾至于还权于韩王然这件事,纵使是王党,也从未考虑,谁让韩王然以往表现出来的那些,实在是不堪入目呢。

    “还是少将军明事理!”

    欢喜之下,朱满当即亲热地将马括拉到坐席,信誓旦旦地对他说道:“侯胸襟开阔,纵使曾经因年幼而错失王位,如今亦不忍夺取其弟的王位,而韩虎老狗,如少将军所言,野心勃勃,若被他窃取大权,则王室危矣!”

    他越说越兴奋,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件事上,王党绝对会站在他们这边。

    可是转念一想,朱满又感觉有些遗憾,因为王党一系的将领,似雁门守李睦,远在西河战场,似上将暴鸢,远在河内战场,就连上谷守马奢,亦在巨鹿战场,眼下在邯郸城内,王党还真是只有小猫两三只,这,起不到帮助啊。

    不过话说回来,有人支持总比没人支持好,更何况,上谷守马奢就在巨鹿,距离邯郸并不远,也就是四五日的路程而已,若有需要的话,朱满也可以请这位豪将相助,那也是一位强援。

    就在朱满沉思之际,马括低声问道:“将军,私以为,非常局势,当行非常手段……”

    朱满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马括,皱眉问道:“怎么讲?”

    只见马括低声说道:“有韩虎在邯郸一日,满朝公卿,必然不会答应将军的建议,与魏军和谈。既然如此,不若……”说着,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小子可真有胆气啊……

    朱满倍感惊讶地看着马括,心下暗暗嘀咕:那老狗可是韩虎,康公韩虎,怎么这小子说得就跟宰一只鸡那样干脆?

    见朱满低着头不说话,马括再次劝说道:“将军,眼下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您要知道,若韩虎果真要窃取大权,您也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您不对他下手,那么,或许就轮到他对您下手了……”

    听闻此言,朱满眉头皱着更紧了,因为他也明白,马括的判断无误。

    这时,部将赵葱走了进来,抱拳说道:“将军,方才康公韩虎派人前来,邀将军明日到宫内再辩此事。”

    “唔,我知道了。”朱满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马括压低声音说道:“将军小心,这恐怕是韩虎的诡计!”

    “什么?”朱满不解地抬头。

    只见马括正色说道:“今日在宫殿内,将军的提议不被任何一名公卿所采纳,这还有什么好辩的?韩虎胜券在握,却主动邀将军再议此事,其中必定有诈!……若末将所料不差,怕是要借机加害于将军!”

    朱满也并非鲁莽无谋之辈,在听了马括的话后,浑身一震,越想越感觉马括说得有道理。

    他攥了攥拳头,恨恨说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纵使施行兵谏,朱某亦未曾想过要加害韩虎老狗,岂料老狗竟敢……竟敢……”

    听闻此言,马括在旁低声说道:“将军,不如将计就计,叫韩虎自食恶果。……只是,此计有些凶险。”

    “少将军有何主意?”朱满问道。

    只见马括压低声音说道:“明日,将军可提前到宫殿,待等韩虎来到,与将军相见,将军可大声呼救,说韩虎欲杀将军,趁机将其杀死。倘若宫内果真有韩虎埋伏的人手,则韩虎一众百口莫辩,死有余辜。……似这般,朝野就不能说将军什么。”

    “妙!”朱满欣喜地点了点头。

    次日,朱满果真按照马括的安排,吩咐部将赵葱带领兵卒在宫门外候着,而他自己则在马括的带领下,从侧门悄然入了宫内。

    在来到偏殿后,屏退殿内的内侍,朱满看了看左右,说道:“朱某就在此等候那老狗。”

    看着朱满的背影,马括微微一笑,悄悄露出藏在衣袖的一柄匕首,藏在身后,上前拍了拍朱满的肩膀。

    朱满不疑有他,转过身来,就见马括猛然一手捂住朱满的口鼻,手中的匕首,噗地一声刺入了朱满的腹部。

    朱满睁大眼睛看着马括,一脸难以置信之色。

    片刻之后,康公韩虎施施然来到了偏殿,却忽然看到朱满正跪坐在殿内,心中一愣:这厮,几时来的?难道他猜到了老夫的意图?

    将信将疑之际,康公韩虎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干笑道:“朱将军来得早啊……”

    然而,朱满闭着眼睛低着头,毫无搭话的意思。

    见此,康公韩虎心中不悦,强忍着怒意又说了一遍,可是朱满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康公韩虎心中恼怒,伸手一推朱满,却发现朱满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仔细一瞧,朱满的腹部竟然插着一柄匕首。

    这……

    康公韩虎目瞪口呆,出于惊疑,上前拔出朱满腹部的匕首,却见顿时就鲜血溅得他满身都是。

    真、真死了?

    张着嘴,康公韩虎简直不敢相信。

    而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康公韩虎转头看去,就看到上谷守马奢的儿子马括,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看看马括,看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再看看地上横尸的朱满,康公韩虎露出了一个无比难看的表情。

    “不、不是老夫所为……”

    然而,马括却不理睬他,一脸惶恐不安地向后退,就在康公韩虎意识到不妙之际,就见马括转身就跑,口中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康公将朱满将军杀害了!”

    “什么?!”

    这个喊声传到宫门前,传到朱满麾下部将赵葱的耳中,让赵葱勃然大怒,下意识地就将愤怒的目光投向另外一边、由康公韩虎麾下部将孟蜚所率的那队士卒身上。

    “杀了他们!为将军报仇!”

    “是!”

    此时,孟蜚也感到奇怪,因为按照计划,应该是由他动手才对。

    但既然康公韩虎已经得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率领军卒展开了反击。

    一时间,宫门前一片乱战。

第104章:展翅(三)【二合一】

    “申相,申相,大事不好了!”

    急叫着,一名相府的家仆急匆匆地奔入府邸,来到了自家老爷当朝丞相申不骇的书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时,申不骇正跟儿子申书在书房内谈论有关于康公韩虎以及武安守朱满二人的事,忽听府上下人慌慌张张而来,申书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大公子恕罪。”

    那家仆慌忙向申书见了礼,见后者摆了摆手,这才在定了定神后说道:“申相,大公子,康公与武安守两方的人马,在宫门前厮杀起来了!”

    “什么?”申书闻言面色顿变,急声问道:“此事当真?!”

    那家仆连忙说道:“这么大的事,小人哪敢信口胡诌?是巡城的士卒瞧见的……”

    “为何不出面制止?!”

    申书下意识地喝道,但随即就反应过来:那些巡视的士卒,如何敢干涉康公韩虎与武安守朱满之间的事?这两方人,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父亲。”

    申书转头看向申不骇,正色说道:“魏国咄咄紧逼在先,侯失手被俘在后,此时正值我大韩生死存亡之际,可韩虎、朱满之辈倒好,在此危难关头犹同室操戈,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实在是……愧对先王!”

    然而,面对着气愤填膺的申书,老丞相申不骇却是波澜不惊,淡淡问道:“韩虎与朱满,谁死了?”

    “呃……”那名家仆愣了愣,摇头说道:“这个小人不知。”

    “去打听打听。”申不骇淡淡吩咐道。

    那名家仆点点头,转身离去。

    瞥了一眼这名家仆离去的背影,申书转头看向父亲,不可思议地说道:“父亲,您……”

    仿佛是猜到了儿子的心思,申不骇淡然说道:“他二人兵戈相见,老夫早有预料,不必慌张。”

    说着,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重新整理着思绪。

    正如他所言,他早就预料到韩虎、朱满二人会有今日的冲突,正因为如此,他当日才要设法将康公韩虎从遥远的九门县请回邯郸,就是为了压制朱满,免得朱满仗着兵权在握,无视他朝廷的主张,甚至于,绑架朝廷公卿,为了救回侯韩武而私底下与魏军交涉。

    为了救回侯韩武,而使他韩国被魏国所制,这是申不骇作为韩国丞相而不允许的就算侯韩武乃是他韩国已故的明君韩王简唯一的儿子,在此国家危难之际,该抛弃还是得抛弃。终究,他申不骇是韩国的臣子,效忠的是君王与国家若君王贤明,他便效忠君王;若君王平庸,他就效忠于国家。

    如此,才对得起先王韩起对他的知遇之恩。

    在申不骇看来,武安守朱满,乃侯韩武一人之臣,而康公韩虎,则是窥视王位的勃勃野心之辈,说实话,这二人打生打死,他皆不在意,甚至于,他巴不得这二人同归于尽。

    正是抱着这个心思,哪怕申不骇已瞧出端倪,认为康公韩虎与武安守朱满水火不容,怕是要兵戈相见,他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因为没有意义。

    若是康公韩虎胜出,武安守朱满身死,那么对于申不骇来说,他也达到了目的,将一心想跟魏军交涉,不惜出卖国家利益也要救回侯韩武的武安守朱满给除掉了;反之若是朱满胜出,那结果就稍微棘手点,不过即便如此,也能顺便铲除了康公韩虎这个日后的隐患,同时也能叫朱满背负杀害英雄的罪名,日后再想办法对付他。

    总而言之,无论结局如何,在他看来都是极为有利的。

    正因为如此,当得知康公韩虎与武安守朱满双方的人马在宫门前厮杀时,申不骇非但毫无惊慌,反而乐于成见。

    只是……

    轻轻**着茶杯的杯沿,申不骇皱起了眉头。

    韩虎与朱满二人的人马在宫门前兵戈相见他并不在意,但他也从中感觉有点蹊跷。

    要知道,似韩虎与朱满二人,皆是心思缜密、杀伐果断之辈,倘若他俩要对彼此下手,申不骇认为,他二人的行动会更加的……更加的雷厉风行才是。

    在申不骇看来,鉴于韩虎与朱满二人的权势以及声望,他们要对彼此下手,除非有万般把握,否则并不会轻易行动。反过来说,倘若二人做足了准备,那么,这场袭击,必然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各方人士未能反应过来前,杀死对方,控制局势,叫各方人士只能默认。

    可眼下,双方的人马在宫门前大打出手,这让申不骇隐隐感觉,这可能并非是韩虎或者朱满暗中挑起有第三方的人在浑水摸鱼,企图搅乱局势,使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会是谁?

    申不骇的脑海中,浮现一个个有嫌疑的对象。

    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即手持鸟笼逗鸟嬉戏的韩王然。

    ……

    眯了眯眼睛,申不骇若有所思。

    他终究没有忘却当日的一幕:即当他提出征辟康公韩虎的时候,韩王然竟抚掌附和,更说此时唯康公能够稳定局势!

    这件极为反常的事,这几日始终在申不骇的脑海中浮现。

    因为在他看来,韩王然是断然没有可能支持征辟康公韩虎的,因为后者对前者非但毫无敬意,反而屡屡冲撞王权,纵使有侯韩武护着韩王然,康公韩虎也曾做出因迁怒而将韩王然的爱鸟摔死的无礼举动。

    平日那般畏惧康公韩虎的韩王然,尤其是在侯韩武不在邯郸的情况下,竟然支持征辟康公韩虎?

    申不骇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极为反常。

    除非……

    眯了眯眼睛,申不骇眼眸中闪过几丝精光。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引起了申不骇的注意。

    不由自主地,申不骇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几只鸟儿停在庭院那棵树的树枝上,叽叽咋咋。

    “可能是已经开春了的关系吧,飞鸟也日渐增多。”申书亦走到窗户边,朝着那几只鸟儿“去去”两声,试图将其赶走,免得扰人清静。

    看着那几只受了惊吓的鸟儿展翅飞离,申不骇的脸上,流露出几许若隐若现的微笑。

    难不成我大韩,一直皆有如此杰出而可怕的……雄主么?

    眯了眯眼睛,申不骇忽然说道:“书儿,你代老夫去一趟张府。”

    “张府?哪个张府?”申书不解问道。

    申不骇微微一笑,说道:“还能有哪个张府?即中尉卿张开地、张大人的府邸……你跟他说,叫他立刻率中尉署的军士,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至于宫门前韩虎与朱满二人的厮杀……叫他暂时莫要干涉,静等结果就是。”

    见父亲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申书只好拱手说道:“是,父亲。”

    瞥了一眼儿子离去的背影,申不骇双手负背,若有所思地看着庭院内的那棵树。

    大概一刻辰之后,申书便骑着马来到了中尉卿张开地的府邸。

    得知是丞相申不骇的大公子前来拜访,张开地不敢怠慢,将申书请到了书房,问及来意。

    见此,申书便将父亲的意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开地,听得张开地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平心而论,申不骇叫自己莫要去干涉韩虎与朱满的厮杀,这一点张开地自己也清楚,因此,他在一炷香前得知宫门前的变故后,便叫儿子张平立刻前往中尉署,召集人马,以防不时之需,但却并未叫中尉署干涉其中。

    因为张开地也明白,康公韩虎与武安守朱满,无论谁死了、谁活着,对朝廷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或者好事,他又岂会吃饱了撑着,去管那二人的厮杀。

    但是,申不骇叫他封锁城门、不允许任何出入,这让张开地有点看不懂。

    难道申相是担心朱满派人回武安求援?

    想来想去,张开地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可能申相暂时是打算站在康公韩虎这边。

    这倒也并不奇怪,虽然说康公韩虎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但这家伙想要窃取王位,终究还需要一些时日做准备,因此,他们这些公卿完全有时间防着这位被利欲熏心的曾经的国家英雄。

    但武安守朱满则不同,若他果真除掉了康公韩虎,那么,很有可能破罐破摔、直接绑架朝廷,与魏国展开和谈。

    简单地说,就目前而言,武安守朱满必须除掉,但康公韩虎倒是可以缓缓。

    想到这里,张开地也不再迟疑,在送走了申书后,立刻就启程前往中尉署,叫中尉署的军士接管城防,封闭各处城门。

    而在此期间,张开地亦派人去打探宫门一带的消息,想看看康公韩虎与武安守朱满二人,到底谁在这次袭击中胜出。

    此时他并不知道,武安守朱满其实已经亡故。

    “这帮畜生、这帮畜生!”

    在宫门前,武安守朱满麾下的将领赵葱,用愤怒地目光盯着对面仍在奋力反抗的、以康公韩虎麾下爱将孟蜚为首的兵将们,催促地部下加紧进攻。

    总的来说,赵葱一方占据上风,毕竟此番为了‘反杀韩虎’,武安守朱满叫赵葱点了两个曲的兵力,也就是差不多五百人左右,反观孟蜚一方,由于康公韩虎直率的军队尚未抵达邯郸,就只有两三百士卒,整整两百余兵力的差距,足以赵葱队压着孟蜚队打,毕竟彼此率领的,都是韩国的士卒,总体实力相差无几。

    “赵葱将军!”

    随着一声呼唤,马括出现在了赵葱的身后。

    赵葱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马括,友善地点了点头,他可不知其实正是马括杀了朱满,毕竟那日朱满被马括的那一番言论说动,将马奢、马括父子视为讨杀韩虎的同道,理所当然,赵葱也将马括视为了自己这边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赵葱压低声音问道:“不是约定,将军在见到韩虎老狗后,就会大声呼救的么?怎么会被韩虎所杀?”

    “多半是中了韩虎的奸计。”马括含糊地回答,随即便岔开了话题:“事到如今,你我唯有合力杀死韩虎,为朱满将军报仇!”

    马括哪敢与赵葱过多谈论这件事?

    毕竟朱满正值壮年,况且又是一位颇具武力的猛将,就算康公韩虎老当益壮,终究他也是年过六旬的老人,纵使被韩虎偷袭,朱满亦不见得会被韩虎所杀更何况,朱满对韩虎警惕非常,哪有可能被韩虎偷袭?

    这样细细剖析下来,就不免能得出结论:偷袭且杀害朱满的,肯定是朱满毫无防范的那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他马括。

    因此,马括当然不敢与赵葱细谈这件事,敷衍两句就将话题传到了报仇这件事上。

    好在赵葱此时也是方寸大乱,并未意识到马括的不自然。

    而另外一边,康公韩虎亦沉着脸从宫门来到爱将孟蜚身边。

    可能是见康公韩虎满身的血污,孟蜚虽然奇怪于这位老将军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亲自动手杀死朱满,但也没有细究,低声奉承道:“康公风采不减当年,据末将所知,那朱满勇力不凡,不曾想,竟被康公您轻易所杀……”

    康公韩虎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他很想说:老子他娘的根本就没有杀朱满,老子到偏殿的时候,那朱满早就死透了!老子是被算计了!懂么?被算计了!

    可眼瞅着麾下兵将们那崇拜的目光,康公韩虎只是干笑了几声。

    因为他知道,此刻满身血污的他,纵使透露实情,也只会让麾下的兵将们将信将疑。

    至于对面的赵葱等兵将,那更是不会相信他的话。

    好好的,我去拔那柄匕首做什么?

    看了眼鲜血已结痂的右手,康公韩虎倍感郁闷地叹了口气,随即抬头看向对面,同时在脑海中思忖起来。

    究竟是何人杀了朱满?究竟是何人在算计老夫?难道是申不骇那老匹夫?难道那老匹夫也打算趁此机会,尝尝把持朝政大权的滋味?

    康公韩虎惊疑不定地思考着。

    除了丞相申不骇外,他还仔仔细细地考虑了任何一个有可能算计他的嫌疑者,却唯独没有韩王然。

    这也难怪,毕竟韩王然以往表现地太不起眼了,说得难看点,韩王然在韩虎眼中,可能只是路边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纵使经过也不会多瞧一眼。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苦思冥想得不出结论,康公韩虎深深吸了口气,准备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专心应对对面的赵葱反正朱满都已经死了,对面就只剩下赵葱,倘若他能策反赵葱的话,那么他也算大获全胜。

    至于算计他的人,待等他控制局势后,再细细追究不迟!

    想到这里,他朝着对面的赵葱喊道:“赵葱将军,朱满欲救一人而毁国家,老夫大义劝阻,他却一意孤行,还要杀死老夫,似这等祸国殃民之人,罪不可恕!赵葱将军你若是个明白人,就应当弃暗投明……眼下我大韩正与魏国鏖战,正是用人之际,何不投身老夫麾下,在沙场上建立功勋,既能救国家于水火,又能光耀门楣……”

    远远听着康公韩虎的喊话,赵葱先是大怒,但随即,在盛怒的表情下,他的眼睛却微微转动起来。

    他不是不想为朱满报仇,只是朱满已死,侯韩武也不在邯郸,他侯党完全就是群龙无首,而对面,那可是康公韩虎,哪怕是今时今日,国内也至少有七成韩人,仍牢记着康公韩虎这位曾在他韩国最艰难之际,一人扛起整个国家对外战事的英雄。

    纵使他杀了康公韩虎,又有什么好处呢?举国韩人的唾沫就足以将他淹死。

    反之,若是投奔韩虎,或许还能保住如今的地位?

    想到这里,赵葱不禁有些心动起来。

    在旁,马括见赵葱忽然间沉默不语,且神色不大对劲,心中暗叫不妙,连忙对赵葱说道:“赵葱将军切莫轻信韩虎所言。将军,您要知道,你是朱满将军提携的将军,若此刻投了韩虎,武安军上下将会如何看待将军你?纵使韩虎在掌握大权后,信守承诺,叫将军您执掌武安军,武安军上下难道还会听命于将军么?无用之人,你觉得韩虎还会器重将军么?更何况,韩虎麾下有孟蜚等人,未必会重用将军。……若是将军轻信韩虎,那么,将军非但会被人唾骂为背主之人,还将失去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听闻此言,赵葱心中一惊,但不可否认,马括所说的句句在理。

    慌乱之下,他询问马括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只见马括遥遥看了一眼康公韩虎,压低声音说道:“韩虎今日残害忠良,为遮盖形迹,事后必定会铲除知情者,换而言之,他若活着,你我都要死,既然如此,何不顺势而为,杀韩虎为朱满将军报仇,如此一来,武安军上下必定对将军心悦诚服……”

    “可……”赵葱咽了咽唾沫,压低声音说道:“他终究是韩虎啊……我若杀他,此时一旦传开,你我必定受万夫所指。”

    这厮怎么这么……

    马括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有些看不上赵葱,但奈何他现在正需赵葱的协助,于是在想了想后,灵机一动说道:“赵葱将军,据我所知,陛下素来畏惧韩虎,若你杀了韩虎,等于去了陛下的心病,事后你求见陛下,只要陛下支持你,国人又岂会再怪你?”

    听闻此言,赵葱顿时眼睛一亮。

    不可否认,就算他赵葱也有些看不起韩王然,但不能否认韩王然终究是他韩国的君王,纵使能力再平庸、以往的言行举止再荒诞,在韩国国人心中,依旧是高于康公韩虎的毕竟是王嘛!

    ……似这般,我既能免于唾骂,或许还能更进一步,执掌武安军……

    想到这里,赵葱心中欢喜,压低声音对马括说道:“多谢少将军,若赵某日后发迹,定然不会忘却少将军。”

    听闻此言,马括忍着心中的激气勉强笑了下。

    他觉得,这个赵葱实在是太墨迹了,做事瞻前顾后、胆怯怕事,也不晓得武安守朱满为何会提拔他。

    赵葱当然不会猜到马括正在心中埋汰他,此时他一脸正气地呵斥道:“韩虎!你休想动摇赵某!你为一己之私杀害朱满将军这等忠良,我赵葱定要杀你为朱满将军报仇!”说罢,他振臂呼道:“武安军的军士们听令,杀韩虎,为将军报仇!”

    “喔喔!”

    他麾下数百武安军士卒们大喝一声,攻势愈发凶猛。

    而期间,马括亦抽出腰间的佩剑,亲自上阵杀敌,因为他很清楚,韩王然想要夺回大权,韩虎与朱满都必须死!

    眼下朱满已死,就只剩下韩虎!

    在马括、赵葱二人的步步紧逼下,康公韩虎与孟蜚渐渐落于下风。

    见此,康公韩虎又急又怒,多番对赵葱威逼利诱,奈何赵葱早已因为马括的话而坚定了信念,根本不为动摇。

    最终,待马括身先士卒,斩杀康公韩虎的爱将孟蜚后,康公韩虎这边,就基本上已没有什么反扑之力了。

    “老夫乃是韩虎,乃是这个国家的英雄,你不能加害老夫!”

    在被武安军士卒团团包围的情况下,康公韩虎慌了。

    面对着韩虎的威胁,赵葱狞笑一声,正要上前,却被马括给拦住了。

    后者低声说道:“陛下深恨韩虎,不若将其绑到陛下面前再杀,将军对外可宣称,是陛下命将军诛杀韩虎。”

    “对对对!”赵葱连连点头,当即命人将康公韩虎五花大绑,带到了宫殿内,带到了韩王然面前。

    此时,韩王然正在殿内等候消息,却没想到,赵葱、马括二人竟将康公韩虎绑到他面前,微微一愣之后,心下愈发喜爱马括。

    而此时,康公韩虎瞧见韩王然,大声喊道:“陛下!陛下!这些贼人,欲加害老夫,老夫乃是这个国家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韩王然正冷漠地看着他,那眼神,是康公韩虎从未见过的。

    就在此时,马括大声喊道:“赵葱将军还等什么?”

    听闻此言,赵葱生怕韩王然开口救下康公韩虎,大声喊道:“陛下,韩虎残害忠良,罪不容赦,我赵葱为陛下诛杀此贼!”说罢,抽出佩剑,从背后一剑捅穿了康公韩虎的胸膛。

    然而出乎赵葱意料的是,韩王然微微一笑,不惊不慌,缓缓踱步走到还未咽气的韩虎面前,俯下身,在其耳边轻声说道:“当初毁寡人鸟笼、踩踩寡人爱鸟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康公韩虎闻言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韩王然,一边口吐鲜血,一边说道:“你……你……是你?竟然是你?”

    看着韩王然那双冷漠的眼睛,想到曾经对这位君王的重重无礼与冒犯,康公韩虎又是惊怒又是惶恐。

    他万分担心,眼前这位隐忍的年轻君王,会向他的家人下手,以报复他近十年来对其的无礼与冒犯。

    一时间,一股强烈的恐惧漫上了康公韩虎的心头。

    他,被吓死了。

第105章:展翅(四)【加更14/40】

    “哼!竟然就这么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见康公韩虎在听了自己几句话后,竟然就这么头一歪咽了气,韩王然轻哼一声,心中不禁有些怏怏。

    并非是什么少年得志,更绝非小人得志,要知道,自韩王然继承王位的近十年来,在侯韩武、康公韩虎与庄公韩庚三人的专权下如履薄冰,心中那份积怨,又岂是说消就能消的?

    侯韩武倒是还好,虽然始终在夺位与保持现状之间徘徊犹豫,但终究是没有越过那条线,而庄公韩庚,也极少对韩王然恶言相向,唯独康公韩虎,屡屡冲撞、冒犯,虽然不至于当众出手伤害他,但言语上的责骂、喝斥却是并不少,更有甚者,康公韩虎还曾将韩王然捧在手中的鸟笼摔碎,将其中的爱鸟践踏至死。

    这种种恩怨,使得韩王然如今瞧见康公韩虎的下场时,心中格外的痛快。

    甚者于他还有些遗憾,遗憾于康公韩虎死地这么快。

    不过他也明白,马括之所以立刻喝令赵葱杀掉韩虎的原因,就是为了断掉赵葱的后路若没有他韩然庇护,赵葱杀了康公韩虎这位国家的英雄,必定受万夫所指,纵使韩国之大,也将没有赵葱的容身之地。

    无论是建议赵葱将康公韩虎绑到宫殿,让自己亲眼看到后者的下场,还是说巧妙地设计赵葱,让赵葱失去退路,亦或是此前马括担负挑唆朱满与康公韩虎兵戈相见的勇气,让韩王然深深地感觉到,这马括着实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年轻俊杰。

    想到这里,他将视线从康公韩虎的尸体转移到马括身上,赞许道:“做得好,马括!”

    听闻此言,马括立刻单膝叩地,抱拳谦逊谢道:“多谢陛下嘉奖,臣愧不敢当!”

    韩王然微笑着点点头,随即转头看向赵葱,在微微思忖了一下后,亦和颜悦色地说道:“赵葱将军,亦功不可没,寡人铭记于心。”

    ……

    看着与平日里判若两人的韩王然,赵葱张了张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马括,又看了看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康公韩虎,一时间仿佛是猜想到了什么,咽了咽唾沫。

    此时的赵葱,终于有机会细细思忖整件事。

    他忽然感觉,这件事他娘的太扯淡了:明明是武安守朱满与康公韩虎之间的争权夺利,然而最终,无论是朱满也好、康公韩虎也罢,皆生遭不测,这开什么玩笑?!

    难道是这位陛下……设计了此事?

    赵葱的脑门淌下了一滴冷汗,眼神不自觉地瞥向马括。

    倘若果真是这位陛下设计了此事,那么,朱满将军,很有可能是被这马括……对!朱满将军勇武过人、且正值壮年,又岂是老迈的韩虎能够将其加害?倘若是二十几年前的韩虎倒是勉强凑合……唯有马括,朱满将军对这马括颇为信赖,自然不会提防此人恨下杀手……

    握紧了方才用来捅死康公韩虎的那柄利剑,赵葱的眼神死死盯着马括,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

    ……此子城府竟如此深沉,杀害朱满将军嫁祸韩虎不说,还哄骗我亲手杀了韩虎……

    咽了咽唾沫,赵葱满心紧张,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忖,倘若没有料错的话,韩王然与马括,事后必定会宣称是他赵葱手刃了康公韩虎,而这就意味着,除非他肯投靠眼前这位陛下,寻求后者的庇护,否则,他将受千万国人唾骂。

    再回想起方才韩王然称赞马括时那个口吻,赵葱越想越气:他娘的,你坑了老子,叫老子给你背黑锅,回头你却在陛下面前领功。

    越想越气,赵葱恨不得一剑捅死这马括。

    但他不敢。

    因为,明摆着韩王然与马括是一伙的,若他杀了马括,韩王然必定饶不了他,难道他还敢弑君不成?

    可是,就这么忍气吞声,赵葱又感觉自己憋屈地很。

    而就在这时,就听马括说道:“陛下,此番讨杀韩虎,赵葱将军功不可没,末将恳请陛下着赵葱将军统领武安军,接替朱满将军的职位!”

    韩王然当然有注意到赵葱那阴晴不定的面色,心中再次暗暗称赞马括的机智,闻言点头说道:“寡人正有此意,赵葱,你意下如何?”

    赵葱愣了愣,在深深看了一眼马括后,心中暗叹一声,单膝叩地,抱拳说道:“末将赵葱,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马括,又补充道:“至于执掌武安军之事,末将愧不敢当。……末将以为,马括将军年轻有为,又对陛下忠诚耿耿,武安守一职,非马括将军莫属。”

    也是,事已至此,就算猜到可能是马括杀害了朱满将军,他赵葱又能怎样呢?

    与其揭穿此事,闹得不可收场,倒不如烂在心底,假装不知,默认是韩虎杀害了朱满。

    至于推荐马括,他赵葱又不是傻子,明摆着马括已经是眼前这位陛下的心腹肱骨,何必要与他相争?

    不如退一步,反正这位陛下重新夺回权利,正是用人之际,应该不至于过河拆桥才对。

    想到这里,赵葱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因为他忽然觉得,虽然以往的靠山武安守朱满死了,但若能傍上眼前这位深藏不露的陛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识时务,怪不得朱满提拔这赵葱……

    听了赵葱的话,马括略显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赵葱。

    而此时,韩王然亦打量着赵葱暗暗点头。

    他知道,方才赵葱面色阴晴不定,可能是猜到了些什么,但此人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举荐马括,这份识时务,确实值得赞赏。

    ……虽不知此人能力如何,但此人既然有这份心智,想来能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眼下我正是用人之际,此人可以重用……

    想到这里,韩王然微笑着说道:“赵葱将军过谦了。……马括将军确实是我大韩的栋梁之才,但寡人有意让马括留在邯郸,至于武安那边嘛……赵葱将军乃是朱满将军的旧部,执掌武安军,想来更加顺当一些。”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就算赵葱明知道韩王然是在邀买他,此刻亦欢喜不已,连声说道:“承蒙陛下看重,末将受宠若惊。”

    一时间,三人的气氛变得十分融洽。

    “陛下,这韩虎为争权夺利,加害朱满将军,实在该死!但末将以为,城内恐怕还有韩虎的党羽,陛下不可掉以轻心……”已决定投靠韩王然的赵葱,当即开口说道。

    韩王然点点头,笑着说道:“赵葱将军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劳烦将军立刻前往武安调兵,马括,你则去接管城防,解除城内尉署的兵权。”

    马括、赵葱二人当然明白这道命令背后的深意,当即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城内,果真还有康公韩虎的余党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毕竟康公韩虎此番急着来邯郸夺权,就只带了孟蜚等两百余骑兵,纵使有后续的兵马,那些兵马暂时也并未赶到邯郸想来康公韩虎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杀害他,杀害他这位曾经挽救了国家的英雄。

    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即可。

    无论是城内是否还有康公韩虎的同党,亦或是武安守朱满究竟死在何人手中。

    半个时辰后,马括拉拢与他颇有交情的巡将颜聚,以王令吸纳了城内的一股股兵力,而赵葱则急忙出城回武安调集兵马。

    期间,似丞相申不骇、中尉卿张开地等朝廷公卿,亦陆续得知了宫门事变的结果。

    当得知武安守朱满被康公韩虎所杀,而康公韩虎又被朱满的部下赵葱所杀时,一个个目瞪口呆为了夺权而挑起这场事变的这两个人,竟然都死了?

    唯独丞相申不骇波澜不惊,在得知上谷守马奢的儿子马括,以韩王然的名义收编城内各个巡防、哨所的兵力时,这位老丞相苦笑着说道:“老夫空活数十年,半截入土之际,竟然看走了眼,果真是老眼昏花了呐!”

    感慨之余,他暗中派人中尉卿张开地,解除兵权,这使得马括毫无阻力地便收编了城内的兵力。

    待等傍晚时日,待赵葱率领武安军从武安城抵达邯郸时,这座王都,已全然在韩王然的掌控之下。

    次日,韩王然依旧如平日里那般来到庭院里,观赏着他那些蓄养的百鸟。

    在旁,那些伺候的内侍,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使得庭院内寂静无声,唯有听到百鸟的鸣叫。

    “同样的风景,不同的感受……呵。”

    轻笑一声,韩王然转头看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内侍,吩咐道:“你,过来。”

    听闻此言,那名内侍哆哆嗦嗦地走到韩王然面前,哭丧着脸强颜欢笑:“陛、陛下,有何吩咐?”

    韩王然上下打量了几眼那名内侍,只将后者瞧得面色发白。

    “你……是在畏惧寡人么?”

    那名内侍木纳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

    “为何?”韩王然目视着庭院那几棵树的树枝上所悬挂的鸟笼,哂笑道:“莫非是因为,你曾在背后诋毁寡人?”

    听闻此言,那名内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陛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哼!”

    韩王然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一身戎装的马括带着几名卫士来到了庭院,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名内侍后,抱拳对韩王然说道:“陛下,朝中公卿,皆已在宫殿内等候。”

    “唔。”

    韩王然点了点头,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那名内侍,迈步走向远处。

    他今日召见群臣,只为示威,或者说,宣告王权回归。

    而在此之后,在所难免地,他就得去解决侯韩武被魏军所擒这件事。

    ……魏公子润,哎,真不想与他打交道啊。

    回想起那位曾经一眼就看穿他韬光养晦之计的魏公子润,韩王然颇感头疼。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魏公子润还真是做到了当年彼此的秘密约定,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

    也就是说,轮到他还账了。

第106章:再接触【二合一】

    当日,韩王然与宫殿内召见满朝公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他作为韩王君王之后,这十几年来首次在侯韩武、康公韩虎、庄公韩庚皆为在场摄政的情况下召见群臣,也是首次真正意义上行使韩国君王的权力。

    “诸卿怎么都不言语?难道不认得寡人了么?”

    可能是见殿内的气氛过于凝重,韩王然微笑着打趣道。

    然而,殿内的公卿们却谁也没有将这句话当成是玩笑,这些论年龄足以作为韩王然父辈、祖父辈的臣子们,此刻齐刷刷地跪坐在殿内,低着头,竟不敢大声出气。

    这也难怪,毕竟在两日设计铲除武安守朱满与康公韩虎这件事中,这位曾一度被人轻视的年轻君王,终于露出了他深藏已久的獠牙,巧妙地令朱满与韩虎相互猜忌、相互仇视,甚至到后来兵戈相见,结果通通被这位陛下除掉。

    此时殿内,就只有寥寥几人面色自若,其中就有老丞相申不骇。

    真是不简单呐……

    跪坐在朝臣之列的首位,老丞相申不骇微睁一只眼睛,用余光打量着那位年轻的君王。

    他从未与这位年轻的君王交恶,甚至于,因为侯韩武常年叫韩王然深居简出的关系,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韩然几回,彼此自然不可能会产生什么矛盾。

    再加上,他申不骇也从未参合侯韩武与康公韩虎之间的争权夺利,他只是作为一名韩国的臣子,行使着臣子的职责。

    在这种情况下,申不骇并不认为韩王然夺回大权后,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或者威胁。

    毕竟韩王然又并非是篡位的贼子,他是名正言顺的韩君,只不过当初王权旁落,如今又将大权夺回来了而已,日后处理国事,他还是得需要像申不骇、张开地、侠累等公卿的辅佐。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这位年轻君王的隐忍,申不骇还真有些暗暗吃惊。

    要知道,韩王然与魏公子润年纪相仿,他在继承王位时只有十二、三岁,可即便如此,这位年轻的君王亦懂得何谓人心险恶,小小年纪便懂得韬光养晦,隐藏自己的才能,这一藏,就藏了整整十四年。

    这份隐忍,就算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怕是也难以忍受,可这位年轻的君王,却以常人不具备的忍受力,办到了这件事,让人叹为观止之余,亦对这位年轻的君王充满了忌惮与畏惧。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此刻殿内的公卿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他们曾几何时误会为平庸之才的这位君王,其实上,很有可能是一位足以媲美韩王简的雄主,这让他们既激动、又紧张。

    要知道,王的优秀与否,可以直接影响整个国家。

    记得近百年前时,魏国虽然不如现今那样强大,但也是可以与韩国一较高下的大国,直到魏国出现了一位昏君赵慷,在他在位的期间,魏国的国力不进反退,甚至于,因为贸然强行与他韩国动兵,而促成了魏韩上党惨败,从此魏国一蹶不振,沦落为中等国家。

    三川的阴戎,亦趁此机会窃夺了魏国的三川郡,可魏国却敢怒不敢言。

    然而到了魏王赵时期时,赵大刀阔斧地摒弃了其父王时期政策上的糟粕,励精图治,致力于发展国力,虽然在长达二十几年的时间内,魏国可出征的军队就只有驻军六营这仅仅八万人,但国力却被之前翻了几番。

    随后,魏国公子赵润出现,亦让人不可思议的战绩,横扫中原诸国,收复三川、打败楚国、攻克河西、河套,终于使魏国重新以强国,不,是以一流强国的面貌重新为世人所知。

    纵使魏国的崛起绝非仅仅依靠赵、赵润父子,但不能否认,确实是这对父子,将魏王赵慷时期败掉的家业重新收拾起来,用了整整三十几年的光阴,将一个曾经韩国随时有可能覆灭的弱国,发展为如今纠集五方势力都无法击败的庞然巨物。

    这就是王的作用!

    王贤明,则国家富强;王昏昧,则国家败落。

    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而如今,他们韩国,或许亦出现了一位可以继承韩王简衣钵的雄主,这让此刻满殿公卿激动不已。

    但同样的,他们也非常紧张,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曾在公开场合、或在私底下,褒贬这位年轻君主的不是,一想到这里,有不少公卿便仿佛锋芒在背,如坐针毡,好不难受。

    当然,也有面色自若,仿佛丝毫不为所动的人。

    除了老丞相申不骇外,还有中尉卿张开地、卫尉卿侠累等人,因为人数并不多,因此在此刻格外显眼,也使得韩王然对几个人留了意。

    “前两日发生于宫门处的变故,寡人以为诸卿想必也听说了……”

    坐在王位上,韩王然缓缓开口道。

    见此,满朝公卿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就算是老丞相申不骇,亦集中了几分注意力。

    此时,就听韩王然继续说道:“康公韩虎,寡人对其素来是敬重三分的,然而这老物,仗着自己曾有功于国家社稷,居然敢伏击行刺武安守朱满……”

    嘿……

    老丞相申不骇似笑非笑。

    要知道,前一阵子眼前这位陛下,还信誓旦旦地表示唯康公能够稳定局势,而今日,对康公韩虎的称呼却变成了老物(老东西),这再次证实了申不骇的猜测:当日韩王然附和他的提议,只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甚至申不骇觉得,搞不好,其实是这位陛下派人给康公韩虎送信,这才使得后者能提早抵达邯郸,让武安守朱满愈发紧张。

    而其余殿内的公卿们,虽然不如申不骇看得那么透彻,但有件事他们总归还是看得出来的:那就是,这位陛下设计了朱满与韩虎二人,否则,朱满、韩虎二人当真傻到这种地步,不惜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来为眼前这位陛下做嫁衣?

    当然,虽然心中清楚,但这个时候谁若是拆穿,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了,他们此刻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韩王然说完那句话后,齐声颂唱祖宗庇佑、国家之幸就足以。ps:吃瓜群众表示只要会喊666就行了。

    至于武安守朱满是否死于康公韩虎之手,亦或是康公韩虎是否意图胁迫眼前这位陛下,重要么?

    眼前这位陛下说是,那么事实就是如此!

    这不,待等韩王然说完那番话后,满朝公卿齐声颂唱:“真乃祖宗庇佑、国家之幸。”

    没有一个人会傻到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唱反调。

    见满殿的公卿皆很配合,韩王然心中很是满意。

    平心而论,他还真不介意这会儿有人跳出来质疑他,好让他行使一下君王的威势,来个杀鸡儆猴什么的,奈何满殿公卿皆是人精,谁也不想自己成为那只鸡。

    此后,韩王然雷厉风行地破格提拔了几人。

    比如,他提拔赵葱担任武安守,接替已故的朱满,又提拔颜聚出任校尉,暂时接管邯郸城内的兵力之所以说暂时,是因为韩王然为暴鸢留着职位,毕竟暴鸢亦是常年支持他的王党,因此邯郸守一职,非暴鸢莫属。

    除此之外,韩王然又提拔了一些将领,皆是马括、赵葱、颜聚三人举荐的将领,这些将领,几乎是将邯郸、武安两城有兵权的职位都占据了。

    但是朝中的官员,韩王然却并未升迁或者罢黜,很显然,这是他给老丞相申不骇留着面子。

    毕竟就算是在侯韩武、康公韩虎当年皆在邯郸的时候,国事政务这块,亦是申不骇的自留地他可以容忍韩虎、韩虎为了争权夺利将邯郸弄个乌烟瘴气,但决不允许二人介入内政事宜。

    若其中有一人触犯了底线,那么,申不骇就会偏向另外一人。

    长此以往,韩武、韩虎二人逐渐也接受了这个局面。

    至于今日,韩王然不动内政公卿这块,也算是卖申不骇一个面子,毕竟他还要重用这位老丞相。

    而申不骇,当然也看懂了背后的深意,在用眼神示意张开地、侠累等朝中的栋梁后,一票人纷纷拥护韩王然,顺着韩王然的话,众口一词地斥责康公韩虎的种种劣迹,总而言之,就是让韩王然下令赵葱处死韩虎这件事,变得名正言顺,无从褒贬。

    由于双方都很有默契,因此,除了那些曾在背地里抨击过韩王然的公卿仍战战兢兢外,其余似申不骇、张开地、侠累等朝中正直的官员,皆面色自若,仿佛武安守朱满、康公韩虎二人亡故一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散朝之后,韩王然带着方才亲自于殿门口值守的马括,一同回到了内殿。

    期间,马括笑着询问韩王然今日召见群臣的感受。

    虽然韩王然微微一笑,没有明说,但从他的表情中却不难看出,他很痛快,仿佛有种扬眉吐气般的痛快。

    回到内殿后,便有一名内侍过来启禀道:“陛下,今早王后曾派人来,说是记挂陛下。”

    听闻此言,韩王然轻哼一声,随即微微叹了口气。

    此时,那名内侍早已退下,马括见韩王然面带失意之色,遂疑惑问道:“陛下,怎么了?”

    韩王然摇了摇头,起初没有解释的兴趣,但在微微思忖了一下,他忽然说道:“王后并非心甘情愿嫁于寡人,这些年来,虽不能说对寡人有所亏欠,但也……谈不上亲近。”

    马括顿时恍然。

    这并不奇怪,曾几何时,宫内的内侍甚至敢斜睨韩王然,可今时今日,那些内侍还有这个胆子么?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韩王然问道:“马括,你说寡人,应该去见王后么?”

    “呃?”马括愣了愣,迟疑说道:“此陛下内事,末将不敢妄言。”

    “寡人允许你妄言。”韩王然闭着眼睛说道。

    见此,马括想了想,壮着胆子说道:“末将以为,陛下应当去见王后……”

    韩王然深深地看了一眼马括,忽然展颜说道:“寡人也这么想。”

    说罢,他拍了拍马括的臂膀,吩咐道:“既然如此,寡人便到后宫宽慰王后,你且替寡人将赵卓、韩晁二人请来,寡人有事嘱咐他们。”

    赵卓?韩晁?

    马括微微一愣,随即便猜到了几分,恭敬地抱拳而退。

    看着马括离去的背影,韩王然负背双手站在原地,闭着眼睛若有所思。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个中滋味,他在这十几年来,已尝过太多太多。

    在这些年来,有人欺他、有人谤他,就算是王后,本应该是他最亲近的女人,对他亦是欠缺亲近。

    而如今,他重夺大权,这些人又纷纷贴了上来。

    这时,一名内侍快步走过,在看到韩王然时,仿佛是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道:“陛、陛下。”

    这个人……

    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对方,韩王然随意点了点头,从那名内侍身边走过。

    见此,那名内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想来他根本不会想到,此刻已走向远处的韩王然,曾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一片冷漠。

    就仿佛,前两日看待康公韩虎时那样。

    事实上他认得那名内侍。

    当初,康公韩虎因为迁怒而夺走他手中鸟笼摔碎于地的时候,那名内侍就在旁边,事后,这次权将这件事作为笑料与宫内的内侍、宫女们谈笑,正巧被韩王然听到。

    当时那些人那鄙夷的语气,韩王然至今都没有忘却。

    ……还不是时候。

    深深吸了口气,韩王然攥了攥拳头,随即再次放松,调整着心情。

    以他今时今日的权势,想要杀掉那名内侍,包括另外那些曾在背后嚼舌根诋毁他的内侍以及宫女,此事易如反掌。

    包括朝中那些曾经得罪过他的公卿,韩王然今日想要他们死,也不是十分困难,只不过,目前的局势,不容他这般任性。

    毕竟眼下魏国咄咄相逼,他唯有联手国内的臣民,众人一心,才能抵御这次劫难,又岂能因为一时之快,让本来就对他存有疑虑、忌惮的臣子对他更为疏远呢?

    隐隐约约地,他感觉心口有些压抑。

    他停下脚步,站在走廊眺望天空。

    ……鸟笼之外,何尝没有一个更大的笼子呢?只是若不注意,不曾察觉罢了……

    微微叹了口气,韩王然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铲除了康公韩虎、重新夺回王权的兴奋与喜悦,于这一刻,消失殆尽。

    片刻后,韩王然从后宫安抚罢王后,返回了偏殿。

    而此时,马括也已经将赵卓、韩晁二人召到了偏殿,在此等候。

    不多时,瞧见韩王然从殿外走入,赵卓、韩晁二人连忙上前相迎,毕恭毕敬地行礼:“臣,拜见陛下。”

    韩王然微微点了点头,在示意赵卓、韩晁二人免礼后,说道:“赵卓、韩晁,此番寡人召见你二人,想必你二人也猜到几分了。”

    赵卓、韩晁对视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俩虽然在朝中担任中卿,有时也处理一部分内政之事,但更多时候则作为礼使造访别国,在目前的情况下,韩王然召见他俩,那么肯定是为了侯韩武这件事,叫他俩去说说魏公子润毕竟赵卓、韩晁二人已多次代表韩国拜访魏公子润,双方也算是熟面孔了。

    按理来说,这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

    虽说魏公子润有杀使节的恶名,但也不是什么使节都杀,被魏公子润所杀的,都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之辈,比如说齐国的士卿田鹄。

    反正赵卓、韩晁这些年来曾多次出访魏公子润,彼此都是客客气气的。

    因此,让赵卓、韩晁二人迟疑的关键并不在魏公子润,而在眼前这位年轻的韩君,究竟想要一个活的侯,还是要一个死的韩武?这才是关键!

    要知道,别看韩王然目前已掌控了王都,但倘若侯韩武活着返回邯郸,搞不好武安与武安的军队会立刻倒戈,叫韩王然眼下的权势化为泡影也说不定。

    毕竟相比较韩王然,侯韩武曾经才是真正意义上凌驾于国家之上的那个人。

    因此,赵卓、韩晁二人并不认为韩王然会是真心实意想救回侯韩武,可能多半只是装装样子,以绝悠悠之口罢了。

    而最尴尬的是,这件事他们还不好询问。

    但王命不可辞,最终,赵卓、韩晁二人还是接了命令,带着一队人踏上了前往巨鹿的旅程。

    与他俩随行的,还有马括,不过,马括的使命可与他们不同,他是奉了韩王然的命令,前往整顿巨鹿一带韩军兵马的。

    途中,马括遇到了他父亲上谷守马奢的副将许历,原来,马奢见儿子一去邯郸就没有了音讯,心下很是担心,遂派副将许历带领一千骑兵、两千步兵前来援护以防韩王然仓促间想要夺回权利时,手中兵力不足。

    不得不说,当从马括口中得知韩王然已夺回了大权时,副将许历惊地目瞪口呆。

    别说他,相信就算是马奢,恐怕也料想不到,韩王然在仅仅只有马括以及其寥寥几名亲兵相助的情况下,就除掉了武安守朱满与康公韩虎二人,夺回了权柄。

    “这简直……简直匪夷所思。”

    许历忍不住的惊叹。

    听到这惊叹,马括哈哈大笑,在朗笑之余,他心中亦很佩服韩王然的城府与手段。

    聊着聊着,许历便问起了马括此行的目的。

    只见马括从怀中取出韩王然的王令,笑着说道:“陛下令我父督慑渔阳、代郡、北燕、上谷四军……”

    这等同于是让上谷守马奢取代荡阴侯韩阳,代掌巨鹿一带的所有韩军。

    因此在听闻马括的话后,许历心中也是十分欢喜。

    既然邯郸已被韩王然控制,许历决定索性就返回巨鹿一带,顺便护送赵卓、韩晁两位使臣。

    待等到了渔阳军营一带后,马括便与赵卓、韩晁二人告辞,自去军营颁布韩王然的王令,而赵卓、韩晁二人,则带着使团,在许历亲自所率领的五百骑上谷骑兵的保护下,前往巨鹿。

    期间,赵卓、韩晁二人向许历询问了巨鹿一带的现况,从许历口中得知,他们韩军在侯韩武不慎被魏军所俘后,军队士气就低迷不振,虽然荡阴侯韩阳很努力地鼓舞士气,希望围困巨鹿,通过对魏军施压的方式,迫使魏军释放侯韩武。

    但很可惜,效果不佳。

    聊着聊着,他们便来到了巨鹿城。

    因为赵卓、韩晁二人的使团,高竖着韩、使字样的旗帜,因此,守城的商水军士卒也并没有为难他们,在勒令许历的五百骑退后两百丈后,便打开城门,将赵卓、韩晁这对使臣放入了城内,并立刻通禀太子赵润。

    在得知赵卓、韩晁二人到来后,赵弘润毫不意外,或者说,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等邯郸派人来与他交涉。

    “润殿下,我二人又来叨扰您了。”

    “哈哈哈,两位请坐。……来人啊,准备酒菜,为两位尊使接风。”

    由此彼此都是熟面孔,而且赵卓、韩晁二人皆知道这位魏公子的厉害,丝毫不敢摆谱,因此,双方的气氛十分融洽,着实不像是正在战争的敌对国。

    在邀请赵卓、韩晁二人入座后,赵弘润笑着说道:“早几日,本王就在此恭候两位了……我猜,这回肯定还是两位尊使。”

    尽管赵弘润的话说得很俏皮,但赵卓、韩晁二人因为种种原因,实在是笑不出来。

    在对视一眼后,韩晁拱手对赵弘润说道:“润殿下,今日我二人前来,乃是奉我国国君之命,恳请润殿下高抬贵手,释放侯……”

    赵弘润正端着茶喝着,闻言忽然一愣,抬起头来,表情怪异地问道:“国君?韩然?”

    赵卓、韩晁二人不明就里,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他二人的证实,赵弘润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只见他放下茶杯,喃喃说道:“这还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动作可真快啊!韩虎呢?被韩然宰了?”

    咦?

    赵卓、韩晁二人对视一眼,心下暗暗吃惊:这位魏公子,似乎知道些什么。

    点点头,赵卓低声说道:“康、康公韩虎,为争权夺利而残害忠良,被我国国君着人擒杀。”“这可真是……”

    摸了摸下巴,赵弘润饶有兴致地说道:“本王起初还以为你二人是受韩虎、韩庚等人所派,不曾想竟是韩然……嘿,这样的话,那本王就要换一套说辞了。”

    说罢,他将手肘支撑在案几上,双手手掌向前平摊,笑嘻嘻地问道:“本王手中,可能有一个活的侯,也可能有一个死的韩武,却不知贵国想迎回的,究竟是活侯,还是死韩武呢?”

    听闻此言,赵卓与韩晁对视一眼,欲哭无泪。

    别、别问我俩啊,我俩也不知啊!

第107章:两王相会【二合一】

    “唔?”

    见赵卓、韩晁二人表情尴尬缄口不语,赵弘润笑着调侃道:“怎么?来时你家国君不曾交代过?”

    这种事……

    赵卓、韩晁二人苦笑连连,他二人心想,似这种事,他们那位年轻而城府极深的国君,又岂会向他们透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见此,赵弘润又笑着调侃道:“身为臣子,连自家君主的心思都揣摩不透么?……那你们来干什么?”

    赵卓、韩晁二人无言以对,事实上他们也有些迷糊,他们究竟来做什么呢?

    看在与这两位韩国礼使多次照面,赵弘润也并未使他们为难,在开了几句玩笑后,便吩咐士卒送上酒菜。

    酒席宴间,赵弘润旁敲侧击地向赵卓、韩晁二人询问了韩王然夺回王权的经过,毕竟对于那位年纪相反的韩国君主,他还是颇感兴趣的。

    按理来说,似这种国内大事,自然不好随意透露,但鉴于开口询问的乃是魏公子润,赵卓与韩晁二人在思忖了一下后,还是挑拣大致经过,告诉了赵弘润。

    尤其是韩晁,他将他所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弘润,让赵卓颇感惊讶。

    这也难怪,毕竟当年赵润攻破邯郸后,韩晁本欲以求死的方式保全家人,没想到赵弘润对他很是宽容,不曾对他或者对他的家眷有何冒犯,这份恩情,韩晁铭记于心。

    因此,只要不是他韩国的机密之事,他并不介意向这位魏国的公子透露。

    “嚯?”

    在听了韩晁的讲述后,赵弘润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你是说,韩然在只有马括以及寥寥几名亲兵的帮衬下,巧妙地设计了武安守朱满与康公韩虎二人的争执,坐收渔翁之利……”

    “正是。”韩晁点头说道。

    “哼嗯。”赵弘润轻笑一声,半响后,忽然岔开话题招呼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见赵弘润结束了这个话题,赵卓、韩晁也不在意,争相与这位魏国公子劝酒,一时间宾主其乐融洽。

    酒席筵后,赵弘润召来宗卫穆青,吩咐其带着赵卓、韩晁二人到城守府的厢房歇息,而他自己,则回到书房,细细回忆韩晁所讲述的,韩王然夺回大权的经过。

    “侥幸么?”他喃喃自语着,随即,他摇了摇头。

    他并不认为韩王然此番成功夺回王权乃是侥幸。

    不可否认,韩王然此次夺权成功,其关键在于武安守朱满与康公韩虎皆未将其放在心上,可反过来说,这难道不算是韩王然的能耐么?

    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十余年,终于等到今日的时机,这份隐忍,实在是叫人感到头皮发麻。

    试问这人生,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余年?

    至少,赵弘润自忖他自己是忍受不住的他的性格导致他会选择激进但有些冒险的计策。

    “殿下。”侍妾赵雀,将一杯茶端到了赵弘润面前。

    赵弘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说道:“雀儿,我忽然想将韩武放回去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咦?”赵雀愣了愣,虽然她并不擅长这类事,但这些日子跟在赵弘润身边,耳濡目染也听到了许多此间之事,因此倒也能跟赵弘润对上话:“殿下是觉得,韩王然对我大魏的威胁更大?”

    “唔。”

    赵弘润徐徐点了点头,捧着茶盏坐在桌旁沉思。

    见此,赵雀亦不敢打搅,静静地坐在旁边,免得自己打搅到这位殿下思考国家大事。

    而与此同时,在渔阳军的军营里,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只见马括到了营寨后,出示了韩王然的亲笔诏令,召集渔阳守秦开、代郡守司马尚、北燕守乐弈、荡阴侯韩阳以及他父亲上谷守马奢等人,宣布了邯郸的变况。

    在听了马括的讲述后,秦开、司马尚、乐弈、韩阳、马奢等人皆瞠目结舌。

    武安守朱满死了?

    康公韩虎也死了?

    他们那位素来不受重视的年轻君主,竟重新掌控了王权?

    面对着这让人惊骇的消息,就连北燕守乐弈,亦被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荡阴侯韩阳,更是惊地双目睁大,一脸难以置信。

    “我堂叔他……他死了?”

    听闻此言,马括看了一眼荡阴侯韩阳,用平静的口吻说道:“韩阳大人,你的堂叔康公,想趁侯不在之际,争抢权力,杀害武安守朱满将军,已被大王着赵葱将军处死……”

    说到这里,他摊开了那份诏令,继续说道:“今日我前来,是奉了大王之命。……大王有令,在救回侯之前,此间诸军,由上谷守马奢大人节制……”

    听了这话,帐内诸将纷纷看向荡阴侯韩阳,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上谷守马奢。

    要知道,荡阴侯韩阳暂代这路军队主帅之职,乃是侯韩武在被魏将伍忌俘虏时亲口任命的,可如今,重新夺回权力的韩王然,却有意让上谷守马奢代掌军队,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玄机?

    “括儿!”

    上谷守马奢沉着脸轻声喝道。

    仿佛是猜到了父亲的心中想法,马括摊摊手说道:“父亲,这是大王的意思。”

    听闻此言,上谷守马奢哑口无言。

    而此时,只见马括转头看向荡阴侯韩阳,歉意地说道:“至于韩阳大人,虽说康公的不当举措应该与君侯大人无关,但,终究康公乃是您的堂叔,大王希望韩阳大人暂时交割手中兵权,待朝廷彻查此事,确认君侯与此事无关……”

    话音刚落,马括身后走出来几名士卒,这些士卒,皆是来自邯郸的卫士。

    见此,帐内诸将面色微变:这明摆着是要罢黜荡阴侯韩阳,扶上谷守马奢上位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间,荡阴侯韩阳笑了起来,随即,他回过头,神色冷淡地看着上谷守马奢,满带讽刺地淡然说道:“马奢大人,恭喜。”

    “荡阴侯你……”上谷守马奢面色微变,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见荡阴侯韩阳怅然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我乃康公之侄,侯遭擒当日,我本应该向叔父通风报信,但我并没有……因为我认定,唯有侯才能带领我大韩跨过这个劫难,再者,国难当头,我等当齐心合力。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值此危机关头,居然还有人惦记着内斗,而这个人,竟然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说到这里,他再次看向上谷守马奢,冷冷说道:“马奢大人,我韩阳,看错你了。”

    “韩阳大人……”上谷守马奢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说此番帮韩王然重夺大权,是他儿子马括所为,但不能否认,他马奢确实有这个心思,否则也不会在侯韩武被魏军所擒后,派儿子向韩王然通风报信。

    因此,对于荡阴侯韩阳的指责,马奢无从辩解。

    而此时,荡阴侯韩阳已转头面向马括,哂笑道:“韩阳,愿意卸下职位,交出兵权……呵,我若不肯,想必就会成为举国唾骂的乱臣贼子了吧?”说到这里,他忽然面色一正,正色问道:“我韩阳眼下只关心一点,大王欲如何解决侯这件事?究竟是欲迎回侯,还是说……”

    他并没有说下去,但相信帐内诸将都能听懂他的意思。

    面对着荡阴侯韩阳的询问,马括正色说道:“大王已派遣赵卓、韩晁两位士卿出使魏公子润,与其交涉此事。”

    “但愿如此。”荡阴侯韩阳哂笑一声,随即径直离开了帅帐。

    而此时,马括转头看向秦开,歉意说道:“秦开将军,大王亦命你暂时交割兵权,抱歉了。”

    渔阳守秦开亦哂笑一声,随即抱拳说道:“秦开,谨遵王令。”

    康公韩虎的死,让他始料未及,但是对于马括的话,他倒是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是受康公韩虎提携的将领,如今康公韩虎既然被打成趁国难而谋私的大恶,那么,他秦开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革除职位,交出兵权,这是必然的事。

    只是……

    秦开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上谷守马奢,虽然并未开口说些什么,但眼眸间却闪过几分不喜。

    荡阴侯韩阳、渔阳守秦开,这二人前后离开帅帐,被马括此番带来的邯郸卫士看押起来,以至于帐内,就只剩下北燕守乐弈、代郡守司马尚以及上谷守马奢三人。

    在相识一眼后,乐弈与司马尚亦离开了。

    看着这些在前一阵子患难与共的同僚,今时今日看待自己的眼神,上谷守马奢心中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荡阴侯韩阳在离开前那一番话,深深刺痛了他。

    然而此时,马括却兴奋地来到父亲身前,拱手抱拳,笑着说了几句。

    由于情绪起伏极大,马奢甚至都没有注意儿子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曾经团结一致围困魏公子润的几支军队,至此变得支离破碎,不复成为魏军的威胁。

    对此,他恨不得将儿子马括痛骂一番,可是,马括终归是协助魏王然夺回了权力,做成了他马奢,还有李睦、暴鸢等人始终没有办到的事,这让马奢无从斥责。

    因此,怀着纠结的心情,马奢在深深看了一眼儿子后,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马括转头询问父亲的副将许历道:“许历,父亲这是怎么了?”

    许历勉强笑了一声。

    在他看来,韩王然任命马奢为此间主帅,这可能是为了表彰马奢以往对于王室的忠诚,亦或是为了表彰马括此次的功劳,但反过来说,却也好比是将马奢架上了火炉。

    尤其是荡阴侯韩阳离开前那一番话,就连许历听了都感觉刺耳,更何况是作为当事人的马奢。

    次日,赵卓、韩晁二人再次求见魏公子赵润,为侯韩武这件事而展开交涉。

    说实话,若非是实在闲着没事,赵弘润真没闲工夫搭理他们这二人连韩王然究竟要活的韩武还是死的韩武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多说的?

    “……这事,本王昨日不是就说过了么?你们得先告诉本王,欲迎回的究竟是活侯、还是死韩武,这样本王才好报价呀。”

    面对着赵卓、韩晁二人,赵弘润无能为力地摊了摊手。

    若有可能的话,赵卓、韩晁实在不想听赵弘润这些有点诛心的话,但奈何王命在身,却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恕我二人实在不明白润殿下的话,我大韩当然……当然欲迎回活的,呃……安然无恙的侯。”

    赵弘润一脸好笑地看着这二人在这装疯卖傻,戏虐地说道:“哦?可别猜错了你家君主的心思,否则麻烦会很大哟……”

    赵卓、韩晁对视一眼,连忙求饶道:“润殿下,您就别戏弄我二人了,这么大的事,我俩何德何能,敢擅做主张?请您爽快些将条件告诉我俩,我俩回去向大王复命……”

    说到这里,这二人索性站起身来,朝着赵弘润拱手行了一记大礼。

    正所谓举拳难打笑脸人,这赵卓、韩晁二人,本就与赵弘润熟络,况且以往相处地也不错,因此,此刻他俩行此大礼,赵弘润还真不好再为难他们。

    于是,赵弘润摆摆手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本王就是与两位开个玩笑而已。这样吧,你俩回去转告韩然,就说……等会。”在顿了顿后,他忽然改变了主意,笑着说道:“这样吧,你二人也不必返回邯郸了,派人传个信即可,告诉韩然,若他有心与本王谈谈,便到这巨鹿来……”

    ……

    赵卓与韩晁对视一眼,心下有些诧然。

    因为在他们眼中,眼前这位魏公子润表现地十分奇怪,就仿佛与他们家君主相识已久,甚至于,私底下有什么协议。

    不会吧?

    赵卓、韩晁二人看了一眼赵弘润,心下暗暗嘀咕。

    事后,赵卓、韩晁二人商议了一下,由韩晁留在巨鹿,继续旁敲侧击试探魏公子润对释放侯韩武一事的心理价位,而赵卓则星夜兼程返回邯郸,向韩王然禀告此事。

    在经过了三日的跋涉后,赵卓风风火火地回到了邯郸,将赵弘润的意见告诉了韩王然。

    “爱卿是说,魏公子润想要见见寡人?”

    在听了赵卓的话后,韩王然脸上并无惊惧之色,这份镇定,让赵卓暗暗惊讶。

    “是……”

    赵卓点了点头,随即硬着头皮说道:“他说,唯有在得知大王的真心实意后,他才好开口要价。那个……什么活侯、死韩武什么的……”

    后半句话,他说得很含糊,但显然韩王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句活侯、死韩武。

    在微微思忖了一下后,韩王然点头说道:“罢了,既然如此,寡人就去见见那赵润。”

    事后,韩王然召见武安军主将赵葱,命其率领一支军队,保护他前往巨鹿。

    三月末,韩王然在韩将赵葱率领武安军的保护下,从邯郸前往巨鹿一带。

    他率先来到了渔阳军的军营,召见诸将。

    此时,渔阳守秦开已交出了兵权,整支渔阳军受到上谷守马奢的节制确切地说,是秦开安抚了他麾下的旧部,让这些旧部听从马奢的命令。

    不过,听闻韩王然亲自来到前线,纵使已被暂时卸除职位的秦开,亦抱持好奇之心,站在迎接的队伍中。

    在千军万马恭候之下,韩王然的队伍缓缓来到军营。

    作为此间诸路韩军目前的统帅,上谷守马奢领着秦开、司马尚、乐弈、马括等人,一同恭迎这位他韩国君王的到来。

    不得不说,诸将心中都很好奇,想亲眼见见这位了不得的君王。

    “恭迎大王。”

    在许多兵将的恭迎声中,身穿裘袍的韩王然施施然步下王驾,紧走几步,率先将面前叩跪于地的马奢扶了起来,发自内心地说道:“马奢大人,寡人以往让您操心了。”

    这番话,确实是出自韩王然的真心,毕竟在以往,只有雁门守李睦、上谷守马奢、以及暴鸢等寥寥几人是一心对他、或者说为王室着想,但遗憾的是,韩王然以往为了不引起韩武、韩虎、韩庚等人的怀疑,只能一次次让这几位忠诚之士失望。

    对此,韩王然心中亦过意不去。

    被韩王然亲自扶起,马奢心中倍感激动。

    因为他终于明白过来,以往种种不堪的表现,只是这位君王为使韩武、韩虎、韩庚等权臣放松警惕而为之,并非是真的昏庸无能。

    不过一想到韩武,马奢难免就想到了荡阴侯韩阳被关押前的那一番话,心中仍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荡阴侯韩阳作为康公韩虎的侄子,但此次为了顾全大局,并未向韩虎通风保密,反而他马奢,却做出了影响大局的事虽然说这个举动,使韩王然趁机夺回了失去的王权,达成了他们王党的夙愿。

    想了想,马奢抱拳恳请道:“大王,据小儿所言,康公此番在邯郸做出了不当举措,但末将认为,此事并不关荡阴侯韩阳之事,韩阳大人对国家忠诚不二,末将以为,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大王不妨摒弃先嫌,启用韩阳大人……”

    顿了顿,马奢又补充道:“同理,还有秦开将军,韩阳大人也好,秦开将军也罢,皆是我大韩的忠臣,末将以为,陛下需要这些忠臣辅佐。”

    听了马奢的话,韩王然不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马奢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开口为韩阳、秦开二人求情。

    韩王然哪里知道,这两日,马奢被荡阴侯韩阳当日那一番话说得心中忧郁,再加上秦开、司马尚、乐弈等人也对他有所误会,渐渐疏远了他,这使得马奢更为纠结明明他并无私心,但由于他确实是得到了好处,因此难免有人对他有所误会。

    那些因为误会而导致的别样目光,让马奢倍感煎熬。

    面对着马奢的恳请,韩王然微微思忖了一下,笑着说道:“马奢大人不必着急,寡人亦相信,韩阳与秦开,乃是忠于国家的将臣,此番只是受到牵连罢了……”说到这里,他目视着叩地于面前的秦开、乐弈、司马尚几人,笑着问道:“哪位是秦开将军?”

    听闻此言,秦开抱拳回道:“秦开拜见大王。”

    在众目睽睽之下,韩王然走到秦开面前,伸手将其扶起,和颜悦色地宽慰道:“秦开将军,虽然将军乃是韩虎提拔的将领,但寡人相信将军乃是一心为国,将军十几年如一日镇守渔阳,对我大韩抵御东胡,功不可没,这份功绩,寡人绝不会忘却。只是……韩虎倒行逆施,此番更是不惜杀害忠良,欲窃取国家,此事影响太大,朝廷不能不引起重视……至于暂时革除将军的职务,说到底只是例行公事,待过些时日,风声过去之后,将军依旧会官复原职。”说到这里,他笑着说道:“似将军这等对国家、对王室忠心耿耿的豪将,寡人又不昏昧,岂会弃用之?”

    “大王谬赞,秦开愧不敢当。”秦开连忙逊谢,心中的几分怨气当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得不说,韩王然这一番夹杂着褒奖的话,让秦开很是受用。

    若非康公之死暂时还像一根刺那样卡在他咽喉,相信秦开多半会立刻向这位年轻的君王表明效忠之心。

    此后,韩王然又逐一扶起乐弈、司马尚等诸将,逐个褒奖了一番,让乐弈、司马尚等将领暗暗惊讶,惊讶于这位年轻君王的亲和力着实不简单,这不,三言两语,就说得他们心中欢喜,对这位陛下充满了好感。

    回到军营后,韩王然下令撤销了对荡阴侯韩阳的监禁,说了一番与秦开类似的话。

    但是,韩阳倒是并未因此对韩王然感恩戴德,从始至终面无表情,不过倒也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当日,韩王然派人前往巨鹿城,转告赵弘润他已至巨鹿的消息。

    得知此事后,赵弘润笑谓身边诸将道:“这韩然,倒是好胆气!”

    说罢,他回覆使节,约韩王然于次日,在巨鹿城外的一座土坡相见。

    次日巳时,赵弘润带着侍妾赵雀与几名宗卫,在猛将伍忌亲自率领一队魏卒的保护下,来到了约定的那处土坡;而另外一边,韩王然亦领着马奢、秦开、司马尚、乐弈、马括以及荡阴侯韩阳,抵达了土坡。

    这是赵润与韩然时隔六年的再次相见。

    与那时相比,这次相见,才是名副其实的,两王相会!

第108章:两王相会(二)【二合一】

    “哈哈,今日得见诸位,真乃三生有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缓缓走上那处土坡,赵弘润笑呵呵地朝着对面的韩王然以及其身后诸韩国将领拱手招呼道。

    那就是……魏公子润!

    除了韩王然外,似上谷守马奢、渔阳守秦开、北燕守乐弈、代郡守司马尚,以及荡阴侯韩阳、马括等将领们,皆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甚至于,眼眸中隐隐有些忌惮。

    他们暗自打量着眼前那位魏公子。

    在他们眼中的魏公子润,头戴墨玉玉冠、身穿绫罗锦袍,发带微飘、风流倜傥,仿佛一副外出踏青的富家公子打扮,甚至于,这家伙居然还带着一名相貌极其美丽动人的女子。

    ……他就是这十余年来横扫中原的魏公子润?个子并不高嘛,居然还带着一名侍女……不过这名女子可真是美艳啊……

    马括表情古怪地暗暗想道。

    在他眼中,对面那位魏公子润的个子并不高,除了比其身边那名华服女子稍稍高那么一些外,大概是对面那些魏人中最矮的一个,但不知为何,这并不高大的身躯,却给马括带来了莫大的压力,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说,事实上在对面的队伍中,足以让韩方忌惮的人物并不少。

    比如说伍忌,此人大概是此地双方将领中武力最出众的一人,倘若是换做在其他时候,似伍忌这般抱着剑鞘站在那里,相信必定能给韩王然这边的人造成巨大的压力,毕竟这是一位生擒过前代郡守剧辛,又生擒了侯韩武的魏国将领。

    但奇怪的是,似这般绝世猛将,此刻站在那个子并不高、看起来也并未太出众的魏公子润身边,韩方这边的诸人,竟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位猛将的威胁,满脑子都是那位享誉天下的魏公子润。

    伍忌尚且如此,更何况翟璜、南门迟、项离、冉滕、张鸣、徐炯这些商水军的骁将们,这些商水军的将领,仿佛都被魏公子润那不可思议的气场给遮盖了。

    “公子过谦了。”

    韩王然亦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得见公子,才是我等三生有幸。”

    赵弘润深深看了一眼韩王然,似笑非笑地说道:“韩王,恭喜重执大权。……不感谢一下本王么?”

    听闻此言,韩王然打了一个哈哈,也未接赵弘润的话,顺势介绍起他身后的诸将来。

    这小子……

    赵弘润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亦耐着性子,将身后的诸将都介绍了一番。

    待等双方将领彼此打过招呼后,韩王然手指土坡上的那一顶帐篷,笑着说道:“赵润公子,寡人已在帐内备好酒菜,不如你我入帐再叙?”

    “呵,好。”赵弘润点点头。

    见此,韩王然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诸将,正色说道:“诸位将军且在此等候寡人。”

    看了一眼韩王然,赵弘润轻轻拍了拍侍妾赵雀的手背,轻声说道:“乖,在此等我。”说罢,他对伍忌、翟璜等人同样吩咐了一句。

    于是乎,双方将领皆在帐外等候,唯独赵弘润与韩王然一同迈步走向那顶帐篷。

    此时在帐内,空无一人,唯独有一张案几、两个褥垫,以及案几上的酒菜。

    相视一眼,赵弘润与韩王然分别坐在那张案几的两侧,对面而坐。

    待彼此坐定之后,韩王然提起案几上的酒壶,亲手为赵弘润斟了一杯酒,口中轻笑着说道:“上回得见公子,怕是有些年头了吧?”

    赵弘润端起酒盏,微笑着说道:“六年了,六年前的八月初三,本王与你,曾在邯郸见过一面。”

    咦?

    韩王然微微吃了一惊,心中暗暗说道:六年前的事,这赵润竟然还记得如此清楚,甚至于连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想起了某个谣传,用惊叹的口吻说道:“相传润公子能过目不忘、走马观碑,今日得见,实在是让寡人叹服不已……不曾想,天下竟有似公子这等惊世之才。”

    “哪里哪里。”赵弘润笑了笑,随即似有深意地说道:“这不算什么,相比之下……韩王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雌伏近十年就为一朝夺回王权,这更叫本王……钦佩万分。”

    韩王然闻言笑了笑,说道:“这确实要感谢公子的暗助。”

    “感谢?”赵弘润哂笑一声,随即眼眸中闪过几丝精光,压低声音说道:“这种客套就免了吧,如果你真要感谢我,那就拿出点实际来。”

    “实际?”韩王然故作不知地眨了眨眼睛。

    见此,赵弘润不悦说道:“韩然,少给本王装蒜,本王替你创造了夺回大权的时机,难道,就这么揭过了?”

    “话虽如此,但寡人却是靠自己夺回了大权,就算没有公子的相助,也只不过是再等几年而已。”目视着赵弘润,韩王然微笑着说道:“寡人等了十四年,又岂在意再等几年?”

    听闻此言,赵弘润皱了皱眉,冷笑着说道:“这么说,你是存心要抵赖了?嘿,别忘了,韩武还在我手上,若我此刻将他放了,想必你会有很大的麻烦吧?”

    “不会的。”韩王然摇了摇头。

    “什么?”赵弘润皱了皱眉。

    只见韩王然注视着赵弘润,正色说道:“我是说,你并不会将韩武白白放回,这样于你、于魏国,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未见得。”赵弘润似笑非笑地说道:“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赵润也并非时时刻刻都计较利益二字,事实上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那些惹恼我的人添堵……如果你让我不痛快,那我就要让你更加不痛快,损人不利己,说的就是我赵润。”

    “……”韩王然张了张嘴,半响后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哈哈哈,不曾想,享誉天下的魏公子润,竟然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在思忖了一下后说道:“这样,你我彼此退一步可好?”

    “怎么说?”赵弘润问道。

    只见韩王然正色说道:“上回你我两国交战后签订的协议,寡人愿意继续遵守,每年继续向贵国缴纳赔款,至于此次的交战……就到此为止,以平局收场,如何?”

    “你莫非在逗我笑?”

    赵弘润冷哼一声,不屑说道:“你真觉得这场战争,你韩国还能以平局收场?痴人做梦!只需一年,本王就能灭了你韩国!”

    听闻此言,韩王然面不改色,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赌你办不到!……公子亦是沙场名宿,自然懂得,进兵百里,则后勤输运的压力增添几分,我观魏国,若动用十分力攻下邯郸郡南,那么,就需要二十分的力来攻打邯郸郡北,继而,渔阳、代郡、北燕……我赌公子,最起码需要五年,甚至十年,才能覆灭我大韩!而这期间,贵国的策略还不能出现半点疏漏。”

    ……

    赵弘润抿着酒水不说话。

    确实,韩国的纵深不下于楚国,纵使魏国的军队有能力打败韩**队,但后勤跟不上也是白搭。

    赵弘润粗略估算了一下,发现还正如韩王然所言,若他魏国这回铁了心要覆灭韩国,那么,可能需要整整五年的工夫,才能打下韩国全境。

    当然,这是在韩国内的军民普遍反抗激烈的情况下。

    “再说我方才所提的平局……事实上我并未信口开河。”

    注视着赵弘润,韩王然正色说道:“魏国是虎,我大韩也是虎,两虎相争,必然一死一伤。再看中原东部,楚国是虎,而齐、鲁、越、宋皆为羔羊,楚打诸国,如猛虎如羊群。若公子执意要与韩国继续战争,那么终有一日,待等我大韩被贵国覆灭时,公子会发现,楚国在吞并了齐、鲁两国后,已悄然壮大到令贵国无法抗衡的地步,到时候,贵国无力抗拒楚国,不幸被楚国吞并,步上我大韩的后尘,这……不是平局又是什么?至少在寡人看来,魏国也并未笑到最后。”

    “……”

    赵弘润微微吐了口气,若有所思。

    见赵弘润仿佛有些意动,韩王然趁热打铁说道:“是故,我劝公子见好就好。……我大韩已无实力与贵国争雄,愿尊贵国为霸主,公子不妨提此间之兵,顺势攻取齐鲁,既可震慑齐国,令齐国不敢挑衅贵国的威势,亦能变相遏制楚国……这才是万全之策!”

    这小子……

    赵弘润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王然。

    舔了舔嘴唇,赵弘润似笑非笑地说道:“韩然,本王怎么觉得,你是专程跑来挑衅的?”

    “不不不。”韩王然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公子误会了,寡人以往在国内,亦无甚亲近之人,此番夺回大权,亦无人能分享喜悦,忽得知公子欲见寡人,故而与公子分享一下喜悦……”

    赵弘润歪着脑袋看了韩王然半响,点点头说道:“果然是挑衅。”

    说到这里,他用左手撩起右手半边袖子,随即,他忽然动作一顿,看着韩王然问道:“喂,你,学过武么?”

    韩王然微微一愣,眼神在赵弘润撩起的半边袖子上一扫,微微一笑,说道:“以往空闲时,倒是练过一段日子,大概有那么一两年的日子吧。”

    “哦哦……那算了。”

    赵弘润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将撩起的袖子又拂了下来。

    随即,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愤慨地说道:“你敢诓我?你这厮以往空闲时,不都在逗鸟么?”

    韩王然哈哈一笑。

    此时,就见赵弘润端正了神色,正色说道:“再怎么说,齐国目前与你韩国也是一个阵营的同盟,你转头就把齐国给卖了,还教唆我去遏制楚国,企图离间魏楚两国的关系,韩然啊韩然,你真以为凭你这么几句话,本王就会如你所愿,终止这场战争?”摇了摇头,他淡淡说道:“明知无力再抗拒我大魏的军队,又不想战败而受到制裁,故而编出这么些说辞来,还真是难为你了。”

    说到这里,他目视着韩王然,正色说道:“然而,这场战争是否要结束,这并不是你韩然能说了算的。纵使楚国此番吞并了齐鲁两国,得到了齐国的财力、鲁国的技术,只要本王在这世上一日,楚国就一日别想能取代我大魏。”

    ……

    听着这霸气的话,韩王然心中微颤,摇摇头说道:“并非是对贵国指手画脚,而是对贵国的建议。我大韩已败,再打下去,无非就是两败俱伤……”

    “但就这么三言两语,就想将本王打发……”

    “我将邯郸给你!”

    “什么?”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赵弘润顿时就愣住了。

    此时,就见韩王然正色说道:“我愿将邯郸,包括邯郸以南的所有土地,割让给魏国,只希望这场仗,到此为止。”

    “……”赵弘润深深看了一眼韩王然,眯着眼睛说道:“将王都拱手相让,看来,你怕是不安好心啊。”

    韩王然微微一笑,说道:“公子不是要好处么?邯郸乃我大韩的王都,富饶之城,我愿意交割给贵国,换取我义兄侯韩武的性命,莫非公子却不敢收?”

    “粗劣的激将法……”

    赵弘润撇了撇嘴,说道:“你要效仿楚王?……呵,有意思,好,你敢给,我就敢拿!”

    韩王然微微一笑,看向赵弘润的目光中,隐隐闪过几丝复杂。

    他喃喃说道:“不知为何,你我明明只见过两面,却仿佛有种相识多年的挚友的感觉……”

    “挚友?”

    赵弘润愣了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韩王然。

    不得不说,其实早在很多年前,当赵弘润得知韩国的君主韩然年纪与他相仿时,就对这个韩然产生了几许兴趣。

    随后,再等他攻破邯郸,察觉到韩然这位年轻且大权旁落的君王,事实上并非如外界若传闻的那样平庸无能,而是一直在韬光养晦时,他对韩然的兴趣就更浓了。

    于是,在当年与韩国签署战后协议的时候,他才会提出要求,与韩王然当面签署,目的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个韩然。

    这也难怪,毕竟魏韩两国实力相差无几,然而作为这两国的君王(储君),他俩年纪却颇为相近,这就难免让赵弘润对韩然产生了几分好奇。

    事实上韩然亦是如此,在当初亲眼见过赵弘润后,他亦对这位魏国的公子产生了好奇之心,之后一直关注着赵弘润。

    而今日一见如故,也可能是因此二人年纪相仿,却都要肩负起一个国家,这种相似的处境,让他们对彼此产生了异样的情谊。

    “我很羡慕你……”

    看着赵弘润,韩王然说道:“你十四岁时,就有展现本领的机会,而我,却要在韩武、韩虎、韩庚几人的监视下,如履薄冰般苟生,终日战战兢兢……”

    “但你今日扬眉吐气了,不是么?”赵弘润笑着说道。

    韩王然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纵使你今时今日,我亦不敢有半点松懈……这都要拜你所赐。”

    “喂喂,这么说就过分了。”赵弘润撇嘴说道:“那个韩虎,上回是被我大魏击败,故而失去了权柄,此番,侯韩武,也是我大魏的将军将其生擒,才使你有机会夺回大权……当年你如鲠在喉的三个权臣,我替你扳倒了一个,除掉了一个,你今日能重夺大权,我最起码有六成的功劳……”

    韩王然哂笑着摇摇头,说道:“话虽如此,但你驻军在此,威胁我大韩腹地,却是让我寝食难安。……你知道么,就因为你,当初欺我、谤我的那些人,我至今都不敢动他们,唯恐引起臣民的惶恐,被你魏军趁虚而入……”

    “哦?”赵弘润颇为意外地问道:“你竟然能忍得住?哼嗯,那你比我厉害……”

    “怎么说?”韩王然好奇问道。

    只见赵弘润摸了摸下巴,恶意满满地说道:“反正我是忍不住的,我向来只遵守一个原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韩王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惊讶问道:“此乃暴君行径!……似你这般,如何服众?”

    “为何不能服众?”

    赵弘润斜睨了韩王然一眼,淡淡说道:“顺从我的人,给予其厚待,忤逆我的人,给予其制裁!……只要赏罚分明,那些人为何与我为敌?”

    说到这里,赵弘润看了一眼韩王然,哂笑道:“看来,你重夺大权后,也并不痛快。”

    “你怎么知道?”韩王然愣了愣,随即苦笑说道:“外患重重、内患亦重重,我岂敢似你这般……肆无忌惮。”

    赵弘润闻言调侃道:“似你这般瞻前顾后,终日忧心重重,怕是不能长寿……人嘛,就应当该放肆就放肆,你压抑了十四年,如今大权在握,却不敢报复那些欺你、谤你的人以宣泄心中的怨气,长此以往,怕是要短寿哟。”

    “你在咒我?”

    韩王然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赵弘润,好奇问道:“那你呢?”

    “我向来是该放纵就放纵……”

    “呵,难怪,就算是在这等严峻关键的战事中,你身边亦带着一名美妇人……”韩王然带着几分羡慕、几分鄙夷说道。

    “喂,这可不完全是我……算了,跟你说这个干嘛。”

    “说来听听嘛。”

    不知什么时候,帐内这两位的谈话,已经偏离了原来的主题。

    而此时在帐外,在这座土坡下,马奢、秦开、乐弈、司马尚等韩国将领,以及伍忌、翟璜、南门迟等魏国将领,一边神情紧张地关注着彼此,一边各自负责着土坡周围的安全。

    “谈了这么久,怕是争论地很激烈啊……”

    在微微吐了口气后,秦开面色凝重地说道。

    在旁,司马尚点点头,紧声说道:“毕竟,这是事关侯,亦是韩魏两国战争的交涉……”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另外一侧的魏将伍忌等人,压低声音说道:“但愿这次交涉莫要出什么变故,万一里面两位翻脸,那个伍忌,真不知谁才能抗衡……”

    “不至于的。”

    荡阴侯韩阳摇了摇头说道:“魏公子润享誉中原,又岂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而另外一边,似伍忌、翟璜、南门迟等将领,亦一个个神情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相距不远处的那些韩军兵将。

    而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在土坡上的那顶帐篷内,赵弘润与韩王然却其乐融融地聊着彼此的得意事,仿佛真像是相识已久的挚友。

    足足聊了有一个多时辰,韩王然这才意犹未尽地说道:“许久不曾这般笑过了,可惜时辰不早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朝着赵弘润拱了拱手:“今日一别,你我就再度成为敌人了。”

    赵弘润亦站起身来,在拱了拱手后,正色说道:“韩然,你比我晚了十二年,还妄想与我大魏争雄么?”

    韩王然摇摇头,说道:“即便晚了十二年,但即便是今时今日的大韩,亦要比当年的魏国强上太多太多,若你魏国松懈了,我迟早会赶上来的……”

    “然而,我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赵弘润正色说道。

    “呵。……告辞。”

    韩王然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看着韩王然离去的背影,赵弘润默然不语。

    他有预感,他终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劲敌,仿佛是另外一个自己。

    养虎为患……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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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