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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9章:万全之策【二合一】

    “殿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王。”

    待等赵弘润与韩王然并肩走出那顶帐篷时,魏韩双方的将领们纷纷迎了上来。

    “那就……就此告辞了。”

    朝着赵弘润拱了拱手,韩王然微笑着向赵弘润告别,随即领着马奢、秦开、乐弈、韩阳、司马尚等诸韩国将领转身而去。

    见赵弘润看向韩王然一行人的表情有些异常,宗卫长吕牧低声道:“殿下……”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赵弘润抬手做出的手势给打断了。

    “回去再说。”

    在深深看了一眼韩王然一行人的背影后,赵弘润亦转身走下了土坡。

    回到巨鹿城后,赵弘润独自一人在书房内,回忆且思考着今日韩王然对他所说的那一番话。

    韩王然的目标,赵弘润当然清楚,无非就是见战况不妙,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罢了。

    最好,也别因为战败而受到太严重的制裁。

    为此,韩王然不仅出卖了同一阵营的齐国,还危言耸听地离间起魏国与楚国的关系来。

    但不得不说,韩王然所说的这些,确实引起了赵弘润的忧虑。

    就像韩王然反复强调的,魏国若是始终抱着覆灭韩国的念头,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殿下。”

    不知过了多久,赵弘润听到了侍妾赵雀的轻声呼唤,他抬起头来,看到赵雀与宗卫长吕牧,正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赵弘润困惑地问道。

    “怎么了……”赵雀喃喃说了一句,在与吕牧相识一眼后,低声说道:“自从城外回来后,殿下就一直坐在这里愁眉不展,宗卫长大人与臣妾……”

    “哦?”赵弘润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窗外的天色已临近黄昏,这才恍然说道:“原来我出神了那么久么。”

    说着,他站起身来,活动四肢、舒展了一下筋骨。

    此时,宗卫长吕牧好奇问道:“殿下,您莫非还在回想韩王的话?”

    赵弘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在想另外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最根本的问题……”赵雀与吕牧面面相觑。

    此时,就见赵弘润走到窗口,手扶着窗棂,淡淡说道:“我在想,灭韩,这是否合乎我大魏的利益。……你们怎么看?”

    可能是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这种高度的问题,宗卫长吕牧与侍妾赵雀都吃了一惊,不敢发表自己的见解。

    毕竟这种国策方针高度的问题,恐怕也只有垂拱殿内朝的诸位大人,才有资格与当今陛下以及眼前这位东宫太子殿下商议讨论,除此之外,就算是朝中六部尚书,亦或是商水军的将领们,都没有这个资格。

    更何况他吕牧与赵雀。

    想到这里,宗卫长吕牧连忙说道:“卑职……不敢妄言。”

    赵雀亦说道:“臣妾亦不敢妄言。”

    见他们神色有些莫名的慌张,赵弘润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希望垂拱殿内朝的诸位大臣此刻身在此地,好详细地探讨一番,再不济,哪怕有介子鸱在旁也好,只可惜他此番并未带上任何一位具有大局眼光的谋臣。

    “随便说两句吧,让我参考一下,说得不对也没有关系。”赵弘润笑着宽慰道。

    “随便说两句……”

    宗卫长吕牧苦笑连连,心说,这么大的事,岂是他能随意评价的?

    但既然眼前这位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发表自己的见解。

    “卑职以为,韩国一直以来都是我大魏的心腹大敌,若是有机会将其覆灭的话……卑职认为,唔,殿下不宜错过这个良机。”

    听闻此言,赵弘润笑着说道:“可是覆灭韩国,怕是需要我大魏展开一场至少持续五年的战争,而在这五年里,其他国家或有可能趁机壮大……”

    “这……”吕牧挠挠头,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

    见此,赵弘润笑了笑,说道:“算了,你二人先退下歇息吧,让我好好想一想。”

    吕牧与赵雀对视一眼,退离了书房。

    而此时,赵弘润已沉浸于有关于覆灭韩国的利害计较中。

    先说吞并韩国的好处。

    吞并韩国,当然是好处多多。

    首先是国土面积与国民人口,韩国拥有着不下于当今魏国的国土,有着雁门、代、太原、邯郸、巨鹿、渔阳、北燕等大郡,而国内人口,亦与魏国不相上下,若是魏国吞并了韩国,哪怕要分一份给秦国,魏国亦完全有希望成为整个中原最具底蕴的国家,在国土面积与国民人口方面,基本上与楚国持平。

    其次是牧场,韩国的太原、雁门、代郡、渔阳、北燕等几个大郡,皆有适合放牧、蓄养战马的天然牧场,若是魏国吞并韩国,无论是牛羊等牲畜还是用于战争的战马,都会变得更加充裕。

    再其次,韩国拥有着不下于魏国的基础设施,农田水利方面的技术,亦丝毫不下于魏国。

    总得来说,魏国若能吞并且吸收韩国,那么,魏国无疑将成为中原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国家。

    总的来说,吞并韩国,能让魏国得到锦上添花般的增益。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

    为何这么说呢?原因很简单。

    魏国欠缺国土面积么?

    不缺!

    魏国目前已经攻陷了河西、河套,宋郡亦是烂在魏国锅里的肥肉,这三块地方面积都不小,别说满足魏国当前对土地的需求,事实上,魏国甚至都还没有完全消化上党郡。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吞并韩国能让魏国的国土面积翻上一番,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助益?

    一个国家的强弱,难道只是单纯看这个国家的国土面积么?

    那为何国土面积最大的楚国,近几十年来始终被国土面积加在一起都不到楚国三分之一的齐鲁两国吊打?

    再说牧场,不可否认,魏国以往的确欠缺放牧战马的牧场,可是在先后打下三川、河西、河套这三地后,魏国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天然牧场,但很可惜,除了三川郡已经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以外,河西也好、河套也好,这两地的发展事实上都只是开了一个头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再得到雁门、代郡、渔阳、北燕等地,也不过是荒置在那罢了。

    再说国民人口,这恐怕是赵弘润唯一在意的一点。

    在十几年前时,魏国真正意义上的领土,就只有河东(包括河内)、颍水这两块土地,除此之外,三川被阴戎窃取、上党被韩国攻陷,而宋郡呢,也并非真正意义上属于魏国,因此,魏国在土地上难免有所需求,毕竟在当时的颍水郡,贵族兼并土地确实是个问题。

    但如今,魏国非但重新夺回了三川郡、上党郡以及宋郡的西部,又攻陷了河西、河套,国土面积比十几年前翻了一倍,就算国内贵族兼并土地的情况仍然时有发生,也不会让魏国产生对土地的需求简单地说,魏人对土地的需求增涨,以及魏国贵族对土地的兼并速度,都没有他们魏国的某位太子殿下所开辟的新国土来得快。

    这种种现象导致,魏国即便能吞并韩国,也只是锦上添花般的助益,因为韩国拥有的东西,魏国都拥有,这跟楚国攻打齐鲁两国有着显著的差异楚国攻打齐鲁两国,是因为楚国垂涎于齐国的财富、鲁国的技术,这能大大加快楚国的自身发展。

    而魏国目前最欠缺的是什么?

    是时间!

    哪怕魏国眼下距离中原霸主仅只有一步之遥,却仍然欠缺时间,是修生养息、消化这些年来战争所得的时间发展到魏国目前阶段,哪怕是齐国的殷富财力,也无法过多地刺激魏国的发展。

    因此正如韩王然所言,魏国以自身国内经济荒废至少五年为代价,冒着楚国很有可能就此壮大崛起、取代魏国的危险,与韩国展开一场不死不休的灭国战役,且就算最终吞并了韩国的国土,也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助益,而这,是否符合魏国的根本利益呢?

    目前的魏国,已无愧于中原最强的赞誉,在这种情况下,是否应该去考虑保持这份优势,去限制他国呢?比如说打压齐国、限制楚国……咦?这不就是韩王然提出的策略么?

    那小子……

    赵弘润揉了揉眉骨。

    他反反复复思考了许久,可最后得出的结论,居然还真是与韩王然所提出的建议一模一样。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

    但是不可否认,韩王然所提出的建议,确实是最符合魏国当前利益的。

    赵弘润想来想去,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漏洞。

    韩然……

    回忆着那位年纪与他相仿的韩王的面容,赵弘润心中默然。

    倘若说在此之前,他忌惮的仍然是韩国这个国家的话,那么此刻,就得加上韩王然这个劲敌。

    待等赵弘润回到寝居时,侍妾赵雀早已铺好了被褥,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内的桌旁,等着赵弘润的到来。

    “殿下。”

    瞧见赵弘润推门进来,赵雀连忙起身,一边替赵弘润脱下外袍,一边好奇问道:“殿下莫非已有头绪?”

    “不,完全没有。”

    赵弘润耸了耸肩,径直走到床榻旁,甩掉靴子靠坐在床榻上。

    赵雀将自己男人的靴子整齐摆好,疑惑问道:“完全没有头绪么?”

    “啊。”

    只见赵弘润枕着双手,表情怪异地说道:“韩然那小子,替我大魏想得面面俱到,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漏洞……尽管我很清楚,这次饶过了韩国,韩国在那小子的治理下,可能几年之后,就会成为我大魏的心腹之患。”

    赵雀闻言好奇问道:“那个韩然,当真如殿下所认为那样杰出么?”

    “呵。”赵弘润轻笑一声,随即略带惆怅地说道:“可能是最棘手的一个……”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出楚公子城熊拓以及卫公子瑜二人的面孔,他必须承认,这韩然比熊拓以及卫瑜二人更加危险,城府之深、眼界之广,很难想象这种人物居然还未满三十,并且其至今为止,甚至没有步出过邯郸的韩王宫几回。

    “竟然是那样棘手的人物……”

    赵雀在听到赵弘润对韩王然的赞誉后,秀眉微微一凝,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殿下,为我大魏考虑,似这等贤王,宜尽早除之……”

    “怎么除之?”赵弘润看了一眼赵雀,轻笑着说道:“派刺客暗杀?”

    “并无不可。”赵雀难得绷着脸说道,仿佛是回到了初见赵弘润的时候,只可惜赵弘润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顿时让她破了功,忍不住娇嗔起来。

    “别妄想了,人家是韩国的王,身边卫士无数,哪里是那么容易好暗杀的?再者,若我用这种方式除掉韩然,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说着,赵弘润一把将赵雀搂在怀中,轻轻捏着她的脸庞取笑道:“相比较暗杀,我还不如用美人计,用似雀儿这般的美人去祸害他……保准他跟我一样,沉醉于美人怀中,不可自拔。”

    “臣妾……”赵雀媚眼如丝,轻咬着嘴唇娇嗔道。

    然后,二人干了个爽。

    在一番**过后,赵雀气喘吁吁地趴在赵弘润的胸膛上。

    而赵弘润呢,仿佛在一番发泄过后,念头也通达了一些,至少思路比方才清晰了许多。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被对手牵着鼻子走的人,因此,哪怕韩王然对他的建议事实上确实是符合魏国当前利益的最佳策略,但他还是不希望就这么接受因为韩王然是对手。

    倘若提出这个建议的,乃是垂拱殿内朝的诸大臣,那么,赵弘润会虚心听取,但是韩王然……抱歉,赵弘润从来没有采纳对手建议的习惯。

    这可能是他素来叛逆,或者是他认为,倘若就这么接受了,就感觉比韩王然输了一筹什么的。

    退一步说,就算最终还是选择了与韩王然所提出建议相似的战略国策,那么,赵弘润也肯定会想办法给韩王然制造点麻烦,绝不会让后者如此轻易就赢了去。

    问题在于,如何反制呢?

    赵弘润细细回忆着他当时与韩王然的对话,包括后半阶段,他俩仿佛挚友般的融洽交谈。

    通过这次的交谈,他进一步地发现,韩王然应该是他同龄人中最擅长隐忍、忍耐的一个人,心性之坚韧,让赵弘润叹为观止。

    相比较韩王然,赵弘润的大舅子城君熊拓当年简直就是一个还未长大的稚童,为了宣泄心中的怨恨,居然不计利害得失地攻打了魏国整整十年有这工夫,熊拓居然不去打巴蜀。

    打巴蜀多好?巴蜀小国林立,一盘散沙,其混乱程度俨然一个小中原,而同时,巴蜀之地亦拥有着丰富的资源,粮食、虫蜡、丝绸、矿石,若非魏国这些年来一直在韩国、楚国的夹缝中存身,伺机寻找壮大的机遇,赵弘润可能早就带兵去打巴蜀了。

    正如赵弘润所认为的那样,城君熊拓,直到五方伐魏之后,也就是寿陵君景舍率领的百万大军攻打魏国且几乎全军覆没,让他有机会入主楚东,这个大舅子,才逐渐变得成熟,真正具备了作为君王的气度。

    而在此之前,城君熊拓的种种行为,虽不能说是不堪入目,但离君王也差上十万八千里,他的表现甚至还不如赵弘润的表兄卫公子瑜。

    然而很可惜,羸弱的卫国,成为了卫公子瑜的负累,也正是这个原因,就算赵弘润明知他表兄卫公子瑜的才华,也难以对卫国持有什么警惕魏国随随便便派一个五万编制规模的精锐军队,就足以将其覆灭的国家,何必大惊小怪?

    但韩王然不同,此人拥有着超过卫公子瑜与城君熊拓的才华,其背后又是韩国这样的国家,姑息这样的劲敌,这让赵弘润充满了忧虑。

    说实话,赵弘润其实也有想过,是否趁韩王然重夺大权、韩国内部不稳的机会,一鼓作气攻灭韩国。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韩王然在夺回大权后,在国内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像排挤康公韩虎、侯韩武、庄公韩庚这三位权臣一系的官员呀,或者报复此前欺他谤他的那些人呀,居然什么都没有。

    对此韩王然的说法是,外敌重重,容不得他有半点任性。

    一个忍辱负重、忍了足足十四年的年轻君王,在有朝一日重夺大权后,居然半点得意也无、半点放肆也无,这份心性,简直是让赵弘润难以想象。

    他自认为,倘若换做是他,他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他肯定会报复那些曾经欺他谤他的人。

    无懈可击么?……呵,那若是我放回韩武呢?

    轻轻搂着赵雀,赵弘润闭着眼睛估测,若他将韩武放回,是否会让此刻的韩国出现动荡,使他魏军得到可趁之机。

    但仔细想想,侯韩武这个硬骨头,在被伍忌擒拿的时候,并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却还任命荡阴侯韩阳为主帅,仿佛铁了心,不惜自己陪葬也要叫他赵弘润死在这巨鹿,赵弘润实在不觉得,侯韩武在被他放回后,会不顾他魏国的威胁,跟韩王然抢班夺权。

    按照这样想,放回侯韩武,好似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赵弘润皱了皱眉。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眸中几丝笑意。

    对了,不是还有秦国么?

    摸了摸下巴,赵弘润恶意满满地开始盘算起来。

    他忽然觉得,他完全可以让秦国接着消耗韩国,反正秦国的国内经济本来就很薄弱,薄弱到若不对外发动战争根本养不活那么多的军队,根本不怕韩国所谓的同归于尽的威胁。

    秦国才是真正意义上以战养战的国家。

    当然,赵弘润并不认为单凭秦国的实力,能打败韩国即便是如今的韩国。

    但反过来说,这恰恰不正是最符合魏国的利益么?

    舔舔嘴唇,赵弘润心中有了主意。

    他眼下只担心一点,那就是他的侧室、秦少君赢璎,在得知这件事后,会不会跟他闹。

    毕竟再怎么说,赵弘润也是利用了秦国。

    ……没事没事,大不了给秦国提供一些经济方面的帮助嘛。

    赵弘润暗自安慰自己道。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楚国。

    正如韩王然所建议的那样,在韩王然这位韩国君主都已经在私底下承认战败的情况下,赵弘润当然要设法限制一下楚国,毕竟若真被楚国吞并了齐鲁两国,得到了齐国的财力与鲁国的工艺技术,那楚国可真就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再无人能够钳制了。

    可问题是,跟对秦国的情况一样,魏国也无法号令楚国虽然魏秦楚三国确实是同盟关系,但这并不代表秦楚两国就会遵从魏国的指令,从根本上说,秦楚两国依旧还是以本国的利益为重心。

    这也是赵弘润‘算计’秦国接着消耗韩国的关键。

    但与秦韩这边的情况不同,韩国就算是在目前的局势下,仍然有实力抵御秦国的军队,可齐鲁两国,未见得能招架得住楚国,难不成魏国亲自出马?倘若赵弘润真的调转枪头对付楚国,那可真的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想了整整一宿,赵弘润终于想出了一个可行的策略:倘若齐鲁两国有能力招架楚国,那他就按兵不动,继续削弱韩国;但倘若齐鲁两国抵御不住楚国,那么,他就立刻在巨鹿调转枪头,攻打齐国截胡。

    反正他早就想教训一下那些依旧活在齐王吕僖时代的自大齐人了,灭了齐国后顺便将六哥赵昭带回国内,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一来,纵使楚国打下了鲁国,得到了鲁国的工艺技术,但因为赵弘润攻打齐国,夺取了一部分齐国的财力,楚国未见得能有充足的财力去研究从鲁国夺取的工艺技术。

    更要紧的是,若是齐鲁两国被他魏、楚两国分而覆灭,纵使韩国仍在苟延残喘,他日也无法撼动魏国的地位,而秦国与楚国,前者在与韩国的战争中消耗过多,而后者因为并未完全得到齐国的财力,也未见得能对魏国造成什么威胁。

    唔唔,这才是万全之策!

    赵弘润暗暗想道。

第110章:覆亡边缘的齐国【二合一】

    “前面看样子就是济水了……”

    在三月中旬的某日,青鸦众的头目之一鸦五,带着三十几名乔装打扮成普通平民的青鸦众弟兄们,扮作逃亡的难民,在巨鹿郡跨越韩齐边界,来到了济水的下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来到济水河畔,鸦五环顾四下,对身后的青鸦众弟兄们说道:“若是我等掌握的情报没有错的话,跨过这济水,就到了齐国王都临淄的京畿了……我等这次的探查行动,那位殿下非常重视,都给我提高警惕。”

    “是!”

    诸青鸦众们纷纷低声应道。

    见此,鸦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颔首示意麾下的青鸦众们说道:“想办法过河,看看这附近是否有桥梁,否则,晚上咱们就得游到对岸了……”

    虽然说三月中旬的气候已逐渐转暖,但晚上依旧寒冷,更何况是还要身渡河水,就算青鸦众们一个个经过严格而苛刻的训练,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乐意受罪。

    看着诸青鸦众们四下分散,鸦五转头看着略有些汹涌的济水,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了十日前的一桩事。

    那一日,他忽然得到了东宫太子赵润的召见……

    “殿下,是您召见我?”

    在受到召见后,鸦五来到了那位殿下的书房,见那位殿下正坐在书桌后,当即抱拳行礼道。

    去年年尾的时候,其实赵弘润身边也有一干青鸦众,大概二十几人,专门负责传递消息,但因为大雪封路,再加上上谷守马奢麾下的上谷骑兵,将巨鹿城团团围住,纵使是青鸦众,也难以在如此艰难的天气与战况下,将这边的消息传递到魏国本土。

    而此时在魏国的王都大梁,由于暴鸢、靳二人散播太子赵润兵败馆陶、败走巨鹿的假消息,曾一度引起魏国本土的恐慌,甚至于大梁朝廷,也引起了骚动,最后还是魏天子赵亲自出马,才稳定了局势。

    而在这期间,作为青鸦众大梁分部的首领,鸦五责无旁贷地一次次派出人手,前往韩国搜寻赵弘润的消息,为此几次向青鸦众在商水县的总部求援。

    直到年后,巨鹿这边的上谷骑兵,因为大雪封路的关系减弱了对巨鹿城的监视,此时赵弘润身边的青鸦众,才会有机会将消息传递到了魏国本土,而鸦五呢,此时也早已从卫国那边得到了赵弘润所率领的这支魏军的行踪,且抵达了巨鹿城。

    “唔。”

    赵弘润点点头,招招手示意鸦五走到面前,沉声说道:“鸦五,本宫有件要事嘱咐于你,事关我大魏的国策方针……”

    听闻此言,鸦五本来就抱持严肃的面孔变得更加严肃,抱拳拱手正色说道:“请殿下示下。”

    只见赵弘润站起身来,边踱步边沉声说道:“我要你立刻带此间的青鸦众,前往齐国,监视齐国的动静,尤其是齐国与楚国的交战的状况,你要格外注意……”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鸦五,在略一思忖后补充道:“你是青鸦的老人了,值得信赖,本王与你交个底也无妨。……此间的战事,韩国败迹已露,我大魏的敌人,还剩下齐鲁两国……齐鲁两国目前正被楚国攻打,但为我大魏的利益考虑,本王不能坐视楚国就这么吞并齐鲁,你到齐国去,时刻与本王保持联系,若齐鲁两国能抵挡住楚国的攻势,则本王按兵不动;但倘若齐鲁两国无力抗拒楚国,本王命你即刻派人日夜兼程将消息送到此间,到时候,本王会亲自提兵攻打齐国!……这个任务,本王能否托付于你?”

    听了这一席话,鸦五面色动容,受宠若惊。

    因为按理来说,赵弘润根本没有必要向他解释那么多,只要下达命令即可,但是这位东宫殿下,却见其中的道理缘由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鸦五,既让鸦五明白这项任务事关重大,同时也让鸦五感受到了尊重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是真正将他视为心腹,而非是刺探情报、传递消息的傀儡。

    而更要紧的是,他鸦五还是楚国出身的魏人,这就愈发让他受宠若惊。

    当即,鸦五拍着胸脯说道:“殿下放心,卑职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敢破坏殿下的大计!”

    听闻此言,赵弘润哈哈一笑,拍拍鸦五的臂膀笑着说道:“说得那么严重做什么?本王只是叫你们去打探消息,又非是让你们上刀山下火海,齐国目前自顾不暇,哪有精力搜查国内的细作,放心去吧。……回来之后,本王为你庆功。”

    “是!”鸦五抱拳而退。

    ……

    真是一位不可思议的殿下啊……

    站在济水河畔,鸦五摸了摸曾被那位东宫太子殿下拍过的臂膀,心中莫名的激动。

    关于被太子殿下拍拍臂膀的亲近举动,太子军系(原肃王军系)中流传着一个说法,据说是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宗卫穆青大人传出来的:太子殿下之所以习惯用拍拍他人臂膀的动作表示亲近,那是因为这位太子殿下的身高,若想拍他们的肩膀只能踮起脚来,相当不雅。

    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虽说当这个玩笑被悄悄传开后,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宗卫穆青大人,就灰头土脸地被打发到了商水军的后勤,当了几天火头兵。

    唔唔,那位太子殿下的身高问题确实是一桩憾事,包括鸦五在内,不少人暗暗感慨,可能是这位殿下实在是太杰出了,杰出到老天都看不过眼,故而在这位太子殿下最计较的这件事上给予了些许限制,以至于这位横扫中原、享誉各国的魏太子殿下,成年后身高仍比魏人平均身高差到那么一线,成为了那位太子殿下毕生的憾事。

    然而身高方面的遗憾,完全不足以影响这位太子殿下的胸怀与气魄,就比如鸦五,明明那位殿下比他要矮上一个头,但在他眼中,那位殿下却是无比的高大,让他由衷地感到敬畏。

    在打败了韩国后,殿下已经在想办法限制楚国了么?虽然我曾经是一名楚人,但……

    抚着手臂处被那位殿下拍过的位置,鸦五的目光毫无动摇。

    “五哥,大概两里外,有看到一座桥梁,不过似乎有一队士卒在把守,大概是齐国的军卒。”

    不远处,传来了青鸦众弟兄们的声音。

    鸦五点点头,在召集了一干青鸦众弟兄们后,叮嘱道:“待会咱们就扮作难民,设法过桥,倘若被那些齐国士卒揭穿,就干掉他们!”

    虽然说青鸦众的战斗能力确实不如黑鸦众,但这只是与黑鸦众那帮杀人鬼比较,若是一般的士卒,哪怕是商水军的精锐老卒,青鸦众们就算无法杀死对方,也基本上可以做到全身而退,更何况是面对齐国的士卒。

    要知道,齐国士卒的强大,只是建立在齐**队拥有先进的武器装备以及可怕的战争兵器基础上,这两者的优势使得齐国在楚**队面前仿佛有种所向披靡般的强势,但面对同样拥有这方面优势的魏国士卒,齐国士卒的强悍就值得商榷了。

    背着包袱、箩筐、农具等杂物,鸦五与麾下的青鸦众们,扮作老实巴交的乡下平民,低着头走向远处的那座桥梁。

    正如回来禀报的那名青鸦众所言,桥梁的另外一侧,也就是济水的对岸,确实驻扎着一队齐国的士卒,人数不多,值守在外面的大概有七八人,至于桥梁旁的营房里,就不知有多少人了。

    不过从那间营房的大小判断,鸦五估计守在这里的士卒,最多也只有二三十人左右。

    待等鸦五几人过桥的时候,他发现那七八名齐国士卒,居然有半数坐在地上,且相互谈论着什么,甚至于鸦五等人已经走到了桥上,这些人也并未瞧见也可能,这些人并不是没有瞧见,只是没有提高警惕。

    喂喂喂,守卫桥梁这等要地,居然如此松懈?

    鸦五暗暗咋舌。

    因为若是换做在他魏军,这可是相当严重的渎职。

    此时鸦五甚至觉得,倘若他们骤然发难,保准能在顷刻间杀光这些人,结束战斗。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没有必要那么做。

    “诶诶,停下停下。”

    就在鸦五等人即将走到对岸的时候,那队齐兵中,才有一名大概是队率的男人走了上来,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几个,哪来的?”

    虽然这名齐国士卒的地方口音很重,但鸦五还是大致能够听懂一些,遂用他新学不久的巨鹿一带口吻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军卒大哥,俺们是北边来的……”

    “这似乎是韩地那边的口音。”那名队率皱了皱眉,又问道:“你们是韩人?”

    鸦五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

    见此,那名队率意识到可能彼此有语言方面的障碍,便一边比划着一边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鸦五故意装作似懂非懂地模样,回答道:“俺们那边在打仗,好多乡人都逃难出去了。”

    “打仗?”那名队率闻言暗暗嘀咕:“莫非魏军已经打到韩国腹地了?”

    于是乎,他仔细询问起鸦五等人来,鸦五遂挑了一些不打紧的事跟对方透露了些许,大致表达出韩国那边正与魏军激烈交战的意思,同时呢,亦旁敲侧击地试探齐国这边的战况:“……俺们那边死了好多人,是故俺们就逃到这边来了,你们这边应该没有什么战乱吧?”

    但很可惜,这名队率了解的情况也不多,除了让鸦五得知齐国王都临淄暂时并非陷入战火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收获。

    期间,双方还算融洽,直到某个齐国士卒嘴贱问了一句:“既是逃难,怎么就只有你们青壮,你们村的妇孺呢?”

    听闻这话,鸦五就知道,他们还是暴露了或者说,离暴露也不远了。

    于是乎,三十几名青鸦众骤然发难,三下两下,就将这边七八名齐国士卒给宰了,顺带着,连在桥旁营房里的十来名齐国士卒也杀了个一干二净。

    “太弱了,这真的是齐国的士卒么?”

    在短短片刻工夫便结束了战斗后,一名青鸦众甩了甩手中三棱军刺上的鲜血,将其重新放入一柄锄头的杆部隐藏起来,用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

    听闻此言,其他青鸦众也纷纷附和。

    要知道在世人的评价中,齐**卒还是颇具实力的,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就算被打发到此地守卫桥梁的士卒只是齐国县兵级的士卒,也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吧?

    ……仅仅这种实力,齐国挡得住楚国的军队么?

    鸦五皱着眉头打量着满地的尸体,思忖着要不要索性给那位太子殿下传个消息,让其尽快领兵至此、趁楚军还未攻至临淄率先对齐国发动进攻算了,反正在他看来,齐国多半是挡不住楚国的军势的。

    毕竟鸦五本身就是一个楚国出身的魏人,虽然并没有作为粮募兵登上楚国对外战争的舞台,但好歹对楚国的军队也了解一些。

    不过想了想,鸦五还是作罢了,毕竟,天晓得齐国是否还藏着什么底牌呢?

    想到这里,鸦五当机立断地说道:“将尸体都掩埋了,即刻前往临淄!”

    大约两日后,鸦五一行人抵达了齐国王都临淄。

    此时他才发现,虽然楚国的军队尚未攻打到这边,但是对于战争的恐慌,却在临淄一带弥漫开来。

    比如说,当乌鸦在一处官道旁的茶摊歇脚时,他就看到了许许多多从别处逃难而来的齐国百姓。

    一问之下,这些齐国百姓大多都是从齐国的东海郡逃亡而来的。

    于是,鸦五便旁敲侧击地询问这些齐国东海郡的难民,从他们的口中,鸦五大致了解了目前东海郡一带的情况。

    此时的东海郡,除了郯城仍在失陷外,其余县城,十有七八已落入了楚军的手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在郯城,有齐国的猛将田武把守,从去年到今年,田武凭借他超乎寻常的可怕武力,几次挫败了楚国寿陵君景云、邸阳君熊沥等人进攻,打得进攻郯城的楚军是狼狈不堪,据说迄今为止,已有七八名三千人将级别的楚将,被田武亲手在沙场上斩杀,这份勇武,让鸦五在听闻此事后心中暗暗咋舌:齐国亦有能匹敌伍忌、姜鄙等将军的猛将?!

    可遗憾的是,东海郡只有一个田武,纵使田武勇冠三军,几次打败进攻郯城的楚**队,也无法挽回东海郡几乎沦陷于楚军手中的局面。

    虽然鸦五只是一名谍报刺客,但也看得懂这个局面:孤城难守,倘若这个田武再不选择撤退,恐怕就要被楚军围困在郯城了。

    而另外一桌的东海郡逃亡百姓,似乎是谈论起了楚国主力军的战况也就是楚公子城君熊拓亲自所率领的那一只。

    去年入冬前,齐国老将田骜考虑到鲁国若亡、则他齐国必受唇亡齿寒之苦,毅然率领微弱的兵力,在彭城一带拖延楚军主力,顺利地将那边的战事拖了一个冬季,一直拖到了今年开春。

    但遗憾的是,随着今年开春后冰雪消融,楚国城君熊拓率领大军对彭城展开迅猛的攻势,田骜这位老将就难免渐渐坚守不住了,一退再退,目前已退守到鲁国境内。

    毫不夸张地说,面对楚国的迅猛攻势,齐鲁两国的抵御非常疲软,照这样下去,鸦五估计楚军就算是以一敌二,恐怕也能打下齐鲁两国事实上,楚国并非是以一敌二,而是以一敌三,要知道在吴越之地,楚国上将项娈亦在攻打越国,打得越国喘不过气来,只能依靠地形、借助当地夷人的携手,共同抵抗这支楚军。

    不得不说,这就是拥有中原最大面积国土、拥有四千万国民人口的大国,在完全启动战争机器后所爆发出来的可怕力量,将齐鲁越三国同盟这个以齐国为首的小团体,打得狼狈不堪。

    而同时也充分体现出,在齐王吕僖过世、齐国因爆发内乱而变得虚弱后,魏国对楚国的钳制,对于齐鲁越三国同盟是多么的关键。

    这不,当年魏国还站在齐国这边时,纵使齐王吕僖过世、齐国又因为爆发内乱而变得虚弱,楚国依旧不敢轻动,但待等到魏齐交恶,随后魏楚两国结成了盟友,被彻底释放的楚国,一套组合拳就将齐鲁越三国同盟揍得找不着北。

    却不知,这件事能否使那些仍活在齐王吕僖时代的自大的齐人,稍稍清醒一些。

    “若先王仍在,岂会叫那些楚人如此嚣张!”

    在茶摊中,一名仿佛乡绅打扮的老人,发出了愤懑的感慨。

    ……齐人的贵族么?

    鸦五抿着茶水,瞥了一眼不远处那桌的几名齐人,只见那些人都穿戴地很鲜亮,只是风尘仆仆,脸上充满了疲倦之色。

    听了那名老者的话,邻座的那些看起来颇有地位的齐人,亦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

    “想当年先王尚在时,楚人不过是在我大齐脚下苟延残喘,今日却被其反制……”

    而后,就是一通吹嘘齐王吕僖时代齐国如何如何强盛的言论,以及毫无凭据的、盲目认为他齐国最终还是能打败楚国的可笑言论,听得鸦五暗暗鄙夷。

    齐王吕僖固然是一位明君不假,可这位明君死了多少年了?

    整整八年了!

    如今的齐国,还是八年前的那个齐国么?

    可笑这些齐人,仍旧沉醉于八年前的齐国的强大,毫无意义地吹嘘,却没有人去想想,如何去抵御此刻楚**队的进攻。

    不得不说,在鸦五看来,这是很不可思议的:在国难关头,这些齐人不去思考如何抵御楚国的军队,居然围在一起缅怀曾经国家的强大,难道这些人就不懂,曾经只是曾经么?

    ……倘若齐人皆如此类,这个国家,真的挡得住楚军么?

    看着那些齐人吹嘘、缅怀曾经强大的齐国,却对齐国如今的艰难处境只字不提,鸦五冷眼旁观之余,心中暗暗想道。

    此时此刻,鸦五不禁再次心生了派人向那位太子殿下传递进攻齐国讯号的念头,因为在他看来,齐国抵抗楚国的意志实在是不坚定,许许多多的齐人,尚沉醉在他们齐王吕僖时代,做着他们齐国仍然是中原霸主的美梦,不肯正视他们齐国目前正被楚国以一敌三打得节节败退的残酷现实。

    在这种情况下,齐国凭什么抵挡楚国的军队?

    要知道,楚国那边,城君熊拓可是用前有所有的丰厚赏赐,使得举国贵族与将领们齐心合力,众志成城只为趁机良机吞并齐鲁两国面对这个状态的楚国,纵使是魏国都要提高警惕,可是这些齐人倒好。

    再等三日!倘若三日之后,齐国还是没有任何改变,便可派人禀达太子殿下,使他领兵攻齐,免得齐国的财富落入楚国手中……

    抿了一口茶水,鸦五暗暗想道。

    而此时在临淄宫内,齐王吕白亦满脸凝重地问计于殿内的诸卿臣。

    事实上,齐国目前还有底牌的,比如说举国最精锐的飞熊军,迄今为止仍没有参战,依旧保持着最佳的兵力阵容,而名将田耽所率领的北海军、琅琊军、即墨军这三支军队,亦在开春后逐渐向齐国本土回援。

    不夸张地说,刨除掉已经赶赴战场的军队,齐国至少还有七八万精锐军队。

    但,也仅仅就只剩下这七八万精锐军队了,这是齐国最后的抵御之力。

    虽然说在去年年末的时候,齐王吕白与诸卿臣便制定了年后对楚国发动反攻的战略,但不得不说,面对着楚国号称百万的军队,无论是齐王吕白还是殿内的士卿们,心中都难免有些发虚。

    因为他们知道,倘若这次反攻失败,那他齐国可就彻底完蛋了。

    “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与魏交恶……”

    齐王吕白叹了口气,让年后已率先回到临淄的士卿高,以及士大夫连谌,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毕竟当初正是他俩主张不能对魏示弱,不肯将中原霸主的地位拱手相让。

    这下好了,惹恼了魏国,魏国跟楚国结成了同盟,彻底释放了楚国,使得楚国能完全启动国家战争机器,将他们齐、鲁、越三国同盟这个小团体打地落花流水。

    注意到高难看的表情,左相赵昭说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还是考虑如何对楚军展开反击……”

    听闻此言,右相田耽苦涩说道:“奈何兵力不足啊……我原以为一场冬季过后,楚军必定会折损过半,却不曾想,这次的楚军,后勤竟然如此稳固……”

    这不废话么,要知道这次,楚国国内贵族几乎全部支持这场对外战争,怎么可能会有后勤方面的问题?

    听了田讳的话,赵昭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不,我大齐的兵力完全足够,我方还有一支……无比强大的军队!”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比飞熊军更加强大!”

    比飞熊军更加强大?

    无论是齐王吕白还是管重、鲍叔,甚至是高、连谌,皆转头转向赵昭,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他齐国,果真有比飞熊军更加强大的军队么?

    半响后,上卿高面色一颤,惊悟道:“左相大人指的是……”

    “正是……”

    赵昭点点头,沉声说道:“技击之士!”

第111章:技击之士【二合一】

    “技击之士……”

    大殿内,高、田讳、连谌、鲍叔、管重等士卿,听闻左相赵昭提出这个建议后,相识几眼,旋即微微点了点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往政见不同的两拨人,居然难得地在这件事上意见一致。

    这让齐王吕白心中莫名的好奇,遂问道:“何谓……技击之士?”

    鉴于这是齐国的传统,左相赵昭一抬右手,说道:“高大人,还是由您为大王解释吧。”

    高似有深意地看着赵昭点了点头,随即捋着胡须为齐王白这位年轻的君主解释道:“大王,技击之士,乃是先王战胜楚国的强策……遥想当年先王初登大位,先是与韩王简争雄,于巨鹿郡爆发一场鏖战,随后,南边的楚王熊胥趁我大齐与韩恶战,兵力严重受损,故而趁机来攻……危难之际,先王以国库藏金作为诱惑,征募草莽游侠、亡命之徒,终于战胜楚国……”

    随着高的讲述,齐王吕白这才明白这所谓的技击之士。

    技击之士,说白了就是齐王吕僖时代初期,齐国为了抵御楚国进攻,而用赏金为诱惑,征募草莽游侠、亡命之徒所组成的一支特殊的齐**队。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支军队看似是乌合之众,但在金钱的诱惑下,这支乌合之众,却击垮了当初楚王熊胥所率领的楚军,而且并非一次,使齐国渡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随后,待等齐国在鲁国的帮助下,使己**队的武器装备大大提升,且打造了无数可怕的战争兵器后,楚国就几乎没有希望战胜齐国了,从此屡战屡败,以至于到最后,楚国的邑君以及贵族们,考虑到与齐国的战争只会令自己损失惨重而无法得到什么利益,因此再也不肯出力,每当楚王征召军队时,便以种种借口搪塞,不肯动用正军,纯粹用粮募兵敷衍楚王。

    久而久之,楚国这个拥有全中原最大底盘、拥有数千万人口的强国,竟被齐鲁压制,而且是几乎没有反攻之力当然,事实上当时楚国并非没有反攻之力,而是楚东的邑君贵族们不舍得牺牲自己家族的力量。

    倘若说韩王简与齐王僖的争锋,使齐王僖扬名天下,那么齐王僖与楚王熊胥的交锋,就真正促成了齐国的中原霸主地位。

    而在这段岁月中,技击之士功不可没,正是这支军队,帮齐国渡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

    只不过后来齐国的军队步上了正轨,技击之士就难免渐渐成为了历史。

    这也难怪,毕竟在知兵的将领们眼里,技击之士就算再悍勇,说到底本质上也不过是一支毫无军纪可言的乌合之众,就好比秦国的黥面军,虽然魏国太子赵润会称赞这支军队的悍勇,会欣赏他们,但绝不会羡慕,更不会去效仿。

    毕竟正规军与杂兵的差别,可并不仅仅体现在实力,更在于令行禁止的军纪。

    不过对于如今的齐国而言,这或将是一根拯救国家的救命稻草,毕竟齐国虽然因为内乱而国力倒退,但由于在内乱期间,上卿高从前右相田的手中保卫了王都临淄,因此,国库倒并未受太大的损失,完全有能力支付这场战争带来的损耗说白了,齐国欠缺的是足够的兵力去应付楚国的全面进攻。

    当日,在得到齐王吕白的首肯后,上卿高亲笔起草了征召技击之士的檄文,迅速派人将其张贴于全国的县城,甚至于,亦委托齐国人的商人们,将这个消息散播于天下。

    这份檄文,很快就席卷了临淄全城,传到了青鸦众头目鸦五的耳中。

    得知此事后,鸦五立刻带着两名青鸦众来到城内一处张贴这份檄文的公告牌,确认这份檄文的真实性。

    他心中略有些惊讶:这齐王,也并非没有在考虑抵御楚军的事嘛,只是这征募草莽游侠……

    鸦五怎么看都感觉不靠谱。

    不可否认,草莽游侠中确实可能有实力强悍的人,比如魏国将领蔡擒虎,此人最初就是在上蔡一带占山为王的草寇,一度扰地四邻不安,周围县城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恳求当时驻扎在汾陉军的大将军徐殷,请他出兵平剿。

    但要知道,蔡擒虎当年刚刚到汾陉军的时候,那可是军中的刺头,平日里我行我素也就罢了,作战时也不尊号令,只知道盲目地冲锋陷阵,若非当时的汾陉军大将徐殷对蔡擒虎这个莽夫颇为喜爱,蔡擒虎早就被处以军纪了。

    后来,足足花了一两年工夫,蔡擒虎这才渐渐融入到汾陉军的作战阵容,成为了以防守见长的汾陉军的一支奇兵队。

    这也正是正规军兵将素来不喜欢跟临时征募的杂牌军合作的原因:悍勇归悍勇,无法在沙场上相互配合,要你何用?战争又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就能决定胜负的。

    两日之内,北海郡境内的草莽游侠争相涌到临淄,齐国朝廷临时在临淄城外建造了一座军营,用来征募这些草莽游侠。

    ……要不要去看看呢?

    鸦五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到那座军营去看看究竟,看看这群因为金钱诱惑而被聚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是否拥有着击败楚**队的潜力。

    带等他来到那座军营时,军营外已人满为患,其中大多都是些凶神恶煞的家伙,比方说蒙头散发,脸上、手上疤痕处处。

    “小子,看什么看?!”

    有一个莽汉似乎是注意到鸦五在打量他们,瞪着眼睛骂道。

    ……两下就能杀掉的家伙。

    鸦五暗自撇了撇嘴,不过表面却装得仿佛是被那莽汉吓破了胆,低着头没有回话,让那名莽汉好生得意。

    “下一个。”

    远处,传来了负责筛选的齐国将官的声音。

    鸦五转头望去,正好看到一名平民打扮的人,走到了场地间那块空地。

    齐国不是连平民都颇为殷富的富饶之国么?怎么会有寻常平民来这里?

    鸦五心中很是惊讶。

    不得不说他误会了,事实上,齐国之所以被称之为连平民都颇为殷富的富饶之国,这指的是齐国百姓的平均财富,而这并不表示齐国就没有穷困潦倒的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目测大概只有十几岁左右的年轻,走到场地中,挑了一个大小居中的石锁,企图将其举起。

    原来,这就是这座军营删选的方式:放置大、中、小三个石锁,能举起最小的那个石锁的,则收纳为军卒,而如能举起另外两个石锁,则相应地授予军职,比如伍长、什长、伯长等等。

    只可惜那名年轻人,使出了浑身力气,面色涨地通红,也只能堪堪将那尊最小的石锁离地。

    见此,四周那群草莽游侠们哄堂大笑,更有人用粗鄙恶劣的言语打击那名中年人,大抵就是小娃娃还是回家吃奶吧类似的话。

    不过,那名负责删选的齐国官员倒并没有取笑那位年轻人,反而和颜悦色地劝说道:“小兄弟,沙场凶险,你还是莫要淌这趟浑水,归家去吧。”

    然而,这名年轻人却并未接受这份好意,坚定地摇摇头,恳求道:“我……我家中兄弟姐妹众多,我需要这这份赏金。”

    那名官员又劝说了几次,见那名年轻人始终不肯离开,遂终于在名单中添加了那名年轻人的名字。

    这让鸦五颇为惊讶:不是失败了么?这也能加入?

    转念一想,鸦五就明白了,齐国目前正缺少兵力,哪怕是炮灰,又何来拒绝的理由呢?

    那名官员之所以奉劝,也只不过是出于好心,不希望那名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死在沙场上罢了。

    “下一个。”那名官员喊道。

    话音刚落,就见方才用眼睛瞪鸦五的莽汉,挤开人群闯到了场内,口中喊道:“老子,老子,让老子来!”

    说罢,他直接挑选了最大的那尊石锁,深吸一口气,施展浑身力气,竟还当真将其举了起来。

    ……嘁,这小子还真有点能耐。

    鸦五瞥了一眼,心下略微有些意外。

    但也仅仅只是感觉有点意外而已,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刺客来说,又岂是没遇到过有蛮力的目标?空有蛮力却没有相应的技艺,在他们这些青鸦众面前,纯粹就是挨宰的羔羊罢了。

    但不能否认,这个莽汉的力气,确实让那名官员大为惊叹,当场就敲定了伯长的职务,让那名莽汉更加得意。

    一来二去,终于轮到了鸦五。

    鸦五在思忖了一下后,选择了大小居中的那个石锁,一来是他不想引人注意,二来嘛,他实在是举不起那只磨盘大小的石锁。

    不过即便如此,那名官员也并未失望,当场就敲定了鸦五担任什长,随后便让鸦五到军营内报道。

    待等随行的两名青鸦众都通过了考核后,鸦五带着他俩来到军营内,本以为军营内还会有一场考核,可没想到的是,他碰到的却是军需官这名军需官直接了当地向通过考核的军卒发放齐国的铜钱。

    数量不多,入手后鸦五掂了掂,大概只有八两左右,这点钱嘛,也就只够在临淄过上几日,但若是要喝酒吃肉,大概一顿就没了。

    不过那名军需官讲得很明白,只要他们上了战场后杀死一名楚军士卒,就能再得到这样一份赏金,有职衔的楚军士卒酬金依次翻倍。

    在讲述完这些后,鸦五等人就被打发到了军营内的营帐。

    这就完了?

    鸦五与随行的两名青鸦众面面相觑。

    他们原以为入了军营后还会有另外一个考核,比如看看他们是否拥有什么杀敌的技艺,没想到竟然如此草率。

    不过转念一想,鸦五也就明白了。

    也是,都是炮灰,有什么好值得考核的?只要经过几场战事,立马就能筛选出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人。

    来到营房歇息时,鸦五等人仔细打量着营房内的‘同伴’,只见这些人大多三三两两成群,有自己的小圈子,也不跟别人交流,只在那里讨论得到了赏金后要怎么花;要么就是抱着随身的兵器在那闭目养神;只有极个别的人,神色中才流露出惶恐不安之色。

    就比如先前勉强通过考核的那名十几岁的年轻人。

    总得来说,这帮乌合之众的临战气氛还算勉强。

    在歇息了片刻后,就有齐国的正规军士卒,来到营房催促:“无有携带惯用兵器的,以及想要甲胄的,都跟我到后营领取。”

    居然还发放兵器甲胄?

    鸦五很是惊讶。

    片刻后,他与两名青鸦众,皆在后营领取了三套装备。

    当然,这里所谓的套,当然不像魏国的套件,除了主兵器与胸甲外,还包括短剑、靴子,甚至于精锐士卒,还会配给手弩。

    鸦五等人领到的,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铜长戈,以及一件皮质的胸甲而已。

    除此之外,作为什长的鸦五还多领了一个用牛皮包裹的木盾。

    虽说这些兵器甲胄一看就知道是齐国正规军淘汰下来的装备,但相比较楚国征召粮募兵时的苛刻,齐国这边确实要好上太多太多。

    在军营内歇息了一晚,待等到了次日时,就有一名齐国将领,在军营内的校场召集他们,在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后,便带着这些人奔赴东海郡。

    在行军途中,鸦五暗自观察他所在的这支乌合之众。

    大概两千人左右,几乎七成是以草莽游侠、地痞无赖组成,以至于军纪方面一团糟,行军途中大声喧哗谈论就不用多说了,甚至于,因为急行军的关系,这帮人哀声怨道。

    鸦五相信,若非有那份优厚的杀敌悬赏在,恐怕这一路上,会出现许许多多的逃兵。

    这等乌合之众……谈何打败楚军?

    鸦五暗暗摇头。

    大概七八日后,鸦五所在的这支军队姑且称作军队,终于抵达了琅琊郡。

    期间,有一名传令骑兵来到诸人面前,告诉鸦五等人:“前线情况出现变化,我军立刻赶往开阳。”

    一听这话,鸦五心中了然:齐国的东海郡,显然是被楚军攻陷了,只是不清楚齐国的猛将田武,这会儿是生是死。

    几日后,待等鸦五等人赶到开阳时,这才得知,前一阵子驻守郯城的齐将田武,果然是退守了开阳。

    而此番鸦五这支军队前往开阳,就是与田武汇合,听候这位将军的调遣。

    就如鸦五不看好这场战事一样,此刻退守开阳的齐国将领们,即田武、邹忌、纪宓三人,在得知那所谓的援军后,亦是目瞪口呆。

    他们原以为此番的援军,会是田耽亲自统帅的琅琊、即墨、北海三支军队,甚至是驻守在临淄的飞熊军,却万万也没有想到,临淄居然派了一支毫无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前来助战。

    “临淄的那群士卿在想什么?”

    齐将纪宓气急败坏地骂道:“楚军都打到了琅琊郡了,琅琊一破,楚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抵临淄……那些大人们难道就不明白么?!”

    东莱军的主将邹忌亦是摇头叹息不已。

    唯独田武默然不语。

    因为他早在数日前就已经收到了来自邯郸的密信,知晓了朝廷的整个战略计划。

    这次由临淄朝廷制定的反攻计划,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便是消耗楚军的有生力量,挫败楚军的气焰。待等到第二阶段时,田耽将率领即墨、北海、琅琊三支军队,甚至于包括驻守临淄的飞熊军,可能就连羽山要塞的军队也会出动,倾尽齐国举国的兵力,对楚军展开全面反攻。

    在战略上,田武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况且他也并非是以战略见长的将军,他只是在意一点:临淄用金钱征募的那些草莽游侠、亡命之徒,真能挡得住楚国的军队么?

    要知道目前在田武的麾下,无论是东海军与东莱军,还是曾经驻守符离塞的军队,都已经折损过半,而对面的楚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却因为源源不断地吸收了楚国本土前后派遣的地方军队,以至于兵力越来越多,已达到了三十万之巨。

    这还没有算上楚公子城君熊拓亲自率领的几十万楚军。

    不得不说,面对着彻底启动国家战争机器、展开全面战争的楚国,纵使是田武这等猛将,都感觉有点前途暗淡,不知如何才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就这样等了两日,除了鸦五所在的那支军队外,陆陆续续又有几拨技击之士从临淄被派到开阳,甚至于,齐国的地方县,亦征募了类似的军队,亦派遣到琅琊郡的开阳一带,这使得齐将田武麾下的军队人数暴增,从前一阵子的区区几万人,一口气就暴增到十几万,甚至于,这个数量还在持续上涨。

    问题是,这些技击之士,究竟有几分实力呢?

    “报!城南三十里外,发现楚军的踪迹!经确认,乃是寿陵君景云!”

    负责巡逻于边界的哨卫,立刻将楚军兵犯琅琊郡的消息送到了开阳,告知齐将田武。

    田武在得知此事后,与纪宓、邹忌二将商议道:“先摸一摸这支援军的底子吧。”

    纪宓与邹忌二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对于临淄始终不肯派来精锐军队,却派来十几万在他们看来的乌合之众,这两位将军也很无奈。

    但无奈归无奈,既然临淄决定了那样的战略,他们作为将军,也就只能接受,依靠那十几万乌合之众去抵御楚军,消耗楚军的有生力量。

    四月初,楚国寿陵君景云在攻陷东海郡全境后,率军兵犯开阳,齐将田武为了测试那十几万援军的大致实力,选择正面交锋。

    当日巳时,双方军队在开阳城南二十里处的一处平原相互摆开架势。

    楚军自是不必多说,浩浩荡荡、接天连地,那黑压压的人海,看得齐国将领们头皮发麻;但齐军这边,由于得到了十几万技击之士的增援,齐军这边的阵列倒也不虚。

    毕竟双方兵力在超过十万后,用肉眼其实看不出十万人与二十万的区别,反正都是一眼看不到边。

    也正因为这样,年轻的楚国寿陵君景云大吃一惊,对身边大将羊道:“那田武,何时有了那么多的军队?”

    大将羊也有些发懵,要知道此前在东海郡的郯城时,田武麾下就只有符离军、东海军、东莱军这三支齐军,而且这三军齐军在面对他们楚军无休止的进攻,损伤惨重,充其量也就只剩下三万人左右,可此刻他们瞧见的齐军,何止三万人?

    “大概是齐国派来了增援的军队……”

    羊猜测道。

    随即,他亲自带着一队人马靠近齐军去确认,窥视齐军的虚实。

    不出意料,似技击之士这群毫无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一眼就被羊看穿天底下有哪支精锐会在临战前犹吵吵嚷嚷的?

    “哈,原来如此!”

    在看破了齐军的伎俩后,羊立刻回到寿陵君景云身边,将他所看到的齐军的面貌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后者,并说道:“大公子,此乃齐国无计可施,征召民兵抗拒我国大军,不必多虑。”

    说实话,其实楚军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比如寿陵君景云麾下,基本上七成都是粮募兵。

    但关键在于,楚军这边兵多啊,而且不怕消耗,死多少人楚国本土可以立刻征募多少人,反正楚国有的是人口,只要别像寿陵君景舍当年攻打魏国时那样,一场战争使百万大军全军覆没,楚国完全不至于陷入国内青壮男子不继的窘迫。

    “击败田武,就在今日!”

    在得知田武今日所率领的军队大多都只是民兵后,寿陵君景云再无顾忌,当即就下令进攻。

    别看他麾下有七成是粮募兵,但这些民兵在打下了东海郡后,无论是士气还是士卒的面貌,皆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单地说,已经有几分正规军的雏形了。

    而相比之下,齐军那边却仍是一盘散沙,乱到齐将田武都觉得没有必要为今日的战争制定什么计划反正就算制定了战术,这帮乌合之众在与楚军厮杀时,也不见得会记得听从他的指挥。

    总而言之,下令进攻就是了。

    “左翼,进攻!”

    随着田武一声令下,齐军左翼对楚军展开了攻势。

    还别说,这些由草莽游侠与亡命之徒组成的技击之士,与一般平民军队确实有所不同,至少这帮人并不胆怯,以至于在田武下令进攻后,嗷嗷叫着,就冲向了对面的楚国,隐隐有几分秦国黥面军的风采。

    很倒霉地,鸦五与随行的两名青鸦众,也被编入了左翼,只好随着大流,朝着楚军杀去。

    这简直……简直……

    没有任何的战术可言,也没有弩兵的配合,楚军的粮募兵与齐军的技击之士,两股人潮涌到一起,顿时间杀声震天。

    见惯了魏军各兵种配合的鸦五,实在有点无法接受这种战争方式。

第112章:技击之士(二)【二合一】

    “杀啊”

    在平阳城南二十里处的战场上,数万楚国粮募兵与数万齐国技击士两股人潮涌到一起,仿佛惊涛拍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双方皆毫无阵型可言,也没有弓弩手协助压制对方的军势,仿佛回归最原始的战争方式,纵使是鸦五这等精锐,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也难免心生紧张。

    要知道这可不是与魏国的士卒协同作战,没有那些魏国的刀盾兵保护他们,为他们吸引敌军的注意,而他身边又没有许多的青鸦众相助,单凭他们三人,想要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存生,说实话这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

    好在齐军这边的技击士大多颇为悍勇,是的,这群拿赏金的雇佣兵,在金钱的诱惑下,展现出了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战斗力,看似一盘散沙,但是,居然能隐隐挡住了楚军的攻势。

    只是,似这般毫无协从性、毫无配合的战斗方式,真能击败楚军么?

    鸦五冷眼旁观。

    果不其然,在战斗打响约一炷香后,齐军的技击士这边,就难免逐渐落入下风。

    这并不奇怪,虽然说技击士此番面对的,也只是楚国寿陵君景云麾下的粮募兵,跟技击士一样的杂兵,但别忘了,这支粮募兵跟随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打完了齐楚东海郡战役,虽然谈不上蜕变为精锐之师,但怎么说也拥有了些大规模战场上的经验,而相比之下,齐国的技击士初次接触这种战场,怎么可能立马就适应过来?

    鸦五看得清清楚楚,在战斗的一开始,齐军技击士这边涌现出不少个人能力颇强的草莽游侠,比如有一名剑士,双手操持着长剑与盾牌,竟孤身一人杀到楚军的队伍中,大杀特杀,几乎无人能当。

    可一炷香之后,这名剑士却早已变成了尸体,被两军士卒践踏在脚下。

    对此,鸦五丝毫不为那名剑士感到可惜,反而觉得此人愚蠢至极:草莽游侠的战斗方式,如何适用于这种大规模的军团战争?须知人力终有穷尽之时,纵使是廉驳、伍忌、暴鸢、姜鄙、蔡擒虎、项娈、田武这等当世的猛将,也无法单凭一己之力决定胜败。

    因此理所当然,那些自以为武艺精湛,在打斗打响时就在楚军面前逞威风的草莽游侠们,最终难免都落得个战死的下场。

    说白了,在这种战场上,你越是表现地惹眼,那就死得越快,正因为非常清楚这一点,鸦五与他两名青鸦众始终表现得毫不出彩,只跟随大队人马行动,随波逐流,也不逞强好胜,甚至于在感觉到危机时,鸦五甚至会提醒两名青鸦众原地滞留,自有那些被优厚的赏金冲昏头脑的蠢货会接替他们往前冲。

    当然,这些蠢货最终都难免死无葬身之地。

    唔?

    忽然,鸦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因为他忽然看到,在他身边不远处,有几名技击之士,居然摆出了正规军的伍队阵型。

    所谓的伍队阵型,即是以伍(五人小队)作为单位,由两名士卒负责主攻,两名士卒负责协从,伍长则居中指挥战事。在前方两名士卒感觉疲惫的时候,后方两名士卒立刻顶上接替同伴的位置,让同伴有得以喘息的机会。

    而作为队伍核心的那名伍长,除了负责指挥以外,也负责随时支援身边的四名同伴。

    这种五人阵型,是各国正规军惯用的阵型,尤其是魏国的军队。

    绝非信口开河,若是魏国的五人队伍摆出这种阵型,其威力是相当可怕的,尤其是魏**队凭武力上位,居中的伍长一般都要比寻常士卒强悍几分,这使得周围四名士卒陷入苦战时,居中的伍长很有可能冲出来杀一波,直到精疲力尽,或者解除危机,再回到队伍中,在指挥四名同伴的同时,借机恢复体力。

    ……正规军士卒?

    鸦五心中不禁感到惊奇,在与身边两名青鸦众知会了一声后,三人朝着那几名仿佛是正规军出身的技击士靠拢。

    那几名仿佛是正规军出身的技击之士,其核心是一位目测四旬上下的老卒,身材魁梧,左眼有一道疤痕,怎么看都凶相毕露。

    不可思议的是,此人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居然还能发现鸦五等人的意图,示意他的同伴将鸦五等人接纳到这个小队伍当中。

    “你们三个,去接替我的两名同伴,刘石、张合,你们退下来。”伤疤老卒低声喝道。

    混账,居然让我们顶上前去……

    鸦五心中暗骂一句,他哪里会猜不到这名伤疤老卒的心思,无非就是拿他们当炮灰用,借此让其两名同伴得到喘气的时机罢了。

    但考虑到在这种混乱的战事中,唯有跟这种正规军出身的老卒抱团才能有更大的存活机会,鸦五只能咬着牙接受,带着两名青鸦众顶了上去,顶住了从对面而来的楚军。

    说实话,青鸦众的武力,并不能完全体现在这种大规模战场上,在这种战场上,可能五名青鸦众的作用还不如五名训练有素的魏国士卒,不过好在他们面对的只是楚国的粮募兵,一帮被征募的楚国平民,也并没有接受过什么严格系统的训练,因此,鸦五等人的压力倒也不是很大。

    毕竟,那名伤疤老卒与他的同伴虽然拿他们当炮灰用,但好歹也会协助他们,至少不会使他们同时陷入复数敌卒的进攻这种配合,才是士卒在沙场上真正能提高生存几率的关键。

    “咦?”

    可能是注意到鸦五等人杀人技艺凌厉,那名伤疤老卒眼中露出几许惊讶,片刻后,他吩咐他两名同伴道:“刘石、张合,你们替这三个小兄弟挡上片刻。”

    他两名同伴闻言点头,再次上前接替了鸦五等人,其中一人还笑嘻嘻跟鸦五打招呼:“小子,不错嘛!”

    而此时,鸦五三人早已是精疲力尽,气喘吁吁。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战场上,体力流失的速度异常的快,尤其是当身背后并没有可以依靠的友军士卒时,那种彷徨无助的感觉,大大刺激了紧张感,让他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浪费了许多的力气。

    在退到队伍当中之后,在鸦五等人趁机抓紧时机喘气的时候,那名伤疤老卒问道:“小子,你们从哪来?”

    鸦五当然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立刻说道:“俺们三个,是魏国商水军出身。”

    “魏国商水?”疤痕老卒闻言微微一惊,正要说话,就见前面那个叫做刘石的士卒笑着说道:“哟,老昌,你碰到同袍了。”

    “少废话!”被称作老昌的疤痕老卒低骂一句,低声喝道:“注意前方,战场上分心,你小子是不想活了?”

    “嘿!”那刘石撇嘴笑道:“这种乌合之众,岂能杀得了我?”

    而此时,老昌已不再理会刘石,对鸦五介绍道:“正如那小子所言,我曾经亦是魏国出身,魏国镇反军庞焕将军麾下,十一营六帐的百人将……”

    镇反军?百人将?

    鸦五闻言心中吃了一惊,毕竟镇反军乃是魏国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军队,亦是魏国数一数二的精锐之师,不曾想竟然能在齐国这边碰到镇反军的百人将。

    莫非是逃兵么?

    鸦五心中惊讶,好奇问道:“你们都是魏人?”

    “只有我是。”

    可能是同为魏人的关系,老昌的态度和善了许多,指指他那几名同伴介绍道:“张合是韩人,韩国邯郸军出身;刘石是卫人,卫国的游侠;那边两个,钟孟、钟伯,这两兄弟则是楚人,楚国溧阳的军卒……”

    在他介绍的时候,那两名负责协守的楚人兄弟,在鸦五看向他们的时候,朝着他点了点头,权当作为招呼。

    居然还有楚国正规军出身的人……这些人,莫非都是逃卒?

    鸦五心下暗暗吃惊。

    逃兵这种事,在各**队中都屡见不鲜,有些是因为受不了军旅生活的苦,有些则是无法承受战争引起的压力,除此之外,就是因为犯了种种军纪而逃亡。

    这种情况,就算是在魏国的商水军与鄢陵军中也曾发生过。

    魏国的商水军与鄢陵军,其前身乃是魏太子赵润在初战打败了楚国城君熊拓后,所收编的五万名楚**卒,当赵润后来下达了破城后禁止屠戳城内百姓、禁止抢掠城中百姓财物的严令后,其中有些人仍难以改变其恶习,依旧在破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此以违反军纪的罪名被拘捕,有些情节较重的,甚至被当场处死。

    这就引起了一些士卒的不满:我们冒着性命危险为你赵润攻城略地,破城之后,难道就不能任由我等放松发泄一番么?

    于是,不少士卒心怀愤恨,趁机逃离了魏军营寨。

    这类事,起初屡见不见,甚至于在魏国其他军队中也是司空见惯,直到后来魏太子赵润提高了军卒的待遇,几乎使每一名士卒都能拥有田屋,这才使得抢掠敌方百姓的现象大大减少:为了抢掠那么点东西而断了前程,失去了所拥有的田屋与优厚的士卒待遇,不值得。

    因此说,如今的魏军很少很少有抢掠敌国百姓的事情发现,那并非是因为魏卒的思想觉悟有多么的高,只是因为魏军军纪严明,更要紧的是,魏太子赵润提高了他们的待遇,因此改变了他们的价值观,让他们看不上抢掠敌国百姓所带来的那点收益。

    后来鸦五才知道,这个魏国镇反军出身的百人将老昌,就是一个曾经触犯军纪而逃亡的家伙,罪名是奸**人。

    而另外几个,韩国邯郸军出身的张合,是在魏韩第二次北疆战役时期,邯郸军被魏将姜鄙打地崩溃时逃亡的士卒;卫国顿丘军出身的刘石,是在魏韩第三次北疆战役时期,当韩将司马尚率领八万军队从顿丘登陆,一口气攻陷了卫国东部的期间逃亡;至于钟孟、钟伯两兄弟,则是齐鲁魏越四国伐楚战役时间,齐将田耽击败了溧阳君熊盛的期间逃亡。

    正如鸦五此前所猜测的那样,皆是逃卒。

    而不可思议的是,在齐国的重金赏赐诱惑下,这些各国的逃卒们,也纷纷涌到了齐国临淄,成为了技击之士。

    不得不说,这些以往是正规军出身的各国逃卒,可比那些草莽游侠靠谱多了,因此,当疤痕老昌向鸦五等人递出橄榄枝的时候,鸦五毫不犹豫地就带着两名青鸦众加入了这个小团体,希望以抱团的方式,在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

    不得不说,在加入了老昌的这个小团体后,鸦五等人明显感觉安心了一些。

    毕竟这几人都是正规军出身,纵使各国在训练方式以及战争方式上有所不同,但常年来累积的战争经验,让这些人能很好地相互配合,纵使这些人个人实力不如那些草莽游侠,但是他们在这种战事中的生存能力,绝对要比那些只知道单打独斗的草莽游侠大得多。

    真没想到……这支被金钱利诱而聚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中,居然还有正规军出身的各国逃卒……

    倘若说一开始,鸦五并不认为他所在的这支乌合之众能挡得住楚军,那么这会儿,他的观点稍稍有所改变了。

    在他看来,倘若这些技击之士中,果真有许多是来自魏国、卫国、韩国、甚至是楚国的正规军逃卒,那么,或许真有可能挡住楚军毕竟有很多逃卒,他们并非是因为胆怯而逃亡,而是因为触犯了军纪,比如曾作为镇反军百人将的老昌。

    魏**队的百人将,这放在其他各国的军队中,亦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战力。

    当然,虽然鸦五的观点稍稍有所改变,但技击之士这边的战况,却是逐渐落入下风,这也难怪,毕竟这支乌合之众,也并非全然都是各国的逃卒组成,否则的话,那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可就爆炸了,别说挡住楚国的粮募兵,就算是与楚国的正军正面交锋,怕是也不在话下。

    “果然靠不住啊……”

    看着战场上己方的士卒逐渐落于下风,齐国东海军大将纪宓叹息着摇了摇头。

    听闻此言,东莱军大将邹忌轻笑着说道:“不,话不能这么说,在我看来,这支初登战场的军队能支撑到这份上,已经很了不得了……大大出乎邹某的意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皱着眉头又说道:“不过,其中那些草莽游侠,暂时还是无法适应这种战争,我方才看到不少颇为悍勇的游侠,称得上能以一敌十,却可惜,这些人不明白,在这种战场上,单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决定胜败,想要活下来,就必须与同泽精诚配合……”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口吻中充斥着浓浓的遗憾。

    因为他确实看到这支杂兵中涌现不少悍勇之人,只可惜这些人大多都毫无大规模军团战争的经验,好比昙花一现,虽然杀死了不少楚军,但很快也倒在了战场上,成为了毫无知觉的尸体。

    若是这些人经过严格而系统的训练,恐怕就是另外一个局面了。

    “不要紧。”东海军大将纪宓平静说道:“相信这场仗过后,那些草莽游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单逞匹夫之勇,根本无法在这种战事中存活。相比之下……”

    说着,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战场上,略带惊讶地说道:“那些人,出乎意料的顽强啊。”

    很显然,纪宓是注意了战场上,以诸如伤疤老昌这等老卒为核心的小队伍,不管楚军的攻势是多么的凶猛,这些人始终能随着技击之士随波逐流,不管退还是进,自己队伍里的成员几乎很少出现阵亡,也几乎不会被楚军击溃,顽强地,仿佛是正规军出身的士卒。

    东海军大将邹忌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笑着说道:“这些人,进退有序,绝对是正军(正规军)出身,大概是各**队的逃卒……呵,真是讽刺啊,这群中原各**队中的杂碎,居然会成为这支军队的中流砥柱。”

    话虽如此,但此刻此刻,他还真巴不得这种逃兵在己方军队中越多越好,毕竟相比较那些草莽游侠、亡命之徒,甚至于平民百姓,这些逃兵好歹经受过严格而系统的训练,好歹还能称得上是士卒。

    而这时,始终默然不语的大将田武,沉声对身旁的亲兵吩咐道:“取我的枪来。”

    听闻此言,邹忌、纪宓二将微微一惊,转头看向田武,问道:“田武将军,您这是?”

    田武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战场。

    此时,左翼与右翼的两拨技击之士,已早已下令出击,并且情况也诸如纪宓、邹忌二人所分析的那样,让田武大致了解了那些技击之士的战力水准:虽然没有经受过严格而系统的训练,这些人倒也并非一触即溃,作为初次登场这种大规模军团战争,不可否认这些人的表现已足够出色,虽然面对的仅仅只是楚国的粮募兵。

    但在所难免地,田武也看到己方这些技击之士的劣势,在他看来,若他还不出击鼓舞士气的话,这些技击之士,恐怕就要被楚国的粮募兵击溃了。

    说实话,这很可惜,因为在田武看来,这些技击之士还能发挥地更好。

    相信,只要经历过这场战事,其中那些存活下来的技击之士们,都会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与同泽精诚合作,才能在这种战争中存活下来。

    只有切身领悟这个道理,这群人,才可称之为军队。

    而在此之前,田武可不希望这群人被楚国的军队击溃。

    “邹忌留守本阵,纪宓随田某出击!”

    “是!”

    在下达领命后,齐国大将田武手持铁枪,率领军为数不多的东海军士卒,毅然出现在战场上。

    他的出现,让齐国的军势士气大振。

    “田武将军!”

    “是田武将军!”

    “田武将军亲自出马了!”

    在无数技击之士欢喜的呼声中,田武手持铁枪,跃马冲到战场前线,以无可匹敌的武力,一下子就遏制了楚国粮募兵们的攻势。

    看到这份天下少有的武力,纵使技击之士中有不少草莽游侠此前因为妒忌或者别的原因,对田武心存偏见或者轻蔑,此时亦由衷地从心底涌现浓浓的喜悦。

    “反攻了!”

    在挥舞铁枪砸死一名楚军将领后,田武面无表情地喝道。

    “喔喔!”

    数万技击之士士气大振。

    真是可怕的武力,怕是丝毫不在伍忌、姜鄙、蔡擒虎几位将军之下……田氏五虎,名不虚传。

    远远看着田武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鸦五暗暗说道。

    不过他也有点纳闷,因为在他看来,技击之士不过是消耗楚军兵力的炮灰,就算此刻落于劣势,田武又何必亲身犯险,以亲自上阵的方式来鼓舞士气呢?

    除非……

    除非他也意识到这支乌合之众的不凡之处,不希望这支军队被彻底击溃。

    想到这里,鸦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或许今日与楚军的交锋,很有可能是田武在练兵,对,借战场的残酷,来磨砺这些技击之士,使他们主动抛弃单打独斗的作战方式。

    此时,战场上的厮杀仍在继续,不得不说,随着田武的出阵,齐军这边士气大振,竟隐隐扭转此前的劣势,对楚军的那些粮募兵造成了压制。

    远远看到这一幕,楚寿陵君景云那英俊的面容,亦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

    “该死的田武,居然在这个时候出阵,打断了我军的气势……”

    在楚军的本阵,一副贵公子做派的楚寿陵君景云恨恨说道。

    听闻此言,左右将领献计道:“大公子,可派兵截杀。”

    截杀?

    寿陵君景云看了一眼献计的将领,心下暗暗冷哼。

    事实上,从东海郡到此地,他楚军已不止一次对田武展开过截杀,可结果呢,派出去的将领无一不是被田武轻易击杀。

    倘若是魏军的话,魏军倒还可以用狙击弩这种专门克制猛将的强弩去狙杀,但遗憾的是,楚军并非魏军,楚国的军弩,论威力比魏弩逊色几个档次,如何实现远距离狙杀?

    纵使他麾下楚军缴获了一些齐国的弩具,但田武又不傻,岂会主动进入楚国弩兵方阵的攻击范围?

    “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

    在旁,大将羊略有些遗憾地说道,他很意外于,对面那支乌合之众,居然没有一战而溃,亏他之前他自信满满地认为,田武将希望寄托于那些乌合之众,此战必定战败。

    “看来是了。”

    寿陵君景云亦遗憾地点了点头。

    在此之后,这场仗又继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双方这才选择以平局收场,结束今日的交锋。

    今日的交锋,齐楚双方都损失了过万的兵力,但说实话,双方都不痛不痒,毕竟楚军这边出动的只是粮募兵,而齐军这边呢,出动的也大多时征募的技击之士,双方的正规军,皆没有出动。

    但相比较之下,最受影响的还是齐国征募的这些技击之士。

    在这些技击之士中,寻常平民出身的人,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而那些自诩武艺过人的草莽游侠、亡命之徒们,亦真正认识到,所谓的战争,跟他们平日里的厮杀大不相同,绝非是逞强好勇、单打独斗就能击败敌方的。

    回到营寨后,鸦五冷眼旁观那些技击之士,他感觉,在经历过今日这场战事后,这些乌合之众,仿佛隐隐有种脱胎换骨的错觉。

    待等下回交锋,这些人彼此间会有多一点的配合么?

    鸦五暗暗想道。

    他感觉,这些被重金利诱的技击之士,总体实力还真不弱,倘若他们能懂得彼此配合的话,没准还真能挡住楚军的攻势。

第113章:技击之士(三)【二合一】

    两日后,或者从临淄,或者从齐国其他地方,又有一拨技击之士来到了开阳的齐军营寨,非但弥补了之前那场战事的兵力损失,甚至于还有许多盈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这些新人吵吵嚷嚷地走入军营时,已经历过一场恶战的老人们,冷眼旁观。

    “这帮蠢货,他们恐怕还不知晓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

    在一顶帐篷外,伤疤老昌队伍中的剑盾手刘石,嘴里叼着一根草,冷笑着说道。

    “先前的老人不也一样么?”

    伤疤老昌队伍中的长戈手张合,亦淡淡说道:“之前跟咱们一同来到这边的那群人,前几日还吵吵嚷嚷地谈论挣到了赏金要怎么花,可今日,谁不是闷着头抓紧时间补充着力气?”说罢,他转头看向伤疤老昌,问道:“老昌,你觉得齐国能打赢么?”

    伤疤老昌闻言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音说道:“管这事做什么?咱们只管拿赏金就是了……我估计齐国暂时还挺得住,咱们先在这里混一阵子,倘若齐军这边实在是扛不住了,咱们就立刻走人……”

    说到这里,他可能是注意到了鸦五等三名刚刚加入他这个小团体的成员,遂邀请道:“到时候一起怎么样?”

    鸦五并未拒绝,好奇地说道:“去哪?”

    老昌笑着说道:“天下之大,哪里没有我等弟兄的存身之处?”说着,他就像鸦五简单解释了一番。

    鸦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逃卒在背井离乡之后,要么受雇于人,要么干脆落草为寇,就拿伤疤老昌这几人来说,他们曾担任过商贾的护卫,偶尔也曾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听说齐国这边招募士卒,这才来到了齐国。

    “……这年头中原的商贾,个个都往魏国的博浪沙跑,因此途中的劫匪也多了不少。魏卫两国不好混,魏国的县兵实力很强,而卫国呢,当地的游侠非常厉害,据说,那群游侠被卫公子瑜收编了,弄了个什么长铗士,而除此之外,鲁国、宋郡、包括韩国,途中不乏有强寇劫匪,那群商贾怕死,更怕被那群劫匪劫了货物,因此就重金雇佣卫士……”老昌随口说道,语气中隐隐有些作为魏人的骄傲。

    尽管如今他只是一名被魏**队通缉的逃兵。

    “不过给商贾当护卫这种事,很难得才能碰到一回。”有些话痨的刘石感慨地补充道。

    “这是为何?”鸦五有些不解。

    只见刘石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小商贾生怕咱们黑了他的货物,而大商贾呢,又有自己的护卫队伍,根本看不上咱们这些散兵游勇……前几年,魏国的巨富文少伯载着几船货物来到齐国,当时泰山一带的强寇前去劫掠,乖乖,他娘的几百名胡人护卫,个个人高马大,一个顶仨,更要命的是,这帮人所装备的,竟然他娘的都是魏国正规军的军备……”

    “我听说过这事。”

    楚人兄弟钟孟、钟伯笑着说道:“当时那群泰山寇吃了大亏吧?”

    伤疤老昌闻言冷笑道:“何止是吃了大亏,一个叫做李大目的头目,当场就被射死了,其余贼寇一拥而散。……这群蠢货,难道就不打听打听么?文少伯那小子,那可是肃王的王用商人,他的商队,挂的可是肃字的旗帜,他手底下的护卫,那可都是魏国正规军的装备。”

    ……这都什么时候的消息了?

    看着伤疤老昌在那夸夸其谈,鸦五心中感到好笑。

    他当然知道老昌口中的肃王,指的正是肃王赵润,只不过,这都是好几年前的消息了,如今这位殿下,早已经贵为魏国的东宫太子。

    不过话说回来,文少伯的船队,确实至今都还挂着肃字的旗帜,毕竟这是一种荣耀在魏国,肃氏的名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除了像文少伯这些直属家臣。

    一群人正随口聊着,就见有几名传令兵走了过来,对老昌等人示意道:“你们几个,是这里的老人吧?”

    老昌、鸦五等人点点头。

    见此,有一名传令兵说道:“参与过两日前那场战事的,到后营去领取赏金。”

    说罢,这几名传令兵也不等老昌等人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就离开了。

    既然原本就是为了赏金而来,老昌等人当然不会拒绝,带上鸦五几人,一行人前往了后营。

    此时,后营已人满为患,一车车装满齐国铜钱的马车就那么停靠在营中,那数量,就连鸦五看了都下意识咽了咽唾沫。

    在排队的时候,鸦五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询问老昌道:“老昌,咱们几个在沙场上,并未割下敌军的首级作为凭据,那军需官如何晓得咱们究竟杀了多少敌兵?”

    “这确实是个问题……”

    伤疤老昌摸着下巴,随即皱着眉头说道:“当时那场面,谁他娘的有闲心去割敌军的首级啊?谁去割谁他娘的是不要命的蠢货!”秦国黥面卒:老子就敢!

    终于,排名轮到了老昌,那名军需官瞥了一眼老昌,随口问道:“杀敌几何?”

    “老子杀了十六个!”老昌瞪着眼睛说道。

    听闻此言,那名军需官略带惊讶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老昌几眼。

    见此,老昌有些不悦地说道:“看什么看?难道老子还会诓你不成?”

    听了这话,那名军需官哂笑着摇了摇头,径直就旁边的箩筐内抓出一把铜钱,按照杀敌十六名的标准,给予了老昌赏金。

    随即,便将老昌的名字,记在了一本本子上。

    那干脆劲,就连老昌都稍稍有些发懵,直到这军需官喊出“下一个”,他仍未反应过来。

    ……居然根本不需要割下敌兵的首级作为凭据?

    鸦五亦有些惊愕。

    随即,便轮到了他,那名军需官再次随口问道:“杀敌几何?”

    鸦五想了想,本想有意谎报数字试探一下,但考虑到若被揭穿的利益,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出了真实的数字:“十一个。”

    听闻此言,那名军需官亦抬起头看了一眼鸦五,随后也没有二话,直接给了赏金。

    在此之后,刘石、张合,还有楚人兄弟钟孟、钟伯,包括与鸦五随行的两名青鸦众,皆陆陆续续地拿到了赏金。

    ……奇怪,难道齐国就真的富饶到这种地步,发赏金连凭证都不需要?那若是有人谎报军功该怎么办?

    鸦五暗暗称奇,在拿了赏金后也不离开,就站在不远处观瞧,看看究竟是否有人谎报军功。

    别说还真有,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厉害的中年人,夸口说他杀了三十几名敌卒,引起了附近那些技击之士们的奚落。

    这也难怪,要知道,似伤疤老昌这种魏国镇反军百人将出身的悍卒,在前几日的战场上也只不过杀敌十六个,而那个看似其貌不扬的家伙,居然敢夸口杀敌三十几人,难道他以为他是千人将级别的悍卒么?

    然而出乎诸人意料的是,那名军需官在看了那人半响后,居然还真的按照三十几人的杀敌标准给予了赏金,不过在此期间,这名军需官补充了一句:“似足下这等悍卒,拿这些赏金是应该的,不过,拿了这些赏金,下场战事,我会将你安排到最前线……如果你确实有本事,那么你就能活下来,否则……呵呵。”

    说罢,他也不管那名面红耳赤、惶恐不安的中年人,自顾自去招呼下一个了。

    看到这一幕,鸦五以及附近的技击之士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这赏金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太过于出众,就难免会被安排到战场最凶险的地方。倘若是真正有本事杀敌十几人、二十几人、三十几人的悍卒,那么自然还是能存活下来,但如果是谎报军功,可能这笔赏金,就是该人这一生能领到的最后一笔钱了。

    ……看来齐人也不傻嘛。

    在轻笑几声后,鸦五与两名青鸦众回到了伤疤老昌那几人身边,对他们讲述了方才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并提醒他们:“咱们领的赏金过多,过于显眼了,下场战事,可能会被安排到最凶险的地方。”

    听闻此言,伤疤老昌、刘石、张合以及楚人兄弟钟孟、钟伯二人都毫无异色,伤疤老昌更是轻笑一声随口说道:“战场之上,皆为凶险,何来不凶险之说?……无妨,只要咱们兄弟几个齐心,同进同退,想要做到活命还是不难的。……到时候,看我号令行事。”

    诸人都点了点头,毕竟伤疤老昌乃是魏国镇反军的百人将出身,在魏**队中能当上伯长、百人将职务的老卒,自然懂得如何才能在沙场上增添存活机会。

    当日,鸦五等人除了领到了赏金,还分到了一壶酒、一碗肉,看得那些新来的技击之士们眼馋不已。

    在喝酒吃肉的时候,鸦五心中暗暗想道:这齐国,看样子是打算顿顿叫他们这些人吃好了的,这还真是财大气粗,须知,就算是在魏国的正规军,也没有顿顿喝酒吃肉的可能。

    甚至于,魏国太子赵润领兵出征时,他的伙食中,也时常出现腌肉、咸菜,如此才会有宗卫们以及伍忌等将领,在战事空闲时上山狩猎,为这位太子殿下改善一下伙食。

    而齐国这边倒好,真是不拿钱当钱使。

    鸦五曾经听说过,世间传闻,齐王吕僖硬生生用钱砸赢了与楚国的战争,他此前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如今再看看,这齐国,怕是还真拥有用金钱将楚国砸垮的可能。

    这个国家,实在是太富有了。

    有那么一刻,鸦五还真考虑过给那位太子殿下谎报情报,让这位殿下引兵攻齐,夺取了齐国的财富,毕竟钱这东西,从来没有人会嫌多,而且也永远不会有人会嫌多。

    纵使是他今时今日的魏国。

    而这会儿,齐国东莱军的大将邹忌与东海军的大将纪宓,则联袂在军营内巡视,观察这一营技击之士们的士气。

    期间,纪宓笑着说道:“邹忌将军好心计啊,故意在这个时候才发放赏金,既鼓舞了营内老人们的士气,也叫那些新人们充满了斗志……”

    邹忌笑而不语。

    事实上,早在昨日,那支从临淄而来、装载满赏金铜钱的队伍,就已经在一队齐军士卒的护送下,抵达了开阳。

    但邹忌并不主张立刻发放赏金,反正在他看来,那些经历过前一场战事的老人们,也绝无可能在没有领到赏金的情况下就这么离开,既然如此,不如等新征募的技击之士抵达后,再发放赏金,既能鼓舞营内老人的士气,也能刺激刚到的新人。

    而一提到临淄,邹忌心中有充满了怨念。

    不可否认,从临淄那边运到这里的赏金,还是颇为及时的,事实上此前邹忌还在考虑,如何哄骗那些刚刚经历一场恶战的技击之士们继续与楚国作战,却没想到,临淄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充足的资金。

    可问题是……

    有这工夫,干嘛不将即墨军、北海军、琅琊军、飞熊军等几支精锐军队调过来?

    而对此,临淄那边的回覆很干脆:你要钱,可以,我会源源不断地派军送达,但你要即墨军、北海军、琅琊军、飞熊军等几支精锐军队,那不行,眼下还未到这几支军队出动的时机。

    不得不说,临淄的这个态度,让邹忌、纪宓等前线的将领们很是纠结。

    说临淄的士卿们不识大体吧,临淄这回确实已经是下了血本了,似散财童子般广散财源,征募了十几万乃至更多的技击之士;可要说临淄的士卿们识大体吧,那群人,还是死死捏着那几支精锐军队,而且这次,就连左相赵昭都被他们说服了。

    在这种情况下,开阳前线这边能够依仗的,恐怕也只有这些技击之士了。

    在视察了片刻后,纪宓、邹忌二人返回开阳城,向上将田武复命。

    “……经历过上场战事的技击士,面貌确实已有所不同,在我二人看来,变得沉稳了许多,不复此前那样吵吵嚷嚷,姑且可以一用;不过新到的士卒,怕是就不堪大用了……”

    “唔。”

    在听了纪宓、邹忌二人的回禀后,田武点了点头。

    前两日那场战事,田武前前后后瞧得清清楚楚,发现这十几万技击之士中良莠不齐,既有中原各国正规军出身的老卒,亦有不适应战场厮杀的草莽游侠,还有寻常的平民百姓,似这般鱼龙混杂的军队,固然难以调度、难以指挥,但田武仍然觉得,这支乌合之众,可以打败对面楚国的粮募兵,甚至是楚国的正规军。

    为何?

    原因很简单,就在于赏金。

    楚国的粮募兵,纯粹就是用粮食征募的平民百姓,并没有所谓的军饷,士卒的收获,全靠他们自己去抢掠,而楚国的正规军,虽然有军饷发放,但这如何比得上齐军这边按杀敌人数发放赏金?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这群技击之士没有被楚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击溃,只要这群人仍觉得齐国尚能坚持,那么,这群被金钱利诱而来的士卒,非但不会溃败,反而会越来越悍勇。

    当然,在此之前,最重要的还是让这些人以最快的方式适应这种战事。

    而适应的方式,无疑就是战争。

    待等到次日,田武再次领着这十几万技击之士出征,攻打楚军。

    此时,楚寿陵君景云麾下的军队,正在开阳城南边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得知齐将田武迎兵来攻,当然不会胆怯,毕竟田武就算再勇武,也绝无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击垮他麾下十几万军队。

    于是,当日齐楚两军再次爆发交锋。

    而结果,也不难预料,楚国的粮募兵对上齐国的技击之士,双方都是乌合之众,纯粹就只是兵力上相互消耗而已,楚军完全耗得起,齐军这边也耗得起。

    就这样,截止于四月末,齐将田武隔山差五就带着麾下十几万技击之士出征,一般情况下只在本阵观察战况,只有在技击之士们出现劣势的时候,待会亲自出马,带着东海军或者东莱军的精锐士卒,突击楚军的阵容,借此挽回劣势。

    几次下来,楚寿陵君景云身边大将羊渐渐瞧出了端倪,对前者说道:“大公子,这田武分明是在借我军的杂兵练兵……”

    事实上,寿陵君景云亦隐隐有这种猜测,闻言皱眉说道:“即使明知他的意图,可又如何制止?”

    “这……”羊无言以对。

    也是,就算明知道田武的目的,就是借楚军的粮募兵磨砺那些技击之士,楚军这边又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避战不出?

    这岂不是更加助涨了齐军的气势?

    还是说,派出麾下的正军?

    可问题是,用正规军的士卒,去交换齐军那边的杂兵(技击之士),寿陵君景云实在感觉亏得慌。

    不过话说回来,寿陵君景云这位楚国的贵公子,虽然并不擅长兵事,但做事倒也果断干脆,颇有几分他父亲寿陵君景舍的风采,他在沉思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与其叫田武借我军的杂兵达到练兵目的,不如当机立断……待等下回他引兵来攻之时,羊,你领正军从侧翼突入,一举击溃齐军的那些杂兵!”

    听闻此言,羊颇为欣喜地称赞道:“大公子,此计甚妙!”

    事实上,作为前寿陵君景舍的左膀右臂,羊倒不是想不到这个策略,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家这位对兵事不甚了解的大公子,居然如此果断。

    有那么一瞬间,羊仿佛能从这位大公子的身影中,隐隐看到他此前效忠的家主寿陵君景舍。

    不可否认,寿陵君景云的判断十分果断而且明智,但他唯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齐军那些技击之士的成长速度。

    这段日子,在田武刻意的引导下,齐军中的那些技击之士,简直就是脱胎换骨,曾经那些自认为能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幼稚家伙,不是已经成为了战场上的尸体,就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老老实实地学习像一名合格的士卒一样,以跟同泽密切配合的方式在战场上存活,就就使得,这些技击之士的伤亡率大大减低。

    从一开始的阵亡过万,逐渐降低,隐隐有了几分仿佛正规军的气势。

    而这就使得,楚寿陵君景云在后一场战事后,在派出麾下正军的情况下,也未能一举将齐军那些技击之士击溃,后者仍旧只是稍稍落于下风而已。

    此时,寿陵君景云与大将羊才意识到,单凭他一军之力,怕是很难击败齐将田武,只好向其他几路楚军求援。

    五月初时,邸阳君熊沥在完全控制了东海郡后,终于带领援兵赶来相助。

    但可惜的是,在此期间,齐国临淄源源不断地招募技击之士,将其陆陆续续派到开阳县,以至于齐将田武跟寿陵君景云打了七八场仗,麾下兵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而更关键的是,在这几场练兵中,齐军的技击之士好比是大浪淘金,以优存劣汰般方式,逐渐磨砺出了一支颇具战斗力的军队。

    强者生、弱者死,几场仗下来,似伤疤老昌这等老卒,似卫国游侠刘石这等草莽游侠越来越多,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草莽游侠、亡命之徒,还逐渐懂得了如何像一名优秀的士卒那样,在战场增加自己的生存机会。

    在此期间,鸦五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己方这支乌合之众在这些日子的变化,他不得不叹服:金钱的力量实在是可怕。

    五月下旬,可能因为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攻打开阳不利,楚公子城君熊拓,亲领大军抵达了琅琊军的交界。

    而在此期间,据鸦五麾下的那些青鸦众的打探,齐国仅存的几支正规军,即墨军、北海军、琅琊军,甚至于飞熊军,亦隐隐有所行动,似乎是准备着随时奔赴前线战场参战。

    本来,鸦五并不认为齐国能抵抗住楚国的攻势,可这段日子,他在亲眼见识到金钱的力量后,他却渐渐改变了想法。

    当然,具体结局如何,还得看齐楚两国接下来的决战。

    而与此同时,在韩国的巨鹿郡,魏国太子赵弘润正负背双手站在窗口,脑海中回忆着鸦五这些日子送来的那一封封密信。

    ……真没想到啊,齐国的金钱攻势,居然……呵!唔,不过即便齐国能堪堪抵御住楚军,但楚军的优势仍然很大,如果是我的话,这会儿会暂时放缓对齐国的攻势,转而攻打鲁国,先得到鲁国的工艺技术再说,鲁国一亡,纵使楚国短时间内无法覆亡齐国,齐国的国运怕是也不长了……

    “鲁国,有能够与项末、项培等楚将抗衡的人物么?”

    望着窗外,赵弘润喃喃说道。

第114章:鲁楚之战【二合一】

    ps:大家新年快乐~

    以下正文

    鲁国有能抗衡楚将项末、项培的擅战将领么?

    回答是并没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此,在今年开春后,当齐将田耽率领即墨、北海、琅琊三支齐国精锐军队从鲁国撤出,撤回本土进行修正,以筹备与楚军的全面决战时,鲁国只能单凭一己之力抗拒楚军的攻势,压力剧增。

    记得田耽还在宁阳一带的时候,用麾下三支齐**队扼守住宁阳通往鲁国王都曲阜的要道,楚将项末几度引兵出击,皆未能突破田耽的封锁。

    而待等田耽带着麾下军队撤离了宁阳,守卫此地的将领变成了鲁国的将军季武,田耽此前防守的防线,一下子就被项末给突破了。

    在短短三四天工夫内,楚国上将项末便将战线推进到了曲阜西边的泗水上支姑且就称之为曲水。

    这条宽度约在十五丈左右的河水,已经是鲁国王都曲阜最后的防线,一旦这条河水被楚军突破,那么,鲁人就只能凭借着曲阜的城墙来抵抗楚军的攻势,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平心而论,十五丈左右的河水,完全谈不上天堑的称呼,尤其是面对水性不错的楚**队,好在鲁国虽然既缺擅战之将、又缺悍勇之兵,但是鲁国的机关术,却能在这种防守战中,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不,趁着去年冬季一整个冬天的空闲,鲁国大力打造了许许多多的战争兵器,似弩车、机关弩等等,摆满了曲水河畔,甚至于,鲁国工匠们还借鉴魏国的连弩。

    这些战争兵器,成为了楚**队攻略曲水的最大难题。

    三月十八日,楚将项末第三次组织攻势,准备攻打曲水。

    “咚咚咚咚咚咚”

    只见在隆隆战鼓声中,成千上万的楚国粮募兵,抱着搭建浮桥所需的木板,冲到河岸边。

    然而此时,在曲水的对岸,鲁**队却已展开弓弩齐射,铺天盖地的箭矢,仿佛倾盆暴雨,劈头盖脸地倾泻在楚军的上空,那场面,哪怕项末戎马半生,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战事,亦隐隐感觉头皮发麻。

    无他,只是因为鲁军的弓弩齐射实在是太密集了,密集到连一只鸟恐怕都不可能穿越其曲水防线,更别说楚国的士卒。

    “啊”

    “啊啊”

    “我不想死……”

    “母亲……”

    在曲水西岸,楚军的粮募兵们前赴后继地倒在河岸上,或倒在搭建浮桥的半途中,翻身落下河水,被略显汹涌的河水卷到下游,这个战场,楚军可谓是死伤惨重。

    当然,对于楚军而言,几千、几万粮募兵的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于在关键时刻,就算是楚国的正军也可以作为赢得胜利的牺牲品,似这种自损一千、只为杀敌八百的战争方式,历来就是楚国战争的特色。

    但问题是这场攻略曲水的战事,楚军这边已然达成了自损一千的标准,但是杀敌八百,却是遥遥无期。

    此一刻,楚国上将项末切身体会到了魏秦三川战役时期,秦**队在函谷之战中的无奈感受:任你麾下军队有多么悍勇,我只用弓弩等远程兵器来对付你,让你连我军的衣角都摸不着。

    眼下情况正是如此,在鲁**队毫无保留的弓弩齐射战术面前,楚军非但死伤惨重,而且毫无进展。

    作为新晋的楚国三天柱之一,项末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他率军攻打羸弱的鲁国,居然会陷入这等处境。

    他也从未想象过,一条仅仅只有十几丈宽的河流,居然俨如天堑般难以跨越。

    “上将军。”

    项末麾下骁将乜鱼来到了本阵,抱拳请缨道:“上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请允许末将带一支正军出击,为我军打开局面。”

    听闻此言,项末瞥了一眼乜鱼,继而再次将目光投注在战场上,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有把握突破鲁军的防线?”

    “呃。”乜鱼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唯死战耳!”

    “……”项末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既然并无把握,那就退下吧……”

    “将军?!”乜鱼睁大眼睛还想争辩,却见项末眼睛一瞪,沉声喝道:“退下!……何时派出正军,本将军自有分寸,轮不到你自作主张!”

    乜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抵不过项末的威势,带着几分懊恼情绪离开了本阵。

    看了一眼乜鱼离开的背影,在项末身旁,新阳君项培轻笑着说道:“这小将,胆气不错啊,在见识了鲁军的弓弩齐射后,非但毫无胆怯,反而主动请战……似这等出色的小子,死在这里太可惜了,对吧?”

    项末淡淡一笑。

    正如新阳君项培所言,他项末正是因为爱惜乜鱼这个年轻骁将的才能,才严厉地呵斥,阻止乜鱼带兵出击,因为他很清楚,在鲁军这种堪称泼水难入的密集箭雨面前,就算乜鱼武艺再出众,下场恐怕也不会比那些粮募兵好到哪里去。

    要知道鲁国的种种战争兵器,本来就是针对他楚国的军队而研发。

    比如机关弩匣,在鲁军与魏军的战争中,这种兵器已充分证实对魏军士卒并无太大的杀伤力,因为魏国的正规军,大多都是身披铁甲、手持铁盾的刀盾兵,其强大的防御能力,完全可以硬生生用盾牌顶住鲁军的机关弩匣,但楚国的军队做不到这一点,楚军的盾牌,大多都是木质材料,好一点的外面包裹一层牛皮,因此面对鲁国的机关弩匣,可能几根弩矢下来就会被射爆盾牌。

    而甚至可能连盾牌都没有的粮募兵,鲁国的机关弩匣简直就是他们的克星。

    在长长吐了口气后,项末皱着眉头说道:“将士们开始有些浮躁了……”

    “难免的。”新阳君项培随口接了一句,随即将目光投向河对岸。

    只见在曲水的河对岸,到处可见用硬木拼接筑造的鹿角,一道又一道,而在这些鹿角防御地带之后,便是一座座高筑的土台,土台上面摆满了鲁国的弩车。

    甚至于,像井阑这种攻城兵器,河对岸亦是摆得密密麻麻。

    说实话,这种防御阵地,还真是叫人有点绝望。

    该死的田耽!

    项末心中忍不住再次暗骂一句。

    他很清楚,去年入冬到今年开春,正是因为齐将田耽在宁阳一带挡住了他进兵的脚步,鲁国才能有整整一个冬天的时间,打造各种战争兵器,并且将曲水这边的防线打造地固若金汤,如果不是田耽的阻碍,他项末此刻恐怕早已攻陷曲阜了。

    要知道,此番他这路楚军的开局,简直可以说是五成胜率开局魏国的太子赵润,为他们楚军攻陷了宁阳,且将这座距离鲁国王都曲阜仅仅只有几十里的城池完完整整地留给了他们,这还要怎样?

    然而田耽,却破坏了楚军继承自魏军的优势,硬生生将这边的战事拖到了今年开春,使得鲁国有了足足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布置防线。

    而最可恶的是,事后齐将田耽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项末去面对鲁国的曲水防御,简直是岂有此理!

    相信这一刻项末的心情,与前几个月田耽得知魏公子润在跟他对峙数月后,突然拍拍屁股带兵走人,怕是颇为相似。

    定了定神,项末低声对新阳君项培道:“似鲁军这种防守,俨然不能长久,待等其军中箭矢消耗殆尽,便是我军攻陷曲水之时。”

    新阳君项培附和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俩这几日频繁出动、摆出欲强渡曲水的架势,就是察觉出了河对岸鲁军将领季武的心虚与惶恐,以至于楚军只要是对曲水发动攻势,鲁将季武便下令防御阵地内的弩兵与战争兵器们展开齐射,唯恐楚军攻破这道防线。

    虽说此举确实让楚军难以寸进,但相对地,鲁军这边的箭矢消耗,也是异常的严重毕竟这些箭矢要么射到了河对岸,要么掉入河水之中,几乎是很难回收的。

    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项末、项培二人,在明知麾下粮募兵几乎没有可能突破鲁国的曲水防线,依旧锲而不舍地每日出击,就是为了消耗鲁军的箭矢。

    毕竟就鲁军这几日消耗箭矢的数量来说,就算整个鲁国的工匠们日日夜夜赶工打磨箭矢,也跟不上前线消耗的速度。

    而一旦河对岸的鲁军将军中的弩矢消耗殆尽,呵呵,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楚军的一场屠杀。

    因此,别看项末、项培二人眼下对鲁国的曲水防御无计可施,但从整个战略来说,他们却仿佛已隐隐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曲水战场大概三里外的一座土台上,新投鲁国的原大盗贼桓虎,正带着陈狩、金勾二人近距离观摩着这场战事。

    “真是愚蠢……”

    怀抱双手注视着战场,陈狩皱着眉头说道:“那个季武,难道他就看不出来,楚军这是在故意消耗他军中的弩矢么?”

    听闻此言,桓虎嘿嘿一笑,说道:“我猜,那季武不是想不到,我觉得他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他大概是慌了……终归,这是鲁国最后的防线了。一旦曲阜被攻破,似他们这些大家族的公子,怕是就要沦落为楚国的阶下囚,失去一切……这如何不慌?”

    在说完这番话后,他在心中暗暗又补了一句:事实上,面对楚军惊慌失措的,又何止是那季武?

    去年入冬前,桓虎就已经舍弃了邳县,带着麾下的睢阳军渡过微山湖,进驻了薛城。

    本来,他是打算驻军薛城,一方面借助薛城城守季击退楚公子城君熊拓亲自率领的楚国主力军,另一方面,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让季死在楚军的手中,方便他名正言顺地占据薛城,成为他在鲁国立身的据点。

    可没想到,今年开春之前,桓虎便收到了曲阜的命令,鲁王以及三桓一致要求他桓虎率领麾下兵卒后撤,固守鲁郡。

    鲁国只有两个郡的国土,一个是鲁郡、一个是薛郡,国土面积比卫国大不了多少,而如今,鲁王与三桓一致要求他桓虎带兵后撤,固守鲁郡,这就明摆着告诉他,薛县很有可能被放弃。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桓虎只能放弃原先的打算,老老实实带领麾下士卒撤到鲁郡境内,毕竟他可不希望,在鲁国举国都采取保守防御战术的情况下,由他单独去面对楚城君熊拓的几十万大军。

    在观望了一阵后,桓虎轻笑着说道:“不管怎样,今日楚军是打不下曲水了,再看下去也无裨益,回去吧。”

    陈狩与金勾二人点点头,跟随着桓虎下了土台,随即返回曲阜。

    回到曲阜,桓虎带着陈狩来到了鲁王宫,呈见鲁王公输磐。

    在见到鲁王公输磐后,这位鲁国君主便迫不及待询问桓虎:“桓虎将军,曲水那边的情况如何?”

    桓虎如实将他在曲水防御看到的两军交锋结果告诉了鲁王,并指出道:“虽楚军眼下难以越曲水一步,但据我所见,季武将军麾下军队,箭矢、弩矢之类怕是消耗极巨,长此以往,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听闻此言,鲁王公输磐忧容满面,惆怅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桓虎将军有什么高见么?”

    还没等桓虎开口,就听陈狩沉声说道:“鲁王,陈某认为,此时唯主动出击……”

    鲁王公输磐转头看看陈狩,也不晓得因为陈狩那声鲁王的称呼,还是因为后者那句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鲁王皱着眉头看着陈狩,仿佛在等待下文。

    见此,陈狩正色说道:“陈某只知道久守必失,却从未听说过,单凭被动防守就能赢得胜利……”

    鲁王张了张嘴,喃喃说道:“这话,似乎有点耳熟啊……”

    陈狩淡淡一笑,平静说道:“此乃我大魏太子殿下的言论。”

    “对对对。”鲁王点了点头,脑海中闪过与赵弘润接触的种种,略带惆怅地说道:“魏公子润,的确是一位崇尚主动进攻的统帅,就算迫于形势只能采取防守,也无时无刻不在伺机反攻,但……”他抬起头来,苦笑着说道:“但魏国与我国的国情不同,我国,并无像魏军那样精锐悍勇的士卒,纵使有心反击,亦……亦力有不逮啊。”

    这话倒也不假,毕竟在这些年来,每当齐国组织征讨楚国时,鲁国的军队不能说纯粹作为负责后勤的军队,但离奋力厮杀于前线,亦相差甚远。

    在近三十年来与齐国协同攻打楚国的战争中,鲁国的士卒几乎只是在中军位置操作种种战争兵器,极少极少与楚**队真刀真枪的厮杀。

    早已习惯这种战争模式的军队,你如今要它主动出击,偷袭楚营,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要知道,在没有种种战争兵器协助的情况下,无论是齐国的军队还是鲁国的军队,都难免会大打折扣,难不成鲁国的兵将还要带上那些沉重的战争兵器去偷袭楚军?

    “眼下改变,为时未晚。”

    陈狩正色说道。

    “让孤考虑考虑……”鲁王犹豫不决地说道。

    片刻之后,桓虎、陈狩离开了鲁王宫。

    在回桓虎府邸的途中,陈狩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这些鲁人,都太羸弱了。”

    桓虎闻言哈哈一笑,揶揄道:“你莫不是拿鲁国跟魏国比么?”说罢,他正色说道:“魏国位处四战之地,十几年前,北有韩国、南有楚国,两国皆对魏国虎视眈眈,而西边又有三川阴戎、河西羌胡,时而入侵魏国劫掠,是故魏人民风彪悍,尤其是魏公子赵润出现之后,魏国在气势上就变得更为强盛……似魏公子润以三万兵迎战楚国十六万大军,似魏国以一国之力,力拒五方势力围攻,这份骨气,天下少有。”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齐鲁之地,自齐王吕僖执政以来,便甚少有强敌入侵,齐鲁两国百姓皆安享太平,你如何指望他们像你魏人那样?”

    陈狩闻言点了点头。

    其实平心而论,鲁国还真不弱,就好比此刻在曲水一带,鲁将季武率领区区两三万军队,固守整条曲水防线,硬生生叫楚将项末、项培麾下二十万楚军难以越曲水一步,这份实力如何谈的上弱小?

    说到底,鲁国的羸弱还是在于这个国家那偏安一隅的心态。

    不像魏人,时常遭到韩、楚、三川、河西等势力的骚扰与进攻,民风普遍彪悍,正因为如此,魏国后来组建的魏武军、镇反军、河东军、河西军等等,论悍勇并不见得就在商水军之下,就因为魏人普遍悍勇而且有血性。

    而鲁国不同,鲁国早已经习惯了作为齐国的属国,跟在齐王吕僖时期那强大的齐国身后,既无需畏惧韩国,亦无须担忧楚国,当时鲁国的军队,其最大的对手可能只是盘踞在泰山一带的贼寇。

    似这般安享太平的国家,国人何来血性?

    陈狩相信,倘若此刻驻扎在曲水的,乃是他魏国的军队,岂会那么轻易叫楚军在曲水西岸安营扎寨,日复一日地攻打曲水?

    魏将中脾气暴躁的,比如姜鄙,怕是早已攻过曲水去了。

    当年魏韩第一次北疆战役,不就是姜鄙以其麾下北三军(现上党军)伤亡过半为代价,才打得韩将靳茫然失措么?

    再比如太子赵润、禹王赵、韶虎、司马安等等,仔细想想,魏国的统帅,很少有脾气不暴躁,岂会像鲁国这边的将领似的,打得这般窝囊明明敌军已经攻到距离王都仅仅三十几里的地方,居然还想着被动防守,将希望寄托在使楚军知难而退,而并非是击溃楚军。

    这在陈狩看来,简直是可笑之极!

    摇了摇头,陈狩询问桓虎道:“这样的国家,你真觉得它真能挡住楚国的进攻么?”

    桓虎闻言笑了笑,说道:“倘若是魏韩两国的军队,挥师几十万攻打鲁国,我会立刻逃走,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但楚军嘛……呵,也并非无懈可击。”

    “哦?”陈狩惊讶问道:“你有把握助鲁国守住曲水?还是说守住曲阜?”

    “我为何要去守曲水?”

    桓虎哂笑道:“曲水不过十几丈宽,眼下全靠鲁国的战争兵器堪堪拖住楚军的脚步,一旦箭矢耗尽,楚军必定能攻克曲水,就算是加上你我,怕是也很难扭转局势……”

    “你的意思是?”陈狩意外地问道。

    “薛地。”桓虎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说道:“你说鲁国的兵将靠不住,我并不否认,但此刻鲁国境内,还有一位齐国的老将……”

    “田骜?”陈狩略感惊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与那田骜携手?”

    “唔。”桓虎点点头,沉声说道:“田骜之所以一次次为鲁国抵挡楚军,无非就是怕鲁国覆亡过快,危及到他齐国……他也绝不希望鲁国覆亡,必然不会拒绝与我携手。”

    “可是田骜还在薛地啊……”说到这里,陈狩好似明白了什么,惊讶问道:“你莫非打算率军返回薛地?”

    “为何不可?”桓虎笑着说道:“薛地丘陵众多、草木茂盛,正是伏击楚军的最佳地点,楚城君熊拓麾下虽有几十万之众,但在那种复杂的地形下,却难以完全发挥几十万大军的实力,而我一旦截断了他的归路,那这几十万军队,怕是就……呵呵。”

    “那曲阜这边怎么办?曲水一破,项末就兵临城下了。”陈狩惊愕地问道,结果话刚说完,他就看到了桓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顿时就明白了。

    也是,桓虎投靠鲁国,只不过是想谋取一块地盘,投靠鲁王,也只不过是像借个名义而已,较真来说,鲁王也好、三桓也罢,纵使这些人都死了,与他何干?

    甚至于,这些人死了才好,这样一来,桓虎随便扶持一个鲁王室的后裔,就能暗中操纵这个国家。

    当然,前提是击退进犯的楚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想到这里,陈狩压低声音说道:“你打算几时率军返回薛地?”

    “等两桩事就绪。”桓虎淡然说道。

    “两桩事?哪两桩?”陈狩好奇说道。

    只见桓虎轻笑道:“其一,鲁王许诺我等的种种战争兵器,尚未就绪。”

    陈狩会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其二呢?”

    “其二……”

    桓虎的脸上的笑容徐徐收起,面无表情地说道:“所谓破而后立,单凭你我,无法挽救这个国家,唯有号召国内的鲁人,使他们响应我军……而在此之前,先要打破鲁人安享太平的美梦,让他们,切身体会痛楚与屈辱……”

    “……”

    陈狩张了张嘴,旋即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转头望向薛地方向。

    痛楚与屈辱……么?

第115章:鲁楚之战(二)【二合一】

    今年开春之后,去年在彭城堵了楚公子城君熊拓秋、冬两季的齐国老将田骜,自忖开春后麾下兵力无法阻挡前者的大军,遂一面实施清野之策,一面向北撤离,撤离到了鲁国的薛郡,希望尽绵薄之力,尽可能地为鲁国争取时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提到这个齐国老将田骜,城君熊拓等楚人就恨得牙痒痒,谁能想到,去年中秋抵达彭城一带的楚国主力军,居然会被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将堵死在彭城天呐,那是年过六旬的齐国老将田骜,而不是其那位勇冠三军、无可匹敌的儿子田武。

    不得不说,年过六旬的田骜,即便曾经也是一位像他儿子田武那般的猛将,但如今,老迈的身躯已无法支撑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继续驰骋战场,但其一生所累积下来的经验,却让城君熊拓等楚人有些无计可施。

    正面进攻,那田骜借助泗水之险,生生让兵力占据优势的楚军难以寸进;可若是采取偷袭等战术吧,那个齐国的老家伙总能洞察先机,看穿楚军这边的伎俩。

    这让诸楚国兵将们意识到,齐国曾经也并非全然依靠远超楚国的武器装备、战争兵器才将他楚国击败,这个曾经的霸主国家,亦有极为难缠的统兵将领。

    四月前后,由于齐国老将田骜的主动后撤,楚国的军队见机而动,全盘攻陷了泗水郡,结束了近几十年来楚齐两国对这块土地的争夺。

    此时,楚国的局势一片大好:在东海郡战区那边,已有楚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等人与齐国的军队交锋,并且渐渐占据上风;宋郡东部那边,复辟于滕城的伪宋,眼下正在魏将李岌、周奎、蔡擒虎几人的进攻下瑟瑟发抖;吴越之地,越国亦在楚国上将项娈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不管魏国与韩国交锋的结果如何,至少在中原东部、南部这边,他楚国俨然已经足以称王称霸。

    “若是魏国亦在与韩国的战争中胜出,那我四国同盟,可谓是全线压制!”

    在为了庆贺完全掌控泗水郡的庆功宴上,城君熊拓笑呵呵地与麾下的将领们、以及前来随军观战的楚东贵族们说道。

    可能是楚国这边的优势实在太大的关系,也有可能是楚国压制了宿敌齐国,总而言之,无论城君熊拓还是那些楚东的贵族们,仿佛都忘却了曾经的种种龌蹉与矛盾,觥筹交错,好不融洽。

    而没过几日,楚国派往韩国的细作,便将魏韩之战现今的进展送到了城君熊拓手中,此时城君熊拓这才得知,韩国同时与魏秦两国作战,而且一口气开辟了三个战场,如今难免已渐渐难以支撑,更要命的是,熊拓他堂妹夫、魏国太子赵润,居然已率领近十万魏军攻入了韩国的腹地。

    对此,城君熊拓丝毫不感觉诧异。

    想想也对,韩国以一己之力,同时抗衡魏秦两国,这几乎不可能有什么胜算嘛,毕竟魏国也好、秦国也罢,那可不是似鲁、卫、宋这种羸弱的国家,那可都是足以与他楚国分庭抗衡的国家。

    在仔细看罢细作送来的消息后,城君熊拓笑谓左右道:“此战一过,魏楚两国或将平分中原。”

    他的话中,并没有提及秦卫两国。

    卫国就不用多说了,虽然在这场仗中,卫公子瑜也是很努力地在攻略齐国的东郡,但说到底,这只不过是欺负齐国目前顾不上他们罢了,倘若没有楚国牵制齐国的主力,以卫国这种小国,怎么可能攻陷齐国的领地?哪怕如今的齐国已经不再是八年前的齐国。

    至于秦国,通过种种消息,城君熊拓大致也清楚秦国所具备的战争能力,但较真来说,秦国相比较魏、楚等老牌中原国家,显然还是欠缺几分底蕴。

    当然,这话城君熊拓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事实上,他内心其实反而倾向于魏国吃败仗倘若他楚国在这场战争中吞并了齐鲁两国,而魏国却在与韩国的战争中吃了败仗,那么,局势可能就不大为不同了。

    这里所说的局势大为不同,当然不是指城君熊拓会调转矛头攻打魏国什么的毕竟楚国在吞并齐鲁两国后,也需要时间来消化齐国的财力、鲁国的技术,没必要急着跟盟国撕破脸。

    除非魏国在跟韩国的战争中败得太惨、损失太多,而他楚国攻打齐鲁两国则不费吹灰之力,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介意对魏国这个现今的盟国下手。

    毕竟,城君熊拓对他堂妹夫赵润还是极为忌惮的,若是有机会铲除这个威胁,他肯定会下手。

    只可惜,跟他楚国的战况一样,魏国的优势也来得太稳了,稳到城君熊拓实在是想不出,韩国还有什么机会挡住魏秦两国。

    当晚,他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到寿郢,送到他的兄弟兼如今的左膀右臂、溧阳君熊盛手中。

    而所述的话题,无非就是魏楚两国的未来。

    比如,在这场战争后,他楚国将以什么面貌面对魏国,以及,如何利用齐国的财力与鲁国的工艺技术提升国力,尽可能地赶超魏国云云。

    四月下旬时,城君熊拓原本打算一鼓作气攻打齐国,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没过多久,齐国以重金招募天下的草莽游侠、亡命之徒,在短短半个月内,就招募了数万人,而且,这个数量还在持续上涨。

    此时城君熊拓就意识到,他楚军应该是没有可能尽快拿下齐国了,毕竟齐国的富饶天下闻名,就算是许下重金,也能支撑好一阵子。

    果不其然,在五月份,齐将田武退守琅琊郡的开阳,本来已几乎无力抗拒寿陵君景云的军队,没想到,在得到那些号称技击之士的支援后,田武麾下的兵力一口气从几万人暴增到十几万,甚至于,接连几场仗都战平了寿陵君景云。

    这让城君熊拓暗恨不已:明明齐国此前已在覆亡边缘,谁能想到,那帮齐人用重金做诱饵,诱使天下草莽游侠、亡命之徒为其所用,苟延残喘,怎么就不能痛痛快快地接受亡国的结局呢?

    抱持着种种恶念,城君熊拓只好率领大军前往齐国方向。

    而在此期间,城君熊拓很意外地得知,他楚国上将项末,以及新阳君项培,在拥有二十万军队的情况下,居然被鲁国的将领季武死死挡在曲水。

    这简直让熊拓目瞪口呆:鲁国不是一向没有擅长打仗的将军么?怎么这季武居然有本事挡住项末、项培二人?

    直到收到项末、项培二人的战报,城君熊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季武,是凭借着鲁国的种种战争兵器,硬生生挡住了项末与项培。

    因此,在前往齐国的途中,城君熊拓在临时帅帐中召开了军议会,将项末、项培那边战况告诉了诸人,并在最后说道:“鲁国羸弱,但鲁国的战争兵器不可小觑,以至于项末、项培两位将军如今陷入僵局,因此,我决定再派一路军队,攻打薛地,对鲁国展开两面夹击……”

    听闻此言,帐内诸人纷纷踊跃请缨。

    想想也是,这可是覆灭鲁国的天大功劳啊!

    此前城君熊拓说得明明白白:功劳越大、他日授予的封邑也就越多。

    在封邑的诱惑下,诸楚东贵族们争得面红耳赤。

    最终,城君熊拓在经过考虑后,将这件事交予了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算是对楚东熊氏贵族的示好或者拉拢毕竟,就算他他日继承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也需要与楚东的熊氏贵族改善关系,得到他们的支持。

    终归是本族嘛。

    在接受这个重任后,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心中万分欣喜。

    毕竟这不单单意味着他们能够扩大封邑,更代表着,城君熊拓这位王储,在某个角度上已‘回心转意’,准备跟他楚东熊氏贵族冰释前嫌、改变关系。

    五月初,在城君熊拓率领大军前往琅琊郡的期间,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亦率领各自麾下军队,前往鲁国的薛地。

    作为鲁国仅有的两个郡之一,薛郡的面积并不大,城池也并未很多,最为知名的,莫过于薛城,这个古薛国的都城,在经过鲁人的修缮与治理后,论规模丝毫不亚于其他各国的大城,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座城池内有许许多多的作坊、工坊,是鲁国重要的工艺技术重城之一,技术水准比较楚国的虎方城只高不低。

    五月初五,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的军队逼近了薛地境内的灵邱。

    灵邱只不过是小县,占地面积不过一里余,城墙高度不过丈余,自然无法抵挡熊整、熊益二人麾下的楚军,以至于在短短半日内,这座县城便被楚军攻破。

    只见在攻陷城池的那一刻,成千上万的楚军士卒涌入城内,争先恐后般冲到城内的民居,杀死主人,抢掠其财务,而其家中的女眷,亦遭到楚军士卒的奸淫,以至于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曾经平静而祥和的小县灵邱,便沦为了人间地狱,到处可见鲁国男儿愤怒而无助的怒吼,鲁国女人们那悲屈的哭泣声,以及楚国士卒们那放肆且刺耳的笑声。

    事实上出现这种现象并不奇怪,毕竟楚国拥有着中原各国中最庞大的军队数量,但(正军)士卒的军饷却非常微薄,而其中的粮募兵,甚至连军饷都没有说到底,他们只是楚国用粮食征募的农民兵而已。

    而这就导致一个问题:楚国的军队在攻打他国时,抢掠他国百姓的情况非常严重,甚至于,奸淫掳掠这种事,亦屡见不鲜。

    就好比此刻楚军在灵邱的种种恶行。

    平心而论,倘若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下达严令,或许还能控制一下他们麾下楚军士卒的种种恶行,但很遗憾,这两位楚东熊氏贵族,自己都忙着收刮县内的财富,哪有工夫去管麾下士卒的行为?或许,就算他们注意到了,也未见得会去制止。

    毕竟,并不是所有领兵的统帅都像赵润、田耽、李睦等人一般,具备极高的威望,能够叫麾下的士卒心甘心愿为其征战,在很多时候,带兵将领们还是得依靠“利诱”来把握军心。

    这所谓的‘利诱’,说白了就是当年韩国前代郡守剧辛在攻打山阳时对麾下士卒的承诺,大抵就是攻下城池后纵兵三日云云。

    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亦是如此,在前来薛地的途中,他俩就已经对麾下军士许下了承诺,若能攻陷薛城,允许纵兵数日等等,这使得他们这支楚军士气高涨、斗志昂扬,也注定了薛地的鲁国百姓将遭到这支楚军残害的命运。

    两日后,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留下千余士卒驻守灵邱,率领余众继续挥军北上。

    而此时,灵邱已十室九空,城内的男子皆被杀死,唯有一些饱受凌辱的女人,屈辱地活了下来,继续承受着那千余名驻守楚军的侮辱,求生不得、求死亦不得。

    临近五月中旬时,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的军队,终于抵达了薛城城下。

    而在此期间,这支楚军一路上攻陷了数个小县与庄园,而这些小县与庄园内的鲁人,无不遭到了这些楚军士卒的迫害。

    得知此事后,鲁国的本土势力墨家子弟,纷纷从四面八方聚拢起来,希望抵御这支楚军,但遗憾的是,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麾下的楚军数量实在太多,那十几万的兵力,如何是区区几百名墨家子弟可以抵挡的?

    无奈之下,这些墨家子弟唯有四下奔走,将楚军的种种恶行传开,希望唤醒鲁人,团结一致,抵抗楚国的军队。

    而待等这些墨家子弟将楚军先前的行为传到薛城时,薛城顿时大乱,城内百姓惶恐不安,人人自危。

    其实这个时候,薛城城内的贵族、世族,早已得知了某些风声,悄悄收拾细软、携家带口逃往北方。

    就连薛城的城守季,亦早已悄然将妻儿老小送往北边的王都曲阜。

    甚至于,一旦薛城的战事不利,这位薛城城守,将毫不犹豫地抛弃城池,带领残兵败卒回到鲁郡。

    只有城内那些消息闭塞的普通百姓,先前依旧懵懂无知,直到墨家子弟将消息传到了薛城。

    在前往城楼的途中,无数的城内百姓围住了季的座架,纷纷惶恐不安地询问。

    “季大人,这薛城是否能挡住凶残的楚军么?”

    “季大人,您可千万要击退那些楚军啊!”

    “季大人……”

    听着那些城中百姓的哀求,季此时唯一能做的,便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守住薛城。

    至于事实上他能否守住城池,其实他早已有了判断:绝无可能!

    要知道,他对兵事本来就不甚了解,且手中仅仅只有数千兵力,本来是用于防御来自泰山寇的袭掠的,就算城外还驻扎着齐国老将田骜的万余兵力,又能怎样?前来攻打薛城的楚军,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以上!

    倘若说桓虎以及其麾下数万兵力此刻还在薛城的话,那么,季倒也愿意尝试看看能否击退这路楚军,体会一下成为拯救鲁国的英雄究竟是什么滋味。

    毕竟桓虎在领兵作战上很有一套,且麾下又有陈狩那等勇冠三军的猛将,更要紧的是,桓虎手中的兵力有数万之众,结合这种种,未尝没有可能击退前来进犯的楚军。

    但无奈,楚将项末、项培进逼曲阜,鲁王公输磐与三桓难得在意见上达成了一致,将桓虎军调回鲁郡,这就使得季彻底放弃了先前的打算。

    来到城墙上,季眺望南边,因为这会儿,楚军就在十里外砍伐林木、安营扎寨。

    鉴于城内兵少,季是一点出击的意思都没有以数千人袭击对面十几万楚军?这岂不是以卵击石么?

    而就在这时,城外有几骑迅速接近城池,待靠近后,为首一员小将朝着城楼上喊道:“我乃大齐田恬,有要事禀报季城守,请开城门!”

    季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当即就认出,这位小将便是齐国老将田骜的孙子,田恬。

    “开城门!”

    在城墙上与田恬打了声招呼,季便下令打开城门。

    片刻之后,田恬便带着几名亲卫登上了城墙,与季相见,语气急切地询问道:“季城守,南边十里之外,有一支楚军正在扎营……家祖托我询问城守,不知城守可有御敌良策?”

    何来御敌良策?

    季将田恬请到城门楼内,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苦笑着对田恬说出了实话。

    听了季的话,田恬丝毫不感觉诧异,转达他祖父田骜的话说道:“我方已派人打探过,得知这路楚军的统帅乃是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不过是徒有名气的楚国贵族罢了,未必懂得兵事,家祖建议,你我两家不妨携手,于今明两晚夜袭楚营……”

    “夜、夜袭?”季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田公子,那可是十几万楚军啊……”

    “那又怎样?”田恬双眉一挑,自信说道:“兵贵精、不贵多,只要你我两家攻其不备,纵使楚军有十几万之众,也难逃落败的结局!”

    “这……”

    季面露犹豫之色。

    见此,田恬有些不悦地说道:“季城守,我大齐的兵将,此刻仍在为贵国奋战,您作为三桓季氏子弟,竟临阵怯战?”

    季一慌,连忙解释道:“田公子,并非季某胆怯,奈何我薛城仅有数千兵力,万一偷袭失败,薛城可就……可就……”

    “未曾交手,何以轻言成败?”田恬皱着眉头说道。

    然而,任凭他如何劝说,季始终不肯。

    无奈之下,田恬遂只有返回城外的齐军营寨,向他祖父田骜回禀。

    “季不曾答应?”

    在看到乖孙儿黑着脸走入帅帐的时候,齐国老将田骜便大致猜到了情况,笑呵呵地问道。

    听闻祖父询问,田恬皱着眉头说道:“那季口口声声以薛城的安危作为借口,实则贪生怕死……不足与谋!”

    说着,他询问祖父田骜道:“祖父,那季不肯出击,那我等还要夜袭楚营么?”

    “当然。”田骜摸着胡须,老神在在地说道:“事实上,老夫从来不曾想过借助薛城的兵力,多了那区区数千人,难道就能击退楚军了么?……老夫只是想看看,那季对于坚守薛城这件事,究竟有几分真心。”

    顿了顿,他带着遗憾说道:“照如今看来,那季怕是根本无心与楚军拼死交战……”

    听闻此言,田恬带着几分懊恼说道:“祖父,孙儿观鲁国前一阵子调走桓虎,怕是已决定放弃薛地、固守鲁地,既然鲁国都已放弃薛地,为何我军的士卒,却还要为鲁国做出牺牲?恕孙儿直言,我军对鲁国已仁至义尽!”

    田骜摇了摇头,正色说道:“话不可这么说。……所谓唇亡齿寒,鲁国若亡,对我大齐亦极其不利。”

    “可是,鲁国已经放弃了薛地啊。”皱皱眉,田恬建议道:“不若我等也退到鲁郡吧?”

    “不可。”田骜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鲁郡那边,已有项末、项培近二十万楚军,倘若我军后撤,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这路十几万军队亦逼近鲁郡,到时候,鲁郡楚国兵力多达近四十万,四面皆敌,随处可见楚军营垒,到那时,这片战场再无任何空余给我方立足……一旦楚军展开攻势,无论是我方,还是鲁国的军队,都将兵败如山倒。……鲁人大多不知兵事,不懂其中道理,但老夫却不能坐视其作茧自缚,还是那句话,唇亡齿寒!”

    “……”

    田恬默然不语,只感觉心中激气。

    而就在这时,一名齐军士卒走了进来,手持一封书信对田骜说道:“将军,方才有人在军营外投递了这份书信,说是交给您的。”

    “哦?”

    田骜好奇地接过书信,皱着眉头看着封皮上那桓虎拜上字样的落款。

    “桓虎?他派人给祖父您送信做什么?”

    田恬颇感意外地说道。

    田骜也没有说话,拆开书信后扫了一眼,顿时间,只见他眉头紧皱。

    但奇怪的是,片刻后,又见他紧皱的双眉徐徐舒展。

    见此,田恬好奇问道:“祖父,信中写了些什么?”

    只见田骜沉吟了一番,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桓虎……想当鲁国的英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瞥了一眼手中的书信。

    ……不惜违背王令,也要以英雄的姿态拯救薛地的鲁人,这个桓虎,看来所图不小啊……

第116章:鲁楚之战(三)【二合一】

    尽管收到了桓虎派人送来的密信,那在当晚,田骜军还是夜袭了楚军的营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如齐国老将田骜所判断的那样,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这两位楚东熊氏贵族,对兵事也不甚了了,自以为麾下有十几万军队之众,薛城一带的鲁军与齐军便不敢妄动,根本未曾想到老将田骜虽年纪老迈,但雄心丝毫不减当年。

    可能这两位楚东熊氏贵族,此刻正想着攻陷薛城后该如何收刮城内的财富。

    当晚,田骜、田恬祖孙二人分兵两路,夜袭楚军营寨,就连他们都没有想到,楚军的防备竟然会如此的松散,以至于当他们祖孙二人攻破楚营的营门时,营内绝大多数的楚军士卒甚至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以有心算计无心,纵使楚军多达十几万,亦难以避免迎来一场大败。

    当年轻的骁将田恬率领一支奇兵径直杀向楚营内的中军时,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衣不遮体,慌慌张张地从各自的帅帐里跑出来,看着满营的混乱局面不知所措。

    不得不说,他二人当年能挡住吴越大将吴起亲自所率领的东瓯军,确实是仰仗了前楚国三天柱之一、西陵君屈平,否则,就他们这种水平,如何能招架地住吴起这等越国的大将?

    恐怕无人能够想象,在多达十几万人的楚营中,齐国小将田恬仅率领数百精锐之士,便一路杀到了楚营的中军帅帐。

    只可惜这会儿,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早就在其亲卫的保护下逃之夭夭了,以至于待等田恬杀到这二人的帐篷时,帐篷内就只有被楚军俘虏而来的几名年轻貌美的鲁国女子,缩在床榻上满脸惊恐、瑟瑟发抖。

    “嘁!无胆匪类!”

    田恬怀着懊恼、鄙夷、遗憾等种种情绪,忍不住怒骂一句,随即,他一边命人救走这几名鲁国女子,令其将这些女子带回薛城,而他自己则与祖父田骜汇合,继续在楚营中左突右杀。

    期间,虽然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麾下的楚军将领们竭尽全力想控制营内的混乱,奈何军中的粮募兵战斗素质实在太差,在齐军的逼迫下一个个慌不择路,反而屡屡冲散了己方的阵型,使得营地的混乱局面始终无法得到控制。

    一直杀到次日天蒙蒙亮,田骜、田恬这才心满意足地领兵撤退,此时再看这座楚营,才刚刚开工没几日的营寨,大多被齐军付之一炬。

    待等天色大亮后,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这才返回营寨,看到营内一片狼藉,这两位楚东贵族又气又怒。

    怒的是,田骜这老匹夫麾下区区万余兵力,居然敢夜袭他们;而气的是,他俩麾下十几万楚**队,昨晚竟被齐军以区区三四千兵力打地满地找牙。

    当然,似这等素来习惯养尊处优的楚东贵族,自然不会认为是他们的问题,他们将过错归于麾下的将领太过于疏忽,将军中的将领们召集到帅帐内,狠狠训斥了一番。

    好在这些将军皆是他俩麾下心腹,除了挨了顿骂以外,倒也没有受到别的处罚,等于不了了之,就是苦了麾下的楚军士卒们,由于统帅的无能,白白被田骜军杀了一通,被齐军所杀、包括自相践踏而死者,居然高达万余人,伤者不计其数。

    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最佳诠释。

    但还是那句话,这点损失,楚军完全承受得起,于是乎,在花了整整一日重新整顿军队后,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便立刻将矛盾对准了薛城东郊的田骜军营寨,以报复前日齐军对他们的夜袭。

    论在白昼里正面交锋,楚军还是不虚田骜军的,毕竟田骜军中并没有太多的战争兵器,因此,即便最终田骜军还是顽强地击退了楚军的进攻,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战后,在看到部将呈递上来的伤亡报告后,老将田骜站在帅帐帐幕位置,看着营内远处的伤兵默然不语。

    “祖父大人。”田恬来到祖父田骜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此,田骜勉强露出几分笑容,问道:“乖孙儿,有什么事么?”

    只见田恬犹豫了一下,说道:“祖父大人,孙儿觉得,那桓虎的建议……”说着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祖父,您也看到了,此次我军完全是在为薛城而战,但在我军遭受楚军报复之时,薛城的季却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孙儿不说他贪生怕死,在孙儿看来,他但凡是懂点兵事,就应该懂得伺机从侧翼偷袭楚军,减轻我军的压力……似这等贪生怕死、对兵事也不甚了了的家伙,对这场仗,有何裨益?”

    田骜沉吟了片刻,问道:“乖孙儿,你是觉得,那桓虎的建议是正确的么?”

    “孙儿并不是这个意思。”

    田恬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如祖父大人所言,孙儿亦觉得这桓虎野心极巨,或有不臣之心,可终归眼下当务之急是设法击退楚军,使鲁国不至于为楚国所覆灭,至于桓虎究竟有何图谋,终究那是日后的事……不是么?”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至少孙儿觉得,桓虎的那句话还是正确的,单凭我等,无法拯救这个国家,唯有唤醒沉浸在和平中的鲁人。”

    “唔……”

    听闻此言,田骜默然不语,良久才叹息说道:“怕是也只能这样了……”

    说罢,他看似疲倦地挥了挥手,嘱咐道:“乖孙儿你去传令吧,传令全军,我军……北撤三十里。”

    “是,祖父大人!”

    田恬抱拳而退。

    当日,在顽强击退楚军的进攻后不久,田骜军便拔营北撤三十里,这等同于是放弃了继续协守薛城。

    当这个消息传到楚军之后,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颇为得意,一改之前的震怒,笑谓麾下将军道:“那老匹夫终究是畏惧了。”

    而在此之后,熊整、熊益二人却缄口不提追击田骜的军。

    想想也是,既然田骜已经示弱,变相将薛城拱手相让,他们再多费力气追击田骜军做什么?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先攻陷薛城,收刮城内的财富咯。

    于是,之后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便与麾下诸将们商议攻略薛城的战术。

    旋即,田骜军向北撤离的消息,也被薛城城守季所得知。

    说实话,针对田骜军北撤这件事,季并没有所谓的失望,反过来说,其实他早巴不得田骜赶紧北撤。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季根本不想继续留在薛城,早早就考虑放弃薛城,率领固守鲁郡了,只不过先前田骜军仍在薛城一带坚守,他不好就这么一走了之,免得有人说闲话齐国的友军还在坚守薛城,何以你这个薛城城守,却早早逃之夭夭?

    而眼下,既然田骜军已经北撤,薛城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失去了,在这种情况下撤退,自然不会再有人说什么闲话。

    季暗地里已经打定主意,待等他日楚军攻城时,只要城门一被攻破,他就立刻率军弃城而走,似这样,就没有人能说他不战而退。

    五月初七,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率领十万楚军攻打薛城。

    平心而论,此次楚军攻打薛城的攻城器械非常简陋,除了几辆撞击城门的攻城车外,充其量就是一些用来攀登城墙的普通长梯而已,其余像井阑车、云梯等等攻城器械,一架也无,而薛城的城墙,却高达六七丈。

    可结果,短短不到一刻辰,楚军士卒们便攻上了薛城城墙,不得不说,这在很多魏国兵将们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

    甚至于,就连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都有些难以相信:我俩麾下的士卒,何时变得如此生猛了?

    事实上,当然不是楚军的士卒变得如何生猛,而是因为薛城城守季,早已对守城的部将们知会过了:一旦楚军攻破城墙,就立刻弃城撤退。

    在这种情况下,守城的鲁国士卒何来的斗志?就算他们先前心怀着包围薛城、与楚军誓死抗争的决定,在听说季那道消极的命令后,心中那一腔热血怕是也凉透了。

    “攻破城门了!”

    随着一名楚军士卒狂喜的呼喊声,薛城的南城门,在轰然一声巨响中,被楚军的士卒攻破。

    顿时间,城外的楚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

    在得知此事后,薛城城守季毫不犹豫地率领麾下军队从北门逃离。

    正如季所预料的那样,攻入薛城的楚军兵将们,根本没有人去追击他们,只顾在城内抢掠财物与女人,虽然一部分薛城百姓在得知城池被楚军攻破后,亦从北门、西门、东门几个方向逃离,但还是有许多无辜的鲁人,遭到了楚军的毒手。

    诸如楚军攻陷灵邱时一样,楚军士卒在薛城抢掠财富、奸**人,无恶不作。

    期间,选择留在城内的个别墨家子弟,殊死抵抗,可单凭他们几柄剑,如何挡得住破城后如狼似虎的楚军士卒?要知道,攻破敌城后的楚军士卒,与攻打城池时相比,战斗力何时翻上几番?

    最终,那些墨家子弟纷纷舍生取义,为了庇护城内的本国百姓而牺牲。

    而遗憾的是,他们的牺牲毫无意义,在他们死后,那些楚军士卒们狞笑着踏过他们的尸体,继续在城内烧杀抢掠,以至于城内到处都是鲁国男人的尸体,随处可听见无辜女子那悲惨的哭嚎声。

    一时间,薛城沦为人间地狱,无数城中百姓遭到毒手,而那些侥幸暂时还未遭到毒手的鲁国百姓们,则纷纷携家带口地逃离。

    在那混乱的人潮中,亲人离散,被人群冲散的稚童因与双亲失散而无助地放声大哭,却没有人去理睬,更多的人,只顾着自己逃命。

    看到这一幕幕,城内一些老人顿足捶胸:“礼乐崩坏,国家将亡!”

    不得不说,此刻薛城的景象,颇似当年宋国覆亡时的情景:许多人都只顾着自己逃命,却没有人能像宋国的英雄、士大夫向沮那样勇敢地站出来。

    “报!”

    几名传令兵,急匆匆地来到城外楚军本阵,对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禀道:“启禀两位君侯,我军已攻占薛城!”

    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闻言又惊又喜,毕竟此前他们可没想到攻打薛城竟如此顺利。

    “那季呢?”鄣阳君熊整问道。

    “破城之后,似乎带领残军逃离了。”传令兵回答道。

    鄣阳君熊整闻言哈哈大笑:“这个懦夫!”

    笑罢,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便策马缓缓入了城。

    进得城内后,这两位楚东贵族对此刻城内因他楚军而造成的种种惨剧视而不见,相顾谈笑。

    “薛城一破,薛郡便等同在你我手中,他日城君论功行赏,贤兄与我怕是都能得到一块上好的封邑。”

    “是极、是极。……若是能分得一块齐国的封邑就好了,唔,鲁国这边嘛,倒也能接受。”

    在他俩说话的时候,前面不远处,一名鲁国的老头正举着拐杖去打一名士卒的脑袋,却被后者一脚踹到在地,引起从旁诸楚军士卒的哈哈大笑。

    “老不死的,敢偷袭我。”

    一名头上隐隐有血痕的楚军士卒,用手中的长戈,一下子捅传了那名老者的胸口。

    那名老者口中鲜血直流,仍愤然怒骂,只可惜他的骂词太过于文绉绉,满口之乎者也,那些楚军士卒根本听不懂。

    “爷爷!”

    一名大概十几岁的少女,衣衫破损、跄踉地从屋内奔出来,伏在那名老者的尸体上放声痛哭,结果还没等她哭上几声,就被几名继她之后从民居内奔出来的楚军士卒抱起,抗在了肩上。

    “放开我!放开我!”

    少女面色涨红,使劲地挣扎着,但最终,还是被那几名蛮横的楚军士卒在嘿嘿笑声中抗回了屋内。

    “……”

    冷漠地扫了一眼这边的情况,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驾驭着战马徐徐而过,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我觉得吧,还是齐国北海郡的封邑较好,鲁国这边,还是过于贫瘠了……”

    “北海郡?噢噢,原来贤兄看上了盐利。……这盐利,确实大有可图,不过,我估计城君会自己捏在手里,似米、盐之器,他恐怕不会假以人手……我猜他可能会重用子车氏。”

    “子车氏?子车氏不是熊吾公子那边的么?”

    “贤兄所知的,那都是甚久之前的事了,难道贤兄忘了,城君麾下爱将子车鱼、子车师兄弟,不就是子车氏子弟么?如今城君乃大势所趋,子车氏那些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吊死在熊吾那棵树上?”

    “熊吾公子的母亲,可是王后啊……”

    “嘿,那又怎样?城君的妹妹芈姜,还是魏国的太子妃嘞,一旦他日魏公子润继位,芈姜那丫头就是魏王后。凭借这层关系,魏国肯定是站在城君这边,熊吾凭借他母亲想要翻身?我看啊,难!……照我说啊,既然城君已对我等示好,你我不如就……”

    “唔……说实话啊,只要熊拓不搞当年熊灏那一套,我对他倒是也没别的什么偏见。……嘿,削弱本族的利益,给那些贱民……哎,我至今都想不通熊灏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是那样杰出的本族子弟……”

    “是啊……”

    这条街道上,随处可见楚军士卒的种种暴行,但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却视而不见,自顾自聊着自己关心的话题。

    来到城内的城守府后,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召集麾下将领,准备商议下一步进兵计划。

    没想到片刻之后,诸将纷纷到齐,唯独一名叫做司东的将领,不知去向。

    见此,鄣阳君熊整好奇问道:“司东那厮去哪了?”

    大厅或有知情的将领,笑着说道:“回禀君侯,司东将军说是追击季去了。”

    “追击季?”

    鄣阳君熊整愣了愣,随即便立刻领悟,那位将领,肯定是去追击那些逃亡北边的薛城百姓去了,想来此间的鲁人在逃亡时,多半会带上珍贵之物。

    摇了摇头,鄣阳君熊整没好气地说道:“算了,不等那厮了,我等先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进兵路线……”

    而与此同时,正如鄣阳君熊整所猜测的那样,那名叫做司东的楚军将领,还真是带领兵卒去追击逃亡的薛城百姓去了。

    只见一路上,随处可见薛城百姓的尸体,一些为了保护自己财物不被楚军士卒所夺的薛城百姓,纷纷被蛮横的楚军士卒所杀,而其中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也难逃逃脱被楚军士卒侮辱的命运。

    很难想象,这些数量多达两三万之众的薛城百姓,竟被楚将司东所率的区区三、五千士卒撵地狼狈而逃。

    终于,有几名鲁国男儿无法再忍受自己的同胞被楚军迫害,怀着愤恨的情绪号召这些逃亡百姓:“诸位叔伯兄弟,楚人咄咄逼人,事到如今,唯有跟他们拼了!”

    只可惜,他们的言语根本无法打动那些逃亡的百姓。

    这不,立刻就有人心灰意冷地说道:“季都已放弃了抵御,率军逃亡,似我等这些寻常百姓,如何能抵挡蛮横的楚军?”

    不得不说,薛城城守季消极抵御的行为,大大伤害了这些薛城百姓的心。

    当然,也有一些年轻气盛的鲁人被说动,涨红着脸纷纷叫嚷道:“与其死得窝囊,索性与楚兵同归于尽!!”

    于是乎,数百鲁国男儿迅速聚集起来,有的提着木棍、有的干脆赤手空拳,朝着逼近的楚军军队杀了过去。

    “嘿!来找死?”

    看到那数百名鲁国年轻人非但不继续逃命,反而神情激愤地朝着自己这边冲来,楚将司东非但不慌,甚至于哈哈大笑。

    要知道,他麾下的士卒大多可是正军,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又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对手?

    事实证明,尽管楚国的士卒的确不如魏卒、韩卒、秦卒勇悍,但也完全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鲁国百姓可以抵挡,楚将司东只不过是派出了五百名正军,就轻轻松松将那些只有一腔热血的鲁国男儿击溃。

    简直就是一片倒的屠杀。

    只是这样的屠杀,亦激起了逃亡百姓的愤慨。

    “跟这些楚人拼了!”

    一名发须斑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面色涨红地喝道:“此间健儿,莫非还不如老朽?”

    遗憾地是,这位老者根本没有对一名楚军士卒造成威胁,就被一名楚军无情地杀害,但他的言行,却刺激了不少逃亡队伍中的青壮。

    见似乎激起了民愤,楚将司东冷笑道:“居然还敢反抗,都给我杀了!”

    一声令下,三五千楚军士卒毫无留情地对这些逃亡百姓展开了屠杀,致使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见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无数人哀嚎痛哭:“莫非是天亡我等?”

    而就在这时,远处扬起了一片尘土,隐约可见,一支骑兵正迅速接近。

    注意到这个情况,当即便有楚军士卒禀告楚将司东:“将军,北边有一支骑兵靠近!”

    “骑兵?”

    楚将司东皱着眉头转头望去,心下暗暗纳闷:鲁国,竟也有骑兵?

    此时,那些早已放弃求生希望的鲁国百姓们,也注意到了远处的骑兵,似劫后余生般大喊道:“援军!必定是我国的援军!我们有救了!”

    但更多的鲁人,却对这支所谓的援军不保什么希望。

    这也难怪,毕竟在楚军攻打薛城的期间,非但王都曲阜那边并未派遣任何援军,就连薛城的城守季,亦轻易就放弃了薛城。

    这岂不意味着,他们这些人已经被曲阜所放弃?

    就在两方人皆怀着别样的心思时,那支骑兵迅速接近,且速度越来越快,俨然是进入了冲刺阶段。

    见此,楚将司东精神一震,冲着那支骑兵为首一员将领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眨眼之间,那支骑兵迅速冲入此间数千楚军的阵列,其为首一员大将,一枪就把楚将司东挑在枪尖上,随即好似一块破抹布般,随手甩在一旁。

    “噗噗”

    其胯下战马,噗噗地打着响鼻,那仿佛天降神兵般的英勇姿态,看得此间绝望的鲁国百姓目眩不已。

    “您……您是……”一名老者激动地问道。

    只见那位将军环视了一眼周遭的鲁国百姓,沉重地说道:“桓虎来迟,叫诸位受苦了……”

    说罢,他抬手一指前方,厉声喝道:“麾下健儿听令,杀了这些楚卒,为我枉死的同胞报仇雪恨!”

    “喔喔!”

    数百名骑兵振臂大呼,对那些茫然失措的楚军士卒展开了一面倒的屠杀。

    看着那些英勇的骑兵,再看着满脸悲痛与愤怒,仿佛神兵天降般前来拯救他们的桓虎,此间曾一度绝望的鲁国百姓们,顿时间就觉得,这位叫做桓虎的将军,形象是何等的高大。

    令人神往。

第117章:大盗扬名【二合一】

    此番桓虎麾下的骑兵,虽然只有八百骑,但这些骑卒,要么是南宫麾下睢阳军旧部、要么是当年跟随桓虎从韩国叛逃的老卒,皆身经百战,自然称得上是精锐,纵使此刻敌众我寡,也丝毫不怵对面的楚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反观楚军一方,虽有三五千之众,但大多都是步卒,且这些步卒方才因为在屠杀此间的鲁国百姓,此刻已毫无阵型可言,怎么可能挡得住骑兵的突击?

    要知道,若是无法集结阵列,就算是悍勇如魏国的步卒,也挡不住骑兵的突击。

    而更要命的是,率领这三五千楚军士卒的将领司东,仅仅一个照面的工夫内就被桓虎给杀了,这使得这三五千楚军士卒仿佛一片散沙,难以形成有效的防御与反击,以至于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内,这三五千楚军士卒便被桓虎麾下骑兵杀得节节败退,仓皇而逃。

    而桓虎,从始至终就伫马在那群从薛城逃难而来的鲁国百姓当中,深邃的眼眸,好似隐隐带着几分恨意,注视着那些败逃的楚军士卒,仿佛并没有注意到,此间的鲁国百姓们,皆用感激、憧憬的目光看着他。

    良久,一名骁骑急匆匆策马奔至桓虎面前,铿锵有力地说道:“老……唔,将军,我军已击溃敌军!”

    见此人对桓虎下意识地就想喊老大,便可得知此人绝对是当年桓虎八百骑寇之一,只不过被桓虎瞪了一眼,他立刻就改变了称呼。

    “唔,做得好。”

    桓虎点了点头,随即这才将目光投向此间的鲁国百姓。

    不得不说,桓虎此人的底细背景确实有点复杂,他乃韩国的骑兵将领出身,据说还爬到过两千人将的位置,但在此之后,不知什么原因,他毅然带领一部分麾下士卒落了草,在韩国雁门、太原一带作乱了一阵子后,被雁门守李睦与前太原守廉驳相继围剿,被迫逃到魏国。

    逃到魏国后,桓虎贼心不改,因此难免又被魏国通缉,前后遭到前魏国上将朱亥与魏公子润的围剿,继而又逃到宋郡,投身当时执掌宋郡的南宫麾下。

    待等五方伐魏战役之后,桓虎见中原各国尤其是魏楚两国暂时无暇顾及他,又见南宫在这次战事中损失过大,于是便反噬其主,夺了南宫的驻城睢阳,随后更是杀了南宫,霸占了后者的妻室,追杀后者的长子,可谓是天下之大恶。

    但就是这样一个天下少有的大恶党,此刻在这些曾一度绝望的鲁国百姓面前,却摆出了怜悯众生的模样,唬得这些鲁国百姓对其好感剧增。

    其实桓虎投鲁,薛城的百姓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得知这桓虎乃是被韩国、被魏国通缉的要犯,更是割据宋郡东部的大寇之一,因此,这些百姓曾经对桓虎的评价也并不好,甚至于有些人还在私下嘀咕:大王(鲁王)怎么会找这种恶寇?

    但此时此刻,这些鲁国百姓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是桓虎将军救了我等!

    至于以往所知的那些关于桓虎的恶名,在这些人心中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而此时,桓虎已翻身下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询问薛城目前的情况。

    只见那名老者顿足捶胸、一脸悲痛地说道:“……楚军攻城时,守城兵将毫无斗志,城门一被攻破,季便弃城而逃,至满城同胞于不顾,此刻薛城内,不知有多少人被那些该死的楚人迫害……”

    “季大人他……”作为曾经杀人如麻的大恶党,此刻桓虎一脸沉重,在微微叹了口气后,他深深看了一眼南边方向,沉声说道:“诸位父老放心,桓某立刻就前往薛城……”

    附近诸鲁国百姓大感震惊,还没等桓虎把话说完,就见那名老者吃惊地问道:“将军要前往薛城?万万不可!那里可是有十几万的楚军啊……”

    “哈哈哈哈,那又怎样?”桓虎哈哈大笑,大义凛然地说道:“我桓虎本是无根的浮萍,幸得大王与国人收留,才使我桓虎有容身之地,这份恩情,桓虎万万不敢忘却!……眼下,正是我为报恩之际!”说罢,他豪情万丈地说道:“我桓虎纵横中原十余年,周转于韩、魏两国,从未畏惧过谁,区区十几万楚军,岂能令我桓虎心怯?!”

    听着桓虎那一番话,此地的鲁国百姓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敬佩。

    看看,谁说桓虎是恶党来着?他分明就是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豪侠啊!

    怀着钦佩的心情,附近有一名鲁人由衷地劝说道:“我等皆相信桓虎将军必然不会心怯,可您麾下……”他看了一眼正缓缓朝这边汇合的八百骑兵,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道:“您麾下的兵将,固然悍勇,但,人数远远不能与楚军想抗衡……”

    正说着,北边尘土大作,一票人马仿佛黑压压的乌云,看得此地的诸鲁国百姓不禁有些紧张。

    “诸位父老不必惊慌,此乃桓某麾下的军队。”

    桓虎笑眯眯地宽慰道。

    听闻此言,诸鲁国百姓们这才稍稍安心。

    渐渐地,远方那支军队走近了,果然如桓虎所言,这支军队中随处可见睢阳、桓字字号的旗帜,军中那一名名健壮的士卒,此间诸鲁国百姓怎么看都感觉安心。

    “唏律律”

    驾驭着战马,陈狩率先来到了桓虎这边,见桓虎正一脸和善地安抚此间的鲁国百姓,陈狩倍感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怎么看都感觉无比的违和。

    不过鉴于桓虎此前早已有过嘱咐,此刻陈狩还是忍着心中想要讽刺前者的情绪,耐着性子抱拳说道:“将军,陈狩前来复命。”

    “好好好。”

    桓虎连说了三个好字,一边连连给陈狩使眼色:好兄弟!

    说罢,他转身面向诸鲁国百姓,沉声说道:“诸位父老,桓某此前率军弃薛城而投曲阜,绝非是抛弃诸位,更非是大王抛弃其子民,只是,为了更好地与楚军作战,我军必须要到曲阜更换军备……故而来迟一步,不幸使薛城落入楚军之中,使无数鲁国同胞被楚军所害……但诸位父老放心,我桓虎在此立下誓言,定会驱逐楚军,收复薛城,纵使为此战死疆场,亦死而不悔!”

    说完这些话,他翻身上马,对此间诸鲁国百姓抱拳说道:“诸位父老,恕桓某要前往薛城与楚军决一死战,不能护送诸位父老,不过此地往北,并无险恶,诸位只要径直往北,就能到达安全之地……告辞!”

    话音刚落,就见有人喊道:“桓虎将军且慢!”

    随即,便有一群鲁国男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为首一名中年人似咬牙切齿般,对桓虎说道:“桓虎将军,且带上我等。”

    “你们?”桓虎环视了一眼这些鲁国男儿,皱着眉头摇头说道:“你等只是寻常百姓,并未接受操练,纵使有些力气,但绝非是楚军的对手,恕桓虎不能坐视你们白白送死……”

    “将军!”那名中年人激动地恳求道:“楚人残暴,杀害了我等的亲人,我等恨不得生啖其肉,请将军务必要同意我等随行!”

    话音未落,就有一名小伙子着急地叫嚷道:“就算将军不允,我等也会跟随在将军身后!”

    “这……”

    桓虎犹豫了一下,随即扫视着那些鲁国男儿,沉声说道:“当真是……死而无悔么?”

    “只要能杀死一名楚卒,虽死不悔!”一名鲁国年轻人坚定地说道。

    见此,桓虎动容地点了点头,称赞道:“好男儿!”说罢,他指了指身后的军队,笑着说道:“去吧!”

    听闻此言,那群鲁国男儿欣喜不已,当即混入了桓虎麾下的步卒中。

    而期间,亦有不少有家室、有亲人的鲁国男儿,在咬咬牙跟亲人告别之后,亦加入了桓虎的军队。

    平心而论,此番已然加入桓虎麾下的鲁国平民,数量并非很多,充其量也就只有七八百人而已,相比较这里万余流民,连一成都不到,但其中的意义,却极为深远。

    就比如说,当桓虎坐跨战马,率领着军队朝薛城方向而去时,此间万余鲁国百姓,皆站在原地目送着这支军队,直到这支军队走出他们的视线后,他们这才收敛亲人的尸体,徐徐往北迁移。

    而在向被迁移的途中,这些鲁国百姓亦纷纷谈论着桓虎这位可敬的外来将军,不得不说,有了季这个弃城而逃的反面例子后,桓虎在这些鲁人中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无比高大。

    不难猜测,待等这些鲁人逃到鲁郡后,将桓虎的光辉形象传开,到时候,桓虎或将成为鲁人心目中的英雄。

    可能正是因为想到这件事,在大军开拔前往薛城的途中,桓虎脸上满是笑容与方才安抚那些鲁人时亲和的笑容不同,此刻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难免会让人联想到狡诈两字。

    “知道么,你方才那一番话,非常虚伪。”

    在与桓虎并骑赶路的途中,陈狩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底的实话:“你怎么好意思去接受那些鲁人的感谢?”

    别人不知道,难道陈狩还会不知道么?

    因为事实上早在两日前,桓虎麾下的军队就堪堪将抵达薛城,那个时候倘若桓虎下令急行军,完全赶得及救援薛城。

    但桓虎就偏偏放慢了军队的行程,故意叫薛城被楚军攻破,好使他有机会在那些逃亡的薛城百姓面前,上演一出神兵天降、拯救苍生的戏码。

    明明有可能救援却故意不救,选择在关键时刻出面,最无耻的,桓虎这家伙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些鲁人的感激。

    陈狩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奸诈、无耻的家伙。

    好在他并非鲁人,对鲁国也好、对鲁人也罢,并无多少感情,因此对桓虎的这种无耻行为倒也不至于太过反感。

    “嘿嘿,多谢夸奖。”桓虎舔了舔嘴唇,嘿嘿怪笑两声,与方才那道貌盎然的形象大相庭径。

    见此,陈狩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即,他正色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当真要前往薛城与那边的楚军厮杀?”

    “难道还能指望鲁国自己驱逐楚军?”桓虎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素传鲁王爱惜子民,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三桓就更不必多说了,多是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之辈……”

    “唔。”陈狩附和地点了点头,随即心中有种莫名的自豪与骄傲。

    为何?

    因为似这种事,在他魏国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魏国的姬赵氏王族,尤其是太子赵润,那是非常护短的人,倘若有别国的军队胆敢入侵他魏国领土,杀害他魏国的子民,那位太子殿下必然会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

    甚至于在这一点上,魏国上下都充满了骨气,比如三次魏韩北疆战役,尤其是最艰难的五方伐魏战役,举国上下的魏人勒紧裤腰带支持战争,就算是一直被平民诟病的国内贵族,那些贪婪、自私、凶狠、恶毒的贵族们,在国家遇到危机时,亦毫不犹豫地遣散家财,招募私军协助朝廷抵御外敌的入侵。

    相比之下,鲁国这边,无论是王族还是贵族,皆让人颇为失望。

    或许这个国家并非是没有勇士,而是这个国家的高层太过于软弱导致,鲁王公输磐与公子公输兴,终究是不如魏王赵与魏太子赵润。

    忽然,陈狩心中一动,好奇问道:“桓虎,为何你方才要为鲁王说话?你我都知道,放弃薛郡之事,并非三桓促成,鲁王也是点了头的……为何不向那些流民说出真相,倘若你说出真相,那些鲁人对王室失望万分,自然愿意奉你为英雄,这不好么?”

    “然后呢?”桓虎轻笑着说道:“然后你我就被鲁王与三桓双方记恨?”

    说着,他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你我想要在鲁国立足,就必须借助王室或者三桓,既然已经决定投身王室,那么,我自然要为王室说几分好话,将三桓踩下去……”

    “然而,你此番私自出兵薛城,却是违背了王室的命令。”陈狩轻哼一声说道:“就算是我,都看得出来,你这是在趁机邀买人心,笼络民意,我不信鲁王瞧不出来……对此,你之后要如何解释?”

    “解释?”桓虎哈哈一笑,舔舔嘴唇说道:“待我收复薛城,鲁王自会表态是他授意,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苛责于我,否则岂不是自打嘴巴?……就算此战之后,鲁王对我心存戒心,那又怎样?他还不是要重用我打压三桓?退一步说,就算鲁王有那个气魄,想要将我铲除,鲁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也不会答应,因为……”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他沉声说道:“因为我是鲁国的英雄!是有功之臣!”

    “……”陈狩颇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桓虎,半响后点点头说道:“果然我没有看错,你奸诈狡猾,卑鄙无耻……真乃天下之大恶!”

    “哈哈,多谢夸奖。”桓虎笑着说道:“待我百年之后,记得找人刻在我的墓碑上。”

    碰到这种油盐不进的滚刀肉,陈狩也是毫无办法。

    不得不说,尽管桓虎的某些所作所为,的确是卑鄙无耻,但有一件事,却无从褒贬,那就是,他确实是有心要从楚军手中夺回薛城不管他夺回薛城的目的是什么。

    至少这一点,他就比薛城城守季强得多。

    片刻后,待大军经过一片树林时,桓虎看到金勾倚在一棵树旁等着他的到来。

    “薛城的情况如何?”

    待金勾走近后,桓虎正色问道。

    只见年过五旬、发须皆已有些斑白的金勾耸了耸肩,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手底下的崽子们盯着呢,这会儿,那些楚军,绝大多数都在薛城城内‘快活’……”

    “哦?”桓虎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也就是说,楚营防备空虚,对吧?”

    “嘿!”金勾耸了耸肩。

    见此,桓虎转头看向陈狩,笑嘻嘻地说道:“兄弟,到你出马了。”

    看着桓虎那张欠揍的笑脸,陈狩恨不得一拳砸上去。

    好家伙,方才在那些鲁国百姓面前,桓虎这厮为了表现他的英勇形象,生生夺了他陈狩出击的机会,而如今没有鲁国百姓围观了,这厮就将出击的任务丢给了他,简直是无耻至极!

    “这天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皱着眉头丢下一句话,陈狩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率领八百骑兵先行一步了。

    正如金勾所打探的情报一般无二,此时此刻,楚军的士卒们大多都在薛城内烧杀抢掠,城外的军营几乎没有防备,这使得陈狩毫不费力地就杀到了楚军的营寨可怜这座楚军营寨,前两日刚刚被田骜、田恬祖孙二人夜袭过,今日又遭到了桓虎军骑兵的夜袭,营内的辎重、粮草等等,几乎毁之一炬。

    这个消息,很快就送到了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的耳中,连带着楚将司东被桓虎所杀这件事。

    “什么?司东那厮被桓虎杀了?”

    “什么?我军营寨被桓虎军袭击了?”

    桓虎……那是谁?

    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面面相觑。

    别说,尽管前寿陵君景舍颇为看好桓虎、陈狩二人,甚至于现三天柱之一、楚国上将项末亦曾主动招揽过桓虎、陈狩二人,但这两人的名气,在楚国却名不见经传,以至于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想了很久,才依稀记起桓虎好似是南宫曾经麾下的一名部将。

    想到这里,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心中大怒:连齐国的名将田骜都不敢与他们为敌,早早向北撤离,一个当年南宫麾下的旧部,居然胆敢与他们为敌?

    南宫那是何许人?

    纵使此人曾经是把持了宋郡的军阀,但在楚国贵族心目中,依旧是不入流的角色罢了。

    然而这个不入流的南宫,其麾下旧部,居然敢挑衅他们?

    “简直岂有此理!”

    当即,鄣阳君熊整便喝道:“伍酉(you)!”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将领出列抱拳:“末将在!”

    “你率麾下曲部,替本君侯杀了那帮不知死活的家伙!”鄣阳君熊整下令道。

    “遵命!”

    楚将伍酉抱拳而去。

    结果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后,非但没有等到伍酉的捷报,却等到了伍酉战死的噩耗。

    “启禀两位君侯,伍酉将军他……他被人杀了!”

    “什么?!”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闻言面面相觑,简直难以置信。

    要知道,伍酉可是他俩麾下颇为勇武擅战的将领,怎么会如此轻易被敌军所杀?

    皱皱眉,鄣阳君熊整问道:“杀死伍酉的乃是何人?”

    前来传达噩耗的传令兵说道:“那敌将,自称是桓虎麾下大将陈狩。”

    彭蠡君熊益也问道:“伍酉带了多少士卒过去?”

    “伍酉将军带了约五千兵力。”那名传令兵回答道。

    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对视一眼,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五千人,被区区七八百骑兵击溃了?

    甚至于,连统兵的大将都被敌将给杀了?

    如此看来,这支骑兵相当了不得啊。

    而就在这时,又有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闯入帅所,急切地禀报道:“启禀两位君侯,北边有大量军队,打着睢阳、桓字号的旗帜,向我薛城靠近,据目测,疑似有数万之多!”

    “睢阳军……”

    鄣阳君熊整皱了皱眉:“那不是魏**队的番号么?”

    或有知情的将领解释道:“南宫叛魏之后,魏国早已撤销了睢阳军的番号,如今的睢阳军,乃属桓虎麾下军队。”

    只要不是魏国的军队,那就没有问题,当即,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便下令麾下军队全军出动,企图趁桓虎军初来乍到之际,将其击溃。

    结果不难猜测,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为他们的轻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要知道,桓虎麾下的睢阳军,军中大半都是南宫的旧部,是曾接受魏国式严格操练的精锐军队,况且此番又从曲阜得到了不少战争兵器,岂是善于之辈?更何况,虽然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麾下有十几万之众,可桓虎麾下睢阳军的兵力也不少,最起码有五万,纵使有两倍的兵力差距,可这些差距,足以被军备以及士卒的训练度所弥补,更何况,桓虎、陈狩二人,皆是武力出众的猛将,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麾下,根本没有能与这二人相抗衡的将领。

    在吃了一场败仗后,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率领残兵败将仓皇逃回薛城,准备重整士气再战,只可惜桓虎丝毫不给他们机会,在占据楚军营寨后,就下令围困薛城,同时打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

    没过两日,齐将田骜、田恬祖孙二人带领军队去而复返,连同桓虎军,对薛城城内的楚军展开了两面夹击,叫楚军苦不堪言。

    此后没过三日,还没等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派出的心腹将求援的消息送到城君熊拓的手中,薛城便被桓虎、田骜二人联手攻陷。

    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二人仓皇逃走,近十万楚军亦四散逃逸。

    经此一战,桓虎扬名鲁国,成为了鲁国无数百姓、尤其是鲁国年轻人心目中的英雄。

第118章:初夏【二合一】

    待等鲁国的战况以密信的形式传到巨鹿、传到赵弘润手中时,已经是六月中旬前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在这份密信中看到桓虎竟然改头换面、以拯救鲁国的英雄扬名于鲁郡后,赵弘润足足愣了十几息,都没能回过神来。

    而在旁瞧见这份密信内容的宗卫长吕牧,亦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这个桓虎……居然被鲁人称作英雄?”

    赵弘润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平心而论,尽管韩国一度曾被韩、魏两国通缉,甚至于赵弘润本人也曾一度恨不得弄死他,可归根到底,这桓虎终究只是个小人物,因此,后来当赵弘润陆陆续续忙着应付楚国、韩国、秦国的威胁时,一度将桓虎给忽略了因为他觉得,这种小人物根本掀不起多大风浪来,因此完全没有必要兴师动众去围剿。

    当初南梁王赵元佐率军攻打睢阳,主要目的也只是为了收复睢阳,钳制楚国,不过是顺带着将桓虎驱赶到魏国暂时无法顾及的宋郡东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曾经被赵弘润忽略的草寇,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鲁国的英雄,深受鲁国百姓的爱戴,这让赵弘润感觉很不可思议。

    要知道,他跟桓虎是打过交道的,而且曾经面对面地接触过,在他眼中的桓虎,是一个息怒无常且残忍暴虐的家伙,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厮的胆子非常大,说得好听点是有骨气、骨头硬、头铁,说难听点,那就是个不知死活、不知分寸、不知天高地厚的滚刀肉。

    就比如,当年在赵弘润的种种威逼利诱下,仍然一刀砍了他魏国王皇后的亲弟弟王,既不给他赵弘润面子,也不给王皇后、郑城王氏、乃至魏国的面子,纵观整个天下,有几人敢做出这种混账的事来?

    可桓虎他偏偏就敢!

    他宁可当着赵弘润的面砍下了王的脑袋,然后带着率下贼众逃亡,也不肯接受赵弘润那放了王、饶其不死的交涉,在赵弘润所接触的所有人当中,就属桓虎最是硬骨头就连同样是硬骨头的韩侯韩武,在这方面也不及桓虎。

    然后就是这样一个暴虐、残忍的家伙,如今居然成为了鲁国的英雄,更不可思议地是在鲁国还笼络了不少民心,这让赵弘润短时间内实在是无法消化。

    “莫不是同名同姓吧?”

    在旁,吕牧亦是一脸诡异表情地说道。

    赵弘润摇了摇头,指着手中的密信说道:“既然密信中提到了陈狩,那么,那个鲁国的英雄桓虎,应该就是你我所知的那个桓虎了……不可思议。”

    随手将密信递给吕牧,赵弘润站起身来,负背双手站在窗口,目光深邃地看着窗外初夏的景致,但脑海中却在盘算着。

    他之所以会说不可思议,并非单单指桓虎这个被韩、魏两**队相继撵着到处逃亡的草寇,有朝一日居然成为了鲁人相传的拯救国家的英雄,更在于这个桓虎,居然在薛城以五万军队击溃了鄣阳君熊整与彭蠡君熊益十几万军队,使楚公子城君熊拓那对鲁国展开两面夹击的计划彻底泡汤。

    而对此,尽管赵弘润不喜桓虎,也从未将这个草寇放在心上,此时亦忍不住得在心中称赞一句:干得漂亮!

    从本心出发,尽管目前魏楚结盟,但赵弘润依旧不希望楚国此次能吞并齐鲁两国,因为这不符合他魏国的长远利益,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韩王然做出妥协之后,曾一度做出决定:只要齐国在与楚国的战争中出现明显的劣势,那么,他就立刻率麾下所有军队,抢在楚国之前攻灭齐国。

    出于自尊心、且为魏国的信誉考虑,赵弘润当然不能做出拖楚国后腿的事,就像当年他父皇赵似的,虽然成功坑了城君熊拓,但也使得后者对魏国怀恨在心,从而才引发了长达十年的,城君熊拓对魏国的进攻。

    所以说,故意给盟友拖后腿这种事,不但非常伤人品、伤声誉,还会使原本的盟友反目成仇,后患太大。

    但似赵弘润所决定的那样,赶在楚国之前攻灭齐国,却不存在这种问题,毕竟赵弘润此前为了让城君熊拓尽快派人接管宁阳的战事,只是答应将攻打鲁国的权利让渡给楚国,却并不涉及到齐国,因此,就算赵弘润到时候率军前往齐国截胡,楚国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自认这个哑巴亏毕竟同盟中并无相应的协议,说齐国只能被你楚国所占领对不对?

    但还是那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明明赵弘润已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就等着齐国露出败绩,可谁曾想,齐国居然来了一波回光返照,鼓捣出什么技击之士,硬生生挡住了楚国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商的攻势,甚至于,齐国猛将田武还凭借着这些技击之士,一扫之前的劣势,逐渐取得一些优势,这就逼得城君熊拓不得不改变他最初的计划,率领主力军攻打齐国。

    倘若说齐国那边的战况已经足以叫人意外,那么鲁国这边,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谁曾想到,鲁王公输磐竟然会招揽桓虎这种巨寇,又有谁能想到,在楚国攻鲁的大趋势下,那桓虎居然有胆子投奔鲁国,与楚国这个庞然巨国相抗衡,更关键的是,他居然还真击溃了楚国一路军队。

    莫非……齐鲁两国此番还真能抵御住楚国的进攻?

    伸手轻轻拍了拍窗棂,赵弘润心下暗暗盘算道。

    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与亲份无关,就算城君熊拓是他的内兄,但赵弘润内心依旧更倾向于楚国这番攻打齐鲁两国失利。

    这不是什么自私不自私的粗浅问题,而是更深层的考量。

    就魏国而言,眼下的魏国,既已得到了远远超过本国需求的土地与丰富的牧场,也基本上坐定了中原霸主的位置,若无意外的话,至少二十年内不会主动挑起对外战争。

    因此,魏国对楚国基本上是无害的,并没有什么理由去撕毁魏楚结盟的协议。

    相比之下,楚国撕毁协议的可能性较大。

    只要楚国此番吞并了齐鲁两国,在得到了两国土地的同时,拥有了齐国的财富与鲁国的工艺技术,那么不出十年,国力突飞猛进的楚国,就会对魏国的霸主地位造成威胁,甚至于,楚国自己也因此出现了野心,妄图取代魏国而成为中原霸主。

    到时候,魏楚两国情谊不复,为了利益相互攻伐,这才是最糟糕的。

    反过来说,倘若楚国吞并齐鲁两国失利,那么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发展国力,不会去奢望取代魏国,因此与魏国也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冲突。

    这种情况,其实对魏、楚两国都颇为有利。

    当然,更重要的是,芈姜到时候就不必夹在魏国与楚国之间难做。

    因此,在赵弘润自己没有出手的情况下,得知楚国在攻打齐鲁两国的战争中出现了阻碍,赵弘润其实是非常欢喜的,他甚至有心写封信给桓虎,表彰后者两句。

    想着想着,赵弘润的心思再次回归到当前的魏韩之战上。

    是的,尽管在今年的三月份,赵弘润与韩王然在那座小土丘取得会晤,并达成了某些协议,但魏、韩两国的战争,却仍然还在持续。

    这也难怪,毕竟韩王然虽然做出了妥协,愿意以割让包括邯郸在内的、邯郸郡南部所有城池为代价,换取魏国同意终止两国的战事,但这种私底下的协议,终究是不好摆上台面来讲。

    试想,韩王然该怎么向臣下交代?难道他能说,我用割让城池、甚至是割让王都来乞和?

    倘若他敢这么说,那么,韩王然瞬间就会失去绝大多数的支持。

    因此,韩王然只能在背地里‘帮助’魏国,比如,以粮草不继为借口,命令前线作战军队徐徐后撤,变相将邯郸以南的城池拱手相让。

    也正是这个原因,目前魏、韩两国的军队还在打仗,不过战场,已从魏国的河内郡,慢慢转移到了韩国的邯郸郡,而在此期间,魏国也逐渐收复汲县、淇县、共地、临虑等失土,甚至于,还打了荡阴侯韩阳的封邑荡阴。

    不过在这段日子里,赵弘润为了随时可以向齐国出兵,因此并未分兵攻打韩国腹地,始终保持着按兵不动的局面。

    不得不说,这让韩魏两国的很多官员士卿、统帅将军都有点看不懂,毕竟,魏公子润懈怠战争,而且还是在这种关键战争中携带,这是难以想象的。

    只有极少数人才明白,赵弘润之所以按兵不动,这是为了能随时出兵齐国,截楚国的胡。

    似这种事,彼此心照不宣即可,没必要弄得人人皆知。

    而这极少数人中,就包括南梁王赵元佐。

    不能否认,南梁王赵元佐确实是一位颇具战略眼光的统帅之才,他见赵弘润率领十万魏军驻扎在巨鹿,近三个月按兵不动,就猜到这位太子殿下多半是想袭击齐国,顺带着,也猜到了他们这场魏韩之战的结果那位太子殿下都准备转战齐国了,这是否代表着韩国已在暗地里表示了求和之意呢?

    而韩军这边,韩军主将暴鸢,则是得到了韩王然隐晦的暗示。

    虽然心中不甘,但暴鸢也明白,这场仗他们多半是无法全身而退了,于是也就暗中徐徐放水,以至于邯郸郡境内魏韩两军的征战,双方变得越来越默契:上午韩军从某城池撤离,下午魏军便进驻该城,为了掩人耳目在城外打一场,双方也是草草收场。

    打到这种地步,其实已经可以说,魏韩之战已然结束,剩下的,只不过是收尾善后而已。

    对于这些事,有不少韩人看在眼里,就比如韩国的丞相申不骇。

    当这位老丞相得知韩王然曾与魏公子润会面过,再结合随后暴鸢的种种消极作战行为,老丞相当即就猜到了几分真相。

    因此,他在韩王然于四月初返回邯郸后,曾单独面见韩王然,求证心中的猜测。

    韩王然并没有隐瞒,将他与魏公子润的私下协议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申不骇,听得申不骇久久默然不语。

    平心而论,申不骇并不是反对韩王然的决定,甚至于,他还有些佩服这位年轻的君王那毅然壮士断腕的果断,毕竟,割让王都在内的邯郸郡南部所有城池,这种大手笔,可并非随随便便就敢说出口的。

    老丞相只是觉得有些悲哀:他韩国曾经是多么的强大,如今却沦落到要以割让王都的方式来向魏国乞和,该死的,要知道魏国那可是他们曾经的手下败将,在长达五十年的岁月里都不敢主动挑衅。

    “大王有何打算?”申不骇询问道,略显浑浊的双目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君王。

    事实证明,韩王然并没有让他失望,在听到他的询问后,这位年轻君王掷地有声地说道:“孤打算迁都蓟县,暂避魏国锋芒,而后励精图治,以待日后。”

    看着双目神采奕奕的韩王然,申不骇微微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尽管这场仗他们韩国打了败仗,但鉴于韩王然及时说服魏公子润,暗中终止了这场战争,使得韩国保全了不少有生军力,因此,损失倒也不是很大,至少比国家被魏国覆灭要好得多。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位年轻的君王在遭受这个挫折后,是否会变得心灰意冷,亦或者,这位年轻的君王是否有带领韩国东山再起的野望。

    而试探的结果,让申不骇颇感欣慰:眼前这位年轻的君王,丝毫未曾气馁,甚至于,早已想好了后续。

    接下来的谈论,其实也没什么可谈论的了,毕竟割让邯郸说来简单,但个中意义,相信每一名韩人皆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老丞相申不骇那样理智,就比如荡阴侯韩阳,他在隐隐察觉到韩王然与赵弘润私底下的协议后,就坚决反对向魏国乞和,甚至于,他还搬出了侯韩武在被魏将伍忌掳走时所下达的严令:在这场事关韩国兴亡的战争中,谁敢轻言降和,就是整个国家的罪人。

    为此,荡阴侯韩阳频繁奔走,游说秦开、乐弈、司马尚等将军,希望这些将军能配合他对邯郸甚至是韩王然施加压力,遵从侯韩武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与魏国继续开战,至少得逼得魏国主动提议以平局收场绝不是以割让王都邯郸作为代价。

    起初韩王然对荡阴侯韩阳还有所容忍,毕竟荡阴侯韩阳的这些行为,足以证明这位君侯对国家确实是赤胆忠心,只不过双方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以至于出现了分歧罢了。

    因此,韩王然暗地里叫心腹颜聚去拜访荡阴侯韩阳,试图让后者接受这个局面。

    没想到,荡阴侯韩阳非但将颜聚赶出了他在邯郸的府邸,甚至于试图将这件事公布于众,指证韩王然构陷康公韩虎、对义兄侯韩武见死不救、企图割让王都向魏国乞和等种种罪名,逼得韩王然只能叫颜聚派人将其收监,关入监牢。

    在得知这件事后,上谷守马奢的心情变得更加忧郁,遂临时从军中回到邯郸,于监牢中探望荡阴侯韩阳。

    探望那位,在监牢中口口声声大骂韩王然为昏君的荡阴侯韩阳。

    事实上,无论是上谷守马奢也好,荡阴侯韩阳也罢,皆是对国家赤胆忠心的忠臣,但奈何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使得这两位反目成仇确切地说,是韩阳视马奢为仇寇。

    这也难怪,毕竟在当时侯韩武被魏将伍忌生擒之后,正是上谷守马奢暗地里派儿子马括日夜赶往邯郸,协助韩王然设计了康公韩虎与武安守朱满,从而夺回了大权。

    因此,荡阴侯韩阳的叔父、康公韩虎的死,马奢至少得负起一半责任。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让荡阴侯韩阳无法忍受的是,韩王然在夺回王权后,非但不设法营救陷在魏营中的侯韩武,反而要以割让王都邯郸为代价,向魏国乞和,这算什么?

    这在荡阴侯韩阳看来,简直就是丧权辱国!

    相比较侯韩武在被魏将生擒时,犹大声呼喊继续攻城,且此前明确表示谁与魏国乞和谁就是国贼,韩王然在夺回大权后的种种行为,实在是让荡阴侯韩阳太过于失望。

    在他眼中,韩王然只在乎自己的王位以及权力,为此可以牺牲其义兄侯韩武,甚至是他整个韩国的利益,似这般君王,不是昏君又是什么?

    抱持着满腔的愤慨情绪,荡阴侯韩阳在监牢内怒声骂道:“无道昏君,我韩阳终此生不为其谋!……上谷守且自去谋富贵吧!”

    非但没有劝服荡阴侯韩阳,还被后者骂了一通,上谷守马奢又羞又怒,却有无法解释,当晚心气郁结,卧病不起。

    尽管韩王然在得知此事后,大惊失色,连忙带着宫廷内的医师前往探望马奢。

    然而那几名医师却对马奢的病况无能为力,连说,心病无法用药石医治。

    当晚,上谷守马奢拉着韩王然的手,一番发自肺腑的叮嘱与祝愿。

    本来韩王然觉得,马奢多少会交代一下身后事,没想到,马奢对自己的身后事提都没有提,只是叮嘱韩王然道:“臣知大王偏爱我儿马括,微臣死后,或会叫我儿执掌上谷军,但微臣素来知我儿能耐,其虽有谋略之长,却仍少于经验;反观微臣的副将许历,常年跟随微臣,有勇有谋、老成持重,可令其代微臣之职,望大王明断。”

    此后,马奢又针对韩国国内的重重弊端作了一番规劝与建议,随即,这位韩国三朝元老,便带着遗憾过世了。

    继前代郡守剧辛战死,前上党守冯与前太原守廉驳相继投奔魏国之后,旧日的北原十豪,又损失了一位干将,而且还是文武兼备、无论军政皆颇为杰出的上谷守马奢。

    从始至终,马奢都没有提及他的儿子、他的家眷,以及他的身后事。

    这让韩王然莫名的感动。

    毕竟从一开始,马奢便跟李睦、暴鸢等人一同,坚决支持王室,竭尽全力与韩虎、韩武等人周旋,而如今,韩王然大权在握,本想报答一下这位始终支持自己的老臣,却不想,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却因为被荡阴侯韩阳骂了一通,心气不顺,郁郁而亡。

    这让韩王然在万分感动、悲伤之余,终于对荡阴侯韩阳起了杀心。

    但最终,由于老丞相申不骇、中尉卿张开地等重臣的苦苦相劝,连说国难在前、不宜再杀大将,这才使得韩王然忍下怒气,对荡阴侯韩阳网开一面。

    不过,他亦下诏将荡阴侯韩阳削爵为民,逐出邯郸,永不录用。

    而此时,韩阳也得知上谷守马奢在探望他之后就气结而亡,心中亦有几分懊悔,无言以对,带上家眷默默离开了邯郸,从此再无音讯。

    这件事,对韩国的打击尤为的大,毕竟韩国一下子就损失了上谷守马奢与荡阴侯韩阳两位干将,要知道,此番魏韩两国打了那么久,也不曾损失过似马奢、韩阳这等将军侯韩武被擒,那只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后撤动摇动心,也就是说,是韩武自己给了魏军抓他的机会。

    事后,韩王然遵照上谷守马奢的遗嘱,下达诏书,使马奢的副将许历升任上谷守,执掌上谷军。

    但他也并未忘记他偏爱的马括,当即便封马括执掌宫廷卫士。

    顾名思义,马括的地位就相当于魏国的三卫军总统领李钲以及继任者卫骄。

    而在这期间,魏国的军队陆续攻破防陵、安阳,渡过邺水,逼近了韩国的王都邯郸。

    魏韩之战,或将迎来最后的局面。

第119章:局势与算计【二合一】

    魏洪德二十七年六月,魏南梁王赵元佐、燕王赵疆,以及成陵王赵、安平侯赵郯等人的军队,相继攻陷韩国的番吾、磁县、临漳等地,将战线推进至滏水一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越过滏水,就意味着已真正踏入了韩国王都邯郸的京畿之地。

    好在魏韩战争与楚鲁战争、楚齐战争不同,由于魏国有一位宽待平民的太子殿下,因此,无论是之前还是现下,纵使魏、韩两国的军队在边境打生打死,对于两国的平民来说也几无影响,至少魏国的士卒不会像楚国士卒那样,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再加上战争后半阶段,韩王然暗中授意大将暴鸢放水,因此,这场仗打到最后关头,反而有些略显平淡。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魏军已经将战线推到邯郸城一带,就算是装装样子,韩军也必须在这里做出真正的反击,否则若无端端送出王都,难免会叫天下人看轻。

    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赵弘润在得知己**队的战况后,于六月下旬,亦率领麾下商水军向邯郸方向靠拢,至于鄢陵军,则继续留驻在巨鹿他仍未彻底放弃攻打齐国的念头,毕竟虽说齐鲁两国目前暂时挡住了楚国的进攻,但就连赵弘润自己都无法判断,齐鲁楚三方的战争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模样。

    针对魏国商水军的行动,自然瞒不过韩国的耳目,不过韩国留驻在这一带的几支军队,都没有主动挑衅这支军队的意思,毕竟韩王然已经暗示过这些带兵的将军们。

    七月初时,赵弘润率军抵达斥丘,与驻军在番吾、磁县、临漳、邺城等地的魏军连成一线,仿佛弯月般遥遥包围邯郸,而韩国这边,则将原河内战场与原巨鹿战场的几支军队调回了邯郸周边,在此摆下阵列,仿佛要在这边与魏军做最后的决战。

    当然,这可能只是表面上。

    率军抵达斥丘后,赵弘润先前往南梁王赵元佐的军营,他有一些事要向后者交代。

    出乎赵弘润意料的是,在南梁王赵元佐的军营中,他见到了秦国的大庶长赵冉。

    在见到赵弘润时,只见赵冉满是感慨、苦笑连连地说道:“润殿下,想见您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赵弘润不明所以,直到赵冉开口解释之后,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为了与魏国协商平分韩国,赵冉这位秦国的大庶长,这回可真是长途跋涉。

    他先是抵达了魏国的王都大梁,拜见赵弘润的侧室、同时也是他秦国对外宣称的储君秦少君,在秦少君的引荐下,赵冉见到了魏王赵,献上国书,一方面代秦王转达秦魏交好的善意,一方面提出秦魏两国平分韩国的建议。

    倘若是换做在二三十年前,当时满腔抱负的魏王赵,当然不会回绝这种为国家开疆辟土的良机,然而眼下的魏王赵,年过半百、半截入土,手中的权柄也大多都让渡给太子赵润,唯一的希望,就是替儿子守最后一班岗罢了。

    因此,在不清楚儿子赵润对韩国真正意图之下,魏王赵当然不会贸然做主,他隐晦地暗示赵冉,这件事还得由他亲自与赵弘润协商。

    这让赵冉又喜又忧。

    喜的是,赵弘润这位他秦国的王婿,当真是确确实实地执掌了魏国权柄,假以时日注定继承王位,而如此一来,秦魏两国的关系就愈发稳固虽然他秦国从来不是喜欢抱大腿的国家,但若是有一条名为中原霸主的大腿给他们抱,抱一抱也无妨嘛,对吧?

    毕竟魏国教授给秦国那些工艺技术,倘若秦国自行研究,可能最起码得花几十年的工夫,哪有像眼下这般便利,直接从魏国拿现成的。

    而忧的是,天晓得那位魏公子润如今身在何处?

    左思右想,赵冉最终还是拒绝了魏王赵的好意,没有停留在大梁,他在向魏国恳请了一队护卫的保护,随即便在这些护卫的保护下,朝着宁阳一带而去最初的时候,赵弘润就在鲁国的宁阳。

    可没想到的是,待等去年冬季前,当赵冉风尘仆仆赶到宁阳时,迎接他的并非是赵弘润,而是楚国的将军项末。

    在一番了解后,楚将项末笑着向赵冉表示:魏公子润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率军往北去了。

    赵冉无可奈何,只好又带着队伍向北,结果在抵达卫国境内后,在准备渡河前往河北时,遭到了韩国巨鹿守燕绉的阻碍当时,韩将燕绉为了截断赵弘润麾下商水、鄢陵两支军队的后路,亲自率领船队封锁了整个区域内的河面。

    就这样,堂堂秦国的大庶长赵冉,无计可施地在卫国的偏僻小村住了下来。

    好在卫国也是同盟国,卫公子瑜在得知赵冉这位秦国的大庶长此刻就在他卫国境内后,一方面将赵冉请到城池内居住,一方面则派人往河北打探消息。

    但很遗憾,卫国的军队并不多,况且他们这段期间正在攻略齐国的东郡,没有办法协助赵冉突破韩将巨鹿守燕绉的封锁说白了,其实就打不过。

    不能否认,巨鹿守燕绉这位韩将,虽然在北原十豪中的名气远不如李睦、乐弈、马奢,但事实上,此人却曾经在水战中将魏国如今的河东守、临洮君魏忌耍地团团转,尽管这是临洮君魏忌不擅长水战导致,但也足以证明,巨鹿守燕绉是一位智勇兼备的擅战之将。

    更别说,巨鹿守燕绉还是齐国将领田骜、田武父子二人的宿敌,怎么可能是善与之辈。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赵冉一度考虑索性返回大梁,没想到,今年开春之后,事情突然有了转机:魏国的南梁王赵元佐与燕王赵疆,骤然加强了对韩国的反攻,打得韩将暴鸢、靳二人节节败退。

    当时赵冉在返回大梁的途中听到这个消息,连忙又折道前往河内,跟随在南梁王赵元佐与燕王赵疆的军队中,就这样,在又过了足足几个月后,终于见到了赵弘润这位魏国的太子殿下。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在当日的酒席筵间,当赵冉徐徐讲出他这次旅途的种种后,席间诸将皆憋着笑,同时有意无意地瞥视赵弘润这位太子殿下。

    想想也是,纵观中原各国,有哪个国家的储君像他们这位太子殿下这么任性?那么肆意妄为?

    孤身深入敌国腹地,与本土断绝联络长达数月之久,天呐,您既然是储君就拜托您老老实实呆在大梁啊!

    而在这些充满怨念的目光中,亦包括南梁王赵元佐。

    这也难怪,毕竟当初在韩将暴鸢、靳二人故意向魏国放出魏公子润兵败馆陶、败走巨鹿的消息,企图引起魏国国内的惶恐与混乱时,其实南梁王赵元佐一眼就看穿了这两名韩国将领的目的。

    但奈何,赵弘润在魏国朝野的威望实在太高了,以至于区区一则谣言,就让整个梁郡陷入混乱,就连朝廷也一度瘫痪,幸亏魏王赵及时出面,喝醒了诸人。

    不得不说,在这段日子里,南梁王赵元佐异常憋屈,明明他有自己的战略安排,但就是因为这则谣言,让他所有的战略安排都泡汤了,还害得他还要苦口婆心地去安抚南燕、酸枣一带的百姓,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韩国的阴谋,尔等莫要人云亦云、听信传闻。

    但让他感到心酸的是,梁郡的百姓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甚至于,居然还有人在背地里说他心怀不轨,更有甚者,个别消息灵通的魏人,还将他曾经在魏韩第一次北疆战役时,对当时在上党郡陷入赵弘润见死不救的陈年旧事翻出来说,使得南梁王赵元佐无端端背负了许多骂名。

    而这一切,都得归过于这位肆意妄为的东宫太子!

    怨愤之余,南梁王赵元佐心中倒也有丝丝痛快,因为他从大梁朝廷的反应可以判断,经此一事后,赵弘润这辈子,几乎是没有可能再踏出大梁一步了朝中那些大臣,绝对不会再容忍这位太子殿下。

    可能是感受到了无数道充满怪异的神色,赵弘润心虚地干笑两声。

    毕竟此时他也已经得知,因为他与本土断了音信长达数月之久的关系,大梁曾一度出现混乱倘若魏国因此出现动荡、内乱,那么,他就得责无旁贷地负起全部责任。

    酒席筵后,赵弘润将秦国大庶长赵冉请到了他的小帐。

    他当然猜得到赵冉千里迢迢赶到魏国,且此后不辞劳苦地寻找他的目的,正好,他心中也有些盘算。

    “多谢雀夫人。”

    在赵雀奉上茶水后,赵冉先是拱手作为感谢,随即,他这才转头对赵弘润说道:“润殿下,您对目前的战况,有何看法?”

    其实赵弘润很清楚赵冉的目的,并且,他也有意让秦国来接盘与韩国的战争,但这些心里话,他当然不好直接说出口,否则难免有算计秦国的嫌疑。

    “目前的战况……大致尚可吧。”

    点了点头,赵弘润端着茶盏说道:“这场仗打到现今,差不多也一年了,不能否认,韩国确实非常强大,纵使我两家联手,竟也不能将其击溃……我听说在西河一带,至今都未能击溃李睦的军队?”

    “呃……那个李睦,确实有点棘手。”赵冉表情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感到尴尬,因为在西河战区,对李睦束手无策的又并非只是他秦国的军队,事实上,驻军在那里的,还有魏国的韶虎、司马安、魏忌等将领,皆是魏国出类拔萃的将才,但这些将领,以及秦国的武信侯公孙起、长信侯王戬、阳泉君赢等等,皆被李睦的军队阻挡在雁门郡以外,虽然说打成这样,一半得归功于李睦麾下的韩军占据了绝对的地利,凭借一道道雄关挡住了秦魏两国的军队,但也足以证明,李睦确实是这天下屈指可数的帅才,以一人之力招架秦魏许多位统帅将领,居然真能招架得住。

    “好在润殿下这边打开了局面……”干笑道恭维了赵弘润一句,赵冉低声试探道:“据赵某所知,润殿下似乎在巨鹿一带,与韩国最近夺回大权的韩王然有过照面,不知……聊了些什么,能否稍微透露一二?”

    赵弘润笑着说道:“这有何妨?……如赵冉大人所猜测的那般,那韩然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希望迫使我大魏就此结束这场仗罢了。”

    听闻此言,赵冉面色微变,捋着胡须笑道:“这可真是……太可笑了!润殿下是何许人,岂会因他几句话就改变主意?”说着,他摇了摇头,似自言自语般说道:“韩国几次挑衅贵国的虎威,且三番两次撕毁停战协议,似这等不义之国,若是换做我大秦,必与其不死不休!”

    ……这老小子。

    赵弘润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赵冉,随即点点头说道:“不错!赵冉大人所言极是,韩国几次三番挑衅我大魏,撕毁协议,本王自然要让其留下深刻教训!……当年本王攻陷邯郸,顾念两国情谊而将这座城池归还,但这次……哼!本王已决定,让邯郸世世成为我大魏的城池!”

    好!好!

    赵冉在心中连说了几个好字,等着赵弘润的下文,没想到,后者在说完这句话后,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已再无下文。

    见此,赵冉试探着问道:“润殿下,在此之后呢?”

    “什么在此之后?”

    “赵某的意思是,润殿下在攻陷邯郸之后呢?”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慎重地问道:“莫非贵国就止步于此了?”

    “这个嘛……”赵弘润沉吟了半响,随即皱着眉头说道:“暂时本王还未想好。”

    “此话怎讲?”赵冉不解问道。

    只见赵弘润皱着眉头说道:“其实这场仗,本王并不想打,这些年来,我大魏战争不断,虽然陆陆续续收复了一些土地,甚至还开辟了一些新土,但事实上,我大魏的国力并未因此增进,就像河西、河套地区来说,那些土地好比说只是摆在那里,跟原先不属于我大魏时,几乎没什么两样。……相比之下,由于连年的战争,我大魏的国库、粮仓皆日渐空虚,在我看来,这国力不进反退。……倘若不是韩国的威胁实在太大,本王并不倾向于这场战争,毕竟,本王也并未穷兵黩武之人。”

    “唔。”赵冉微微点了点头。

    毕竟,赵弘润所说的这些也都是事实,近十年来魏国的战争,比刨除这十年来近几十年魏国所有的战争还要多,战争的规模也越大,最过于为人所津津乐道的魏韩上党战役,事实上当年魏国只是出动了几万兵力而已,而近十来年呢,魏国动辄出动几十万兵力,三次魏韩北疆战役、五方伐魏战役、河西战役、河套战役,以及这次魏秦讨韩战役,魏国哪次不是动辄三、四十万军队?

    就连赵冉都觉得,也亏得魏王赵励精图治二十年,给儿子赵润打下了坚实的国力基础,否则像魏国近十来年这等频繁开战,或许国力早就崩溃了。

    “润殿下的意思是,此番在攻陷邯郸,给韩人教训之后,润殿下就会接受韩国的求和?”赵冉皱着眉头问道。

    “看情况吧。”赵弘润耸耸肩说道:“倘若到时候韩国仍旧不肯承认我大魏的地位,那么,我大魏自当奉陪到底!”

    ……韩王然都亲自与你会面了,怎么可能还会不肯承认你魏国的地位?

    赵冉看了一眼赵弘润,心下暗暗嘀咕道。

    从他对赵弘润这一番话的判断,他觉得,此番魏国可能仅仅只是满足于迫使韩国承认其地位,或者说像眼前这位魏公子说的,满足于攻陷韩国王都邯郸,给韩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说实话,这并不符合他秦国的利益。

    此番中原诸国的混战,截止目前哪方的收获最大?

    当然是魏国!

    与魏国争夺中原霸主地位的韩国被打趴下了,嘴硬的旧日霸主齐国,目前仍在楚国的攻势下瑟瑟发抖,毫不夸张地说,魏国已经完全达成了他们的战略目的。

    但在这场战争中,他秦国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他秦国的军队,目前依然还是被韩国名将李睦挡在雁门郡外,可以说是毫无作为当然,其实真实情况并非如此,至少赵冉觉得,只要魏国这边能继续进行这场战争,他秦魏两国,至少有七成把握覆灭韩国,平分这偌大的中原国家。

    可问题就在于,魏国已达成了他们的战略目的,似乎正准备收手,这就让秦国变得很尴尬:好不容易逮到一次中原各国混战的机会,结果他秦国还没来得及发力,这场仗就结束了?

    但鉴于赵弘润方才那一番话,赵冉也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漏洞来,毕竟前者所说的那些确实不假:打下来的土地不加以利用,那跟没有这块土地又有什么区别?

    在沉思了许久后,赵冉犹豫地问道:“润殿下,难道您就……”说罢,他在略一迟疑后,索性就如实说出了他心中真正的想法:“难道您果真未曾考虑过覆灭韩国,彻底铲除这个隐患么?赵某听闻,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数十年前,韩国在上党击败贵国,此后便一度与齐国争锋,使贵国能抽暇休养生息,终在今日,击败韩国,一扫前耻,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若此番润殿下姑息韩国,假以时日,韩国或将再次崛起,成为贵国的心腹大患……”

    听到赵冉这番话,赵弘润便不由得想到了韩王然。

    他很清楚,只要有韩王然在,韩国他日的兴旺是必然的,但问题就在于,覆灭韩国至少需要五年的工夫,而魏国目前,还未强大到就算持续五年的战争、依旧还能坐稳中原霸主位置的程度这才是关键!

    相反地,若是魏国此番见好就收,闷头发展自身国力,那么,中原任何一个国家,永远别想赶超他魏国,更别说妄图取代他魏国的地位。

    从长远考虑,这才是明智之举。

    在沉思了片刻后,赵弘润袒露了一些心声:“赵冉大人所言极是,当初韩国忽视我大魏,才使我大魏有今日翻身的机会,本王当然懂得其中道理。但韩国疆域辽阔,并非一朝一夕就能令其覆亡,惭愧地说,我大魏目前只有败韩之力,却无亡韩之能……”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赵冉,接着说道:“我明白赵冉的难处,并且,作为秦国的王婿,本王自然也希望秦国变得强盛,这样吧,即便打下了邯郸,迫使韩国向我大魏屈服,但本王且暂不与韩国签署和议,并且,给贵国提供一些军备、粮食上的助益,赵冉大人以为这样如何?”

    尽管赵弘润说得很隐晦,但赵冉还是能听懂这话当中的深意:出兵呢,我魏国暂时是没办法,否则国力就垮了,但若是你秦国执意要继续攻打韩国的话,我魏国可以提供物资上的援助。

    “这……”

    看着满脸微笑的赵弘润,赵冉这位秦国的大庶长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作为秦国的大庶长,赵冉当然猜得到赵弘润的用心他魏国暂时是无力继续征讨韩国了,但这不妨碍借助他秦国的力量继续削弱韩国。

    甚至于,从恶意角度怀揣,倘若日后秦国堪堪击垮韩国的有生力量,难保魏国不会出来截胡。

    可问题是,就这么撒手结束这场战争,赵冉实在是不甘心:你魏国是达成了目的,但我秦国,那可是什么都还没捞到呢!

    接受这提议吧,就等同于是用他秦国的力量,替魏国扫除了韩国这个威胁;可不接受吧,他秦国此番出兵毫无收获,赵冉又心中不甘。

    如此,也难怪赵冉纠结不已。

    见赵冉满脸犹豫之色,赵弘润轻笑着说道:“赵冉大人不必急着做出决定,不妨先思量几日,或者派人与咸阳商量一下。”

    赵冉点点头,起身告辞而去。

    见赵冉走出小帐,宗卫长吕牧好奇问道:“殿下,您说秦国会愿意接手与韩国的战争么?”

    赵弘润笑笑说道:“是否甘愿,我不知晓,但我知道,他们最终会接受的……此战其徒耗国力,却几无利益所得,秦国怎么可能会接受?”

    而就在这时,帐外急匆匆走入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大将杨,拱手抱拳说道:“太子殿下,邯郸使人送来的韩王然亲笔所写的战书,王爷派末将请殿下到帅帐商议。”

    “战书?”

    赵弘润愣了愣,眼中浮现几丝困惑,也不明白韩王然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因为是最后一场仗了,那韩然希望彼此演得真实点,好向国人交代?

    还是说,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第120章:最后一战【二合一】

    ps:标题最后一战,不是指本书的最后一战,提前声明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下正文

    片刻后,赵弘润便来到了军中的帅帐。

    此时在帅帐内,南梁王赵元佐正与其麾下大将庞焕站在帐中,低声聊着什么,待瞧见赵弘润从帐外走入后,与庞焕一同朝着赵弘润拱手抱拳:“太子殿下。”

    虽然不失礼数,但也谈不上亲近。

    对此,赵弘润并不介意,事实上,他也没打算与这位曾经反目的三伯变得如何亲近,在点点头权当打过招呼后,便问道:“韩王然派人送来了战书?”

    听闻此言,南梁王赵元佐便转身走到一旁的案几上,从案几上一只木盒内,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了赵弘润。

    “韩王多半是得知太子殿下眼下在我军营中,是故派人送来这封书信……反正无论我怎么看,这封战书都不像是送给我的。”南梁王赵元佐在旁插了句嘴。

    言下之意,他已经看过了其中的内容。

    赵弘润看了一眼南梁王,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座军营乃是镇反军的军营,既然韩王然将战书投递到这里,南梁王查看书信的内容,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

    缓缓摊开书信的纸张,赵弘润一眼就瞧见昔日一别等寥寥几字,心下顿时恍然:南梁王说的没错,这封信就是写给他的。

    原因很简单,南梁王赵元佐从未见过韩王然。

    随意地在帐内坐了下来,赵弘润微皱着眉头观阅着韩王然的这份书信。

    在这份书信,或者说战书中,韩王然反复强调臣民合力、众志成城,还说什么要在邯郸城外与魏军决一死战,不过在赵弘润看来,韩王然的这段话‘翻译’过来就是一句话:他韩国内部的主战派声势盖过主和派。

    这并不奇怪,想来韩国也是虎踞北方的泱泱大国,暂且不说他们比齐人更高傲,但至少也有一份傲气在,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将王都邯郸拱手相让。

    问题在于,对于这场仗,那韩然有几分认真?

    ……

    闭着眼睛,赵弘润一边用手指敲击着面前的案几,一边暗暗沉思着。

    虽然在那份战书中,韩王然给赵弘润的讯息俨然是迫于国内主战派声势浩大,就算他贵为韩国的君主也无法无视臣民的一见,但不能否认,他也在尝试用话挤兑魏军,就仿佛,他也倾向于与魏军打上这最后一场仗。

    忽然,赵弘润开口吩咐道:“派人向大梁传讯,叫冶造局立刻将本王事先让他们预备的那些东西……立刻用船运到此间战场,不得有误!”

    这是……在跟我说?

    庞焕看了看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旁边的南梁王赵元佐身上,却见后者淡淡地看着自己。

    好吧。

    暗自苦笑一声,这位现镇反军的主将抱拳接令:“是,太子殿下!”

    待庞焕抓抓头发暂时离开帅帐前去召唤心腹到大梁送信,南梁王赵元佐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赵弘润,随口问道:“太子是觉得,韩王然有可能会耍什么花样?”

    不得不说,南梁王赵元佐的年纪虽然比赵弘润的父亲魏王赵还要年长些许,但脑筋依然活络,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若不是觉得韩王然有可能会在最后一场仗耍什么花样,赵弘润没有必要派遣通知大梁,让冶造局将事先准备好的物资运到前线战场。

    ……他让冶造局提前准备了什么呢?

    南梁王赵元佐心中也有几分好奇。

    而在听到南梁王赵元佐的话后,赵弘润平静地说道:“韩然是否会耍什么花样,我并不能断定,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韩国目前唯一的仰仗,无非就是那四万余代郡重骑,若能在这场仗铲除这支军队……亦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他对南梁王赵元佐说道:“前来送信的信使,还在营中么?”

    “仍在营中等待我方的回覆。”南梁王赵元佐说道。

    见此,赵弘润遂站起身来,走到本属于南梁王赵元佐的坐席,在坐下后拿起案几上的毛笔,在那份战书的背后写了几行字,随即在吹了吹墨迹,递给南梁王赵元佐说道:“叫那信使送至韩然手中,就说,我魏军应下了!”

    “……”

    南梁王赵元佐盯着赵弘润看了几息,在一番欲言又止后,走上前接过书信,摇摇头走出了帅帐,只留下赵弘润独自一人坐在帅帐内沉思着。

    ……你想耍什么花招呢?韩然。

    眯了眯眼睛,赵弘润暗暗想道。

    而与此同时,在邯郸城内的宫殿内,韩王然正站在庭院里观赏着他最珍爱的几支鸟儿。

    倘若说曾经他是韬光养晦、试图通过养鸟而使人觉得他玩物丧志,那么现如今,他只是纯粹享受这种乐趣而已。

    在逗弄爱鸟的同时,他心中亦在回忆着近几日的事。

    有一件事赵弘润误会了,那就是,韩王然起初并没有耍花招的心思,他还不至于用诓骗前者的方式来使前者放松警惕,伺机寻求反败为胜的机会,毕竟中原众所周知,截止目前为止,得罪魏公子润的人,下场往往都很惨韩王然可不愿意将国家的命运寄托在飘渺无迹的奢望上,比如说,奢望魏公子润会被他欺骗什么的。

    韩王然神祗,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苍白脆弱的,唯有两赢的阳谋,才能说服对方,正因为这样,他在巨鹿境内的那座土坡上,以一名魏人的视角替魏国做出了最佳的战略规划,顺便将他韩国从魏国的菜盘子摘出去了,让那位魏公子润尽管明确清楚他的意图,却不得不采纳他的建议。

    这才是明智之举。

    可既然如此,韩王然又为何突然向魏军送递战书呢?

    其实原因就像赵弘润与赵元佐所猜测的那样,是韩国内部的主战派,向朝廷施加了压力。

    而其中的起因,就在于荡阴侯韩阳。

    韩阳始终无法接受向魏国乞和,因此,在隐隐察觉到韩王然似乎已暗中与魏公子润达成协议,心中又急又怒,遂一边联络同道,一边派人放出谣言,试图通过对朝廷施压、对王室施压的方式,迫使韩王然下令继续这场战争。

    但谁都没有预料的是,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起初韩阳只是出于自己心中不忿,将前来探监的上谷守马奢怒骂了一通,却万万没有想到,马奢这位对国家忠心耿耿的老臣,被他骂了一通,心气不顺,回到家居然卧病不起,没过多久就过世了,使得韩国在如此危难的局面下,再次失去了一员良将。

    为此,荡阴侯韩阳亦是万分懊悔。

    但大错已经铸成,后悔也无济于事,但这份后悔,却冲散了几分荡阴侯韩阳心中的怨念与执念,说白了,在连续遭到马奢病故、而他自己又因此被韩王然革除爵位后,韩阳也难免有些心灰意冷,索性带着家眷离开了邯郸。

    然而,韩阳虽然离开了,但他放出的谣言,却在朝野传了开来。

    本来,韩王然欲割让邯郸换取与魏国停战的约定,就只有寥寥几人知情,比如说老丞相申不骇,可韩阳这一弄,就弄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这让韩王然也感觉到很大的压力,毕竟,被魏军攻陷邯郸与割让邯郸,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如果说前者是五分耻辱,那么后者就是十分耻辱,但凡是对这个国家报以赤忱的韩人,都不会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这不,在短短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内,单单韩氏一族,就有不少论辈分是韩王然叔伯甚至叔公的人前来呈见,一方面向韩王然表示支持之意,另一方面则强烈反对以割让王都的方式换取与魏国的停战。

    这些人坚决认为,他韩国尚有几十万可用军队,完全没有必要低声下气向魏国求和,大不了同归于尽嘛!反正,即将坐稳中原霸主这个位置的魏国,是绝对不可能与他们鱼死网破的。

    针对这件事,韩王然私底下与老丞相申不骇抱怨过。

    “……这些人仗着魏国绝不会选择鱼死网破,有恃无恐,却从未考虑过,我大韩还有来自秦国的威胁。……若在与魏国的战争中损失了过多的兵力,如何抵御韩国?”

    听闻这些抱怨,老丞相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地干笑道:“大王深谋远虑,看得很远啊……”

    韩王然轻哼一声,摇摇头说道:“终归,寡人的对手乃是那位魏公子润……当日我姑且以一名魏人的立场,以为魏国谋取最佳利益的方式去说服赵润,赵润仍不大愿意接受,最后勉为其难,才接纳了寡人的建议……”

    “这不奇怪。”老丞相捋着胡须,笑眯眯地说道:“魏公子润智睿超众,心高气傲,当然不会愿意接受敌人的建议……这岂不是证明他被大王您比下去了么?”

    韩王然笑了笑,随即正色说道:“寡人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可以预见,那位心高气傲的魏公子,尽管在分析利害后不得不接纳寡人的建议,但肯定也会给我大韩制造一些麻烦,比如说,秦国。”

    顿了顿,韩王然长吐一口气,惆怅地说道:“对于说服魏国停战之事,寡人此前至少有八成把握。一来,我大韩如今所拥有的,魏国也都拥有……甚至于,他们如今连自己的河西、河套都治理不过来,不至于会有亡我大韩之心;二来,无论是魏王赵还是魏公子赵润,皆称得上是贤明的君主,不至于穷兵黩武,做于国家无益的战争……只要我方愿意尊魏国为霸主,且割让邯郸平息魏国对我大韩的怒意,魏国不至于会赶尽杀绝。……但秦国不同,秦国国力落后,近几十年来全靠以战养战维持生计,尽管这几年来他们在魏国的帮助下,国内经济稍有起色,但相信他薄弱的国力,无法维持举国的军队,因此无论如何,在秦人的眼里,我大韩都是一块鲜嫩的肥肉,相比较魏国,秦国才是真正的欲壑难填。”

    正如韩王然所言,倘若说他对与魏国停战这件事还有几分把握,那么对于秦国,他就真是束手无策了,因为秦国的国策导致这个国家必须对外开战,通过掠夺外邦的方式来养活国内的军队,而目前与秦国接壤的势力中,有这些年来一直与秦国平分秋色的西羌,有刚刚被秦魏联军打地丢了河套地区、早已逃到北方高原的林胡,有目前中原最强大、且与秦国存在着联姻之盟的魏国,以及,在这场战争中即将落败、且远远比西羌富有的韩国你说秦国会挑选哪个势力作为进攻的目标?

    老丞相申不骇欣慰且无奈地点了点头。

    既然说是抱怨,就注定韩王然与申不骇的这次交谈,对于韩国目前的局势而言并无什么改变:国内的主战派,还是依旧要求与魏国继续进行这场战争。

    无奈之下,韩王然只好顺从这帮人,毕竟韩国也是一个以贵族、世族为基石的国家,在某些情况下,就算是贵为君王,也不得不对国内的贵族势力妥协这在中原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既然无法避免要跟魏军打上一场,韩王然索性也想开了。

    至于这场战事的胜败如何,说实话韩王然并不是很在意。

    战败,他能接受,反正他一开始就决定诈败,将邯郸让渡给魏国,履行当日他与魏公子润的约定;若是战胜了……嘿,那可就有意思了。

    当然,韩王然心中非常清楚,想要战胜魏军,而且还是在魏公子赵润与魏国南梁王赵元佐已汇合的情况下,这简直难如登天。

    可话说回来,谁也不能保证这场仗他韩国就没有一丁点的胜算不是?

    至少,他韩国还有一支非常强大、强大到连魏军都不敢正面抗衡的代郡重骑。

    一想到那支代郡重骑,此刻韩王然心中难免就爱恨交加。

    记得在夺回大权后,他曾观阅过近几年来国库的开支,当他发现,侯韩武竟然用那样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开支才打造了那五万代郡重骑后,他简直瞠目结舌。

    因为这笔钱,比他们韩国一年的税收还要多,而且是多得多,多到韩王然心口隐隐感觉有点绞痛。

    而更恨的是,据代郡守司马尚透露,重骑兵还需要维护,比如说,铁甲坏损、战马受伤等等,经粗略统计,这支重骑兵维护一次的费用,足以让韩国由无到有重新打造一支步兵。

    因此,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韩王然果断将剩下的四万代郡重骑,加到了最后一仗的序列当中,希望这支重骑兵,此番能在这最后一战中,体现出对应其价值的实力,为他韩国增添几分反败为胜的希望;当然,倘若无法战胜魏军也不要紧,索性就趁此机会让这支重骑兵减少编制。

    似这种重金打造重骑兵,尽管哪怕损失一人都让韩王然感到心痛不已,但也总好过让他韩国一次次地为这支军队放血吧?

    当然,前提是对面的魏公子润接受他的请战。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派出去的信使,捧着一只木盒急匆匆地来到了殿内,单膝叩地,低着头用双手将木盒举过头顶,正色说道:“大王,魏军送来了回覆。”

    韩王然闻言精神一振,打开木盒,取出了其中的书信其实那就是他送出去的战书而已,只不过,有人在战书背后添了一句话。

    “看本王如何断了你的念想……”

    徐徐念出战书背后那句话,韩王然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他必须承认,当初魏公子润有句话说得非常正确:有一个能猜到心思的人作为对手,这既是一件幸事,但,也十分讨厌。

    “呵。”

    摇了摇头,将这份战书揣在手中,韩王然正色说道:“传马括、赵葱、颜聚入宫,再派到城外召秦开、司马尚、乐弈、许历几位将军!”

    “是!”

    在旁的内侍应声而去。

    当日,韩王然在宫殿内召见了诸军中将领,向他们嘱咐这最后一战。

    待一番商议后,秦开、司马尚、乐弈、许历等将领各自返回军中,开始为这最后一场战事做充分的准备。

    诸位将军心中十分清楚,这将是他们唯一且最后一次能改变国家命运的机会,倘若能打赢这场战事,或许就能说服那位年轻的君王放弃此前以割让邯郸为代价而向魏国求和的决定。

    而随后,韩国、武安,亦开放军备仓库,将大量新铸的军备,以及制造的箭矢、弩矢等等,发放到各军,亦补充各军的消耗。

    而魏军这边呢,在短短十日后,亦凭借一艘艘巨大的战船,沿着韩国境内的河流,将许多战争所需运输到战场前线。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之前,魏、韩两国的船队还在大河中发生了一场战争,尽管魏国根本没有水军这个概念,但凭借着许多巨大的战船与强劲的机关连弩,魏国的船队还是以几乎压倒性的优势,打通了水路,让对面的韩将、巨鹿守燕绉无可奈何双方的战船以及战船上装载的兵器差距太大,实在是没有办法。

    六月二十一日,第一批来自魏国的战船,沿着大河进入淇水,随即在淇县一带登陆。

    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此的山阳军,临时客串民夫,将这船只上的所有战争所需卸到岸上,随即装载到拉车,准备运往战场前线。

    “这些东西,莫非是投石车的部件?”

    在视察搬运情况的过程中,燕王赵疆好奇地看着麾下士卒将一个个巨大的部件运下船只,心下很是惊讶。

    因为他发现,这几个仿佛是投石车的拆分部件,异常巨大,大到让燕王赵疆无法想象,这天下是否有能抵挡这种毁城兵器的城墙。

    遗憾的是,出于保密制度,跟随船队一同来到战场的冶造局的工匠们,拒不透露这些装载的物什,哪怕燕王赵疆亲口询问,那些工匠们也只是为难地报以歉意的笑容,让燕王赵疆心中愈发的好奇。

    数日后,山阳军陆陆续续地将这些战争所需运到磁县一带的商水军营寨。

    随即,在无数魏军兵将好奇的关注下,那些跟随船队而来的冶造局工匠们,将一个个巨大的部件组装起来。

    在组装的过程中,在旁围观的魏军们简直是目瞪口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庞大的抛石车,别的暂且不说,就说那抛筐,两三个士卒坐进去绰绰有余。

    太子殿下他这是要彻底摧毁邯郸?

    这太狠了吧……

    诸魏军兵将们面面相觑。

    他们敢打赌,就算是他们魏国的王都大梁,也绝对抵挡不住如此庞大的抛石车,那么不难猜测,韩国的王都邯郸,肯定也抵挡不住。

    问题是,用这这玩意抛几块巨石过去,邯郸城绝对会成为一片废墟,这……是否太可惜了呢?

    毕竟,若他日邯郸成为了魏国的国土,魏国是肯定要在这座都城驻扎重兵的,难道到时候再重建?

    而在旁,南梁王赵元佐所思忖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如此庞大的抛石车,理所当然抛投的石弹必然是庞然巨物,那么问题就来了,谁有那么大的力气,将那么大的巨弹搬上抛筐?

    还是说,这玩意纯粹就是吓唬邯郸的韩人?

    一时间,魏军兵将们疑虑重重,人人都在猜测那几座庞大的抛石车的作用,但遗憾的是,那些冶造局的工匠们对此缄口不言,这让诸位军兵将感觉心痒难耐。

    其实除了抛石车外,冶造局这次也运来其他不少战争兵器,比如经过改良的武罡车、甚至是龟甲战车,还有许许多多的连弩,只可惜,这些战争兵器远不如那几座庞大的抛石车来得震撼。

    待等到七月中旬,魏韩两方的战前准备,彼此都进行地差不多了。

    双方很有默契地逐渐将军队推进至邯郸与磁县之间的那片平原姑且就称之为邯郸平原做最后的战前准备。

    所谓的最后战前准备,说白了就是布置防守阵地,毕竟这次决战所涉及的两**队实在是众多,单单魏军这边,就有商水军、镇反军、山阳军、南燕军以及成陵王赵、安平侯赵郯等贵族麾下的私军,兵力至少超过二十万。

    而韩国那边亦不甘落后,在调兵遣将、征募军队之后,也将兵力堆上了二十万。

    在动辄四十万兵力彼此僵持的局面下,这一个战区,就得细细划分区域,毕竟单凭一人,根本无法用肉眼兼顾整片战场。

    ……来吧,韩然,正如我之前所言,让我断了你最后一丝念想!

    在事先观望战场的时候,赵弘润目视着对面遥远处连绵的韩方防御阵地,心中暗暗说道。

第121章:焦灼的战场【二合一】

    “报!”

    就当赵弘润刚刚率领商水军离营时,便有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赶来,单膝叩地,抱拳禀道:“殿下,右翼的燕王,已与韩国的上谷军接触,目前已进入交战阶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赵弘润闻言愣了一下,笑谓左右将领道:“四王兄还是这般性急啊。”

    在诸将们会心的笑容中,赵弘润又问道:“南梁王那边,有何动静?”

    话音刚落,便有商水军副将翟璜抱拳回道:“暂时还无动静。”

    “唔。”赵弘润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先这样吧……派人通知南梁王,随时保持联系,出发!”

    “是!”诸将抱拳应道。

    一声令下,数万商水军徐徐离营,朝着战场而去。

    这场最后的战事,魏军这边总共分为三支军队,即中路由赵弘润亲自执掌的商水军,左翼由南梁王赵元佐统帅的镇反军,以及右翼由燕王赵疆统率的山阳军与南燕军,其余像成陵王赵、安平侯赵郯等魏国贵族的私军,亦被拆分补充到了三路。

    在商水军前往战场的途中,南梁王赵元佐那边派人送来了消息,很简单的一句话:他那边的对手是秦开的渔阳军。

    得知此事后,赵弘润微微一愣。

    既然右翼燕王赵疆碰到的是马奢的上谷军他还不知上谷守马奢已经过世,目前上谷守由原副将许历执掌而左翼南梁王赵元佐碰到的则是秦开的渔阳军,那么很显然,他的对手就是北燕军的乐弈了。

    除非韩王然弃乐弈这等名将不用,不过随便想想就觉得不太可能。

    “继续前进!”

    赵弘润沉声吩咐道。

    三路兵马中,就属中路的商水军行动最缓慢,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商水军中置备了许许多多的战争兵器,而这些战争兵器最大的相同特征就是移动力缓慢。

    比如那几座高达十几丈的巨型抛石车,尽管它底下有着比磨盘还要大的车轮,但仍然需要几百名商水军士卒用绳索拉扯,才能徐徐将其拉上战场。

    再比如龟甲战车、武罡车、连弩战车等等战争兵器,这些战争兵器都大大拖累了商水军的行军速度,好在战场距离魏军的营寨并不是很远,充其量也就是二十里左右,并且,密集的战场并没有那么多空间让韩国的骑兵穿插袭击,否则,似这般笨重的商水军,在战略上是非常吃亏的。

    足足花了几个时辰,一直到晌午前后,赵弘润所率领的商水军,才堪堪抵达战场。

    而对应的前提是,那几座巨大的抛石车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并且,商水军大将伍忌亲自率领商水骑兵在旁侧应,随时关注着周边的一举一动,防止韩国的骑兵穿插战场,袭击这几座抛石车。

    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其实事实上,韩军那边根本不知道魏军还有这种玩意。

    在抵达战场后,冶造局的工匠便指挥着商水军的士卒在本阵搭建了一座高台,方便赵弘润以及商水军的指挥将领翟璜,登高眺望整个中路战场。

    而在此期间,赵弘润与翟璜则登上一处土坡,窥视着对面遥远处韩军的阵地。

    “果然是北燕军啊……”

    在看到对面那支韩军的旗帜后,赵弘润摇摇头说道。

    倘若说雁门骑兵是韩国机动力最强、战术最灵活、且士卒单兵能力最强悍的骑军,那么北燕军,就是韩国最精锐的步卒。

    魏国后裔出身的乐弈,凭借着魏国训练步卒的方式,为韩国训练出了北燕军这支不折不挠的精锐步卒,其军队实力丝毫不亚于魏国的一线军队。

    因此,商水军碰到北燕军,与其说这是魏、韩两国最强步军的交锋,倒更像是两支魏国步军的内战,唯一的变数恐怕就在于双方的统帅,即赵弘润与乐弈二人身上。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在宁邑之战中,赵弘润就跟乐弈打个交道,倘若说谁配得上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这两个词,那么乐弈就是这是一个你很难去成功算计的对手。

    “北燕军的乐弈么?”翟璜长长吐了口气,面色凝重地说道:“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殿下,您有什么计划安排么?”

    说这话时,翟璜目光有些奇异地看着赵弘润。

    因为之前在作战会议中,赵弘润除了任命南梁王赵元佐与燕王赵疆担任左右两翼的统帅外,并没有制定什么战术当然,这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赵弘润与南梁王赵元佐、燕王赵疆三人,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三位统帅。

    首先,南梁王赵元佐的武略不次于赵弘润,并不需要后者过多担心,而燕王赵疆嘛,俨然就是姜鄙、伍忌、蔡擒虎、廉驳这一类的猛将性统帅,倘若赵弘润替他规划好了战术,这可能反而是限制了后者的发挥。

    既然如此,索性就让两方自由发挥。

    然而在此之后,赵弘润也并未召集商水军的诸将,召开他们商水军的作战会议,说实话,这让翟璜微微有些心虚。

    事实上,除了赵弘润以外,翟璜才称得上是商水军的智略所在,并且这些年来,翟璜跟随赵弘润南征北战,早就足以独当一面,可话说回来,这场战争的实在是太关键了,以至于就连翟璜这等沉稳的将领,心中也不禁有些发虚。

    “战术安排?”依旧眺望着对面的韩军阵地,赵弘润随口说道:“并没有那种东西,翟璜,前半阶段的指挥,就交给你了。”

    听到这句话,翟璜苦笑之余,心中难免压力更大。

    片刻后,有三千人将徐炯前来禀报:“殿下,观战台已建成,请殿下移步。”

    赵弘润点点头,示意翟璜与他一同前往那座观战台。

    所谓的观战台,其实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木制塔楼而已,只不过有十几丈高,方便赵弘润与翟璜更好的关注整个战场。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毫无地基可言的玩意确实是不牢靠,在赵弘润与翟璜登上这座观战台的时候,皆隐隐感觉这座木楼似乎在摇晃,这让翟璜更增添了几分紧张也不晓得究竟是对面韩军带给他的压力更大,还是这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观战台。

    但不可否认,站得高看得远这话一点不假,在登上这座观战台后,赵弘润与翟璜俨然有种整个战场皆在眼中的错觉。

    “殿下?”翟璜向赵弘润请示道。

    “你下令吧。”赵弘润点点头,嘱咐道:“徐徐而进,切莫贪功,别忘了,对面还有一支重骑兵在随时准备着。”

    “末将省得。”翟璜点了点头。

    他也明白,四万代郡重骑,这绝对是韩国最强大的一支兵力,强大到甚至能一鼓作气摧毁他商水军,不容他出现丝毫的差错。

    想到这里,翟璜沉声下令道:“传我令,命陈燮、徐炯二人,徐徐进兵!”

    话音刚落,便有在观战台上随时等候传达将令的传令兵们,立刻就有两人爬下高台,策马前往传令。

    陈燮、徐炯二人,皆是商水军的老人,可能他俩论勇武不及项离、冉滕、张鸣那三位骁将,但却是翟璜重点栽培的将才与伍忌不同,翟璜还是偏向于指挥型的人才。

    片刻之后,商水军五千人将陈燮便接到了命令,笑着对左右说道:“啊哈,我就说咱们会是先锋……”

    他的这份自信与笃定来自于何处呢?

    其实就来自于那些龟甲战车与武罡车前段时间冶造局用船只从魏国本土运来的那些龟甲战车与武罡车,大多都配备给了陈燮、徐炯二人,这让陈燮明白,他俩肯定会是这场硬仗的先锋。

    而除此之外,陈燮也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并非是为了杀死多少多少韩卒,而是为了将战线推进,毕竟龟甲战车与武罡车,说白了就是可移动的阵地。

    “前进!”

    随着陈燮一声令下,他麾下的士卒们跟随着移动缓慢的龟甲车与武罡车,徐徐向战场踏进。

    而另外一边,同为五千人家的徐炯,亦同时下达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命令。

    魏军这边的动静,当然瞒不过韩军的眼睛。

    事实上早在第一批商水军抵达战场的时候,此地的主帅乐弈,已经前来观战的韩王然,皆已经得知了魏军的到来,动员阵地内的韩军士卒,做好了随时出动的准备。

    而在魏军摆列阵型的同时,韩军这边,亦在阵地外排列整齐,等着见招拆招。

    与赵弘润这边的想法类似,乐弈亦命人在本阵处用泥土筑台,堆了一座大概有七八丈高的土台,与韩王然一同登上土台,窥视着遥远处魏军的动静。

    本来,乐弈并非是一个说话多的将领,但奈何身边的韩王然对兵事一窍不通,于是,乐弈便时不时地针对战场上的局势,对韩王然作以解释。

    “……方才得到消息,许历将军的上谷军,已与魏公子疆(燕王赵疆)爆发了战争;西边,秦开将军的对手是魏国的南梁王赵佐,双方暂时还在观望彼此……”

    “唔。”韩王然点点头。

    因为对兵事一窍不通,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免得搅乱了乐弈的思绪,这让乐弈稍稍减了几分由于韩王然在旁观战而产生的不适。

    忽然,魏军出现了异动,两支魏军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缓缓进入战场。

    “那是……魏公子润的武罡车么?”

    乐弈双眉微微一皱,喃喃说道:“还真是稳健啊……”

    说罢,他下令道:“叫纪括出击。”

    “是!”在旁的传令兵立刻前去下令。

    片刻后,北燕军的骁将纪括,便率领着一支步卒,徐徐向战场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纪括这支步军中,亦有许许多多的武罡车。

    这让韩王然有点看不懂:战争,不应该是彼此双方投入兵力,然后开始厮杀么?怎么这会儿,无论是对面的魏军还是身边的乐弈,皆毫不着急着开战的意思?

    出于好奇,韩王然虚心地问道:“乐将军,可否解释一下?”

    “这个……”乐弈微微思忖了一下,他当然不是在犹豫是否要向这位君王解释,而是他不知该如何向后者解释,毕竟这位年轻的君王丝毫不懂兵事。

    想了想,乐弈问道:“大王精通弈棋么?”

    “略知一二。”韩王然不解地回答道。

    见此,乐弈便解释道:“此刻对面魏军与末将的行为,好比是棋局中的落点与小尖……”

    韩王然本来就是聪颖之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寡人明白了。”

    正如乐弈所言,此刻他与魏军的行为,确实跟棋局中的落点非常相似。

    棋局中的点,非常关键,即能用来连成一线盘活己方的棋子,也能用来截断对方的棋路,这跟此刻战场的局势有异曲同工之处魏军派出龟甲车与武罡车,就是为了提前在战场上占据有利据点,进可攻、退可守,而乐弈同样派出麾下爱将纪括,也是这个道理。

    至于两军交战,急什么?动辄四十万规模的战争,哪里是短时间内就能结束的?在这种旷时之战中,据点远比多杀几名敌军重要地多。

    而在乐弈借弈棋向韩王然解释的时候,商水军的陈燮、徐炯两位将领,也已经注意到了从韩军阵列中徐徐而出的纪括,并针对后者军中的那些武罡车,破口大骂。

    原因很简单,因为武罡车,那是他们太子殿下赵润当年为了克制韩国的骑兵而设计的战车,这种乍一看不起眼的战车,让步兵与弩兵的防御能力大大增加甚至于,只要有一定数量的架武罡车在手,纵使弩兵碰到骑兵,那也丝毫不虚。

    然而,卑鄙无耻的韩国居然剽袭了他魏国的战车,反过来用在他们魏军身上,这如何不让魏军的兵将感到气愤?

    但气愤归气愤,对此魏军兵将们也毫无办法,只能在口舌上畅快一番罢了。

    ……差不多了,再上前,可就没有空地了……

    在继续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后,魏将陈燮下令全军停步,随即,又命令麾下的士卒,将武罡车盘成一个圆圈,借助这种战车,在空旷的战场上构筑了一个防御据点。

    而几乎在同时,另外一位魏将徐炯,以及对面的韩将纪括,亦仿佛心有灵犀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前进,分别借助武罡车构筑防御据点。

    看到这一幕,韩王然暗暗点头:果然,这兵事与弈棋确有异曲同工之处,这不就是棋术中的空嘛。

    而与此同时,在魏军本阵的观战台上,商水军副将翟璜亦注意到了韩军的对策,不觉皱了皱眉头。

    他并没有就乐弈偷学他们魏军战术的行为发表什么看法的意思,他反而因此很欣赏乐弈,毕竟固步自封、羞于向对手学习的将领,根本谈不上一位优秀的统帅。

    只是这样一来,这场仗就比较难打了。

    接下来就是阵地战了……

    在略微思忖了片刻后,翟璜沉声说道:“传我令,命冉滕、项离、张鸣三人进兵。”

    一声令下,魏将冉滕、项离、张鸣三人,分别率领麾下骁勇步卒,徐徐朝着战场而去。

    由于前面已经有陈燮、徐炯二将用龟甲车、武罡车构筑的据点,魏军这拨行动,速度比之前快上了不少,这也使得这个战场,终于逐渐有些了紧张的氛围。

    而与此同时,韩军这边,乐弈亦派出了骑劫、勾等将领。

    “咚咚咚咚咚咚”

    在魏军的本阵处,战鼓声渐渐擂响。

    在这雄壮的战鼓声的刺激下,魏军骁将冉滕跨坐在战马上,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仿佛是在酝酿情绪。

    终于,冉滕军越过了那条界线即陈燮、徐炯二人的友军所构筑的那两个据点间相距的那条不可视的界线。

    瞬时间,冉滕猛然抽出腰间的陪剑,厉声吼道:“杀!”

    这一声战吼,仿佛是彻底是点燃了这场仗的气氛,使得战场气氛一下子就暴增到了巅峰。

    在无数魏军士卒的咆哮声中,冉滕军这支商水军中的精锐,一头扎入了对面韩将骑劫的军队当中。

    而同时,项离、张鸣三位商水军骁将,亦各自找到了对手。

    “援护!”

    “弩手射击!”

    骤然间,陈燮、徐炯二将在各自的据点中下令。

    一时间,魏军两个据点内的弩兵们,朝着对面的韩军发射一波又一波的弩矢,那密集的箭雨,简直压地韩军们喘不过气来。

    “纪括那厮在干什么?!难道他就眼睁睁看着我等被魏卒射击么?!”

    韩将骑劫见己方士卒被魏军的弩矢射死无数,大怒地吼道。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提醒,作为乐弈最信任的爱将,纪括当然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己方军队被魏军的弩手压制,早已下令回射,发动反压制。

    一时间,战场上来来回回的箭矢仿佛蝗潮一般,纵使是魏军步卒,亦只能将盾牌挡在头顶,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判断哪个方向会有流矢过来,至于身上中箭,他们就更加顾及不到了。

    “杀!”

    冉滕顶着盾牌率军杀入韩军之中,他方才那匹坐骑,早已被韩军弩手射中,倒毙而亡。

    不得不说,在这种紧张的战场上,任何骑马的将领,都是对方弩手瞄准的靶子,尤其是对于冉滕这种冲杀在最前线的将领而言,他胯下战马的存活时间,可能仅仅就只有几个呼吸。

    当然,在这一点上韩军那边的将领也一样,甚至于,魏军这边有专门猎杀敌将的狙弩手们,在远处阴测测地偷袭敌军的将领。

    “噗”

    一刀砍下,鲜血四溅、血肉横飞。

    一名北燕军的士卒,或许根本没有想到眼前的魏卒竟是一位三千人将级别的猛将,一刀就被冉滕砍翻在地。

    但当冉滕砍翻数人,下意识四下环视时,他默然发现,他麾下的士卒,亦出现了伤亡。

    并非是被韩军的弩手射死,而是确确实实地死在了韩军的步卒手中。

    不得不说,能在正面交锋中砍翻魏卒,北燕军的士卒们,当之无愧于韩国最强步卒的名号。

    他娘的!

    在心中暗骂一句,冉滕扯着嗓子喊道:“央武呢?曹志呢?给老子顶上去!”

    他口中所喊的,皆是他冉滕军中数一数二的悍卒。

    没过多久,远处就隐约传来了央武那充满抱怨的喊声:“老子……老子已经在这里了!”

    冉滕转头一瞧,就看到央武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暴喝连连地杀到韩军的阵列中,将那一带韩军的阵列搅地天翻地覆。

    在暗暗点了点头后,冉滕又喊道:“曹志呢?!在哪?!”

    不久之后,便有士卒告诉冉滕道:“曹志千人将不幸被流矢射中脖子……阵亡了。”

    “这个蠢货……”

    冉滕咬牙切齿般骂了一句,但眼眶却微微有些泛红。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顾不上为麾下的爱将默哀,在沉默了大概两、三息后,便再次吼道:“乐豹!你来顶替曹志!”

    “是!”

    在不远处,乐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率领麾下千人队顶上了前线。

    要说他不惶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这种混乱且高密度的厮杀中,就算是廉驳、伍忌这等猛将亲自冲杀在最前线,恐怕亦有当场阵亡的可能,更何况是其他人。

    “噗”

    一声闷响,乐豹当即眉头一皱,转头一瞧,就看到自己的右臂上插着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矢。

    ……我就快升任两千人将了,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暴吼一声,乐豹无视手臂上那支明晃晃的箭矢,身先士卒杀到韩军的阵列中,用手中的战刀砍翻一名又一名韩卒,看得在不远处抽空喘气的小伙伴央武目瞪口呆: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悍勇了?

    然而,虽说乐豹超常发挥,但是冉滕军所属的另外一名千人将卫敏,却在诸魏军士卒的眼皮底下,当场被韩军的弩手射杀,身中十几箭,倒地而亡。

    “卫敏千人将战死!”

    又是一个噩耗传到冉滕耳中,冉滕死死咬着牙齿,从嘴里迸出一句话:“李惠!叫李惠顶上去!”

    说罢,他不顾自身的安危,带领几十名士卒冲上韩军阵列中大杀特杀,借此发泄心中的愤怒与悲伤。

    事实上,并不单单只是冉滕军,无论魏军这边项离、张鸣,亦或是韩军那边的骑劫、勾,其军中的悍卒们,纷纷出现伤亡。

    然而,看着前方那残酷的战场,魏军的指挥将领翟璜,与韩军的指挥将领乐弈,皆不为所动。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就是最后一战的激烈程度。

    问题仅在于,似这般激烈的厮杀,将持续到几时。

    或者说,会不会突然出现一股有生兵力,改变此刻战场上的局势。

    ……还不是时候。

    翟璜与乐弈,不约而同地想道。

第122章:焦灼的战场(二)【二合一】

    “魏国的士卒,名不虚传……”

    冷不丁地,韩王然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

    北燕守乐弈闻言瞥了一眼韩王然。

    他当然明白韩王然为何会发自肺腑的表达出这份感慨,因为截至目前为止,魏军已经整整进攻的一个时辰,而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是,不管厮杀持续了多久,不管魏军那边亦出现了不低的伤亡,魏军总体的士气依旧高涨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的斗志依旧高昂。

    这使得战场的那条战线,悄然朝着韩军这边推进,虽然幅度很小,可能整整一炷香工夫也只能推进个三四丈,但不可否认,韩军正在逐渐地陷入下风。

    原本,乐弈并不打算针对韩王然的感慨发表什么看法,但是在转念一想后,他忽然开口说道:“我等此刻遇到的魏军,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魏卒。”

    果然,韩王然在听到这句话后产生了几许好奇,忍不住问道:“为何如此认为?是因为魏公子润的关系么?”

    乐弈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解释道:“与历代魏国的掌权者不同,魏公子润对待本**卒的待遇非常优厚,不能说重武轻文,至少也是文武并举。尝听人说,魏国的士卒个个有屋有田,甚至于当地县令还会优先考虑士卒以及家眷的种种利惠,纵使该名士卒不幸战死沙场,其家眷亦不至于失却依靠,这种种优厚待遇,使得魏军的士卒在战场上并无后顾之忧,一心只想着斩获军功……这也正是近些年来魏国溃兵逃亡者越来越少的原因。”

    韩王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忽然领悟,这或许是乐弈在借机进谏。

    想到这里,韩王然重重点头说道:“寡人记住了。”

    听韩王然这么一说,达到趁机谏言目的的乐弈便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将注意力投注于战场,一门心思地调兵遣将。

    直到鏖战至下午申时,魏军这才渐渐从前线撤下来。

    见此,韩王然长长吐了口气,问乐弈道:“今日的战事到此为止了?”

    平心而论,其实这场仗胜或者败,韩王然心中皆有相应的对策,因此,倒也不至于惶恐、紧张,只是今日战场上的激烈与残酷,让他这位从未见识过沙场的年轻君王,终于切身领略到了兵事的凶险与残酷,不由地被那种肃杀的气氛所慑。

    故而,当魏军从战场上撤离时,他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听了韩王然的话,乐弈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只能说白昼的战事到此为止,但事实上,魏军真正的威胁才刚刚开始……”

    韩王然闻言一愣,但立刻就醒悟过来:魏公子润麾下的商水军,那可是一支非常擅长奇袭、夜袭、诡袭、奔袭的军队,无法想象这支魏军会让他们韩军安然度过一个夜晚。

    忽然,韩王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指着战场表情有些怪异地说道:“那两支魏军……并未撤退。”

    你以为我方才的说的威胁是指什么?

    乐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韩王然,他当然知道后者口中的那两支魏军指的是谁,无非就是魏将陈燮、徐炯二人在战场上所构筑的两个据点。

    这两个魏军的据点,距离魏将纪括这边同样设置的据点,仅仅就只有一两里地左右,在彼此如此接近的情况下迎接入夜,这明摆着魏军是准备夜袭的至少有夜袭的心思。

    不得不说,纵使是北燕守乐弈,此刻心中亦不禁有些紧张。

    从古至今,两军交战,在彼此鸣金收兵时,至少会留下十里左右的空地作为缓冲,几乎从未见过像今日的魏军这般,仅仅只预留一两里地作为缓冲地带。

    在这种距离下,任何一方偷袭对方,对方都是反应不过来的。

    只是……

    乐弈放眼战场,正好看到魏军将一排龟甲车移动至那两座据点之间,构筑成一道防线,而从旁的那两个魏军据点中,一辆辆装载着连弩的战车,将一架架连弩对准了韩军这边的方向。

    夜袭……么?

    乐弈暗自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将目光投向魏军的本阵方向,心下暗暗说道:试图通过对我军施加压力的方式来挫伤我军的士气么?真是一位自负的魏公子啊。

    想到这里,乐弈亦下令吩咐道:“传令下去,将鹿角、拒马等物搬到此地来。”

    显然,乐弈是打算跟魏军正面抗衡到底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魏军今日的压迫力实在是太强大了,无论战事中还是战事后,倘若韩军这边稍稍露出畏惧,乐弈怀疑,他们会被对面斗志爆棚的魏军吞噬地一点不剩。

    在听到乐弈的命令后,诸韩军士卒将一架架鹿角、拒马等防御器械搬到前线,用绳索彼此捆绑牢靠,姑且也是构筑起了一道防线。

    此后,魏韩双方士卒很默契地进入战场,收敛己方士卒的尸体。

    只见这些负责收敛尸体的双方士卒,举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徐徐进入战场,在两方据点内诸弩兵与远程器械的射程范围内,相安无事地收敛己方士卒的尸体,没有一人胆敢在这个时候惹事毕竟,两方据点内的弩兵随时待命着。

    而就在双方士卒收敛尸体的时候,南边方向隐隐传来缓慢的轰隆轰隆的巨响。

    韩卒们不明所以,抬起头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骇然瞧见远处竟有几座庞然巨物,缓缓抵达魏军的阵地。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抛、抛石车?”

    “怎么可能?!”

    这些韩卒们一下子惊慌起来,满是惶恐不安。

    这也难怪,毕竟赵弘润托冶造局打造的那几座巨型抛石车,实在是太庞大了,高十几丈、底盘亦有五六丈,绝对称得上是整个中原有史以来最庞大的抛石车。

    这种抛石车抛投出来的石弹,怕是一弹就能叫邯郸这种城池的墙壁当场坍塌。

    “快!快去禀报乐弈将军!”

    一名百人将面色有些发白地吼道。

    大概一炷香工夫后,得知消息的韩王然与乐弈,便与其他韩军的将领,来到阵地前方观望。

    正如士卒们所言,此刻魏军的阵地内,整整多了四座庞然巨物,哪怕是隔得老远,韩王然与乐弈等人亦能感觉到那几件巨型战争兵器的恐怖。

    “魏国竟然造出了如此可怕的兵器……”

    韩将赵葱吞了吞唾沫,满心不安地喃喃道:“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什么城墙能挡得住这种怪物的一弹吧?若是魏军用这种怪物攻打邯郸……不敢想象。”

    听闻此言,诸人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赵葱,但他们不能否认,赵葱所说的话丝毫没有错:就算是邯郸的城墙,也抵不住这种巨型抛石车的一弹,只要石弹砸中城墙,那么城墙肯定是立刻坍塌的。

    在诸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韩王然看着遥远处那四座巨型抛石车,心下暗暗想道:断了我的念想……莫非就是指此物?

    而此时,乐弈却是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他忽然想到,倘若魏军心血来潮,用那四座巨型抛石车朝着他们韩军阵地抛投几个石弹,那结局……

    想着想着,乐弈的脑门就不禁渗出了几分冷汗。

    “派人日夜监视这四座抛石车的一举一动!”他立刻下令道。

    与韩军这边的惶惶不安正相反,对于那四座巨型抛石车的抵达,魏军这边则欣喜雀跃,毕竟那四座巨型抛石车,乍一看卖相就知是威力非凡。

    甚至于,有不少魏军士卒对于这几座巨型抛石车的威力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投入使用,好叫他们见识一下这几只巨物的可怕威力。

    不得不说,对于新奇事物的好奇,使魏军士卒们暂时忘却了今日战死沙场的同泽,冲散了几分魏军阵地内的悲伤,但也使得三千人将谷陶不胜其烦。

    没办法,谁让他受命接管了这四座巨型抛石车呢。

    “都回去、都回去,没什么好看的。”

    “我再说一遍,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我无权下令试用。”

    三千人将谷陶的态度坚决,让很多心痒难耐的魏军兵将们很是不满,聚在一起声讨谷陶,恨地谷陶最后索性派出麾下的士卒,将那四座巨型投石车团团围住,对那些吵吵囔囔的同泽视而不见。

    而此时在阵地内的不远处,赵弘润与商水军大将伍忌、副将翟璜正随意地巡视着阵地。

    当看到不远处那几颗足足要两三人合抱的巨型石弹时,伍忌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表情古怪地说道:“这玩意……真能放到抛筐?”

    赵弘润笑笑说道:“非人力所能及,但有相应的器械。”

    他所说的器械,便是一种简易的吊车利用滑轮组与铁索,将这种石弹吊到那几座巨型投石车的抛筐内。

    否则单凭人力,就算是廉驳、伍忌这等天赋神力的猛将,也是绝对搬不动的。

    这已经超过了人力所能及的范围。

    “原来如此。”

    在听到赵弘润的解释后,商水军副将翟璜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他颇有深意地试探道:“殿下,要不然,瞄准对面韩将纪括的据点试试威力?”

    一听这话,跟随他们的亲兵们心下暗笑:这位翟副将平日里看起来稳重,原来对新奇事物也没有多少抗拒力嘛。

    只可惜,那位太子殿下婉言拒绝了。

    “我倒是也想试试威力……虽然是我吩咐冶造局打造的,但测试的时候我并不在现场。”顿了顿,赵弘润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但,这种石弹就那么几枚,就不用在寻常韩军士卒身上了……”

    就不用在寻常韩军士卒身上了?难道说……这件巨型兵器是用来对付韩军的重骑兵的?可、可这玩意对重骑兵管用么?

    翟璜微皱着眉头侧目再次打量着那四座巨型抛石车,心下暗暗嘀咕,他一直以为,这四座巨型抛石车是用攻打攻打邯郸的。

    跟在赵弘润身后想了很久,翟璜还是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抛石车对付重骑兵,这怎么看都无法实现吧?虽说这几架抛石车确实是一场庞大,相信威力肯定非凡,但就算砸死十几个、几十个、哪怕几百个韩军重骑,对于数量多达四万的代郡重骑而言,又能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呢?

    看来太子殿下必定想出了什么妙计……

    遗憾地叹了口气,翟璜索性不再多花精力去猜测那位太子殿下的想法了,毕竟这位太子殿下的想法、招数向来天马行空,让人难以捉摸,与其在这方面多花心思,他还不如想想,来日该如何克制对面的乐弈。

    此时,魏军已在阵地里忙碌于埋锅造饭。

    忽然,翟璜开口问道:“殿下,今晚去夜袭么?”

    “夜袭啊。”赵弘润沉吟了片刻,略带惆怅地说道:“对面是乐弈,我已经放弃夜袭了。”

    也难怪,要知道目前在战场上,魏、韩两方的阵地总共可分为前阵与后阵。

    前阵即魏将陈燮、徐炯,以及韩将纪括他们这三人的前线据点,两个据点相距仅仅只有一两里地,可以视为是前哨。

    而后阵,则是魏韩两军以本阵所在为中心,所驻扎而成的阵地,两个阵地彼此大概有十里左右,而在其中的空地内,魏韩双方的骑兵随时巡视着周边。

    因此,相比较前线阵地的紧张氛围,魏军本阵这边的士卒倒也没有太多的紧张,遵照各自将领的命令,搭建兵帐、埋锅造饭。

    但不得不说,魏韩两军的阵地还是矮得太近了,尤其是前线阵地,这要是遭遇偷袭,另外一方在无防备的情况下根本反应不过来。

    也正因为这样,魏韩两军皆在各自掌控的空地内设置了不少据点,且派出了许多巡逻骑兵。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三流将领,都会意识到防备敌军的夜袭,乐弈那等擅战的名将,又岂会出现疏漏?

    指望乐弈在这种时候疏于防备,那赵弘润还不如对天祈祷下,看看会不会突然天降陨石,将韩军阵地内士卒统统砸死。ps:历史上真有,太神奇了。

    “就算不去夜袭,好歹也佯攻一下,骚扰骚扰韩军吧?”伍忌在旁建议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与翟璜对视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见此,伍忌感觉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我说得不对么?”

    赵弘润笑着说道:“不,你的建议很不错。……就这么办吧。”

    那为何发笑?

    伍忌一时没明白过来,直到赵弘润与翟璜走出几丈远后,他这才反应过来,一边紧步追赶上前,一边无奈地埋怨道:“殿下,我好歹也看了那么多年的兵书,您不至于觉得我连这种计谋都想不出来吧?”

    听着伍忌无奈的抱怨声,赵弘润、翟璜等人哈哈大笑。

    当晚,伍忌率领一支骑兵偷偷从本地摸到了前线阵地,本想趁夜偷袭对面的韩军阵地,结果到了前线阵地他才发现,好家伙,韩军居然在其阵地前堆了无数高达数丈的篝火,那熊熊燃烧的一堆堆篝火,将这一片照着通亮,基本上是杜绝了伍忌偷袭韩军本阵的可能除非在其阵地间巡逻的韩军兵将都是瞎子。

    见此,伍忌也就打消了偷袭韩军的打算,该为佯攻,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准备夜袭韩军的架势。

    第一次的时候,确实让韩军颇为紧张,就连乐弈在得知此事后,亦当即下令各军保持戒备。

    可当伍忌时隔半个时辰后去而复返时,乐弈一眼就看穿了伍忌的意图,除了照常派出巡逻的士卒外,根本懒得理会,自古自睡觉去了。

    几次见韩军并无动静,伍忌心中亦产生了几分犹豫,摸不准韩军阵地的真实情况,不敢擅自冒进,生怕乐弈在其阵地内设下了埋伏,有意露出破绽引他上钩。

    毕竟乐弈作为北原十豪中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疏忽吧?

    在犹豫不觉的情况下,伍忌只好原路返回。

    待等天亮后,等到赵弘润在帅帐中苏醒,伍忌将昨晚骚扰韩军的过程告诉了前者。

    赵弘润听罢后笑着说道:“可惜了,当时你要是骤然发动进攻,搞不好能将韩军搅地天翻地覆……”

    “殿下的意思是?”伍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赵弘润耸了耸肩,用无情的事实打击伍忌道:“没错,根本没有什么伏击,乐弈只是看穿了你的企图,懒得理睬你而已。”

    “这……”伍忌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说道:“那我今晚再去!”

    “别了。”赵弘润摆摆手,笑着说道:“乐弈这人,本宫也猜不透,要是他今晚突然心血来潮设下埋伏,你就回不来了。此战我军的优势很大,没有必要犯险。”

    听闻此言,伍忌这才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当日,魏韩两军忙于整顿军队、照顾伤兵,并未开战。

    待等到第三日时,魏军再次出击,与韩军展开鏖战,那激烈的战斗,毫不逊色首日。

    但很遗憾,这一日,魏、韩两军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只是能徒耗兵力。

    接连两场恶战,商水军这边的伤亡人数已多达一万六千人,而对面的韩国北燕军,其伤亡人数相比较商水军怕是只多不少。

    无论是翟璜还是乐弈,事实上心中都在滴血。

    但没有办法,事到如今,双方只有硬着头皮上,任何一方退缩,都将失去主动若韩军退缩,则邯郸注定不保;而若是魏军退缩,无疑是极大地振奋韩军的士气,给了后者赢得这场战争的希望。

    不得不说,长时间激烈的战斗,让魏、韩两军的士气与斗志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挫伤。

    起初,两军是隔日而战,一日交锋,一日整顿军队、安置伤员,但随着彼此交锋的次数逐渐增多,歇整的日子也难免逐渐拉长,以至于到后来,打过一场后,彼此要歇息个三五日才能缓过来。

    这大大延后了这场仗的日期,也对魏、韩两国的后勤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韩军不是没有尝试袭击魏军的粮道,事实上,右翼战场的上谷守许历,在这些日子以来已不止一次率军绕到魏军身后,在番吾、磁县、甚至是邺城一带游荡,找寻魏军的运粮队伍。

    而魏军这边,燕王赵疆亦亲率南燕骑兵捕捉韩将许历的踪影。

    在这种情况下,右翼战场被大幅度扩大,方圆百里之内,皆是韩将许历与魏将赵疆狩猎彼此的猎场。

    相比之下,在左翼战场那边,南梁王赵元佐与韩将秦开的战争倒显过于平静,只是这份平静下暗藏杀机,显然,这两位统帅都在盘算着同一个主意:如何一口气吞掉对方!

    但不管怎么说,论激烈与残酷,还得说是中路战场这边,截止于七月末,商水军的阵亡人数已超过万人,其余士卒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势。当然,对面的北燕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说伤亡人数与魏军相比只高不低,更要命的是,在最近一场战事中,乐弈将一群几乎毫无作战经验的新兵投入了战场。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北燕军快撑不住了!

    同时也意味着,就算乐弈再沉得住气,这个时候他也必须考虑使代郡骑兵出战的问题了,因为再不使用韩将司马尚麾下那四万代郡重骑,一旦北燕军被商水军击溃,司马尚的四万重骑,将彻底失去威胁纵使是重骑兵这种最强大的战术兵种,在没有其他友军协助作战的情况下,也是几乎没有什么威胁可言的。

    就这样,时间流逝至八月初四,在修养了整整五日后,魏军再次对韩军阵地发动攻势。

    今日的战争,似乎较以往稍有不同,但凡是身经百战的老卒,都隐隐能感觉到,今日,或将是一场能真正分出胜败的战事。

    明显韩国的北燕军快撑不住了,而魏国的商水军这边,也是伤亡过半,正应了那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俗话。

    “大王,乐某邀请了司马尚将军,于今日率其麾下代郡重骑助战。”

    在临战前,乐弈冷不丁地说道。

    韩王然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乐弈,表情有些怪异地说道:“乐将军前几日就向寡人提过此事了……”

    “是么。”

    乐弈闭了闭眼睛,暗自吸了几口气。

    他紧张了,身为北原十豪中最擅统率的名将之一,他乐弈紧张了。

    原因只有一个,他对于使用司马尚麾下那四万代郡重骑一事,始终抱持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也正是他直到麾下北燕军快支撑不住,才想起那四万代郡重骑的原因。

    但愿我的预感是错误的……

    捏了捏缰绳,乐弈心中暗暗祈祷道。

第123章:焦灼的战场(三)【二合一】

    “稳扎稳打,步步推进!”

    “来人,再传令岑宝千人将,叫他清除沿途障碍!……告诉他,多杀几名韩卒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要将我军的龟甲车推过去,若是他再这样头脑发热,忘却了自己的职责,我就撤掉他的千人将职务!”

    在中路战场的魏军左翼,齐人出身的魏国商水军三千人将甘茂,面沉似水地下令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是!”

    传令兵手举盾牌,顶着漫天的飞矢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千人将岑宝在得到甘茂的严厉警告后,果然安分了许多,一边抵抗住韩军的攻势,一边清理周边战场的尸体,为龟甲车队开辟一道通道。

    龟甲车,顾名思义,就是拥有仿佛乌龟壳般坚不可摧防御能力的战车,就算天上下刀子,也难以穿透这种战车那厚达一个指节的铁壁,而它的攻击手段,则是战车内部的弩兵魏卒们藏身在车内,通过一个个射击孔向外射击。

    值得一提的是,在经过冶造局的改良后,这种战车本身就已具备了小型堡垒的性能,可以通过射击孔向四面八方射击,当然,一般情况下,车内的魏卒会从内部封闭其他三面的射击孔,只朝一面射击。

    毫不夸张地说,这种拥有铁壁般防御能力的龟甲车,只要被它推进到敌军阵型当中,它的作用是非常巨大的因为寻常士卒对于这种重达千钧的龟甲车根本毫无办法。

    当然,凡事都是利弊,龟甲车也有它非常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机动能力缓慢地比龟爬快不了多少,更要命的是,它非常依赖平坦地面,若是前方稍有障碍物,就能让这种战车无法前进。

    就好比此刻,那些战死的双方士卒的尸体,就挡住了这些龟甲战车的去路,让甘茂不得不放缓对韩军的攻势,吩咐麾下的千人将扫除障碍。

    但遗憾的是,效果不佳。

    ……虽然龟甲车坚不可摧,防御力远胜武罡车,但这移动力,真是叫人心躁啊。

    见己方的龟甲车因为前方地面上的尸体的关系,迟迟无法再继续向前推进,甘茂心中焦躁不已。

    他必须承认,每一辆龟甲车实则就是一个小型堡垒,只要将其推到战场前线,纵使那片战区暂时被敌军攻占,敌军士卒也拿这种战车毫无办法,除非是聚集许多人,用蛮力将这辆战车翻过来,再杀死内中的魏卒。

    因此,龟甲车内的魏卒,生命安全得到了最佳的保障,不夸张地说,在此刻的战场上,这些处于龟甲车内部的魏卒,才是最最安全的,因为没有人能够突破这种战车的铁壁。

    相比之下,就算是同样防御能力出众的武罡车,也做不到似龟甲车这般无懈可击。

    但相对地,武罡车可以直接碾压尸体而过,但沉重的龟甲车却办不到无法推进到最先前,这种战车纯粹就是摆设。

    这不,眼下甘茂对龟甲车的评价就是如同鸡肋:弃而不用吧,这种战车还真能发挥奇效;可若是投入使用吧,这种战车那极其缓慢的速度,以及对平坦地面的依赖,让甘茂恨不得立刻拿武罡车代替。

    好在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二十几天,甘茂也逐渐适应了对龟甲车的焦躁,迫使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虽说这种战车的推进能力实在是叫人窝火,但反过来说,有这种战车顶在前面,韩军也攻不过来,这也算是立于不败之地吧?

    这样一想,甘茂的心情都改善了许多。

    他将目光从前方的龟甲车投注到更前方的韩军阵地中。

    他的对手,乃是韩将田苓,原韩国孟门关的守将之一,此前甘茂并未怎么听说过此人的名声,但在彼此打了二十几天的交道后,甘茂早已意识到,对面那个田苓,就算称不上是如何勇武的豪将,但也绝对是一位稳重可靠的良将。

    看看韩军阵地前那一排又一排的鹿角与拒马,密集地简直甘茂有点绝望:这他娘的让他麾下龟甲车如何推进?!

    韩国……原来是如此强大么?

    可能是见暂时无力推进,也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与对面的韩军交手而有所心得,甘茂在心中暗暗想道。

    作为原齐国东莱军的主将,甘茂曾经的对手,只是居住在东莱郡一带东夷中的作乱分子,说白了就是一群以抢掠齐国东莱郡百姓为生的异族强盗。

    这些异族强盗,既不懂中原的兵法,也没有尽量的武器装备,又哪里是东莱军这支齐国精锐的对手,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甘茂曾经变得那样傲慢。

    当然,很大原因也在于当时的齐国的确强大,那边的楚国三十年不敢犯齐,而北方的韩国,原本想要与齐国争雄的心思,在韩王简过世之后,仿佛也削弱了许多,至少在这些年来,齐国唯一要警惕的韩将,就只有巨鹿守燕绉,除此之外,像雁门守李睦、北燕守乐弈,可能许多齐人甚至从未听说过。

    可能正因为这样,才使得许多齐人逐渐养成了虽中原之大、唯我大齐独尊的傲慢心态,甚至于连韩国,齐人们也不放在眼里。

    但此次,在切身体会过韩**队的强大与坚韧后,甘茂这才领悟到,韩国远远比他曾经想象的要强大地多。

    就好比当下这场战争,无论魏、韩两军,哪方换做他齐国的军队,恐怕他齐国的军队都早已落入了劣势。

    一场战争鏖战二十几日,双方伤亡人数几乎快要达到五万人,而在这种情况下,魏韩两军的士卒依旧斗志高昂地在沙场上奋勇杀敌,几乎没有出现逃兵,就连甘茂都感觉不可思议。

    要知道,韩方的商水军,伤亡率已接近三成,而韩方的北燕军,伤亡率则逼近四成,换做其他寻常军队,这已经是一个足以让全军溃散的临界线。

    可是他眼中的商水军与北燕军,非但丝毫没有溃散的迹象,甚至于,士卒们仿佛是被激发了血性,相比较之前更加的暴躁、悍勇。

    比如中路的特殊千人将冉滕、项离、张鸣等几人,其各自麾下三千编制的士卒,几乎折损过半,可在这种情况下,这三位将领以及他们麾下的士卒,依旧在最先前奋勇杀敌,要说此刻战场上哪方的优劣势将直接影响到整场战事的胜利,那么,肯定就是冉滕、项离、张鸣三将那边,而并非是久久僵持不下的甘茂、田苓这对对手这边。

    也正是这个原因,甘茂在指挥作战时,频繁关注中路,看看冉滕、项离、张鸣等人是否打出了优势反正他这边碰到个防守滴水不漏的韩将田苓,是很难打出什么优势了。

    除非他魏军本阵那边,调个百余辆连弩战车过来。

    话说……我军的连弩战车,至今毫无作为啊。

    思及连弩战车,甘茂再次想到了那个困扰他多日的疑问:那位太子殿下,为何将连弩战车藏而不用?

    甘茂知道,其实他军中最起码有三百辆连弩战车,但只有大概一百辆,被安置在陈燮、徐炯二将所构筑的据点,仍有约两百辆连弩战车在本阵毫无动静。

    明明是他魏军最锋利的刀刃,却藏而不用,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玄机?

    ……是防着那四万代郡重骑么?

    甘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以为猜到了真相。

    其实不单单他如此认为,相信魏军当中绝大多数的将领们,都认为太子赵润藏着那两百架连弩战车不用,就是为了提防韩军那四万代郡重骑。

    甚至于,就连对面韩军那边的将领们,亦有相应的想法。

    就比如此次韩军的主帅乐弈。

    魏国机关连弩的威力,乐弈早就有所耳闻当年暴鸢在这种机关连弩手中吃过大亏,差点命丧当场,回到邯郸后就告诉了朝廷。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韩国也想仿造,就像他们仿造魏国的武罡车,但遗憾的是,魏国机关连弩的技术含量,岂是武罡车这种一看就能仿造的东西可比?

    不出意料,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韩国的工匠鼓捣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预留了连弩,显然是为了对付我方的重骑兵……

    长长吐了口气,韩将乐弈神色犹豫地看着战场。

    其实他也明白,他麾下的北燕军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阵亡率超过三成,其实问题不大,关键在于幸存的其余七成北燕军士卒,因为这些日子轮番上阵的关系,几乎个个带伤,这使得他北燕军的战斗力,不止跌落了一个档次。

    当然,对面的商水军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但问题是,商水军是五万人编制的军队,而他北燕军,却是三万人编制,就算双方的实际人数与编制略有出入,亦有着整整两万人的缺口。

    这两万人的缺口,乐弈有心无力,以至于在上次的交锋时,他在最后关头无奈之下投入了新军。

    这个举动,可能会让魏军察觉到了他韩军的疲态。

    其实话说回来,当时乐弈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派出将领赵葱率领的武安军,也就是原武安守朱满麾下预留保卫邯郸的最后一支精兵,人数大概一万五六千人左右。

    但当时,乐弈思前想后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

    原因很简单:在司马尚麾下重骑出场的时候,在旁必须得有一支精锐且精神饱满的步军协从作战,这样才能做到对魏军的最大杀伤。

    但是最根本的问题,即何时出动代郡重骑,纵然是乐弈这等身经百战的名将,心中亦迟疑不定。

    ……不能再拖下去了。

    乐弈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心中暗暗想道。

    他十分清楚,若是再拖下去,拖到他麾下的北燕军无力再战,到时候,区区一两万武安军,根本无法同时兼顾拖住魏军为代郡重骑争取换装时间以及协助代郡重骑重创魏军这两个任务,也就是说,倘若这场战争还需要那四万代郡重骑来挽回一些局面的话,眼下正是最后的机会。

    只是两百余架机关连弩的话……

    乐弈沉思了片刻,忽而做出了决定,沉声说道:“传令司马尚,令其麾下骑兵整装出击!”

    这冷不丁的一道命令,让韩王然不由地看了一眼乐弈,同时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许多。

    正如此前所言,他并未奢望一定能击败魏军,只是对此抱有那么一丝丝的遐想而已,毕竟若不是事出无奈,他也定然不肯将王都邯郸割让给魏国。

    而这最后一丝丝对于胜利的遐想,其中关键就在于那四万余代郡重骑尽管北燕军已为这场仗铺垫了二十余日,但最终能否取得胜利,还是得看司马尚麾下的铁骑能否成功逮到魏军的步军,并且击溃他们。

    “是!”

    传令兵奉命而去,片刻后便来到了本阵西南方向约五里处,在那里,韩将司马尚正率领四万代郡重骑严正以待,随后等候着本阵的调遣。

    在得到传令兵的传讯后,韩将司马尚沉声说道:“某知晓了,请转告乐将军,请给我军一炷香的工夫,随后,我军就会为他赢得胜利。”

    统领着整个韩国、甚至可能是整个中原最具杀伤力的军队,司马尚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哪怕面对的是魏国的军队。

    当然,前提是魏军莫要耍什么花招,别跟之前在巨鹿城外那一场似的。

    事实上,并不单单司马尚提防着这一点,作为这场仗的韩军主帅,乐弈始终注意着战场上每一支魏军的行动。

    他可以保证,这次魏军并没有耍什么花招,比如说提前在战场上挖好密密麻麻的马蹄坑。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乐弈他才敢放出代郡重骑这支猛兽。

    不得不说,去年入冬前赵弘润在巨鹿城用区区马蹄坑坑死了近万代郡骑兵,这对于韩军兵将而言,简直就是不愿去回忆的噩梦。

    但愿一切顺利……

    乐弈暗暗想道。

    而此时在魏军本阵的观战台上,魏国太子赵润在吹了许久的凉风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来了!”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在旁的翟璜一个激灵,毕竟近几场仗一直都是他在指挥,这位太子殿下只是在旁默默地观战而已,以至于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翟璜甚至忘却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位。

    “什么来了?”

    在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话茬后,翟璜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还能是什么来了?无非就是那四万代郡重骑呗。

    身边这位太子殿下站在这高达数丈的观战台上,默不作声地关注着每一场战事,不就是在等待那支骑兵么。

    “传我令!”

    就在翟璜暗自猜想之时,就见赵弘润吩咐在旁等候的传令兵道:“命谷陶立刻做好准备,随时等候观战台这边的信号。”

    说着,他转头对宗卫褚亨道:“褚亨,之前嘱咐你的事,你可还记得?”

    “殿下放心。”褚亨点点头憨憨地说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再次将注意力投注战场。

    说实话,此刻韩军那边,并无任何迹象表明乐弈即将出动那四万代郡重骑,赵弘润只是从对面北燕军的疲态中,预测到了这件事。

    除此之外,那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或者说直觉。

    对于这种估测,赵弘润毫无压力,反正就算猜错了也不要紧,大不了今日这场仗结束之后再将那几座抛石车抛筐内的石弹等物再卸下来嘛;反过来说,倘若忽视了直觉而导致这边来不及应对,那才是追悔莫及。

    但事实证明,赵弘润的判断相当精准。

    大概一炷香工夫后,赵弘润便瞧见,在北边的地平线上,隐隐出现一条‘黑线’。

    随即,这条‘黑线’逐渐扩张,渐渐变成带状,随后,将大片的土地同化。

    遂伴随着这景象,北边相应地亦传来了轰隆隆仿佛雷鸣般的轰响,那声势,当真是惊天动地、地动山摇,甚至于,尽管隔得老远,赵弘润这边仿佛仍能感觉到脚下的观战台在微微摇晃。

    好在忠心的东宫卫士,立刻就围聚到了观战的四周,用双臂紧紧抱住基脚的柱子与横梁,这才使得观战台上的赵弘润、翟璜等人,能再次站稳脚跟,不至于因为立于高处而腿软。

    “真是可怕的气势……”

    咽了咽唾沫,翟璜喃喃说道。

    在他眼中,远在天边的那四万代郡重骑,此时还未抵达韩军的本阵,理所当然还未曾对魏军造成什么伤亡,可即便如此,看着那股仿佛山洪倾泻般的钢铁洪流,翟璜依旧是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泛起。

    不得不说,不在现场,任何无法体会面对那种恐怖铁骑时的惶恐与不安。

    “令前军撤退!火速撤退!”

    赵弘润沉声下令道。

    当即,魏军本阵处便响起了代表撤退的鸣金声。

    其实这个时候,在前线奋勇杀敌的魏军士卒们,亦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仿佛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般的动静,他们岂会察觉不到?

    但凡是有点见识的魏卒,此刻脑海中皆冒出了诸如糟了!韩国的代郡骑兵出击了!的念头,只是本阵那边依旧没有下达命令,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呆在原地而已。

    而眼下,既然本阵那边用鸣金声下令撤退,却通过急促的敲击声提醒诸魏军火速撤退时,诸魏军士卒也毫不迟疑,顶着盾牌转身就跑。

    见到这一幕,韩将主帅乐弈大手一挥,沉声喝道:“莫要追赶,全军散开,为代郡骑兵让出通道!……来人,速速传令赵葱将军,令其做好出击准备,待代郡骑兵杀到,令他立刻出击,协从作战!”

    将令下达,整个韩军的阵列哗啦啦地向两旁散开,在撤离时,韩军士卒们搬走了附近的鹿角、拒马,甚至是友军的尸体,尽可能地为代郡骑兵扫清障碍。

    此时,韩将司马尚麾下的代郡重骑,尚未进入冲刺阶段,因此,哪怕有一部分韩军士卒来不及退避,只能呆在在原地,那些骑术精湛的代郡骑兵们,倒也没有冲撞自己的友军,纷纷从那些步卒的身边掠过。

    可即便如此,亦唬地那些步卒面色苍白,满头冷汗,一脸仿佛死里逃生的余悸。

    终于,四万代郡骑兵越过了韩军的本阵阵地,看着那仿佛洪水般涌来的韩国铁骑,甘茂、南门迟、陈燮、徐炯等因为某些原因来不及撤退的将领们,只感觉头皮发麻没办法,谁让他们麾下的军卒携带着许多龟甲车、武罡车、连弩战车等战争兵器呢。

    好在,他们早已下令龟甲车、武罡车、连弩战车等战争兵器围成方圆,构筑起一个个据点。

    尤其是龟甲车,纵使韩国的重骑兵杀伤力再强悍,对于这种铁壁战车也是注定的毫无办法,若两者相撞,那肯定是韩国的铁骑撞得头破血流。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韩将司马尚在率领麾下铁骑追赶撤退的魏军士卒时,瞧见这一个个用龟甲车、武罡车等战争兵器围成的据点,当即选择了避让这种据点,留给他们身后的武安军就行了。

    他们只需要,径直朝着魏军的本阵而去,一鼓作气,摧毁对方!

    “轰隆”

    “轰隆”

    伴随着仿佛闷雷般的震天响动,四万代郡重骑如潮水般朝着魏军的本阵而去。

    期间,但凡是即将被这些重骑兵追赶上的魏军们,纷纷向东西两边逃逸,这变相地为代郡骑兵减少了前进的阻碍。

    此刻司马尚唯一在意的,就是在魏军本阵前,那两百余架连弩战车,以及早已结阵整齐的魏军最后防线,只要能击溃这里,那么这场仗,就是他韩军的胜利!

    想到这里,他抬手指向前方,声嘶力竭地大声吼道:“目标!前方魏军本阵!冲锋!”

    一声令下,四万代郡重骑的速度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看到这一幕,在魏军本阵处的魏国兵将们,脸上难免流露出了惊骇之色。

    就连翟璜,亦诚惶诚恐地劝说道:“殿下,敌骑直奔我军本阵,末将担心那两百余连弩战车无法阻挡此军势,请殿下立刻撤离……”

    然而,赵弘润的表情依旧很淡定,他淡淡说道:“不必惊慌,那两百余连弩战车,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说罢,他转头对宗卫褚亨示意道:“褚亨!”

    宗卫褚亨点点头,拔起竖起在高台上的魏字旗帜,使尽蛮力将其挥舞起来。

    见到高台上的讯号,在分布在本阵后阵左右两侧的两座巨型抛石车旁,三千人将谷陶与他的副将陈奋,几乎在同一时间下令:“放!”

    “砰!”

    “砰!”

    两声惊天动地的闷响,两枚巨大的石弹,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被高高抛起。

    投石车?

    在飞奔冲刺阶段的韩将司马尚,也注意到了魏军本阵这边的动静,起初心中轻蔑地一笑。

    用投石车来对付他四万铁骑?这种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目瞪口呆,仰头望着天空,震撼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鬼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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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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