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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章:各有算计(二)【二合一】

    两日后的辰时,侯韩武便率领渔阳守秦开、上谷守马奢以及北燕守乐弈三人麾下的军队,来到了魏公子润在战书中所回覆的城西郊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对于魏公子润在战书中的回覆,韩军诸将们是心存疑虑的。

    魏公子润将战场选定在城西郊外,这一点无所谓,反正巨鹿城一带都是非常适合重骑兵奔驰冲锋的平原地形,哪怕魏公子润选定的战场离巨鹿城并不远,侯韩武亦有十足的信心能凭借司马尚的五万重骑兵,对魏军造成重创。

    其中,北燕守乐弈对于魏公子润选定的战场,存有许多疑虑。

    他怀疑魏公子润也有可能是想来个声东击西即故意骗他们韩军将军队聚集到巨鹿城的城西,而他却率领魏军偷袭处于东边的北燕军的营寨,摧毁处于清河河畔的北燕军营寨。

    不过在仔细想想魏公子润的为人后,他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猜测,毕竟在他看来,魏公子润虽然是以诡道奇谋见长的统帅,但却不至于使用这种会严重影响其信誉的伎俩。

    更何况,纵使魏军摧毁了处于清河的北燕军营寨,那又能如何呢?

    除非魏军打算在这个时候向东突围,前往齐国境内,否则,出兵偷袭他乐弈的军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至于魏军是否会在这个时候向东突围,乐弈根本不做他想:眼下已是初冬,魏公子润舍弃巨鹿、邢台、沙丘、柏人等明明可以用来渡过寒冬的城池,傻乎乎的准备在寒冬来临时往齐国跑,除非魏公子润突然间失了智,否则只要是个正常人,就都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大约巳时前后,除了司马尚麾下的五万重骑兵外,其余渔阳、上谷、北燕三军军队,皆陆续抵达魏公子润指定的战场,也就是巨鹿城西边的郊外。

    到了这边一瞧,侯韩武发现这片战场上居然还真没有一个魏卒。

    “未时交战、未时交战……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么?”

    可能是闲着没事,侯韩武此刻开始细细琢磨这件事。

    刨除奇袭、伏兵等等,一般在正常情况下,战事几乎都发生在上午,这其中涉及到数个原因:从士卒的方面考虑,上午的时候,军中的士卒在昨晚睡眠充足后,精神抖擞,较为容易发挥出应有的水准;其次从战术安排上来说,上午开战能让统帅有更充足的选择余地,比如在取得优势的时候,可以考虑下午继续进攻,进一步扩大优势。

    反观若是在未时用兵,哪怕取得了优势,天色恐怕也临近傍晚,很难再有所进展挑灯夜战这种事,在正常情况下还是比较少发生的。

    基于这一点,无论是侯韩武还是荡阴侯韩阳,亦或是渔阳守秦开、上谷守马奢、北燕守乐弈等人,皆对魏公子润选择在未时交战这件事始终抱有几分疑虑。

    “未时交兵,也就是说,魏公子润并未考虑持续作战,这……”

    在上谷守马奢看来,未时交兵,基本上就是表明魏公子润并没有二次交战的意思,哪怕魏军取得了优势,也不准备趁胜追击,因为时间不充裕,而这岂不意味着,魏公子润对这场仗并无几分把握?

    可既然并无几分把握,他为何又应下了这次的邀战呢?难道当真是因为年轻气盛、孤芳自傲,受不了侯韩武的挑衅?

    平心而论,上谷守马奢并不这样认为。

    想想也是,倘若魏公子润是这么容易被激怒的人,为何似李睦、乐弈、景舍、项末、公孙起等各国的名将们,竟无一人能够战胜那位魏公子润,最多也只是与后者平局收场。

    从这一点马奢就足以断定,魏公子润此番应邀出战,绝对不会是被侯韩武的挑衅所激将,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马奢将心中的顾虑说给渔阳守秦开听,后者亦是频频点头。

    秦开也觉得,魏公子润这次应战,仿佛处处都充满了违和感,只可惜,任他们想破头,也无法猜到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鉴于目前还未有哪怕一名魏卒抵达战场,韩军士卒们慢条斯理地布置着阵型,就这样磨磨唧唧地磨到了午时前后。

    然而,即便到了午时前后,魏军仍然迟迟没有音讯。

    “那赵润,不会是在耍我吧?”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侯韩武有点没耐性了,皱着眉头一脸焦虑地嘀咕。

    听闻此言,上谷守马奢在旁笑着宽慰道:“侯放心,既然魏公子润答应应战,他就必定会率军出现,否则,他日后还有何信誉可言?……魏公子润此前从未失信于人,想来是会信守承诺的。再者,未时,不还没到嘛。”

    侯韩武不置与否地点了点头,只要耐着性子打量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荒郊。

    这片荒郊,距离巨鹿城大概十里左右,附近的地形总体来说皆是平地,虽几处稍微起伏,但也只是土坡的程度,连丘陵都算不上,确实是非常适合重骑兵发挥实力的战场。

    于是乎,侯韩武就不由地开始幻想他花费巨资打造的五万重骑兵,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横扫魏军的壮观场面,并因此忍不住心情激动起来。

    就这样,时间慢慢流逝,转眼便到了临近未时的时候。

    可让人懊恼的是,即便是时辰临近未时,魏军却还是没有露面,此前由于无所事事,为了保证麾下士卒们的体力,侯韩武遂下令全军原地歇息,以至于此刻他麾下的兵将们,皆坐在地上,与同泽私议纷纷,实在不像是临战前的氛围。

    此时,侯韩武已经出奇的懊恼了,跨坐在战马上左顾右盼,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隐约可以听到赵润、竖子、可恶等词汇。

    在旁,似韩阳、秦开、马奢、乐弈等豪将们,亦是频频皱眉。

    甚至于,乐弈心中暗暗嘀咕:难道我料中了?魏公子润当真是声东击西?

    就在他们患得患失、忧心忡忡之际,忽然遥远处飞奔而来一队骑兵,仔细一看,乃是上谷守马奢麾下的上谷骑兵。

    “魏军来了!魏军来了!”

    那队骑兵一边骑马向韩军的本阵靠近,一边大声喊道。

    魏军来了?

    此刻满心焦虑的侯韩武闻言精神一振。

    在自认为这场仗他必定能将魏军杀地丢盔弃甲的情况下,这最后一个时辰的等待,简直让他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而在旁,似韩阳、秦开、马奢等人,却感觉有点啼笑皆非。

    “好个魏公子润,确实守信,他说未时两军相见,结果果然是未时两军相见。”摇了摇头,渔阳守秦开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马奢亦是面带无奈之色地摇了摇头,随即对在秦开以及乐弈说道:“魏军既然已经抵达,两位与某,不如便就此回到各自阵列吧?”

    听闻此言,秦开笑着说道:“急什么,我看魏军,最起码还得有会儿工夫。”

    在诸将们议论的时候,侯韩武正皱着眉头打量着遥远处的魏军。

    据目测,魏军距离韩军的阵列大概五里左右,因此,就算侯韩武将本阵安置在一片土坡上,眺望远方,也只能依稀看到魏军的大致轮廓。

    对此,荡阴侯韩阳评价道:“魏公子润还是很谨慎的,大概也是顾忌我军趁机抢攻吧。”

    “哼!”

    听闻此言,侯韩武轻哼了一声。

    兵者,诡道也。

    侯韩武也曾被先王韩起派到军中磨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两军交战,尤其是像这种事关两个国家命运的旷世大战,哪有什么仁义道义可言,说到底无非就是成王败寇,像几十年某位宋王那种坚持仁义的迂腐家伙,注定会被楚军击败而导致国家败落。

    若在以往,倘若被侯韩武逮到眼下这种机会,他很有可能会趁魏军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抢先进攻,反正魏公子润说的是未时交兵,而眼下已至未时,就算他抢先进攻,世人也不能因此抨击他什么。

    不过今日嘛,由于麾下有五万重骑兵,且侯韩武他对这五万重骑兵信心十足,是故,他不介意向魏军以及对面的魏公子润体现一下他的胸襟与大度。

    想到这里,他招招手唤来两名亲兵,吩咐他们道:“你俩到对面的魏军去,转告魏公子润,本侯在此等他魏军做好应战准备。……对了,去的时候机灵点,仔细看看魏军的底细,看看魏军军中有多少他们称之为连弩的战争兵器。”

    对于魏国的连弩,侯韩武还是有点畏惧的,毕竟那种三连发的重型机关弩,据说是可以一箭射穿铁盾的强劲弩机,倘若此时对面的魏军中有数百架连弩的话,那他就得提前考虑一下重骑兵的伤亡情况了。

    “是!”

    在听了侯韩武的吩咐后,两名亲兵抱了抱拳,骑着战马朝着遥远处的魏军阵列而去。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韩军阵列大概五里处的地方,数以万计的商水军在抵达这片战场后,已迅速排列整齐。

    为了防止韩军趁机进攻,伍忌亦亲自率领三千轻骑在侧翼援护。

    没想到的是,韩军居然丝毫没有抢攻的意思,还派了两名亲兵前来传话。

    不得不说,当赵弘润听到那两名亲兵的传话后,他心中是想笑的。

    他可不认为,侯韩武是像几十年前某位宋王那样的迂腐的人,会在这种事关韩魏两国盛衰的关键性大战中如此托大,想来,大概是那五万重骑兵的存在,让侯韩武对这场仗充满了信心,因此也不介意体现一下气度。

    忍着笑,赵弘润故作敬佩地点点头,对那两名亲兵说道:“侯果然是一位可敬的对手,既然如此,本宫就却之不恭了,你们二人回去后,代我向侯传达敬意。……待等我军做好准备之后,本宫会派人通知侯。”

    “是!”

    那两名亲兵拨马离开,离开时当然不忘仔细瞧瞧魏军的阵容。

    看着这两名亲兵离去的背影,商水军副将翟璜轻笑着说道:“殿下,似乎对面的侯韩武,对于这场仗信心十足啊。”

    赵弘润微微一笑,说道:“毕竟是五万重骑兵嘛,若是本宫麾下也有五万重骑,我也不介意对敌人体现一下气度……或者说,对于既得胜利的从容。”

    说到这里,他啧啧有声,有带着几许羡慕的口吻说道:“啧啧,一口气组建五万重骑,这韩国的底蕴,确实是叫人敬而生畏啊,不愧是曾经与齐国争雄的北方强国。”

    听闻此言,在旁的诸将们会心一笑。

    此时他们佩服的并非是有能力一口气组建五万重骑兵的韩国,而是身边这位太子殿下,因为这位殿下,高瞻远瞩,设下圈套叫韩国将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了重骑兵这个无底的深坑,否则,倘若韩国将组建五万重骑兵的花费用来训练轻骑与重步兵,那么,这场仗韩国至少能增加二十万兵力这二十万兵力,对于他魏国的威胁可比五万重骑兵的威胁大多了。

    可笑的是,韩人中计尚不自知,居然还沾沾自喜,意图在敌人面前表现一下作为既定胜利方的从容态度,这让翟璜、南门迟等许多商水军将领恶意满满地期待着,待等韩人寄托期望的五万重骑兵折损殆尽后,那些韩人将会是什么表情。

    “既然对面的侯欲表现一下作为既定胜利方的从容,那咱们就如他所愿。传令下去,叫将士们慢慢布阵,另外,再仔细检查一下手中的兵器与身上的甲胄,千万莫因为疏忽大意,而在战场上丢了性命。”赵弘润严肃地下令道。

    而与此同时,那两名亲兵已返回了侯韩武身边,将赵弘润的话传达给了后者。

    待听说对面那位魏公子润称赞他是可敬的对手时,侯韩武不由地心花怒放:既表现出了自己的从容,博得了对面那位魏公子润的赞许,且之后己方还能击败对方,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

    好在侯韩武久居高位,此时还能按捺住心中的欢喜,询问那两名亲兵道:“魏军中,有多少战争兵器?”

    听闻此言,其中一名骑兵如实说道:“瞧不真切,大概有一两百架像是大型弩具的兵器,被安置在战车上。”

    一两百架……

    侯韩武皱了皱眉头,在心中暗自盘算着。

    司马尚麾下五万重骑兵,其甲胄的防御力,韩国是自行验证过的,至少在六十步外,韩国自行锻造的弩具无法射穿重骑兵身上的甲胄。

    不得不说,这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毕竟在魏国崛起之前,刨除掉齐鲁联军外,就属韩**队的武器装备最为精良,尤其是韩国的弩具,曾经甚至比鲁国的弩具还要强上一线,故而才有天下强弩皆出自韩的说法。

    只不过这些年来,魏国在冶铁与军备方面突飞猛进,逐渐赶超了韩国而已事实上韩人也想不通,魏国如何能在这短短十年内,在军备上赶超他韩国,难道真是因为魏国得到了鲁国的《鲁公秘录》?

    总而言之,如今韩国打造的弩具,只比魏国逊色一些,既然韩弩无法在六十步外射穿重骑兵的甲胄,那么,魏弩也强不到哪里去。

    因此在侯韩武眼里,对重骑兵威胁最大的,就只有魏国的重型连弩,据细作打探得来的消息,魏国的连弩,能够轻易在一百步左右的距离下,一箭射暴魏国锻造的铁盾外加甲胄,是目前整个中原威力最大的机关弩,在魏国的连弩面前,鲁国的机关弩匣纯粹就是个笑话。

    ……两百架连弩,重骑兵若是冲锋的话,伤亡估计在三千上下……可以接受。

    侯韩武暗暗点头。

    虽然三千重骑兵的损伤亦让他心疼不已,但相比较能够一举击溃魏公子润麾下的魏军,挫败魏国的锐气夺取中原霸主的地位,这点代价,侯韩武还是愿意支付的。

    想着想着,侯韩武忽然抬起了头,在注视着遥远处的魏军半响后,询问左右道:“过了多久了?”

    左右亲卫回答道:“大概有半个时辰了。”

    侯韩武闻言皱紧了眉头,又问道:“魏公子润可曾派人前来?”

    “不曾。”左右回答道。

    听闻此言,侯韩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心下更是暗暗嘀咕:这魏公子润在搞什么鬼?半个时辰,还不够魏军布置好阵型?

    不过碍于此前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会等魏军准备好之后再交兵,他此时也不好反悔,自打嘴巴,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

    这一等,又是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侯韩武实在是按耐不住了,面色不悦地说道:“这个赵润究竟在搞什么鬼?都快一个时辰了,难道还不够魏军做好准备么?”

    听闻此言,在旁的荡阴侯韩阳摸着下巴猜测道:“侯,末将怀疑,魏公子润可能是在拖延时间……魏军的精锐,天下皆知。据传闻,魏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亦能在一刻辰之内迅速做好应战准备,怎么可能如此懈怠?”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又补充了一句:“我怀疑,魏公子润可能有什么企图!”

    这会儿,由于魏军的墨迹,马奢、秦开、乐弈三人仍未回到各自的阵前,在听到荡阴侯韩阳的话后,亦纷纷点了点头他们越发感觉,今日魏军的行动从始至终都透露着一股违和感。

    侯韩武实在是等不及了,咬咬牙又召来方才派出去的两名亲兵,对他们吩咐道:“你二人替我去催催。”

    “是!”两名亲兵抱拳应道。

    正如荡阴侯韩阳所判断的那样,魏军确实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至于目的,很简单,魏军正在进行着对付重骑兵的准备工作。

    重骑兵,当之无愧是平原上的王者,但这支兵种对地形的需求非常高,同时,也很容易被针对。

    至少在赵弘润脑海中,就有数十种、乃至上百种能让重骑兵死得难看的战术,而在这些战术中,最最简单便利的,无疑就是马蹄坑。

    马蹄坑,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个像马蹄大小的坑洞,深度约在一条手臂长度。

    当这种马蹄坑密密麻麻遍布于一片区域时,这片区域,就成为了重骑兵的死亡之地。

    一旦重骑兵在策马飞奔冲刺途中,胯下的战马不慎将马蹄陷入这种坑洞,出于惯性,战马陷落坑洞的那条腿将被立刻折断,直接将背上的骑士甩下来,从而引发连锁反应,造成大面积的重骑兵被同伴的身躯扳倒,甚至于是自相践踏的惨剧,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这个战术,赵弘润还专门叫冶造局设计了一种掘土的器械,整体像是一个中空的圆柱体,下端开口,且将开口处的边缘磨地锋利,当士卒们将此物放在地上,用脚踩在上端的踏脚处,可以非常便利地将此物陷入地表,并且在拔除时,将被切割的泥土带出来,瞬息之间挖出一个标准的马蹄大小的坑洞。

    这个器械,冶造局的工匠们命名为马蹄陷,且足足打造了将近两千把。

    但遗憾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赵弘润虽然率领商水军与鄢陵军成功侵入了韩国的腹地,但魏国本土那些运输物资与战争器械的船只,却未能赶得及将此物送到军中,就被韩国的巨鹿守燕绉抢先率领水军封锁了河面。

    在这种情况下,赵弘润就只能用最老的办法,叫士卒们偷偷挖掘马蹄坑。

    他故意选择在未时开战,并且在今日,在未时的时候这才姗姗来迟,也只是为了方便将这场仗拖到黄昏毕竟韩军总不可能在一开始就投入重骑兵吧?重骑兵出场,肯定是会是在战斗最胶着的时候。

    因此,魏军是完全来得及布置这种简单陷阱的。

    只要前排的魏军刀盾兵阵列严密,用盾牌挡住身后方的友军,韩军根本不可能看到后阵的魏军偷偷摸摸在阵地里做什么,更别说战事拖到黄昏前后,视线变暗。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今日侯韩武为了表现出他的从容与大度,居然要给魏军准备应战的时间,于是,赵弘润却之不恭,干脆就叫士卒们在中军、后军的位置挖起坑洞来。

    虽然没有合适的掘土器械,但好在时间充裕,慢慢挖呗。

    直到侯韩武再次派那两名亲兵前来,赵弘润意识到前者多半是已经不耐烦了。

    为了防止那两名侯韩武的亲兵察觉到什么,赵弘润体现派人截住了对方,并让他俩向侯韩武传达了准备交战的意思。

    在得到那两名亲兵的确切回覆后,侯韩武总算是松了口气,心中忍不住开始幻想待会重骑兵横扫魏军的壮观一幕。

    而此时的赵弘润呢,亦恶意满满地期待着强大的重骑兵折戟于小小的马蹄坑前的惨烈。

    不约而同地,韩侯韩武,与魏太子赵润,二人注视着战场,皆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第80章:胶着【二合一】

    “呜呜”

    “呜呜”

    在韩军的本阵中,响起了代表进攻的军号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伴随着这庄严雄壮的军号声,渔阳军、上谷军两支韩军的士卒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徐徐向遥远处的魏军逼近。

    而对面,魏军纹丝不动,好似严正以待,等候着韩军的到来。

    今日用兵,韩军这边渔阳军与上谷军倾巢而动,唯独北燕守乐弈留下了一半的人马在清河军营,因此总得来说兵力在五万左右。

    至于魏军这边呢,则兵力约在四万余左右,显然魏军这边也预留了数千士卒守卫巨鹿,防止突发变故。

    别看此战魏军的人数还要略少于韩军,但事实上,韩军这边没有任何人敢因此放松警惕,毕竟对方乃是魏公子润亲自率领的商水军,是中原多多少少将领做梦都想击败、借此扬名天下的劲敌。

    在如今的中原,魏公子润与商水军(包括鄢陵军)的组合,那绝对称得上是中原第一强兵,纵使是在魏人心目中地位极高的魏武军,在整个中原的地位,或者说威胁程度,也远远不及前者,毕竟前者是唯一一支保持十年不败,且前后攻陷楚国王都寿郢、韩国王都邯郸,兵临秦国王都咸阳的军队,从古至今再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像商水军(包括鄢陵军)这般战绩辉煌。

    正因为如此,纵使明知这场仗会有司马尚的五万重骑兵的协助,但此时率领军队的渔阳守秦开以及上谷守马奢,心中却仍旧无比的凝重与紧张。

    “踏踏踏”

    在正面战场上,数万韩军踏着相对整齐的步伐徐徐逼近遥远处的魏军军势,而在战场的西侧,上谷守马奢的副将许历,亦率领着数千上谷骑兵,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正对面的魏军骑兵从旗号判断,对面的这支魏军骑兵,乃是由商水军的大将伍忌亲自统帅。

    魏将伍忌,此人在韩国亦声名远扬,在韩人心目中的威胁程度,位列第三,只排在魏公子润与南梁王赵佐的后面,比魏将司马安、韶虎、庞焕等人的排名还要高,原因就在于,伍忌曾单骑生擒了韩国的前北原十豪之一、代郡守剧辛,因此被韩人冠上了魏国勇将的美誉。

    事实上魏国的勇将并不少,比如像蒙泺、蔡钦(蔡擒虎)、姜鄙、曹等等,但至今为止,唯有伍忌达到了让韩人忌惮的地步。

    这次的任务,不太好办啊……

    注视着远处严正以待的商水军骑兵,上谷军副将许历咽了咽唾沫,内心不禁有些忐忑。

    当他注意到对面的骑兵竖着魏商水军伍这样字样的旗号时,他心中就难免有些不安,毕竟据他所知,对面的商水军大将伍忌勇冠三军,作战时非常喜欢单骑讨杀敌军主将,除了剧辛外,康公韩虎曾经的副将、韩国老将辛瓒,那位曾在康公韩虎麾下南征北战,协助韩国渡过了最艰难时刻的功臣,亦被伍忌斩杀。

    细细数下来,死于伍忌手中的韩国将领,单论两千人将以上,怕是就已经有十几名。

    一想到今日要跟这样一个凶人正面抗衡,许历就感觉自己有些发虚。

    毕竟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的武艺,尚且不是剧辛的对手,又如何招架得住对面的魏将伍忌?

    但身为上谷军的副将,岂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因此,此刻的他唯有暗暗祈祷,祈祷待会骑兵对冲时,那个叫做伍忌的家伙千万别找上他。

    遗憾的是,许历并不知道,其实他的首级,商水军大将伍忌早就惦记上了。

    想想也是,毕竟许历乃是上谷守马奢视为心腹的副将,斩杀许历,就等于斩断了马奢一条手臂,这可不是斩杀几个普通的韩国将领可以相提并论的。

    而除了虎视眈眈盯着许历那支上谷骑兵外,伍忌亦关注着正面战场的局势,暗想着待会在击溃对面的上谷骑兵后,想办法切入正面战场的韩军军势,扰乱韩军的阵型。

    而就在伍忌关注正面战场的时候,在正面战场上,韩军已徐徐接近至距离魏军只有一箭之地的范围。

    一时间,战场上的气氛仿佛一下子紧张了许多,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让人难以呼吸。

    “唰!”

    只见担任先锋大将的渔阳守秦开拔出腰间的佩剑,遥遥指向对面的魏军,沉声喊道:“渔阳军,进攻!”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上谷守马奢,亦在其军势阵列中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为了拖住魏军,使这场仗尽快进入胶着阶段,韩军略过了以往的战争模式,直接进入了最后阶段。

    随着秦开、马奢一声令下,数万韩军步兵展现出他们作为曾经第一强军的气势,嘴里发出仿佛咆哮般的呐喊,而这些呐喊,最终皆汇聚成一个字。

    “杀!!”

    面对着韩军的抢攻,商水军副将南门迟亲临阵前,大手朝前一挥,厉声吼道:“商水军的儿郎们,叫韩人领略我商水军的强盛!出击!”

    “喔喔!”

    原本严正以待的商水军士卒们,突然间爆发出比韩军更强势的呐喊。

    仅仅只是眨眼工夫,数万韩军与数万商水军便仿佛两股激流般,猛烈地撞在了一起。

    此时,没有什么诡计、阴谋可言,有的只是血性的拼搏与碰撞,在那两军交汇的那片地区,仿佛化作了绞肉机,只是眨眼工夫,便有不计其数的士卒丧生。

    而在这最野蛮、最原始的拼杀中,商水军展现了他们横扫中原的实力,只见那一排排手持铁盾的重步兵,以紧密的阵型,硬是挡住了韩军如潮水般的攻势,且一步一步蚕食对手的空间每杀死一名韩卒,魏军士卒们便踏上前一步,如此反复,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内,竟硬生生将战线向韩军方向推进了十几丈。

    别看在纵观整个战场,十几丈的距离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从这一点却也能充分证明,魏军的实力比韩军强到一线。

    “杀过去!”

    魏军骁将冉滕暴吼一声,与麾下十几名悍卒仿佛化身为尖刀,一刀扎入了韩军的腹地,在其中大杀特杀。

    “莫要落后于冉滕队!”

    魏军骁将项离不甘落后,亦亲临战争,以身作则激励着麾下的士卒们。

    不得不说,重步兵作为魏**队的绝对核心,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见那些身负一两百斤负重的魏国重步兵们,凭借着手中坚固而沉重的铁盾,甚至是干脆用身体硬撞,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在实战中,皆凌驾于韩军士卒之上。

    倒不是韩军士卒不够悍勇,他们吃亏在自身重量不足别以为沉重的甲胄在战场上仅仅只是负累,事实上,这也是一种优势。

    就好比此刻战场,当商水军的重骑兵用盾牌护在胸前,使劲全身力气向对面撞去时,对面那些韩国的轻步兵,皆被撞得失去了平衡,连连后退。

    在这种密集到几乎没有立锥之地的战场上,哪有什么空间给你闪转腾挪,一旦失去了立足地,就意味着离丧命也就不远了。

    更何况商水军士卒们临战经验丰富,若非必要,他们甚至不会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使用右手手中的战刀,单纯就借助蛮力以及自身重量带来的冲势,将对面的韩军士卒撞倒在地,然后直接从对方的身上践踏过去至于那些被魏军践踏后倒地却还未咽气的韩卒们,就交给后队的同泽补刀。

    凭借这种简单粗暴却又有效的战术,商水军在一开场便取得了战场上的优势。

    远远看到这一幕,纵使是渔阳守秦开心中有所预料,但此刻的表情亦显得有些难看。

    要知道,他麾下渔阳军可不是弱师,那也是曾经几度力挫东胡的军队,亦在战场上久经考验。

    可没想到的是,纵使面对强大的东胡兵亦毫不逊色的渔阳军,今日面对魏国的商水军,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落入了下风。

    此时他终于意识到,前几日他渔阳军攻打巨鹿却被对面的商水军轻易击退,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商水军的实力,本来就在他渔阳军之上。

    ……吃了装备的亏么?

    秦开皱了皱眉,在咬咬牙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目标前阵,弩手齐射!”

    他口中的前阵,其实指的就是此刻战场最前线的那条战线,不能否认,在战况如此胶着的情况下,下令弩兵覆盖式齐射,这无疑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定,毕竟箭矢无眼,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会误伤到友军,甚至于这个误伤的几率还不低。

    但秦开没有办法,因为此时他若不想办法压制商水军反攻的势头,搞不好他麾下军队的前军就要崩溃了。

    “放箭!”

    随着一名韩军将领的吼声。

    置身于中军的渔阳军弩兵们,纷纷扣下扳机,不分敌我地朝着面前展开一阵激射。

    那密集到仿佛蝗群的飞矢,在越过了小半个战场后,仿佛暴雨般笼罩了整片前线区域,打断了商水军的进攻势头,逼得后者不得不放缓攻势,将盾牌顶在头顶,以承受这阵箭雨的洗礼。

    在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后,最前线的韩魏两军士卒互有伤亡,但是细细计较起来,却还是韩军士卒损失更大,毕竟魏军坚实的甲胄与铁盾,能够有效地防御远距离的飞矢,可反观韩军士卒,他们身上的甲胄却大多是皮甲,防御性能远远不如魏军的铁甲,如今暴露在箭雨之下,岂能幸免?

    “他娘的,欺负我军没弓弩么?”

    在魏军的中军,三千人将谷陶、向玳二人瞧见这一幕,心中大怒,当即下令麾下弩兵对韩军还以颜色。

    一时间,战场上的飞矢仿佛蝗潮,密集到甚至能遮盖整片天空。

    此时在战场的北翼,上谷军副将许历,亦强行按捺心中的畏惧,向对面商水军大将伍忌率领的商水骑兵,发动了冲锋。

    而同一时间,伍忌所率领的商水骑兵,亦对许历麾下的骑兵发动了冲锋。

    在重骑兵问世之前,骑兵并不能算是正面战场上的绝对主力,他们更多的只是负责分割、且扰乱敌军阵型,除此之外就是偷袭敌军的本阵,斩将夺旗。

    而眼下,许历与伍忌彼此的意图皆十分明确:击溃敌骑,继而切入正面战场!

    轻骑兵的对冲,当然没有重骑兵冲锋时那样壮观与惨烈,但也并非毫无出彩之处。

    就比如商水军的大将伍忌,这位被韩人誉为魏之勇将的男人,此刻跨坐在战马上,手中挥舞着那杆沉重的铁枪,亲自冲锋在最前线,期间但凡是被他撞见的敌军骑卒,皆被他用手中的铁枪扫落马下。

    而同时,伍忌那双眼睛还在四下寻摸,寻找这些敌骑中的指挥将,看来是准备上演一场他非常拿手的单骑讨杀敌将的好戏。

    忽然间,伍忌眼睛一亮,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那面韩上谷副许字样的旗帜,双腿一夹马腹,在仅仅只带领着几十名骑兵的情况下,就朝着那面将旗杀了过去。

    然而,待等伍忌杀到许历的那面将旗所在,他却忽然愣住了,因为他四下打量,都未曾看到许历这个上谷守马奢的心腹爱将。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诸军听令,随我冲击魏军!”

    隐约听到这声大喊,伍忌下意识回头一瞧,这才发现,许历竟不知何时率领一队突破了他麾下的商水骑兵。

    原来,许历早就猜到伍忌便奔着他的首级而去,因此来了一招金蝉脱壳,用将旗迷惑了伍忌,而他自己则混在普通骑卒中,以至于伍忌与他擦肩而过时,竟未曾发觉。

    该死!被骗了!

    猛然醒悟过来的伍忌,一怒之下将夺得的许历的将旗丢下,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大声喊道:“回头!回头追!”

    但可惜,这样一耽搁,许历带着那些上谷骑兵早就跑远了。

    不得不说,这里就体现出了商水军士卒在骑战方面的经验不足,明明双方骑兵人数相差无几,但在一番对冲下来,虽然双方的伤亡情况不相上下,但许历麾下的上谷骑兵却本能地立刻汇聚到了一起,目的明确地将兵峰直指正面战场,而伍忌麾下的商水骑兵,为了杀敌的目的,阵型却在冲锋时变得七零八落,以至于在战术的实施上落后于韩军。

    就好比眼下,许历麾下的骑兵可以直接切入正面战场的魏军阵列当中,而伍忌麾下的商水骑兵呢,先得召集附近的骑卒,重整阵型,这种在时间上的落后,在战场上其实是非常致命的。

    幸亏商水军的副将翟璜知道他商水军的骑兵刚刚组建,实战经验不足,因此,早就做好了己方骑兵被韩军骑兵凿穿的心理准里,早早就安排了兵力戒备,这使得韩将许历虽成功骗过了伍忌,却也对魏军那严密到滴水不漏的防御阵型,束手无策。

    而与此同时,在韩军的本阵,荡阴侯韩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即又看了一眼战场,对身边的侯韩武说道:“侯,时机差不多了,再耽搁下去,天色近黄昏,就不利于追击溃败的魏军了。”

    听闻此言,正注视着正面战场的侯韩武,亦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日头果真如荡阴侯韩阳所言,渐渐西下,遂徐徐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此时在正面战场上,其实韩军一方是处于劣势的,但是侯韩武却从始至终都很镇定,毕竟他手中还有一张足以决定胜败的王牌没有使用。

    “传令秦开、马奢二人,叫他们继续拖住魏军,待司马尚麾下重骑抵达,便退至两翼,莫要挡住我军的重骑。……另外,叫司马尚即刻出击。”

    唤来几名亲兵,侯韩武嘱咐道。

    “是!”

    几名亲兵抱拳领命,分别策马离开。

    片刻后,其中一名亲兵便来到了司马尚的军中,向这位新晋的北原豪将传达了侯韩武的命令。

    此时,司马尚其实就驻军在距离战场大概五里左右的一片丘陵后,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在收到侯韩武的命令后,韩将司马尚率领麾下两万重骑兵缓缓向战场靠近。

    今日出战,他并没有出动全部的五万重骑兵,原因很简单,为了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他必须给确保每一名重骑兵都拥有两匹战马,一匹用来驮运沉重的甲胄,一匹则用来上阵杀敌。

    还有一个原因是,对付此刻战场上四万左右的商水军,司马尚自认为两万重骑兵已绰绰有余。

    两万重骑兵、四万匹战马,再加上两万名协助骑手穿戴甲胄的扈从,不可否认司马尚麾下这股人马的规模也是极为庞大而这还是在两万重骑的标准上,如若是五万重骑倾巢而动,那场面更是浩大。

    人马众多,就容易被魏军察觉,因此司马尚的行动颇为迅速,在得到侯韩武的命令后,很快就将兵马带到了距离战场只剩下两三里地的地方。

    此时就不能再往前了,因为再往前,一旦被魏军看到,就会全盘暴露他们此战的意图。

    在下令原地停留后,司马尚拍着手向麾下的骑兵们下达了命令:“快快快,都将甲胄穿戴起来,扈从们协助骑手。”

    不能否认,重骑兵的准备工作,的确是繁琐,这也正是重骑兵几乎无法独立存在于战场上的原因若没有其他军队帮忙拖住敌军,就重骑兵这种准备应战的速度,敌军早就跑没影了。

    在司马尚的命令下,扈从们给准备上阵的战马披上沉重的马甲,随即又协助骑手们将同样沉重的甲胄穿戴整齐,并且将他们推上马背,在这一番准备工作后,别说这些扈从们,就连骑手们也是累得急喘不已,大口吸气调整着呼吸。

    “准备出击!”

    待等一切准备就绪,司马尚下令扈从们看守着备用的战马留在原地,他自己则率领着两万重骑,徐徐向战场靠近。

    似这般,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韩将司马尚终于率领着全副武装的两万重骑兵,抵达了战场。

    只见他拔出了佩剑的佩剑,厉声喝道:“目标,前方魏军,全军出击!”

    一声令下,两万重骑开始小幅度地策马奔跑,随即速度越来越快,朝着战场上的魏军而去。

    不得不说,当年魏国五千商水游马重骑冲锋时,就已经是地动山摇一般,更何况是如今两万重骑。

    事实上待等这两万重骑开始奔跑的时候,哪怕是处身于战场的韩魏两军士卒,亦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种仿佛地震般的撼动。

    “那是……重骑兵?!”

    一些不明究竟的商水军士卒,在依稀看到战场西南角那准备进入战场的两万韩国重骑时,纵使波澜不惊的老卒,此刻脸上亦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也难怪,毕竟商水军与商水游马乃是兄弟军队,且好几次相互配合,因此,他们非常了解重骑兵在战场上的可怕威力。

    “韩军竟然有重骑兵?”

    “……而且这人数,居然比游马还要多!”

    由于韩国的重骑兵的抵达,商水军亦难免出现了几许慌乱。

    可能他们曾经自信地认为,这世上能击败他们的,只有饥饿与死亡,可如今面对远方那如潮水一般的重骑兵时,心中亦不禁恐惧起来。

    而其中有些脑筋活络的魏军士卒,此刻终于意识到,为何在开战之前,将军们要命令他们偷偷摸摸地掘土挖洞。

    “撤!”

    见己方的重骑兵抵达战场,渔阳守秦开与上谷守马奢果断下令麾下的军队向两侧退让,免得被重骑兵的冲锋误伤。

    而几乎在同时,他们也听到了几名魏军将领的急呼:“撤兵!撤兵!”

    撤兵?来得及么?

    处于于韩军本阵,当侯韩武看到正面战场上的魏军有掉头撤退的迹象时,心下暗暗冷笑。

    冷笑之余,他心中亦有种难以遏制的激动与兴奋。

    这份激动与兴奋,可能是因为他即将亲眼目睹两万重骑兵横扫战场的壮观一幕,也可能是因为他将在今日,打败魏公子润这位未尝一败的对手。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侯韩武面色红润、双目放光地看着两万重骑仿佛潮水般涌向魏军。

    近了……近了……

    就在侯韩武下意识攥紧缰绳,期待着重骑兵的铁蹄将远处那已向后逃离的魏军踏碎时。

    忽然间,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战场上的己方重骑,不知为何,竟大批大批地摔倒在地,上演了一出人仰马翻、自相践踏的惨剧。

    “这……怎么可能!”

    侯韩武失声惊呼道。

    而与此同时,依旧留在魏军本阵毫无离开之意的赵弘润,终于按耐不住,脸上露出了恶意满满地笑容。

    “蠢材,你以为重骑是谁提出的?嘿!”

第81章:惨剧【二合一】

    “轰隆隆”

    万马奔腾之时,侯韩武寄托希望的韩国重骑,其在队伍最前方的骑兵们,不知为何,竟纷纷陷倒,无数战马悲鸣着,骤然倒地,将马背上的骑士重重甩了出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后队的重骑兵不明就里,根本无法在这种冲锋阶段停止冲势,不计其数的韩国重骑兵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胯下的战马直冲过去,被同泽的战马甚至同泽本身所绊倒,继而将自己甩飞出去。

    更为凄惨的是,这些被其胯下战马甩飞出去的重骑兵们,他们甚至还未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身后方的同泽,被其胯下战马重重践踏,口吐鲜血。

    “停止冲锋!停止冲锋!”

    重骑兵中的将领们意识到情况不妙,嘶声力竭地大声喊着。

    只可惜,他们的嘶喊根本不及万马奔腾时所发出的轰隆巨响,纵使他们扯着嗓子大声预警,但后队仍有不计其数的重骑兵,不明就里地冲上前来,在践踏了友军身体的同时,亦被友军的身躯说扳倒,一队一队,一排一排,前赴后继,那惨烈的场面,简直仿佛是人间地狱。

    “后队止步!后队止步!”

    在重骑兵军势的中央位置,北原十豪、代郡守司马尚,他此刻连头上的头盔都丢掉了,亦像麾下的将领们那样,在扯着嗓子大声呼喊之余,痛心疾首地,眼睁睁看着麾下的重骑儿郎一队一队地赴死此时的他,甚至来不及去细想,魏军究竟在那里设下了什么陷阱,以至于他麾下的重骑兵,竟遭到了这等毁灭性的打击。

    足足过了一炷香工夫,重骑兵自相冲撞、自相践踏的惨剧这才逐渐停止下来,此时再看战场上,方才魏军布下马蹄坑陷阱的区域,已遍布韩国重骑兵的尸体,堆积地仿佛一片尸山。

    而既悲惨却又可笑的是,正是因为这片尸山充当了缓冲,后队的重骑兵们,这才得以幸免。

    “……”

    整个战场上,一片寂静。

    无数伫马而立的韩国重骑兵们,神色茫然、麻木地望向前方那片由他们同泽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神情呆滞,他们此刻处于混沌的脑袋,根本想不明白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看着那片尸山,代郡守司马尚张着嘴,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那片尸山,其实尚有许许多多侥幸未死,或者说暂时还未咽气的韩军骑手们,正在哀嚎惨叫,其中掺杂着战马的悲鸣声。

    所向披靡的重骑兵,曾在渔阳郡轻而易举就覆灭了东胡十几万骑兵的重骑兵,在这次战事中寄托希望、被誉为击败魏公子润最大王牌的重骑兵,居然在这片战场上,在还未摸到任何一名魏军衣角的情况下,就遭到了堪称毁灭性的伤亡。

    这个损失……四千?五千?不,太妖更多……

    咽了咽唾沫,韩将司马尚的额头汗如浆涌。

    而此时在韩军本阵处,从始至终清清楚楚看到那惨烈一幕的侯韩武,此时更是面色煞白,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仿佛是无法承受着惨烈的打击。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同一个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其余在战场上的韩军兵将们,亦是一个个面如土色,纵使是渔阳守秦开、上谷守马奢,甚至是北燕守乐弈,此时此刻心中也不知该说什么。

    整个战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

    而此时在魏军的本阵处,魏太子赵润将双手搭在眼眉之处,眺望着远处的正面战场,心情复杂地长长叹了口气。

    今日,如此轻易而居就设计了韩国的重骑兵,导致数千重骑当场死亡,更多的重骑因此受伤,从利益角度看来,这固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作为一名重骑兵爱好者,赵弘润心中亦有说不出的苦涩。

    在所有兵种中,赵弘润最是偏爱重骑兵,他由衷认为,当重骑兵冲锋时那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气势,才是男儿的浪漫这个观点,事实上已经得到了许多魏将的认可,比如游马军的统领马游,哪怕马游其实也清楚重骑兵的种种弊端,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重骑兵的热爱。

    然而作为重骑兵爱好者,在这场仗中,赵弘润为了取得胜利,却要毫无保留地揭露重骑兵的弊端,直接将这支强大的兵种从顶峰打落悬崖,为此赵弘润心中亦很难受。

    他喃喃说道:“昙花虽美,稍瞬即逝……”

    “殿下?”

    宗卫长吕牧诧异地看着赵弘润,完全无法理解明明方才还兴致高涨的自家殿下,为何此刻神色却是如此的落寞。

    在旁,商水军副将翟璜向赵弘润请示道:“殿下,要趁机反击么?”

    在翟璜看来,此刻在战场上的韩军,明显已经被重骑折戟一事而弄懵了,哪怕称之为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也不为过,在这种情况下魏军掉头一击,极有可能重创韩军,扩大胜势。

    “……”

    听闻此言,赵弘润带着复杂的心情看向战场。

    在他眼中,那小小的马蹄坑,虽然成功地坑到了韩国的重骑兵,令近万韩国重骑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伤亡,但话说回来,那毕竟是整整两万重骑,纵使伤亡了一半,另外一半重骑,事实上也能对魏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当然,前提是那些重骑兵的兵将们能从如此巨大的挫败中回过神来。

    在冷静思考了一番后,赵弘润正色说道:“对面的韩军仍有近万毫无损伤的重骑,若再打下去,这场仗纵使能取胜,相信我军也要承受不小的伤亡……”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军今日已经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不宜奢求更多。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趁韩军还未回过神来,全军撤退。”

    这话说得很漂亮,但总结下来其实就是一句话:占了便宜就跑。

    正如赵弘润所言,他们魏军今日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此时不跑,难道还等着韩军回过神来后,宣泄怒火?

    于是乎,在赵弘润的命令下,魏军将能带走的友军尸体通通带走,悄无声息地撤退。

    浩浩荡荡的数万兵马,撤退时称其为悄无声息这看似有些可笑,但事实上,此时战场上的韩军兵将们,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由他们韩国重骑兵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根本无暇顾及魏军。

    只有其中个别,比如像北燕守乐弈,才注意到了魏军撤离的举动。

    对于魏军这种占了便宜就跑的王八蛋行径,纵使是北燕守乐弈这位曾一度被戏称是面谈的大将,此时脸上亦不禁露出了苦涩的神情。

    考虑到今日他韩军遭受了如此惨烈的挫败,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军离开。

    否则又能如何?

    寄托众望的重骑兵,整整两万名骑兵,在还未摸到魏军士卒衣角的情况下,就几乎折损了将近一半,韩军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士气可言?

    片刻工夫,魏军便全部撤出了战场。

    而此时,在韩军的本阵处,侯韩武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直到一阵略显寒冷的分刮过,寒冷钻入了衣襟让他浑身一个激灵,他这才醒悟过来,在面色灰败地扫了一眼战场后,忽然吃惊地问道:“魏、魏军呢?”

    “……”

    从旁,荡阴侯韩阳长长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说道:“魏军……方才撤离了。”

    说着,他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方才魏军撤离的方向,心中暗暗苦笑:魏公子润啊魏公子润,你真的是好狠啊,设下诡计陷杀了我军近万重骑不说,连反击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们。

    忽然间,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件事:魏公子润,显然是早已料到了司马尚麾下五万重骑就在巨鹿这一带。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逝,来不及细想,因为他身边的侯韩武,此刻正在大发雷霆,用无比难听的词汇辱骂着那个魏公子润其中有些词汇,简直不敢相信是出自侯韩武这位在韩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贵族之口。

    不过想想也难怪侯韩武会如此盛怒,因为对于这场仗的胜利,他此前是势在必得的,甚至于,在这份他自认为确凿无误的胜利面前,他还向对面的魏军与魏公子润表现了一下他的大度与从容。

    然而事实证明,他纯粹如同当年某位宋王一样的大傻瓜,白白将胜利拱手相让。

    相信待这场仗的经过传开之后,整个中原不知将有多少人会在背地里耻笑他,将他当时的自信理解为狂妄无知,使他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相比较韩将司马尚麾下在此战近万重骑的伤亡,被天下人取笑,这才是侯韩武最最忌讳的事,因为这将极大地动摇他目前在韩国的地位,甚至很有可能被康公韩虎抓到破绽,重新返回庙堂。

    因为在回过神来之后,侯韩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击败魏军洗刷这份耻辱无论付出如何惨烈的代价,这场仗都必须胜利,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此前近乎于愚蠢的行为。

    可让他火冒三丈的是,魏军在占尽了便宜后,居然悄无声息地撤退了,这就杜绝了他侯韩武挽回颜面的可能,这如何不叫他愤怒?

    “给我追!给我追!”愤怒地甩着马鞭,侯韩武厉声喝道:“在魏军撤回巨鹿前,截住他们!我军尚有几万重骑,他们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然而听到侯韩武的愤怒声音,本阵的韩军兵将们却是面面相觑,甚至于,当侯韩武发觉无人响应他而愤怒地转过头来时,他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避开了后者的视线。

    “你、你们……”

    侯韩武又惊又怒,方才因为战况变得煞白的面色,泛起几分愤怒的潮红,怒声骂道:“难道你们都被魏军吓破了胆么?!”

    本阵处的兵将们低着头默然不语,平心而论,他们并不是被魏军吓破了胆,只是这场仗,寄托众望的重骑兵折戟沉沙,在根本没有对威胁造成些许伤亡的情况就伤亡了将近一万人,这份惨重的伤亡,让他们求胜的心变得冰凉。

    就在侯韩武大发雷霆之际,荡阴侯韩阳偷偷拉了拉前者的衣角,低声提醒道:“侯,您失态了。”

    “……”侯韩武闻言浑身一震,陷入了沉默。

    此时,荡阴侯韩阳趁机劝说道:“正如侯所言,魏军只不过是耍用阴谋诡计才取得了一点优势,若正常交锋,根本不是我军的对手。但这话眼下说起来也完了,相信狡猾的魏公子润,此时已率领军队撤回了巨鹿,怕是难以追上。与其白跑一跑,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此,回营寨商议对策,从长计议。”

    侯韩武在深深看了一眼荡阴侯韩阳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吸了口气后,他用略显沙哑的嗓音,仿佛心如死灰般下令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叫将士们清理战场,随后,就撤兵吧。”

    “侯英明。”荡阴侯韩阳拱手抱拳,随即,见本阵的兵将们还愣在那里,咳嗽一声轻喝道:“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没听到侯的话么?”

    听闻此言,本阵的兵将这才如梦初醒,当即便有几名乐兵,敲响代表撤退的金器。

    撇下了仍在打扫战场的士卒们,侯韩武沉着脸,带着荡阴侯韩阳等人率先返回了渔阳军营寨的帅帐。

    片刻之后,渔阳守秦开、上谷守马奢、北燕守乐弈、代郡守司马尚陆续也来到了帅帐,毕竟要总结一下此战战败的原因。

    待等诸将到齐之后,荡阴侯韩阳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侯韩武,见后者一脸魂不守舍的表情,心知这位侯尚未从方才那场仗的巨大打击中清醒过来,遂代表韩武主持了这场会议,因为他是侯韩武任命的副将。

    他转头看向司马尚,问道:“司马将军,重骑无故跌倒的原因,找到了么?”

    此时在帐内,除了侯韩武意外,心情最糟糕的莫过于司马尚这位新晋的豪将,毕竟近万重骑的伤亡,纵使侯韩武都心疼不已,更何况是他呢?

    在听到荡阴侯韩阳的询问后,司马尚沉着脸,用仿佛强忍着怒意地口吻说道:“找到了,狡猾的魏军,在战场上挖了许许多多如马蹄般大小的深坑,以至于我麾下的重骑在冲锋时,胯下战马,马蹄不慎陷入坑洞难以脱身,纷纷折断马腿,将背上的骑兵甩了出去,这才引起……引起这场惨剧。”

    “果然如此。”荡阴侯韩阳闻言点了点头:“魏公子润,这次看来就是奔着司马将军麾下的重骑兵来的。”

    听闻此言,帐内诸将纷纷转头看向荡阴侯韩阳,北燕守乐弈,眼中亦露出几许沉思之色。

    甚至于就连侯韩武,此时也被荡阴侯韩阳所说的话所吸引。

    “奔着某麾下重骑而来?”司马尚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说罢,不等荡阴侯韩阳回答,他自己就先想到了答案,惊声说道:“荡阴侯的意思是,魏公子润之所以应战,就是为了设计陷害我麾下重骑?”

    “否则怎么解释,魏军为何恰恰好在战场上偷偷挖了那么多的坑洞呢?”荡阴侯韩阳长叹一口气,心中亦感觉有些无力。

    就如同侯韩武一样,其实他此前也将击败魏公子润的希望,寄托在司马尚麾下那五万重骑兵身上,却没想到,魏公子润早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地配合他们,直到在重骑兵抵达战场的最后时刻,这才露出了獠牙,让他们切身体会到,看似无可匹敌的重骑兵,在一旦被针对的情况下,是多么的脆弱。

    “荡阴侯所言……”上谷守马奢捋了捋下颌的短须,皱着眉头说道:“确有道理,只是,魏公子润如何得知我国组建了重骑,且这支重骑就在巨鹿一带呢?”

    听了这话,渔阳守秦开亦点头说道:“观魏军今日在战场上的行为,确实如荡阴侯所言,魏公子润早已知道司马尚将军的这支重骑,只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呢?”

    在诸将讨论纷纷的时候,北燕守乐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魂不守舍的侯韩武,淡淡说道:“有可能是那份战书,泄露了什么。”

    听闻此言,侯韩武面色阴沉,不悦地问道:“北燕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北燕守认为,是本侯将机密之事告诉了魏公子润么?”

    面对着侯韩武隐而不发的怒意,北燕守乐弈就事论事地说道:“乐某并非这个意思,乐某只是觉得,以魏公子润的智略,很有可能从侯的战书中猜到了什么。……虽然据乐某所知,魏公子润麾下有一群擅长打探消息的密探,可前一阵子我军包围巨鹿时,城外荒郊皆是上谷军的巡逻卫骑,按理来说,魏军打探到司马将军麾下重骑的机会非常渺茫……”

    这个乐弈啊,真的是……

    上谷守马奢暗暗苦笑,他不能否认北燕守乐弈提出的观点确实很有可能,但在这个时候揭露,还是在侯韩武满腔怒意的时候提起,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想到这里,他连忙打圆场说道:“侯所写那份战书,我等皆观阅过,并无什么破绽,魏公子润又怎么能在这份战书中瞧出什么端倪?我觉得啊,可能是魏军的细作打探到了司马将军麾下的重骑……”

    听闻此言,侯韩武面色稍霁。

    此时,上谷守马奢趁机将话风一转,说道:“事已至此,再去计较魏公子润究竟从何处得知了司马将军麾下的重骑,已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应该考虑的,应该是,如何杜绝……像今日这种情况。”

    听闻此言,帐内诸人默然不语。

    今日的战败,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好总结的,无非就是他们没料到对面的魏公子润竟然早早就猜到了代郡重骑的存在,由于信息不对等,故而才落入了魏军的陷阱毕竟在一般两军对阵的时候,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在战场上挖坑是不是?

    因此总结来总结去,除了总结出魏公子润果真是狡猾以外,其实也没什么更多的收获。

    于是乎,话题就逐渐转移到了整个战略方面。

    其中,上谷守马奢感叹般地说道:“今日魏公子润有备算计无备,让我军蒙受了巨大损失,达成了他出战的意图,相信之后,他多半会恢复此前的守势……寒冬将近,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听闻此言,帐内诸将皆附和般点了点头。

    此前他们对魏公子润突然改变战术、且答应荒野决战的这件事感到十分不解,而如今疑惑解开了,魏公子润率军出城应战,纯粹就是奔着司马尚麾下重骑去的。

    但这种算计,亦是可一不可再,在他们韩军已有所防备的情况下,魏公子润还会出城应战么?

    不夸张地说,若非今日中了魏公子润的诡计,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为这场仗他们会输。

    相信魏公子润也清楚这一点。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魏军几乎是不可能再出城应战了。

    若韩军想要逼战,那么就只有攻城,然而攻城战,由于重骑兵的威胁近乎于无,诸将心中也无把握。

    所以说,帐内诸人心中很纠结。

    待等次日,韩军方面大致统计出了昨日那场仗的伤亡数字。

    其中,司马尚麾下代郡重骑,有近五千重骑兵阵亡、六千重骑兵负伤,战马损伤八千匹,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强大的重骑兵,居然败在小小的马蹄坑手中,且败地如此凄惨,这对于韩军的士气,造成了无法估量的沉重打击。

    此后几日,韩军忙碌于舔舐伤口,照料伤兵,而魏军呢,也正如上谷守马奢所判断的那样,老老实实地呆在巨鹿城内。

    就这样,巨鹿这边的战场,迎来了当年的第一场小雪。

    这场雪的来临,意味着代郡重骑在魏军这边收获了一场战败之后,便只能暂时退出战局。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巨鹿战役将就此进入冷战僵持阶段。

    毕竟,魏太子赵润,是一个习惯偷偷搞些小动作来取得优势的人。

第82章:战争冬歇【二合一】

    十月二十八日,天降小雪,这意味着真正进入了寒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事实上,在十几日前的立冬过后,气温就已经骤然下降,但还不至于到严寒的地步,是故,巨鹿城附近魏韩两方的巡逻卫骑还是时常会在荒野遇到,间隔性地爆发一些冲突,不过并不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

    不过待等每年的第一场雪降临之后,就算是战争,也将进入冬歇期,处于战争中的双方会专心于渡过寒冬,至于战争嘛,来年来说呗。

    小雪过后,紧接着就是大雪,仅仅几日工夫,巨鹿一带就已经是千里冰封、万里飘雪,那似鹅毛般的雪片从空中倾盆似的倾倒下来,将大地染了一层银妆。

    若站在高处眺望四周,此时所能瞧见的风景,相信甚是壮观。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凡人是无力的,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因此在这大雪纷飞的天气,无论是韩军还是魏军,都闲了下来,不管愿意与否。

    包括赵弘润这位魏国太子,闲着无事,他命人在城守府主屋正堂的门廊前,置备了一些酒菜,在侍妾赵雀的陪伴下,煮酒赏雪,借此打发时间。

    煮酒赏雪,在这个时代,乃是自诩风雅之人的一种兴致,比如赵弘润的六哥赵弘昭,曾经就邀请其雅风诗会的那些同道,一边赏雪饮酒、一边吟诗作乐,这在当代确实称得上是一件雅事。

    而当年的赵弘润在干嘛呢,哦,他则带着沈、卫骄、吕牧等一干宗卫们,跑到皇宫内池子里砸冰,或者丢雪球打雪仗,故意挑那些他看不顺眼的宦官女官,用雪球往这些人的身上砸。

    “……当初尚宫局有个麻脸的女官,很可恶,长得难看就不说了,还特别喜欢仗势欺人,仗着她尚宫局的后台乃是王皇后,在宫中横行无忌,好些嫔妃宫女是敢怒不敢言,偏偏我就不吃这一套。当日我与沈、卫骄、吕牧他们埋伏在假山后,待那个老女人带着几名宫女、内侍经过时,用雪球劈头盖脸地丢了她一身,当时她完全吓傻了……”

    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烫酒,赵弘润搂着怀中的赵雀,饶有兴致地讲述着曾经在宫内时的种种劣迹,听得赵雀咯咯直笑,连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赵弘润抿了一口烫酒,笑吟吟地说道:“得手之后,我们就跑了,远远还能听到那个老女人在那边咆哮,是谁,究竟是谁……”

    “咯咯。”赵雀捂着嘴笑了几声,随即眨眨眼睛说道:“臣妾早就听说,殿下当年乃是宫中一霸,臣妾还以为是有人恶意中伤,却不曾想……嘻嘻。”

    面对自己女人的调侃,赵弘润哈哈一笑,毫不介意地解释说道:“主要还是太闲了,那时,本宫足不能出皇宫……皇宫能有什么好玩的?”说着,他耸了耸肩,继续说道:“就好比眼下,真以为我是因为喜欢才坐在这里饮酒赏雪么?还不是因为闲着没事做?六哥那一套,我看我这辈子是学不会了。”

    听闻此言,赵雀轻咬红唇、眼珠微转,柔软的身躯在赵弘润身上扭动了两下,随即用充满诱惑的口吻,在后者耳边说道:“那……殿下跟臣妾到屋内去好不好?”

    见赵雀媚眼如丝、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赵弘润故作不知地问道:“去屋内做什么呢?”

    赵雀跟随赵弘润也有好些年了,且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但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却仍有些羞涩,羞于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直到她注意到赵弘润那捉狭的目光,她不由地娇嗔起来:“殿下!”

    “哈哈哈……”

    赵弘润笑了起来。

    此时,门廊的一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赵弘润与赵雀转头一瞧,便瞧见商水军的伍忌与翟璜二将朝着这边走来。

    “殿下,雀夫人,两位好雅兴啊。”

    远远地,翟璜便跟赵弘润打着招呼道。

    从旁,自然有识眼色的东宫卫,从屋内搬来两张案几与褥垫,摆在门廊处,供伍忌、翟璜两位将军就坐。

    “哪里是什么好雅兴,只不过是闲着无事罢了。”

    搂了搂怀中将头埋在他胸膛的赵雀,赵弘润摊手指了指炉子上正在煮着的酒水,朝着伍忌与翟璜示意了一下,随即,他见伍忌衣甲上有许多冰霜,遂随口问道:“出过城了?”

    “啊。”伍忌点点头,用勺子在火炉上那只装满酒水的铜盆中舀酒,替赵弘润、赵雀、翟璜以及自己都舀满了一杯,随即这才解释道:“就像殿下您说的那样,末将也是闲着无事,索性就带骑兵们出城窥视韩军的动静……”

    赵弘润看了一眼伍忌,好笑地问道:“那,韩军有动静么?”

    伍忌耸了耸肩,扁着嘴说道:“毫无异动。”

    赵弘润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伍忌,又指了指外面仍在飘落的鹅毛大雪,颇有些无语地说道:“也就你觉得韩军会在这种天气有何行动。”

    听闻此言,伍忌连忙辩解道:“误会啊,殿下,我可并不是觉得韩军会有何行动才出城的,我只是呆在城内太闲了,想出城看看能否猎到一两只野味,好歹也能为殿下添两道菜不是?至于窥视韩军的动静,这只是顺便而已。”

    “哦?”赵弘润眼眉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有什么收获么?”

    伍忌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讪讪说道:“不知怎么着,搜了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

    赵弘润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问道:“你不是说你祖上三辈都是猎户么?”

    见赵弘润的话中满是对自己的怀疑,伍忌连忙说道:“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今日我就在山林中找到了熊的爪迹,想来那一带肯定有熊,明日带几个士卒再去搜搜看……”

    若是一般人说出这话,赵弘润肯定会奉劝对方莫要去找熊的晦气,免得被熊给啃了,但对于伍忌这个力能搏虎、搏熊的猛将来说,杀死一头熊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世上有些天赋异禀的猛人,的确是要比虎狼熊豹生猛多了。

    “本宫翘首以待。”

    在跟伍忌玩笑了几句后,赵弘润便将目光投了翟璜。

    跟伍忌这个不怎么管事的大将军不同,翟璜虽然作为商水军的副将,但事实上却全权处理着商水军内部的所有军务,肯定是不会像伍忌这么游手好闲。

    见赵弘润将目光投向自己,方才始终笑而不语的翟璜,此时终于开口说道:“末将此番前来,是想请示一下殿下……待等这场大雪过后,是否应采取一些行动,为来年开春时的决战提前做准备。”

    在天气方面来说,大雪过后,其实气温会稍稍回升一些,一直持续到小寒,总的来说还有大概十几天到二十几天的工夫,在这段时间内,其实也是可以采取军事行动的,只不过当然不如春夏秋三季便利而已。

    在听了翟璜的话后,赵弘润思忖了片刻,正色说道:“韩军那边,后勤粮草运输应该是极为吃紧的,毕竟单单五万重骑,就有十几万人、七八万匹战马需要吃食,这人吃马嚼的,在粮草方面的压力肯定要比我军重地多……事实上我这两天也在考虑,是否要针对韩军的粮道,采取一些行动。”

    在赵弘润看来,冬天固然不利于用兵,但反过来说,却也是能通过袭粮道这种战术来使敌军自溃的好机会。

    毕竟这大冬天的,一旦军粮告罄,军中士卒吃不上饭,那就必然自溃,真指望军中士卒会忍饥挨饿?不可能的!

    纵观中原数百年的战争,还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在军粮告罄的情况下仍能继续作战的。

    因此,偷袭韩军的粮道,使韩军陷入粮草不继的窘迫处境,这也不失是一个良策。

    唯一的问题是,这招良策好比是摆在台面上的明棋,更何况对面的韩军中,似荡阴侯韩阳、渔阳守秦开、上谷守马奢、北燕守乐弈、代郡守司马尚等等,那皆是深酣用兵的将领,岂会不防着这一招。

    再者,此番前来韩国腹地,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兵将们,随军并无携带御寒的冬衣,这也是魏军在攻陷巨鹿、邢台、沙丘等县后,将其中的韩国平民驱逐,叫其迁往邯郸的原因为了空出民居让魏军士卒居住,以此度过寒冬。

    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让士卒们穿着冰冷的甲胄行走在雪地中,这简直就是逼他们送死。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赵弘润并未下令偷袭韩军的粮道。

    而此时,翟璜却说道:“殿下,末将这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请殿下斧正。”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赵弘润。

    赵弘润不明就里,接过那张纸,摊开后扫了两眼,脸上露出几许惊讶之色。

    这张纸,其实就是一张图纸,纸上画着一辆造型古怪的马车,之所以说造型古怪,那是因为这辆马车它没有轮子,只有效仿雪橇车的两块滑雪板。

    至于其他部位,则与寻常马车并无太大差别。

    “你画的?把你心中想法说来听听。”赵弘润饶有兴致地说道,因为翟璜所画的这份图纸,让他联想到了某件事物,一件在他魏军目前这种情况下,或能起到奇效的事物运兵车。

    听了赵弘润的话,翟璜遂解释道:“末将也是突发奇想。……论在冰雪中移动的能力,首推殿下当年设计的马拉雪橇战车,但此物不能挡住风寒,且我军中士卒又无御寒冬衣,因此末将心想,若是在马拉雪橇战车上配上寻常马车的车厢,在车厢内点燃火炉,这是否能让士卒们,在这等寒冬亦能在雪原上奔驰,伺机偷袭韩军呢?”

    “唔……”

    轻搂着怀中的侍妾赵雀,赵弘润看着手中那份图纸深思着。

    的确,按照翟璜设计的这种运兵战车,魏军就能在雪原上随意行动,哪怕天降大雪,只要将门窗一关,车内的士卒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响至于拉乘的战马,大可将运兵车打造地稍微打一些,用驷马拉乘,待风雪来临时机将战马也塞入车内就好,挤是挤了点,但好歹能在风雪中幸免于难。

    “有意思,有点意思……”

    轻轻拍了拍怀中侍妾赵雀的后背,示意她起来,随即赵弘润便拿着那张纸走到了殿内,找到了笔墨纸张,在翟璜这张图纸的基础上,按照他的观点给予改进。

    在旁,跟随着走入屋内的伍忌、翟璜、赵雀等几人,此时皆安静地站在一旁,生怕惊扰到眼前这位殿下的思绪。

    就这样删删改改,足足过了有一刻时,赵弘润这才将他自认为还算满意的改良图纸,递给了翟璜,说道:“叫士卒们按照这份图纸打造看看罢,或能发挥奇效。”

    见眼前这位殿下认可了自己的建议,翟璜心中大喜,就连伍忌也感觉有些心痒,二人一同告别了赵弘润,准备去鼓捣那种能让魏军士卒在风雪中畅行无阻的运兵房车。

    运兵车……运兵车……

    赵弘润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天空中飘落的鹅毛大雪,在心中盘算着借助运兵车偷袭韩军粮道的可行性。

    平心而论,他自认为这个可行性还不低:纵使他魏军眼下并无足够的御寒冬衣,充其量就是从城内民居中找到的那些,但考虑到偷袭韩军的粮草,其实魏卒真正出击的时间也就是那么一刻时左右,更多的时间,都是花费在找寻上、埋伏上,在这种情况下,运兵车确实能帮助魏军在冰天雪地中呆更长的时间。

    唯二的弊端是,首先,这种运兵车的机动性肯定是远远不如雪橇车,理所当然会被韩军的骑兵追上,且一旦被韩军的轻骑兵追上,就会很麻烦。

    别看眼下在巨鹿附近,在韩军之中仿佛就只有上谷军才有数千轻骑,但别忘了,代郡守司马尚麾下,那可是有五万重骑、七八万匹战马就算在这种天气下,重骑兵只能退出战场,但这并不表示重骑兵就不能在卸下了衣甲的情况下出击。

    只要韩军那边有足够的御寒冬衣,重骑兵也可以摇身一变成为轻骑。

    其次嘛,就是像翟璜所说的,在车厢内燃烧火炉取暖,这固然是一个好办法,但赵弘润却要考虑到这些士卒是否有一氧化碳中毒的可能性。

    尤其是在整辆运兵车的士卒在点燃火炉的情况下睡觉的时候,可能一觉过去,整车的士卒就再也醒不过来翟璜不懂其中的道理,难道赵弘润还会不懂么?

    不过在权衡利弊之后,赵弘润最终还是认为这种运兵车利大于弊,尤其是在目前万里飘雪的天气下,只要稍微用积雪伪装一下,很有可能骗过那些韩国巡逻卫骑的眼睛谁会去刻意关注经过的一座小雪丘呢?

    想到这里,赵弘润愈发认为这招可行,或能给韩军一个出其不意。

    当日,巨鹿城四处城门敞开,无数魏卒按照命令,出城到附近的森林、山林砍伐树木。

    这动辄成千上万魏卒离开城池的动静,当然瞒不过韩军的巡逻卫骑。

    这不,没一会儿工夫,上谷军的副将许历,就亲自带着一队骑兵前来观瞧,远远观望魏军的动静。

    此时,左右有骑兵猜测道:“许副将,魏军大举出城伐木,可能是城内柴火不足,这对于我军而言,是否是个机会?”

    听闻此言,许历皱眉不语。

    在正常情况下,这当然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倘若他韩军派兵阻止魏军伐木砍柴,使巨鹿城陷入柴火不足的窘迫,这虽然不足以击败魏军,但却能给魏军添堵,让魏军只能吃生米、喝冷水,时间一长,魏军中肯定会有士卒患病除非魏军傻到拆掉城内的民居,作为柴火。

    可问题是,魏军没有足够的御寒冬衣,事实上他韩军也没有啊。

    别忘了,这边巨鹿战场,可不是他韩国在这场仗中的唯一一个战场,事实上除了巨鹿战场外,魏韩两国还有西河战场与河内战场这两大战场,尤其是河内战场,那里才是最最至关紧要的战场。

    同时三线作战,魏国固然陷入了后勤运输不及的处境,但事实上韩国这边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也正是天气一下雪,此地的渔阳军、上谷军、北燕军以及代郡军这四支军队,亦就此偃旗息鼓的原因他们也没有能力在冰天雪地中与魏军开战。

    想到这里,许历摇摇头说道:“算了,这天寒地冻的,胜负难以预料,就莫要节外生枝了。魏军要伐木为柴,就让他们伐吧。”

    在下了命令后,许历又特地伫马在原地远远观瞧了一阵子,见魏军果真只是在砍伐树木,也就不再停留,在前往其他区域例行公事般巡逻了一阵子后,就返回了他上谷军的军营。

    当许历回到军营时,上谷守马奢正带着儿子马括,率领着一些士卒们在营内铲雪,顺便将一些兵帐上的积雪扫下来,免得积雪过厚压塌了帐篷。

    就如同赵弘润一样,马奢、马括父子也是闲着没事干,是故找些事做,活动一下筋骨,毕竟他俩可不像赵弘润那样,在出征打仗时还带着侍妾赵雀。

    远远瞧见许历带着人马归来,马奢停止了铲雪的动作,拄着那把木铲,笑吟吟地看着前者:“回来了?”

    “将军、少将军。”许历将马奢、马括父子抱拳行礼,随即便讲述了今日他带队外出巡逻的见闻:“总的来说,魏军那边并无任何异动,倒是听说有一队巡逻骑,碰到了魏将伍忌……”

    “哦?有伤亡么?”

    上谷守马奢神色一凛,但随即又放松了,毕竟他仔细想想,以魏将伍忌的身份,着实不太可能对他上谷军的巡逻骑兵穷追不舍。

    果然,许历耸耸肩说道:“那伍忌没理会我军的巡逻骑兵,带着几十骑到附近的深山去了,可能是闲着没事出城狩猎,看看能否猎到什么猎物吧。”

    “呵呵。”

    上谷守马奢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木铲递给儿子马括,随即一边与许历走向帅帐,一边说道:“这就是所谓的上行下效吧,想当年魏公子润与魏公子宣二人初次与我大韩交兵时,当时也是这样的寒冬,听说这兄弟俩就曾结伴外出狩猎,也不知是否猎到了什么……巨鹿城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许历闻言说道:“巨鹿那边,城内似乎欠缺柴火,这会儿,魏卒们或许还在附近的林中砍伐树木,运回城内。”

    “哦?”

    听闻此言,马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许历,随即点点头说道:“唔,确有可能。”顿了顿,他又笑道:“传闻魏公子润爱兵如子,可今日却要魏卒在如此天气下外出伐木,看来巨鹿城内多半是柴火告罄……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否则,这也是个出兵的好时机啊。”

    “是啊。”

    许历附和着点了点头。

    带着许历来到帅帐内,马奢亦吩咐士卒们煮了酒,随即邀请诸将小酌闲聊,至于聊的话题,无疑还是巨鹿、魏军、魏公子润等等,与一人决定战术的乐弈不同,马奢是一位非常重视部将意见的统帅,同时也是北原十豪中最会做人的豪将,或许这跟他曾经小吏出身有关。

    正因为这一点,马奢在韩军中的威望极高,哪怕他谋略不及李睦、勇猛不及廉驳、临阵指挥不如乐弈,但个人魅力却仍旧只排在李睦之后,将廉驳、乐弈这两个不合群的家伙挤在后头。

    正如赵弘润所判断的那样,上谷守马奢果然想到了魏军有可能偷袭他韩军粮道的事:“……我军在此的兵马众多,眼下入冬之后,反而成为负累,诸位务必嘱咐麾下的哨骑谨慎巡逻,我以为,以魏公子润的智略,不会不为来年开春时决战未雨绸缪,很有可能,他会冲着我军的粮道下手。”

    “末将等谨记。”

    在帐的诸将纷纷说道。

    然而上谷守马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纵使他已反复叮嘱麾下担任巡逻哨骑的骑兵们,数日之后,却还是有魏军袭击了他们运粮的队伍。

    但让众多韩军兵将们感觉愕然的是,在粮道被袭的前后,外出巡逻、搜寻的哨骑,竟然根本没有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原上找到魏军的行踪。

    见鬼了!

    袭击粮道的那些魏卒哪去了?

第83章:狙击粮道【二合一】

    十一月初一,在巨鹿城内,第一批被某位太子殿下命名为雪橇兵车的怪异战车问世,引起了诸多商水军士卒的好奇围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魏国,曾经乃是以战车闻名的国家,但随着韩国骑兵的崛起,跟不上历史进程节奏的魏国战车,难免逐渐被淘汰,直到在魏韩上党战役惨败后,彻底被舍弃。

    然而,魏太子赵润的出现,却让魏国的战车重新问世,这位太子殿下,鉴于真实战场情况,设计出了许多厉害的战车,比如连弩战车、武罡车、龟甲车、雪橇车,每一件都曾在战场上大放光芒,为魏军的胜利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因此魏卒们相信,此次太子殿下设计改良的兵车,亦能发挥奇效。

    “这玩意……看起来就像是一间寻常的屋舍啊?”

    站在雪橇兵车的外头,商水军五百人将央武在一圈魏卒的围观下,好奇地对眼前那辆兵车探头探脑地张望。

    正如央武所言,这辆所谓的雪橇兵车,从外观上看就确实就像是一间普通寻常的木屋,有门有窗,唯一不寻常的,恐怕就是这间‘房屋’的基座,那是两片刻意加固的雪橇板。

    此时在不远处,商水军将领冉滕、项离二人,正远远观瞧着这辆雪橇兵车,彼此交换着意见。

    期间,项离摸着下颌处的胡须,笑着说道:“那小子(央武)说得没错啊,这看上去就是一间普通的木屋嘛。……呵,是可以在雪地中移动的屋子么?”

    冉滕皱着眉头说道:“这么大一间屋子,再算上承载的兵卒,看来需要多匹马来拉乘……”

    刚说到这,就听前面的魏卒们响起一阵惊呼声,冉滕与项离抬头一瞧,正好瞧见央武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就将那辆雪橇兵车的一角抬了起来。

    “看来并不是很重的样子……”项离有些意外地说了句,随即皱眉说道:“这样想来,这种兵车怕不是很坚固。”

    听闻此言,冉滕轻笑说道:“再这么说,也是木料打造,不可能轻到这种地步,是那小子力气大……不过即便如此,防御力恐怕确实如你所言,不太牢固。”

    话音刚落,就听身背后传来一声轻笑:“你们以为它是武罡车还是龟甲车?它的作用,本来就只是让士卒们在雪原上有个能遮风挡雪的庇护而已。”

    冉滕与项离下意识转头一瞧,见他们商水军的副将翟璜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连忙抱拳行礼:“翟副将!”

    翟璜点了点头,随即示意冉滕与项离二将道:“随我到车内去看看?”

    “是!”冉滕与项离抱拳应道。

    于是乎跟随着翟璜,冉滕与项离二人亦迈步走入了那间好似木屋似的兵车。

    而此时在兵车内,悍卒央武早已四下张望过了,此时正伸手敲着车壁,看他皱着眉头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愿意很简单,就像冉滕所判断的那样,防御力是个问题。

    倘若是龟甲车的话,纵使被敌军团团包围,好歹也有防御能力,毕竟龟甲车的外壁那可都是铁板,而眼前这座雪橇兵车,尽管木壁并不算薄,但说到底还是木头,有的是办法去针对。

    但正如翟璜所说的那样,这辆雪橇兵车,只是给魏卒在雪原上提供一个可以遮风挡雪的庇护,只要小心一些,莫要被韩军的巡逻哨骑发现行踪,或许还真能起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三日后的晚上,伍忌率领商水骑兵出城,于四下巡视,看看这附近是否有韩军的上谷哨骑,有则将其驱逐歼灭。

    而在此期间,巨鹿城北侧的城门敞开,数以百计的雪橇马车,装载着一队队魏军精锐,在带足了干粮的情况下,缓缓离开城池,进入茫茫雪原。

    魏军悍卒央武,则在第一辆雪橇马车上,担任着车夫的角色,裹着厚厚的冬衣,一人驾驭着四匹战马。

    说实话,由于装载的人以及物品着实不少,雪橇兵车的速度很慢,纵使拉乘的四匹马已全力奔跑,雪橇兵车的移动速度还是慢到令人发指。

    出城时的阶段,其实是最危险的,因为很容易会被上谷哨骑察觉到,好在今晚风雪交加,多多少少遮盖了一些雪橇兵车行动的动静。

    而此时在央武驾驶的雪橇兵车内,什长焦孟、焦仲兄弟二人,已点燃了灶火其实就是用泥土跟石头搭建起来的灶台借助这堆火,使车内的温度有所提升。

    点燃这堆姑且称之为篝火后,车内的士卒们便靠在篝火旁裹着被褥歇息了,只留下什长焦孟一人看守着这堆篝火,时不时地往里头丢几个木块。

    很幸运地,或者应该说是理所当然,当央武等魏卒驾驭着雪橇兵车徐徐往西南前进时,途中并无撞见韩军的哨骑,想来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那些上谷哨骑们也懒得出来。

    待等天边刚刚露出一丝亮光时,央武在这附近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小雪坡,将雪橇马车停在旁边。

    把缰绳一丢,央武从驾车的位置上跳了下来,朝身后瞧了一眼,只看到后方零星跟着两辆雪橇马车,其余的,大概是在晚上走散了。

    跟身后远处那两辆雪橇马车的兄弟打个声招呼,示意他们将雪橇马车停在附近,随即,央武走到车内,叫醒了睡得昏昏沉沉的士卒们,叫他们带着木铲到屋外铲雪,将雪橇马车用雪藏起来。

    至于拉乘马车的战马,则搭上桥板,牵入车内,给战马喂食。

    此时的天空,还在下着雪,没多少工夫,就将雪橇兵车经过时留下的痕迹给遮盖了,甚至于,将雪橇兵车本身也遮盖住了。

    “这是哪?”

    就在央武眺望四周的时候,从另外一辆雪橇兵车上,千人将乐豹走了下来,开口询问。

    “你问我,我问谁?”

    央武翻了翻白眼,随即眺望四周白茫茫的雪原,猜测道:“我昨晚是往西南方向驾驶的,如果没有迷途的话,应该是过了渔阳军的营垒了,来到了韩军的后方。”

    说到这里,他挠挠头说道:“算了算了,我去找找看吧。”说着,他便吩咐麾下士卒将一匹已喂过食的战马牵了出来。

    看着央武翻身上马,乐豹倒是不担心这位相识多年的伙伴的安全,毕竟在后者看来,纵使央武碰到一队上谷哨骑,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危险,他最担心的,还是央武是否会在这片雪原上迷路这件事。

    “放心放心。”朝着乐豹以及其余魏卒挥了挥手,央武骑上马离开了。

    然而正如乐豹所担心的那样,央武在四周溜达了约一个时辰后,竟然还真的迷途了。

    这也难怪,毕竟这四周到处白茫茫一片,就算是他们魏军的雪橇兵车,此刻怕是也早已用冰雪覆盖了起来,怎么瞧地见。

    这下坏了……

    抓了抓头发,央武不禁有些苦恼。

    要知道他昨晚一宿没睡,原本打算着在附近溜达一圈,寻找一下韩军的动静,然后就回兵车内睡觉,哪料到会在这片雪原上迷路。

    不得不说,纵使是胆魄过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央武,此刻孤身一人仅带着一匹战马游荡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听着耳边那呼呼的寒风,亦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因为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他与他胯下的战马,绝对坚持不了许久,白昼里或许还好,天空中好歹还有一轮太阳,可一旦到了晚上,气温骤降,绝对是会将他冻成冰棍的。

    此后,央武又足足找了两个时辰,虽然说期间并无碰到韩军的哨骑,但这寒冷的天气,也将冻得直发抖。

    这可真是要命了……再这样下去,我非冻死在这不可。要不,索性回巨鹿?

    央武想起了他们出行前,三千人将冉滕对他们的嘱咐:万一找不到友军,就放弃任务、立刻返回巨鹿。

    正想着这事,央武眼角余光忽然瞥了什么,猛地勒住了缰绳。

    原来他看到在不远处的一堆积雪中,插着一根枯枝根据目测,那绝对不是什么小树,只是一根枯枝。

    这是他们商水军为了这次行动而用来联络友军的暗号,告知经过的魏卒,这附近有他们商水军的雪橇兵车,而且距离并不会很远,最多方圆一、两百丈内。

    这附近有我商水军的弟兄?

    央武四下打量了几眼后,隐约看到树林后有一座颇为违和的雪坡,心下暗笑一声,遂策马穿过树林,朝着那座雪坡而去。

    而就在他骑马经过那片树林时,这片看似无人的树林,忽然从几棵树背后闪出几个人影,用弩具对准了他,更有深沉的声音冲着他说道:“别动!”

    央武下意识地俯下身,同时右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可此时,那几个人影却哈哈笑了起来。

    央武仔细一瞧,心中暗骂:这几人,他娘的不就是他兄弟李惠麾下的那几个百人将嘛,往日里关系不错,还时常一起喝酒来着。

    “喂,兄弟,会吓死人的。”

    没好气地说了句,央武翻身下马,朝着那几名魏卒走了过去。

    那几名魏卒中,有一人对央武解释道:“我等奉李(惠)千人将之命,在附近勘察动静,正巧看到央武大哥您单枪匹马经过树林,故而跟大哥开个玩笑。”

    说实话,央武年纪并不大,不过是三十上下,但因为他作战悍勇,兼之为人也直爽,因此在商水军中人缘着实不错,尤其是在士官中。

    说说笑笑间,央武跟着这几名百人将来到了后者的兵车。

    待登上兵车,央武就闻到了热腾腾的米粥的味道,原来,兵车内的士卒们,正在那堆篝火上用锅熬粥煮米。

    “快给我来一碗,从昨晚起我就什么都没吃。”央武忍不住叫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正坐在篝火旁的一名士卒抬起头来,正是央武的好兄弟李惠,后者惊讶地说道:“阿武?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兵车也在附近?”

    “哎,别提了。”

    央武摆了摆手,在接过一名士卒递来的一碗热粥后,一边朝粥吹着气,一边无奈地说道:“我就是出来勘察一下附近,没想到半途迷路了,找了两个时辰都没找到,我是又饿又冷,幸亏看到了记号,找到了你们,要不然,这会儿我恐怕就得考虑回巨鹿了。”

    听到央武的话,车内的魏卒们皆笑,就连李惠亦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即皱眉说道:“找不到回去的路么?这可如何是好?”

    “没事。”央武摆了摆手,说道:“我那边还有阿豹那小子呢,他会替我照看我那辆兵车的,至于我嘛,暂时就跟你们混一下吧,至少先让睡上一觉再说。”

    李惠想了想,倒也没有过分担心。

    毕竟他们魏军这次行动,那可真是百里挑一,挑选出来参与行动的士卒,大多数都是百人将的等级,哪怕个别什长,那也是作战悍勇的老卒,纵使央武走失了,他兵车上的百人将,也会负责带领同伴,更别说还有千人将乐豹在。

    就这样,央武在小伙伴李惠的兵车上住了下来,待吃饱喝足后,美滋滋地去补了一觉。

    而李惠,则继续派兵车上的百人将们,四下勘察附近的地形,期间若碰到他商水军的兄弟,则相互告知所打探到的消息。

    一整天下来,李惠大致已得知他们所处的位置了,正如央武此前所判断的那样,他们眼下正在渔阳军营寨西南方向约三十几里的位置。

    从位置上判断,刚好处在韩军的粮道运输线上,那么接下来,就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韩军的运粮队伍即可。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天空中飘落的大雪,几乎是彻底将李惠的兵车给掩盖住了,从远处看,仿佛只不过是一片毫无出奇的雪坡,谁能想到在雪坡下,在这辆兵车内,一群士卒们正围在篝火旁,喝酒吃饭。

    就这样到了第四天,就当李惠、央武等人在兵车内闲到打哈欠时,忽然有一名百人将急急忙忙地闯入兵车内,压低声音说道:“方才我在附近勘察巡逻时,看到了一队韩军的骑兵。”

    听闻此言,李惠与央武对视一眼。

    要知道,他们此刻身处于韩军的后方,按理来说,韩军是不太可能会在这后方布置哨骑的,除非是一个可能:韩军的运粮队伍到了!那些骑兵,是例行在队伍前方打探情况的哨骑。

    “我去摸一摸动静。”

    所谓艺高人胆大,央武带上兵器,骑着战马就离开了,朝着那些勘察哨骑所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在足足找了半个时辰后,他果然瞧见地平线的远方,隐隐有一大队人马正徐徐而来。

    四下瞧了瞧后,央武登上附近的一座小山丘,藏在山林中窥视那队人马。

    在他的注视下,那队人马随着靠近此地,逐渐露出全貌。

    这是一支最起码上千粮拉车的运粮队伍,有的是马拉车,有的纯粹就是靠人力拉乘,数千民夫打扮的人,在雪地中或推、或拉着装满货物的拉车,至于保护的兵马,约有五百名韩卒以及百余名骑兵的样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运粮车,无论是马拉车还是人力拉车,竟然采用的都是雪橇车,这让央武看得心中激气,暗骂这些韩人不要脸,当年偷师他们魏军的武罡车,如今又仿造雪橇车,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不过同时,他心中又有些自豪,毕竟韩人肯定是在觉得武罡车与雪橇车优秀的情况下,才会偷师仿造,这让他再次坚信,他魏国的某位太子殿下,不愧是英明神武的贤君。

    看这速度,今日应该是运不到渔阳军的军营,这帮人大概会在途中歇息一晚,这或许就是我等唯一的机会了……

    看着远处那韩军运粮队伍的行军速度,央武心中暗暗想道。

    想着想着,他又忍不住暗骂起来,毕竟倘若不是这些韩人仿造了雪橇车,这帮人的行军速度还要更慢,也就是意味着他们魏军有更多的机会,不像眼下,只有那么一晚的机会,倘若今晚不动手,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明日将辎重粮草运到渔阳军的军营。

    当日,央武在山丘上窥视了许久,并且随后还悄悄跟了这支运粮队伍一段,直到看到这支运粮队伍在黄昏前扎下了帐篷,他这才原路返回。

    这次他并没有迷途,顺利地回到了李惠的兵车上,将亲眼所见的种种告诉李惠。

    李惠想了想,当机立断地决定,于今晚偷袭那支韩军运粮队伍。

    于是,他立刻派人通知这附近他所了解位置的兵车,告诉了他们韩军运粮队伍已经抵达这一带的消息。

    至于那些就连他也没有掌握位置的友军兵车,那他就没有办法了。

    不过这不要紧,毕竟据央武所言,韩军那支运粮队伍完全没有怀疑这附近是否潜伏着他们魏军,毫无顾忌地在营地埋锅造饭,夜幕之下,那个营地灯火通明,相信这附近他们商水军的兄弟们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会忽略?

    于是乎当晚,李惠以及他所联络到的十几辆兵车上的商水军弟兄们,倾巢而动,带上兵器以及引火物,冒着严寒,偷偷摸到了那支韩军运粮队伍的营地。

    事实证明,这支韩军运粮队伍果然是毫无防范,在营地中将篝火燃地极旺,这无疑是在夜幕中,彻底暴露了位置大概是这些韩卒完全没有考虑过,会有敌人潜伏在他们韩军的后方。

    “准备动手。”

    在悄然下令后,李惠与麾下的百人将们,纷纷取出水壶,往嘴里倒了几口烈酒,意图用烈酒驱赶寒意,使僵硬的四肢恢复如常。

    随即,李惠央武等人便悄悄潜近了那个营地。

    别看这个韩军运粮队伍的营地,有数千民夫以及数百名韩国步卒,而李惠、央武这一行人,却只有寥寥百余人,但后者心中并无丝毫惧色,毕竟他们这百余人,最差的也是什长一流,而最高的,则是千人将、甚至是两千人将,因此何惧之有?

    更何况,搞不好在这附近,还潜伏着他商水军的其他同泽。

    这不,待等李惠等人刚刚摸到营地,正准备放火时,却猛然看到这片营地的北侧火光大作。

    看到这一幕,李惠与央武心中澄明:肯定是他们商水军的其他兄弟拔了头筹。

    “我们也动手!”

    随着李惠一声低喝,央武率领着十几名百人将级别的魏卒冲入营地,将视线范围内的帐篷以及那一辆辆装满了粮草的雪橇车,统统点燃。

    “敌袭!敌袭!”

    营地内的韩人,终于察觉到情况不对,争相尖叫着冲出帐篷,而那些民夫,此时更是惊恐地在营地内奔走,变相加剧了营地内的混乱,使那数百名韩军步骑,根本无法判断前来袭击的魏军数量究竟有多少。

    在一番混战后,以有备算计无备的魏军成功烧掉了绝大多数的粮草,果断选择撤离,返回各自的兵车。

    次日天明,当粮草被袭的消息传到渔阳军的营垒时,侯韩武、荡阴侯韩阳、渔阳守秦开等人,简直是难以置信。

    要知道,运粮队伍被袭的位置,那可是他韩军的后方。

    难道魏军竟有一支军队,偷偷摸摸潜到了他韩军的后方?

    想到这里,侯韩武当即下令上谷守马奢,命后者派人到渔阳军营寨的后方勘察打探,看看是否有魏军的营寨。

    对于这件事,上谷守马奢非常重视,带着儿子马括、副将许历,率领数千骑兵,堪称地毯式地搜查。

    可问题是放眼之处,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有什么魏营的痕迹?

    难道魏军藏在山中?

    上谷守马奢心下暗暗猜测道。

    毕竟用常理来猜测,魏军躲在这附近的山洞里,这个可能性的确更高。

    于是乎,上谷军又搜查了这附近一带的山洞,而结果,却依旧没有丝毫收获。

    怎么会这样?魏军呢?

    上谷守马奢无法理解这件事:魏军总不可能插翅飞了吧?

    那么,人呢?

    袭击了他们运粮队伍的魏卒,那些人哪去了?

    “沙沙”

    “沙沙”

    百思不得其解,上谷守马奢看了看四周,最终皱着眉头带领骑兵离开了。

    他根本不会想到,其实在距离他仅仅只有十几丈远的那座小雪丘下,就埋着一辆魏军的兵车,且兵车内的士卒们,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正在兵车内呼呼大睡。

第84章:艰难的腊月【二合一】

    接连两三日,上谷军的数千骑兵倾巢而动,在他们韩军运粮队伍遭遇袭击的地点周围大肆搜寻,每日足足找寻数个时辰,但遗憾的是,尽管上谷骑兵在当地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但还是没有找到大批魏军行动的踪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反而又让魏军得手了一次,再次被烧毁了一批粮草。

    当这个消息传到侯韩武耳中时,侯韩武又是惊怒又是忧虑。

    惊怒的是,在这个乱力乱神的年代,世人往往会将他们所无法理解的事物,理解为神鬼作祟,因此,当魏军两度袭击韩军的运粮队伍、然而韩军的骑兵却始终无法找到这些魏卒行踪的情况下,侯韩武心中难免有些发毛,暗自揣测魏军是否是使了什么神奇的巫术,能够上天遁地什么的。

    忧虑的是,他麾下韩军兵马每日消耗的粮草实在是太大了,渔阳军、上谷军、北燕守三支军队差不多八万人,而代郡重骑,目前骑手加上扈从,差不多有十万人,这就接近二十万人的口粮了,再加上七万左右的战马,这每日的消耗,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幸亏其实也不能说是幸亏前一阵子在巨鹿城西的荒原上与魏军厮杀时,代郡重骑中有近万匹战马负伤甚至是当场死亡,侯韩武在下令屠宰那些死马后,用马肉充当军粮,总算少稍微缓解了一下粮草告罄的窘迫。

    而在接连两次被魏卒袭了粮道的情况下,侯韩武只能选择将那些瘸了腿的伤马也宰杀了。

    将伤马作为储备口粮,这在战场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问题是,纵使将那些伤马全宰了,也无法支撑几日啊,难道还能将那些完好无损的战马也宰杀了充当军粮不成?

    因此盛怒之下,侯韩武向麾下的韩军下达了死命令:必须给我找到那些袭击粮道的魏军!决不可放任这些人继续潜伏在他们韩军的眼皮底下。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上谷守马奢麾下的上谷骑兵被全部派了出去,就连代郡守司马尚麾下的重骑兵,也被要求在不穿戴重甲的情况下出动。

    这道命令,让韩军的骑兵们怨声载道。

    倒不是他们不情愿出动寻找那些魏卒的踪迹,问题是他们根本找不到那些魏卒。

    放眼四周,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原,根本瞧不见有魏军行动的痕迹,尤其是在大雪纷飞的天气后,还被强行要求出动,这让许多骑兵们心中充满了怨念若能找到那些魏卒也就算了,在完全找不到前者行踪的情况下,还被强行要求出动,这如何不让他们心中存有怨气?

    甚至,由于侯韩武这道命令,韩军的骑兵们在缺少必要御寒冬衣的情况强行被要求出动搜寻魏卒,使得有不少骑兵因为受了风寒而患病。

    虽然说只是头疼脑热的小病,但在这个医疗条件并不完善的年代,尤其是在两军交战期间的寒冬,一旦染上风寒,基本上就等于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除非那名士卒身体强壮、免疫力出色,否则,就算是伤风感冒、头疼脑热的疾病,也会轻易夺走士卒的性命。

    不过没有办法,既然侯韩武下了死命令,那么,纵使天气再寒冷,韩军骑兵们也必须出动,搜寻魏军的痕迹。

    值得一提的是,上谷骑兵在搜寻的期间,倒是零星撞见了一些个别单独行动的魏军,然而那些魏军士卒都很机敏,在看到他们上谷骑兵的时候就逃离了,上谷骑兵们虽然立刻采取追击,但每次追着追着,就失去了那些魏军的行踪,就仿佛对方活生生地消失了,这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事后,这些上谷骑兵将这件无法理解的事,禀报于上谷守马奢。

    上谷守马奢亦很是不解。

    在他看来,在目前这天寒地冻的情况下,魏军士卒在外面的雪原上长时间行动,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哪怕那些魏军士卒都穿着御寒的厚厚冬衣。

    因此他觉得,既然这一带确有魏军的士卒出没,那么,这附近肯定有魏军的营垒或据点,否则,无法支持魏军在这片雪原上行动。

    但问题是,他麾下上谷骑兵已将这一带大致都搜寻了一遍,却并未找到任何魏军营垒的痕迹,这让上谷守马奢着实有些想不通。

    魏军到底是通过什么办法,在他们韩军巡逻卫骑的眼皮底下行动呢?

    抱持着这个疑问,今日,上谷守马奢再次带着儿子马括与百余骑兵,漫无目的地策马在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上。

    忽然,马奢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猛地勒住了缰绳,目光直勾勾地瞧着左侧不远处的两堆积雪。

    “父亲?”马括不解地询问道。

    只见马奢指着远处那两堆平行而立的积雪,皱着眉头说道:“前两日我等经过此地时,这里是一座雪坡,我没记错吧?”

    这话,说得马括与附近其余的上谷骑兵们面面相觑。

    想想也是,前两日他们忙着搜寻魏军的踪迹,谁会去关注路经的一座随处可见的雪坡呢?

    “……”

    在马括与其余士卒不解的目光下,上谷守马奢翻身下马,踏着积雪走到那两堆平行而立的积雪旁,伸手抚摸着其中一堆积雪那较为平整的一面,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在马奢眼中,这两堆平行而立的雪丘很是古怪,绝对不像是天然形成的,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曾经藏在那两堆平行而立的雪堆当中,然后又抽离了,以至于形成了这样一个空档。

    摊开双手,马奢双手比划着,测量着这两堆积雪之间的大致距离,他奇怪的地发现,这两堆积雪当中的空间,足够盖一间能容纳十人左右的小屋子了。

    当然,寻常的屋子肯定是不会长腿跑了的。

    不过,这次的对手乃是魏军,而且是魏公子润麾下的魏军,因此上谷守马奢就不敢保证了。

    在他心目中,魏公子润是一位想法天马行空的雄主,时常会在战场上因地制宜地设计出种种不可思议的东西,比如第二次北疆战役时在共地一带修筑的水泥矮墙,使这片原本非常适合韩国轻骑兵行动作战的平原地形,被这些矮墙分割成一块一块,严重地妨碍了骑兵。

    再比如武罡车、雪橇车,前者已经成为韩军轻步兵阵容中的常见战争兵器,而后者呢,也成为了冬季韩军运粮队伍的主要运输工具虽然偷师有些羞耻,但不可否认,魏公子润为了取得胜利而设计出来的这些东西,确实能在战场上起到奇效。

    因此此刻上谷守马奢忍不住猜想:莫非魏公子润又设计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战争兵器,能够在这片雪原上为魏军士卒提供一个庇护所,而且似乎还是一个可以移动的庇护所。

    虽然说这话很奇怪,但事实上,马奢心中还真确实有点期待,期待一睹那种神奇物什的真面目。

    “父亲,您这是在?”

    此时马括亦翻身下了马,走到父亲身边,困惑地问道。

    只见马奢拍了拍手掌中的积雪,指着那两堆造型诡异的雪堆,轻笑着说道:“魏军可能是设计出了一种能移动的屋子,据我猜测,魏军多半是趁我军不注意之际,将那可以移动的木屋带到此地,然后用积雪将其覆盖,以至于我方的巡逻哨骑,始终没有找寻到魏军的行踪……”

    “覆盖于冰雪下?”

    马括与其余骑兵面面相觑,毕竟按照惯性思维,覆盖在冰雪下,那岂不是要冻死了?

    但仔细想想马奢所说的话,他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他们确实是找不到魏军士卒的行踪,那么很有可能是像马奢所说的那样,魏军就藏在这片雪原上。

    很快地,上谷守马奢的判断就传遍了在这片雪原上搜索魏军行踪的上谷骑兵们,但人的惯性思维,使许多上谷骑兵都不是很相信这一点,只是本着尝试看看的念头,四下寻找那种雪坡。

    这不,就有一队十几人的上谷骑兵,找到了一座雪坡,其中有一名士卒,就直接用手中的长枪往雪地里戳。

    一连戳了几个地方都是毫无阻碍,那名上谷骑兵忍不住就抱怨道:“怎么可能是藏在积雪下嘛?”

    听着这位同泽的报怨,其余十来名上谷骑兵哈哈大笑。

    而就在这时,忽听笃笃两声,那名手握长枪朝雪里戳的骑兵,不由地面色一变。

    他不敢相信地再次用手中长枪朝雪里,不出意外地,又是听到笃笃两声,显然这堆雪坡下,确实是藏着什么东西。

    “这下面有东西!”

    那名骑兵惊呼道。

    其余十几名上谷骑兵面面相觑,待回过神来之后,下意识地纷纷举起了武器,随即相互询问意见。

    “怎么办?”

    “挖!”

    在一番商议后,十几名骑兵下了马,合力挖雪,不大会工夫,就在这座小雪坡中,挖出了一间木屋。

    十几名骑兵相互看了一眼,示意其中三名骑兵朝着木屋的门走去,准备破门而去。

    而就在这时,就见木屋的窗户被打开,屋内数名魏军士卒举着弩具便朝那些骑兵射击,后者措不及防,当场有三场中箭。

    当真有魏卒藏在这里?!

    十几名骑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就在这时,木屋的门亦忽然敞开,几名手握战刀、盾牌的魏卒冲了出来。

    在一番混战后,这十几名上谷骑兵,除了一人带伤逃离外,其余人皆被这些魏卒所杀。

    “这些人,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在追之不及的情况下,魏军悍卒央武甩了甩战刀上温热的鲜血,皱着眉头说道:“倘若说是碰巧的话……这也太凑巧了吧?”

    在不远处,千人将李惠与几名魏卒收缴了那七八匹已失去了原来主人的战马,皱着眉头说道:“可能不是凑巧,或许是其他兄弟们的兵车暴露了吧。总而言之,那名骑兵逃离后,肯定会报告我等的位置,此地不宜久留,应当迅速离开。”

    听闻此言,央武与其余魏卒们纷纷点头,受伤的魏卒自行到兵车内包扎伤口,而其余没有受伤的人,则合力将兵车挖了出来,将战马牵出来固定在拉车的位置上,随即迅速离开。

    至于那十几具上谷骑兵的尸体,则被他们用积雪掩埋。

    包括溅洒出来的鲜血。

    正如千人将李惠所判断的那样,仅仅只是半个时辰后,那名受伤逃离的上谷军骑兵,便带着上谷守马奢以及其余百余骑兵,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这里。

    此时,李惠、央武这些魏卒早已撤离,待等上谷守马奢带着人马赶到此地时,所剩下的,就只是一片毫无异状的雪原,以及一大一小两堆看起来很怪异的雪堆。

    “怎么会?”

    那名受了伤的上谷骑兵看到这一幕,惊声说道:“我在沿途做了记号,不可能会记错位置的……”

    上谷守马奢翻身下马,拍了拍这名士卒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随即,迈步走近那两堆形状怪异的雪堆,四下瞧了瞧,说道:“把这四周的雪挖一遍,若果真在这个位置,魏卒不可能将我军士卒的尸体藏得太远。”

    “是!”

    数十名上谷骑兵抱拳应命,徒手在这片雪地上刨了起来,没过多久,就将魏卒李惠、央武等人用积雪掩盖起来的那十几名上谷骑兵的尸体,从雪地里刨了出来。

    尸体既然找到了,那么事情就很明朗了:这名受伤的骑兵说的是真的,在这座雪坡下,曾经确实藏着一个魏兵的小据点。

    这就完美解答了魏卒为何能在这片天寒地冻的雪原上行动,且韩军的哨骑始终无法找到他们的原因。

    “将军,要追么?”

    一名骑兵询问马奢道。

    马奢翻身上马,眺望四周,口中沉声说道:“姑且追击看看。”

    “是!”

    诸骑兵抱拳应道。

    在马奢估测看来,那种承载魏卒的‘兵屋’纵使能移动,速度也肯定快不到哪里去,只要摸准方向,以他麾下骑兵的脚程,那是肯定能追上的。

    但遗憾的是,他这次摸错了方向,以至于朝着北面追了足足十里地,也没有瞧见那种兵屋在雪原上移动的痕迹。

    这让诸上谷骑兵们不禁有些失望。

    见此,马奢遂宽慰他们道:“魏卒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既然已知魏军的把戏,呵呵,迟早就逮到他们的时候。”

    听闻此言,诸上谷骑兵们点了点头。

    事后,上谷守马奢便将这件事禀报了侯韩武。

    在得知了魏军神出鬼没的真正原因后,侯韩武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他最顾虑的,就是怀疑魏军是否是使了什么神奇的巫术,而如今秘密被揭开,得知魏军只不过是使了一个障眼法,用积雪遮盖了藏匿魏卒的兵车,那他侯韩武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当即,他便增派了巡逻搜寻的骑兵,命韩将司马尚出动麾下的骑兵,协助上谷骑兵搜寻魏军的行踪。

    在这种情况下,肩负狙击韩军粮道任务的魏卒们,亦难免出现了伤亡,在短短几日之间,就有十余辆雪橇兵车被找到,百余名精锐士卒牺牲。

    其中,有几辆完好无损的雪橇兵车,被上谷骑兵们拉到渔阳军的军营,呈现于侯韩武面前。

    出于好奇,侯韩武与荡阴侯韩阳、渔阳守秦开,里里外外将这辆雪橇兵车打量了个遍。

    纵使互为敌人,他们亦忍不住惊叹,魏公子润确实是天纵之才,每每能想到一些奇思妙想。

    “就是此物,害得我军两批粮草被袭……”

    指着那辆谈不上有什么技术含量的雪橇兵车,侯韩武的心情有些复杂。

    要知道这近半个月内,他们成千上万的骑兵,几乎都是被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兵屋所蒙蔽。

    严格来说,这是两方统帅间的差距:魏公子润能想到打造此物,在他们韩军的眼皮底下袭击粮道,而侯韩武呢,却丝毫猜不到端倪,若非上谷守马奢心思缜密,猜到了其中的蹊跷,可能他们韩军还要继续被这些魏卒耍地团团转。

    伸手摸着这辆雪橇兵车的外壁,侯韩武再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虽然北燕守乐弈坚持认为,魏公子润不可杀,杀则必定引起魏国对他韩国的怒火,导致两国再无丝毫和解的可能,但侯韩武却仍然偏向荡阴侯韩阳的观点,尤其是在亲身经历魏公子润用这种兵屋将他们耍地团团转的事后,他更加坚定地认为:魏公子润,必须要铲除!

    这位魏国的王储,实在是太可怕了!

    作为韩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侯韩武,他从来没有如此忌惮过一个对手。

    想到这里,他返回了自己的小帐,思索着来年开春后围杀魏公子润的策略,此刻在他心中,河内战场他韩国可以输,但魏公子润则必须死!

    而与此同时,身在巨鹿城内的赵弘润,亦从那些逃回巨鹿城的魏卒口中,得知了韩军已知晓雪橇兵车秘密的情况,心下颇为遗憾。

    他并不认为雪橇兵车的秘密能瞒得住韩军多久,但他也没想到,仅仅不到二十日,韩军便看破了其中了秘密,并成功地搜寻了十几辆雪橇兵车,以至于这些雪橇兵车内的魏卒,在被团团包围的情况下,无法逃生,英勇战死。

    这让赵弘润颇为心疼,要知道,那些他派出去执行狙击韩军粮道任务的士卒,那可不是寻常的士卒,皆是商水军的什长、百人将,甚至是五百人将、千人将级别的悍卒与士官,称得上是商水军的骨干,哪怕其中有一人死亡,他也会感到心疼,更何况是牺牲了上百名。

    想到这里,他召来了爱将伍忌,吩咐后者派出商水骑兵,设法联络那些仍潜伏在雪原上的魏卒们,命令他们即可返回巨鹿城。

    而期间一些因为粮食耗尽而被迫返回巨鹿城的雪橇兵车,亦被赵弘润勒令放弃这次任务。

    不过平心而论,总的来说魏军还是赚的,毕竟雪橇兵车的存在,让魏军两次袭击了韩军的运粮队伍,这对于本来就陷入粮草危机的韩军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更别说腊月将近,雪原上的气温将再次下降,这将大大增加韩军输运粮草的艰难。

    正如赵弘润所判断的那样,此时的韩军,确实已陷入了粮草告罄的窘迫处境,几乎都是靠每三日一次的运粮队伍,堪堪维系着几座韩军军营的粮草储存。

    但由于魏卒偷袭了韩军两次粮道,使得韩军的军粮问题,变得更为严峻,无奈之下,侯韩武只能一边忍痛命令代郡守司马尚屠宰那些完全无损的战马,一边连连送信至邯郸,要求邯郸增加运粮队伍的规模。

    十二月上旬,在这个一年当中最为寒冷的月份里,韩国王都邯郸,再次征集了几万民夫,要求后者冒着严寒,将粮草输运到巨鹿战场前线。

    在运粮的途中,不知有多少民夫被这寒冷的天气冻毙,活生生冻死在白茫茫的雪原上。

    期间,不乏有拒绝服役的民夫,被驻守邯郸的军队当场击毙。

    这种暴虐扰民的行为,使得侯韩武在民间的声誉大跌,甚至于在庙堂上,亦有一些士大夫不满于侯韩武这些日子的判断与举措,他们认为,在韩国与魏国同时开辟了西河战场与河内战场这两个战场的情况下,侯韩武实在不宜放任魏公子润所率领的魏军侵入他韩国的腹地,以至于不得不开辟第三个战场巨鹿战场。

    这是战略上的重大失误!

    只不过目前侯韩武在韩国仍是大势,因此,邯郸城内如今倒并没有太多反对侯韩武的声音,充其量就是那些被征募运粮的民夫的家人们,对此怨声载道。

    在牺牲了成千上万民夫的情况下,巨鹿战场的韩军,艰难地度过了寒冬。

    而另外一边,魏国太子赵弘润,则从前来送讯的青鸦众手中,收到了有关于楚齐泗水战役的战报。

    正如赵弘润所判断的那样,齐国于泗水战场战败。

    “泗水一败,齐国自身难保,十有**会召回驻军于宁阳的田耽,如此一来,(楚将)项末就没了对手,必定会顺势攻打鲁国,鲁国,怕是要遭殃了……”

    看着这份战报,赵弘润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第85章:楚齐泗水战役【二合一】

    楚齐泗水战役,其实这场仗的主要战场并非是在泗水郡的符离塞,而是在于齐国的东海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归溯原因很简单,当得知楚国公子城君熊拓率领几十万大军攻打符离塞后,齐国考虑到符离塞的原镇守将领田耽已被调往宋鲁边界的宁阳,遂从巨鹿郡调来了田骜、田武父子,将楚公子城君熊拓的大军阻挡在符离塞外,寸步难进。

    符离塞,乃是楚国当年为阻挡齐王吕僖时不时的骚扰进攻而设,建造地固若金汤,奈何四国伐楚战役时被齐国所得,而如今更是成为了楚国反攻齐国的最大阻碍。

    在对符离塞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楚公子城君熊拓唯有选择另辟道路,遂派楚国如今新三天柱之一的寿陵君景云,攻打齐国的东海郡,意图包抄符离塞,对这座要塞展开前后夹击。

    寿陵君景云,乃前寿陵君景舍之子,亦是一位风度翩翩的楚国贵族,因此时常被赞之曰有乃父之风,唯一欠缺的,想来就只有在兵事上的经验论带兵打仗,年纪轻轻的景云当然是不如其父景舍的。

    但好在景云身边有大将羊,羊乃是景云的父亲景舍在世时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待景舍于五方伐魏战役战败、自刎于楚水之后,羊便改而效忠景云这位景氏的大公子。

    说起来,景氏一族,与如今楚国的公子城君熊拓其实有恩怨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五方伐魏战役中,当寿陵君景舍于雍丘之战战败,汇合上将军项末的军队企图率领参军逃入楚西时,城君熊拓的肱骨心腹兼堂兄平舆君熊琥,为了保证熊拓能顺利入主楚东,竟拒绝出兵支援景舍与项末二人,希望借魏人的手,将景舍与项末这两位楚东的大贵族逼死。

    正是因为平舆君熊琥的无动于衷甚至是借刀杀人之计,使得寿陵君景舍与上将军项末在当时雍丘之战战败后,无法从楚西逃入楚国,只能转道宋郡,在完全暴露在魏、齐、鲁等国家视线中的情况下,艰难回国,以至于最终逃回楚国时,号称百万大军的楚**队,只剩下寥寥数千人,这才使得此次楚国的主帅寿陵君景舍,因羞愧而自刎于楚水。

    因此从某种角度来说,景氏一族跟楚公子城君熊拓,哪怕称之为有杀父之仇也不为过。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后来在城君熊拓入主楚东、执掌楚国权柄后,他特地请溧阳君熊盛作为和事老,向景氏一族致歉,并许诺景氏一族永远是楚国的权利核心云云。

    考虑到当时城君熊拓已成大势,单凭景氏一族并不足以对抗城君熊拓目前的势力,再加上城君熊拓请溧阳君熊盛作为和事老,与景氏一族和解,并许诺会对景氏一族给予补偿,在考虑到这种种原因的情况下,景氏一族最终决定姑且暂时与城君熊拓和解。

    这所谓的姑且暂时和解,可以理解为:倘若城君熊拓能够凭借这股势头成为楚国的王,那么,他们景氏一族只能选择放弃这个恩怨;但倘若有朝一日城君熊拓失势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城君熊拓心中也清楚,但他并不介意,毕竟景氏一族人丁单薄,不至于会对王权造成什么威胁,跟当年的屈氏一族是有区别的。

    除此之外,城君熊拓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失势的那一天。

    八月下旬时,遵从城君熊拓的命令,寿陵君景云带着大将羊,并麾下十几万楚国兵马,向东折道,准备攻打邳县。

    在商议军事的会议中,首次带兵出征的寿陵君景云,将麾下的楚国将领请到帅帐内,谦逊地对帐内诸将说道:“云首次掌兵,若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诸位给予指点提醒。”

    诸将听闻,纷纷表示:“公子(君侯)言重了。”

    从这称谓中可以判断出,称呼景云为公子的,想来都是景氏一系的将军,关系较为亲近,而称呼景云为君侯的,则大多只是这次被派遣在后者麾下的一般楚国将领。

    在这场军事会议中,景云有意让他信任的羊来主持会议,对麾下诸将分派任务,而他自己,则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看着,吸取一些经验,毕竟在他父亲景舍还在世的时候,景云从未参与过兵事,只是在其家族的封邑、寿陵邑,当他的贵公子,可如今父亲不在了,景云作为景氏一族的嫡系大公子,理当肩负起整个家族的职责。

    羊乃是景舍的肱骨心腹,且在平时负责处理寿陵军的军务,对于军中事务颇为了解,毫不夸张地说,若非羊替景云照看着,以景云这种出征上阵就执掌十几万军队的新手,就算是碰到齐国的寻常将领,搞不好恐怕也要吃几场败仗。

    在向帐内诸将分派了各自的任务后,羊便开始向景云这位效忠的大公子讲述种种经验之谈:“……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领兵初来乍到,首先应当安营扎寨,稳扎稳打,莫要好大喜功,总想着什么出奇制胜。”

    在羊看来,新人掌兵,最忌讳的就是好大喜功,自认为敌人不堪一击,连营寨也不建立就草率就率军攻打,结果往往是吃了败仗,还要面对敌军无休止的骚扰,苦不堪言。

    当然,这并不是说先声夺人就一定不行,比如魏国的公子润、比如齐国的田耽,这二人就是擅长奇袭的好手,问题是,纵观中原无数将领,这才出了一个魏公子润与一个田耽,人家是真正的天纵之才。

    “……就好比我军目前要攻打的邳县,第一步建立营寨,第二步,包围邳县,稳扎稳打,最多十日,就能拿下这座城。纵使齐国派来的援军,对于站稳了脚跟的我军而言,也不过是多花些力气,不至于反被敌军所趁……”

    听着羊的讲述,景云连连点头,半响后长长叹了口气。

    若是他父亲景舍还在,何须让他这个对兵事一窍不通的人来执掌军队,领兵作战?

    见景云这幅神色,羊在旁既担心又严肃地说道:“公子,您必须振作起来,与熊拓、熊琥的恩怨可以暂且放下,但如今与齐国的战争,既是关乎我大楚国运,亦是关乎我景氏一族兴旺的大事。”

    羊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城君熊拓在战前说得十分清楚:此战中若有重大功勋者,皆封为邑君,而此前拥有封邑的贵族,则增加封邑。

    倘若能得到齐国的一座城池作为封邑,那可真是世世代代吃用不愁了。

    听闻此言,景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后邳县一带的战事,就如同楚将羊所判断的那样,在楚军凭借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且采取稳打稳打的战术下,邳县的齐国驻军几乎没有什么反击的余力,只能选择死守城池。

    待等到八月下旬,楚国这边打造了上百辆井阑车、上千架攻城长梯,在无惊无险的情况下,顺利攻陷了邳县。

    邳县一丢,东海郡门户大开,按照城君熊拓的战略部署,寿陵君景云于九月初率领十几万大军攻入齐国东海郡,兵锋直指东海郡的治所郯城。

    在得知此事后,城君熊拓一方面牵制符离塞,一方面又派原三天柱之一邸阳君熊商的弟弟熊沥,率领援军增援景云。

    数日后,在符离塞上,齐国老将田骜也得知了楚军攻入东海郡的消息,将儿子田武、长孙田恬商议这件事,看看是否有可能增援东海郡。

    毕竟一旦东海郡沦陷的话,楚军就能从符离塞的后方包抄过来,到时候符离塞将成为一座孤悬的要塞,只有败亡这一个结局。

    “阿武,不如你率领前往增援东海郡吧。”田骜对儿子田武说道。

    田武默然不语。

    在齐国的将领中,最为知名的便是田氏五虎,而其中,田耽威名最甚,但很少有人知道田氏五虎中最勇猛的并非是田耽,而是田武虽然在智略上,田武可能不及田耽,但若是计较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两个田耽绑在一起,都不是田武的对手。

    就好比近期发生在符离塞的战争,楚军对这座要塞展开了疯狂的进攻,但每次都被田武强行驱逐,并且,死在田武手中的楚国兵将不计其数,这是一位真正能配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美誉的绝世猛将。

    在沉思了片刻后,田武瓮声问道:“我若离去,符离塞怎么办?”

    若倒退二十年,哪怕十年,田武会放心离开,因为那时他的老父亲田骜依旧勇猛,可如今,就连他的儿子田恬都已经长大成人,老父亲更是已年过六旬,发须皆白,若坐镇后方倒是足以,但若是冲锋陷阵,却是已力有不逮。

    在这种情况下,田武如何敢放心离开?

    此时,临淄田氏中最年轻的将才田恬开口道:“父亲就放心率军增援东海郡,符离塞这边,孩儿会辅佐祖父大人。”

    听闻此言,田骜笑呵呵地说道:“对啊,还有恬儿呢。……在老夫看来,恬儿亦能独当一面。”

    “……”田武看了一眼儿子,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情中却是流露出了不怎么信任的表情。

    这也难怪,毕竟在巨鹿郡,田恬这位风流倜傥的田氏公子,浪荡不羁那是出了名了,让性格古板的田武很是不喜,但却非常受到田骜的支持。

    甚至于田骜时常对外人断言,说他孙儿田恬,日后的成就可能还会在他的儿子田武之上。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当时年仅十几岁的田恬,与祖父田骜、父亲田武以及田讳、田耽两位堂叔一起,被齐人合称为田氏五虎,扬名于齐国,成为了临淄许许多多富家千金梦寐以求的夫婿。

    唯独田武并不这样认为,在田武看来,他儿子田恬纯粹就是温室中的花朵,在其祖父田骜的庇护下,或能在战场上有所作为,但反之,未见得就能做出什么成绩。

    正因为如此,他心中并不情愿离开符离塞前往增援东海郡。

    数日后,齐国的王都临淄也得到了楚军攻入东海郡的消息,齐王吕白紧急召唤左相赵昭、右相田讳以及管重、鲍叔、连谌等士大夫商议此事。

    也难怪齐王吕白会感到紧张,要知道,东海郡的北面乃是琅琊郡,再往北则是北海郡,而临淄恰恰就在北海郡的西边,而问题是,此前齐魏交恶,田耽率军前往宋地对抗魏国的军队时,带走的军队恰恰就是琅琊军与北海军,也就是说,一旦楚军攻破东海郡,他们面对的,将会是一个防守力量极其空虚的琅琊郡与北海郡,到时候,楚军便可以长驱直入,兵临临淄城下。

    齐王吕白说到底终归是个刚刚尚未不久的年轻人,甚至还未弱冠,因此在这种危难的局势下,难免有所心慌,竟在这种正式场合,失言称呼赵昭为姐夫:“姐夫、不,左相,以你之见,我大齐眼下该如何是好?”

    见齐王吕白失言,左相赵昭猜到这位小舅子此刻心中必定慌乱,便宽慰道:“大王不必焦虑,此刻攻打东海的,不过是寿陵君景舍之子景云,而并非景舍本人,且其麾下兵力也不过十余万,据我估计,这其中恐怕有近七成乃是粮募兵,唯有不到三成左右才是楚国的正军……”

    听闻此言,田讳、管重、鲍叔等人纷纷点头。

    敌军兵力多寡,这也要区分对象的,如果是魏国,魏国号称出兵十万,那么,中原各国会自行理解成十五万,甚至是二十万,一方面是考虑到魏国士卒的勇悍,以一敌二丝毫不成问题,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魏国有一位喜欢用奇袭的魏公子。

    但楚国嘛,就要以完全相反的方式去解析,在中原各国,唯独楚国动辄出兵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记得四国伐楚战役时,楚国前前后后总共调动的兵力接近两百万人,而几年前的五方伐魏战役中,楚国又一口气出动上百万的军队,声势固然浩大,但仔细来说,这些百万、两百万的楚**队中,水分极多,最起码有七成是完全可以被理解为炮灰的粮募兵,充其量就是在楚国惯用的人海战术中,起到消耗其敌人体力、士气的作用,根本不足以担任重任。

    因此在左相赵昭看来,此番楚国三天柱之一的寿陵君景云,虽号称率领十几万军队攻打东海郡,但相信这支军队中,楚国的正规军可能只有三成左右,这完全是一个齐国可以接受的数字,因此,赵昭并不认为有什么好值得惊慌的。

    唯一值得深思的问题,仅仅只是在于楚军攻打东海郡的意图。

    “……在我看来,楚军之所以转而攻打东海郡,无非是他们无法攻克符离塞,因此,只要派遣一支兵马增援东海郡,楚军就难以对我大齐造成什么威胁。”左相赵昭建议道:“臣建议,调东莱军与飞熊军增援东海。”

    说着,他开始讲述调动东莱军的理由,说东莱郡境内的夷族暂时威胁较低,纵使抽调驻守的兵马,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造成什么破坏。

    至于调动飞熊军,这就更简单了,飞熊军作为曾经齐王吕僖亲自统帅的、号称齐国最精锐的王师,在左相赵昭看来,完全拥有击溃楚国寿陵君景云麾下军队的实力。

    听闻此言,士大夫连谌连忙插嘴说道:“左相大人决定调动东莱军,在下亦附和,但飞熊军……这就不必了吧?”

    这一次,连谌倒不是刻意与赵昭唱反调,而是他心中也颇为惊慌:“若调走了飞熊军,临淄这边防守空虚,这……怕是不好。”

    说罢,他面呈齐王吕白道:“在下以为,楚军既然已攻至东海郡,符离塞的作用已微乎其微,可传令田骜放火烧掉要塞,退守东海郡,此后再调东莱军巩固东海郡的兵力。”

    齐王吕白看了看殿内诸人,问道:“诸卿意下如何?”

    见此,连谌遂转头看向管重与鲍叔,说道:“相信两位大人也这般认为吧?”

    然而,管重与鲍叔却不买连谌的账,在彼此对视一眼后,保持了沉默。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俩都是擅长于内政的官员,并不擅长兵事,于是索性就保持沉默,听听赵昭与田讳的意见。

    无奈之下,连谌只好看向田讳,希望后者能支持他的观点。

    但结果很明显,田讳素来看连谌不顺眼,怎么可能会理睬前者?他甚至没有搭理连谌,转头看着赵昭说道:“左相大人,请说说你的见解。”

    赵昭点点头,徐徐讲述道:“首先,符离塞决不可弃守,目前,田骜、田武两位将军驻守符离塞,牵制着楚公子城君熊拓的几十万人马,这才导致寿陵君景云仅率领十几万军队攻打东海郡,一旦弃守东海郡,无异于释放了城君熊拓麾下的大军,于整个战局而言非常不利。……在这种情况下,我大齐目前就必须围绕着符离塞来打这场仗。”

    田讳附和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左相赵昭的观点非常正确。

    随即,赵昭又说道:“不妨以楚人的角度来看待这场仗,寿陵君景云率军攻打东海郡的目的,无非就是楚军拿符离塞毫无办法,企图绕过这座要塞,继而对这座要塞展开前后夹击,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大齐必须出动最精锐的军队增援东海郡,务必不能使符离塞成为一座孤悬的要塞,甚至于,若有机会的话,想办法伺机重创寿陵君景云麾下的军队,挫一挫楚军的气势……”

    听闻此言,右相田讳点了点头,明白了赵昭的意思。

    对付兵多将广的楚国,齐国只有采取精兵之路,效仿当初魏国几度击败楚国的策略,也就是像左相赵昭所说的那样,派出国内最精锐的军队。

    而齐国最精锐的军队,无非就是飞熊军这支王师,这支军队在齐国的地位,就相当于十年前浚水军在魏国的地位,是地位无法撼动的、护卫王都的军队。

    “左相大人,增援东海郡,也不见得必须就得飞熊军吧?”连谌皱着眉头说道:“一旦调走了飞熊军,致使临淄防守空虚,万一期间出了什么差池,谁担待地起?”

    听闻此言,赵昭亦皱眉说道:“十年前魏国被楚军攻打,颍水郡半壁沦陷,楚军兵锋直指大梁,当时,魏国众志成城,不求和、不乞降,派魏公子润率领王师浚水军,主动出击,南下与楚军决战。……当时,大梁亦是守备空虚,但并未像连谌大人所说的那样,发生什么差池。”说到这里,他正色说道:“两国交锋,最重要的就是气势,当年魏国破釜沉舟,以弱胜强击败了楚军,在下以为,我大齐如今也应该拿出这份气概,坚决地与楚**队抗争于战场的最前线,以守代攻、伺机发动反击,绝不能在气势上弱于楚国,否则,只会助长楚军的气焰!”

    齐王吕白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派飞熊军!”

    见此,连谌心中暗恨,在回府后联络临淄城内的贵族富豪,将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

    临淄的齐人,大多安享太平、有血性的贵族少之又少,当他们得知保护王都的飞熊军即将被派到前线时,心中大惊失色,纷纷联合起来,劝阻齐王吕白。

    在这些贵族的极力劝阻下,齐王吕白、左相赵昭、右相田讳等人没有办法,唯有放弃派遣飞熊军的打算,除了调动东莱军外,只抽调了两支在北海郡境内的县兵,增援东海郡。

    然而就像左相赵昭所判断的那样,在没有飞熊军的情况下,单凭东莱军,根本不足以击溃寿陵君景云的军队。

    十几日后,楚公子城君熊拓派邸阳君熊商的弟弟熊沥,率军增援正在攻打东海郡的寿陵君景云,这使得齐国错失了痛击楚军先锋军队的机会,无法以先声夺人的方式,挫败楚军的士气。

第86章:楚齐泗水战役(二)【二合一】

    “这是……这是属于我的了!”

    在打扫战场时,一名目测年仅二十岁的楚国的粮募兵,于哄抢的同伴手中,幸运地从一名齐国士卒的尸体上抢下甲胄,欣喜若狂般捧在怀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尽管那只是一套皮甲、只有在胸膛处是少许的铁甲,但仍旧使这名粮募兵欣喜若狂,甚至于,那些没有抢到齐军甲胄的其余粮募兵们,皆用羡慕乃至嫉妒的眼神看着他。

    “喂,小子,把你手中的甲胄交出来!”

    此时,有三名五大三粗、长相凶恶的的粮募兵走了过来,其中两人皆已穿上了齐军的甲胄,唯独一人还未拥有甲胄,且此时不怀好意地对那年轻的同泽说道。

    听闻此言,那名年轻的粮募兵警惕地退后了两步,将手中的甲胄死死抱在怀中。

    谁不知道,对于他们这些堪称战场炮灰的粮募兵而言,在打扫战场时从敌军的尸体上收获一套甲胄,这才是在战场上唯一能保证他们生存的方式。

    “嘿!”

    见这名年轻的粮募兵同泽似乎并不是很顺从,那三名粮募兵壮汉对视一眼,隐隐将那名年轻的粮募兵围了起来,不怀好意地要挟道:“小子,不想吃苦头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出来比较好。”

    看着那三名凶神恶煞的粮募兵,那名年轻的粮募兵咽了咽唾沫,眼中闪过几丝畏惧,本想就此服软,但一想到家中的老父老母与兄弟姐妹们,这名年轻的粮募兵,反而镇定了下来。

    我要活下来!我必须要活下来!

    在这份信念的促使下,他徐徐从腰间的剑鞘中拔出了一柄利剑,睁大眼睛瞪着那三人。

    然而看到他手中那柄利剑,那三名粮募兵壮汉却是眼睛一亮,其中一人笑着说道:“哟,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好东西。……小子,你是想跟我们三个比划比划么?”

    那名年轻的粮募兵强忍着心中的惊惧,压低声音,隐隐有些气喘地说道:“你们要抢我的东西,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但,我一定会拉一个人垫背!”

    “……”

    仿佛是从这名年轻的粮募兵眼中看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那三名粮募兵壮汉对视一眼,暂时没有行动。

    而就在这时,楚军将领斗廉带着带着一队士卒经过这里,瞧见这一幕,皱皱眉,忍不住开口喝道:“你等做什么?”

    听闻此言,那三名粮募兵壮汉吓了一跳,回头一瞧,见来人竟是将军级别的斗廉,连忙堆起笑容,纷纷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将军,就是跟这个小兄弟说几句话,没事没事。”

    楚将斗廉冷冷扫了一眼那三名粮募兵壮汉,面无表情地说道:“景云公子此刻就在战场上视察,别给我惹事!……否则,斗某定然饶不了你们!”

    “明白明白。”

    那三名粮募兵壮汉连连称是,点头哈腰、满脸谄笑地离开了。

    见此,斗廉继续带着随行的士卒往前走,却听到那么年轻的粮募兵由衷地感谢道:“感谢您,斗廉将军。”

    斗廉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名年轻的粮募兵,尤其是对方的眼神,他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视察。

    这一个小插曲,只不过是此刻战场清理工作期间所发生的种种的一个缩影而已,只是这名年轻的粮募兵运气好碰到楚将斗廉,而其余有些被抢夺了甲胄的粮募兵,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而与此同时在战场的边缘,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正并肩行走着,一边视察着战场的清理工作,一边闲聊着。

    “邸阳君此番率军来援,景云万分感谢,若非邑君的援兵,我军恐怕还要在东莱军手中吃一场败仗。”寿陵君景云感谢道。

    就在四五天,当齐国的援军东莱军抵达郯城时,寿陵君景云正在攻打郯城,由于无法及时抽身,故而被齐国的东莱军偷袭了侧翼,吃了一场败仗。

    自那日之后,齐国的东莱军就开始全方面对景云率领的楚军施压。

    齐国的东莱军,乃是专门负责镇压东莱郡境内夷族的军队,是齐国为数不多的、常年处于交战状态的军队,实力比一般齐**队当然要强得多,别看寿陵君景云麾下有十几万的兵马,但考虑到其中有七成都是不堪一击的粮募兵,事实上,寿陵君景云这支楚军,良莠不齐,还真不是那三万余东莱军的对手。

    而就在寿陵君景云这支楚军局势堪忧的情况下,邸阳君熊沥率领五万正军、五万粮募兵赶来支援,挽回了寿陵君景云的劣势,且在今日,成功地击败了齐国东海军、东莱军这两支军队,创造了自打寿陵君景云踏足东海郡以来的第一场大捷。

    别看面对齐军,每次往往都是楚军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事实上,楚军想要打赢齐军,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面对寿陵君景云的感谢,邸阳君熊沥朗笑着说道:“景云公子言重了,事实上我就是把军队带到了这里,除此以外,对这场仗毫无贡献。”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略带尴尬地笑了起来。

    他说这话,当然不是谦虚。

    与他的兄长、前邸阳君熊商不同,现任的邸阳君熊沥,此前纯粹也就是仗着父兄庇佑在封邑安享富贵的纨绔而已,无论是勇武还是谋略,皆不如兄长熊商,只不过是因为熊商的儿子目前尚未成人,是故,邸阳熊氏一族才将熊沥推出来暂代邸阳君而已,待等侄子长大成人之后,这个爵位还要要交还回去的。

    当然,具体之后如何,或者干脆点说到时候熊沥是否愿意将邸阳君的头衔与权利交还给侄儿,此事与这场战役无关,就不多做赘叙了。

    与暴戾、霸道、草菅人命的兄长熊商相比,熊沥堪称是楚国旧贵族的典范,平庸、无谋、贪婪、怕死,唯一的优点,可能就在于熊沥尚有自知之明事实上楚国的旧贵族们,很多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还真没几个明明是蠢材却瞧不起别人的狂妄之徒。

    在旁,寿陵君景云麾下巩固心腹大将羊在听到邸阳君熊沥的话后,笑着说道:“邸阳君及时率领十万大军抵达此间战场,就是对于此战的最大贡献。”

    听闻此言,邸阳君熊沥眉开眼笑地笑了起来,羊这话等同于是在向他暗示,这场仗肯定有他的一半功劳。

    在说说笑笑了一番后,不懂兵事的邸阳君熊沥询问寿陵君景云道:“景云公子,依你之见,郯城打得下来么?”说着,他咽了咽唾沫,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率军来时,那熊拓许下了承诺,在这场仗中功勋卓著之人,皆能获得一座齐国城池作为封邑……”

    在他的话中,他是直呼楚公子城君熊拓的名讳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熊拓摘掉了原本属于邸阳熊氏的三天柱头衔,而将其给了楚西平舆熊氏的平舆君熊琥别看彼此都是芈姓熊氏宗族的族人,但事实上,自从当年汝南君熊灏被楚东贵族逼死之后,楚西熊氏与楚东熊氏就彻底成为了陌路人,因此,城君熊拓偏袒楚西熊氏的行为,让邸阳熊氏感到非常不满,只是奈何如今熊拓在楚东执掌大权,因此他们也只能委屈求全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这次城君熊拓在战前的许诺,战功卓著者可以获得一座齐国的城池作为采邑、不管此前是否已拥有采邑,这个承诺,让楚东贵族们对这次出兵攻打齐国的行动大力支持。

    同时,也让一些本来立场还在摇摆的贵族,清楚认识到了城君熊拓的气魄若非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着吞并齐国,城君熊拓又岂会许下这等优厚到让人难以置信的承诺?

    不管楚东贵族们曾经是否对城君熊拓抱持敌意,但他们必须承认,熊拓的气魄,远远超过他们当今的大王熊胥,确实是一位可以引领他们楚国的雄主。

    因此,就算是对熊拓抱持几分敌意的邸阳君熊沥,此番在接到前者的命令后,亦屁颠屁颠立刻率军前来支援寿陵君景云,希望能在战场上获得一些功勋,使他拥有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封邑毕竟邸阳邑可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遗憾的是,邸阳君熊沥问错了人,因为寿陵君景云也不是一位懂得兵事的统帅,他在听了熊沥的话后,便转头看向了羊。

    见此,羊心中会意,笃定地说道:“公子放心、邸阳君也请放心,我军攻陷郯城,只不过是时日问题。”说到这里,他本着教导公子景云的心思,解析道:“公子,齐国犯了一个重大失误,您知道是什么么?”

    景云想了想,虚怀若谷地说道:“还请将军教导。”

    见此,羊抬手指了指远处正在清理战场的粮募兵们,正色说道:“在中原各国的认知中,我楚军实力最弱。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魏公子润麾下鄢陵、商水两支军队,横扫中原、十年未尝一败,然而那两支军队的士卒,十中**却皆是我楚人,谁敢说我楚人羸弱?”

    寿陵君景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可否认,魏国的鄢陵军与商水军,也曾一度让他楚国感到头疼,但从民族荣誉来说,魏公子润带领着两支大多由楚人组成的军队横扫中原,这也使得许多楚人有些飘飘然。

    “这份认知,实则是因为那些粮募兵的原因……但是,粮募兵当真那样羸弱么?”羊摇了摇头,说道:“粮募兵弱,只是因为他们缺少精良的武器装备,且未经过严格的训练,反过来说,倘若他们拥有足够的甲胄与兵刃,纵使缺乏经验,单凭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也未见得不能在战场上有所作为。……往年,我国与魏国打、与齐国打,魏国的兵卒就不必多说了,自魏公子润出现之后,我大楚的军队,纵使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也逐渐不再是魏卒的对手,魏卒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我大楚的军队面前,甚至能以一敌十,故而我楚军一败再败;面对齐国的军队亦是如此,我大楚往年败于齐国,与其说是败在齐国的士卒手中,倒不如说是败在齐国士卒的武器装备与战争兵器手中。”

    说到这里,羊看了一眼邸阳君熊沥,正色说道:“方才羊某所言,邸阳君及时带领援军抵达此间战场,便是对于这场战事最大的贡献,这并非是客套话,在羊某看来,若是今日这场仗我军战败了,那么,公子这边的战事会变得很难打,而眼下,我军取得了胜利,刨除掉邸阳君带来的援军外,我军还拥有了一支……拥有齐军甲胄的粮募兵,纵使粮募兵再弱,在穿戴了齐军士卒甲胄的情况下,伤亡想来也能大大减少,并且,带给对面的齐军更多的压力,若反复如此,齐军愈弱、而我军愈强……这就是末将所说的,齐国在战略上的失误,他们并没有像魏公子润几次迎战我楚**队那样,聚集精锐兵力,在战争打响的第一时刻就给予我军迎头痛击……”

    听了羊的话,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大受启发,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正在清理战场,且剥下齐军士卒的甲胄穿戴在身上的那些粮募兵。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羊叫这些粮募兵清理战场,而不是派遣麾下的正军。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战场约十五里外的郯城,东莱军大将邹忌,正亲自巡视伤兵营,安抚着那些伤势沉重、命不久矣的士卒。

    看到伤兵营内那低沉的气氛,不止邹忌眉头紧皱,就连东海军的将军纪宓亦是长吁短叹不止。

    “功亏一篑啊。”

    在踏出伤兵营,东海军主将纪宓长长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不甘心的口吻说道:“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将楚寿陵君景云的军队逼上绝路……”

    听闻此言,东莱军主将邹忌默然不语。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在近几日的针对楚寿陵君景云麾下楚军的作战中,无论是东海军还是东莱军,在士卒们心怀保家卫国这个崇尚信念的情况下,皆发挥出了远超平日的水准,纵使楚寿陵君景云麾下的军队是他们两支齐军的两倍,亦几次被他们击败。

    要恨,就恨楚国的援军来地太及时了,楚邸阳君熊沥带来的十万兵卒,恰巧解救了楚寿陵君景云于危难之中,反令此前占据上风的东海军与东莱军,遭遇了挫败在对方兵力乃是己方四倍的情况下被击败,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只是这两位齐国将领感到很不甘心。

    因为只要邸阳君熊沥的援军晚到几日,或者说,他们齐国的王都临淄再派一支精锐前来,他们本来完全可以击溃寿陵君景云这支楚军攻打东海郡的先锋部队,重挫楚军的气焰。

    “今日战败,接下来的仗,就更不好打了。”

    东海军主将纪宓叹息着说道。

    听闻此言,东莱军主将邹忌默默地点了点头。

    近几日的战争,他们整整折损了万余兵卒,这对于在兵力上劣势的齐军而言,本来就是一桩极其不利的事,然而更关键的问题是,在损失了这么多兵力的情况下,他们还战败了。

    战败意味着什么?

    战败意味着他们无法清理战场,无法回收遗落在战场的箭矢、弩矢,以及那些战死的齐军士卒的兵器与甲胄这些东西,如今怕是已落入楚军手中。

    人命这种东西,在楚国是不值一提的,纵使今日战死十万人,明日楚国照样还能拉起一支十万人的军队,根本不痛不痒,真正的关键,还是在于武器与装备只要楚军取得了胜利,却夺走清理战场的权利,纵使齐军杀再多的楚军士卒,也无法从根本上扭转不利的局面。

    在回到城守府的书房里后,邹忌、纪宓两位齐国将领,一同写了一封战报,将近几日的战况详细书写下来,派人送往王都临淄。

    此后数日,正如齐将邹忌、纪宓二人所预料的那样,前几日的胜仗,助涨了楚军的士气,以至于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二人,合力对郯城施压,以至于此前明明还能取得一些优势的齐军,眼下只能被迫缩在城内,眼睁睁看着楚军袭掠附近一带其他的城县。

    九月下旬,楚国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二人,合兵二十万,对郯城展开堪称疯狂的猛烈攻势。

    由于在兵力上处于绝对优势,景云与熊沥各自负责一日的攻城战,日日攻城,让郯城城内的齐军几乎没有歇整的时间,甚至就算是在夜晚,楚将羊、斗廉等人,亦时常采取夜袭手段纵使不能攻陷城池,也要搅地城内的齐军无心睡眠。

    在这种堪称狂轰滥炸的攻势面前,坚守郯城的齐军,简直就是精力憔悴,士气难免一挫再挫。

    终于在九月二十八日,东莱军主将邹忌咬牙跟东海军主将纪宓商议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你我两支军队,怕是要全军覆没在此!……必须撤兵,重整士气!”

    可能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主意,他刻意加了一句:“就算是甘茂将军,此时也必然会选择暂时后撤!”

    “后撤?”

    东海军主将纪宓面色一黯,苦笑说道:“若你我两支军队一撤,无异于将东海郡拱手相让于楚军,如此一来,田骜、田武两位将军驻守的符离塞,怕是要被楚军从后包抄,成为孤城。”说罢,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再等等,等临淄那边的回信。”

    待等到十月初四,齐将纪宓、邹忌二人,仍在郯城艰难地应付楚军无休止的进攻与骚扰,而临淄这边,这两位将军的紧急战报,也已送抵了临淄宫。

    齐将纪宓、邹忌二人的战报,其核心非常明确,总结下来无非就是八个字:东海濒危、急求援军。

    但正是这八个字,惊地齐王吕白再次召集了左相赵昭、右相田讳,以及连谌、管重、鲍叔等士大夫。

    在宫殿内,右相田讳仔仔细细看罢了齐将纪宓、邹忌二人的战报中,喟然长叹道:“前一阵子,左相大人就说过了,对付楚军,就必须集中精锐,给予迎头痛击,决不能给予楚军一丝一毫的机会……在邸阳君熊沥率领援军抵达东海郡之前,我大齐的军队未能击溃寿陵君景云,这是重大失误。某些人,必须对这个失误负责!”

    说到这里,他用冰冷的眼神扫了一眼坐在殿内默然不语的士大夫连谌。

    尽管前一阵子,那些联袂前来劝阻齐王吕白、最终使后者放弃了出动飞熊军打算的那些临淄大贵族们,并未出卖士大夫连谌这个与他们暗通消息的人,但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岂会猜不出来?

    其实此时,宫殿内的诸人面色都很难看,其中,唯独士大夫连谌的面色最为难看。

    他原以为调派东莱军以及其余几支北海郡境内县兵,已足以抵挡楚军对东海郡的进攻,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楚国对他齐国的进攻,可不是那么随意,要知道,城君熊拓已经明确表现出想要一口气吞并齐鲁两国的意图,并且,得到了楚国贵族们的普遍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士大夫连谌觉得只要防守就能使楚军撤退,实在是错的离谱。

    在慌乱之下,连谌连声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目前东海郡还未沦陷,此时派出飞熊军,应该还来得及,对不对?”

    这位连谌大人,真是是一点都不懂兵事啊……

    左相赵昭看了一眼连谌,摇摇头说道:“东海军、东莱军,目前皆已被楚军打地失了锐气,此时纵然派出飞熊军,怕是亦无济于事了……”说到这里,他转头面向齐王吕白,正色说道:“大王,请速速传令符离塞,命田骜、田武两位大人烧掉要塞,退守东海郡。……若楚军的行动更快,则退入鲁国,驻军泰山郡。”

    齐王吕白闻言一惊,惊声问道:“符离塞守不住了?”

    左相赵昭默然地摇了摇头。

    “……寡人明白了。”

    齐王吕白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十月初,在东海郡战况不利的情况下,齐王吕白传令符离塞守将田骜、田武二人,命二将焚烧要塞,向北撤退。

    而这个举动,意味着彻底释放了符离塞前由楚公子城君熊拓亲自率领的几十万楚军。

    因而使得东海郡,局势更加艰难。

第87章:楚齐泗水战役(三)【二合一】

    十月初四的凌晨,驻守符离塞的齐**队们,已于昨晚半夜,在齐国老将田骜的率领下,悄然从要塞撤离,朝着北边的彭城而去,只留下齐将田武,率领三千士卒断后,并负责在大军撤离后放火焚烧要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放火!”

    随着齐将田武的一声令下,他麾下的齐国士卒们手持火把点燃了堆积的引火物,使这座要塞在短短时间内就成为了一片火海。

    不得不说,符离塞堪称是命运多舛,当年驻军在此的楚国上将项末在被迫撤离时,曾放了一把火将这座要塞烧毁,从此这座要塞便落入了齐国手中,随后,齐人又修复了这座要塞,并派遣名将田耽驻军在此,直到今日,齐将田骜、田武在被迫撤离时,也再次放火焚烧这座要塞。

    在凝视着已处于火海之中的要塞几眼后,田武迅速下令麾下的断后军队立刻撤离,追赶他父亲田骜的大部队,因为他知道,符离塞的大火肯定瞒不过楚公子城君熊拓的眼睛,相信片刻之后,便有大批楚军赶来接管这座要塞。

    ……

    在最后深深凝视了一眼要塞后,田武转身离去了。

    熟悉这位上将的将领们心下咽了咽唾沫,不同于平易近人、终日里笑呵呵的老将军田骜,田武不善言语,平日里就是一个闷葫芦,而若是生起气来,那更是一言不发,沉闷到让人感到压力倍增。

    就好比此刻,哪怕明确知道与自己无关,但在旁的兵将们,亦不敢直视田武的眼睛,虽然他们也知道,田武虽然是蛮汉,但却也不会做出迁怒于无辜之人的事。

    正如田武所预料的那样,当符离塞焚烧起大火的时候,驻军在要塞南边十几二十里处的楚军连营中,当即便有人将这个紧急军情禀告于城君熊拓。

    “符离塞失火?”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城君熊拓先是一愣,随即便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呵呵笑了起来。

    笑罢之后,他扫视了一眼帐内诸多或坐、或立的贵族与将军们,忽而轻呵道:“项兴,给你三千兵,为本公子拿下符离塞。”

    “是!”论职位只能站在帐内角落的项兴抱拳领命,在帐内诸多贵族、将军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转身离开帐外。

    唯独一人始终毫无表示,此人就是项兴的父亲,细阳君项恭,当年汝南君熊灏的族弟兼部下,也是如今鼎力支持城君熊拓的楚国贵族之一。

    可能是注意到了帐内诸将、尤其是诸大贵族们的神色,城君熊拓朗笑着说道:“这份功劳,赠予我军帅帐内最年轻的小将,诸君想必不会介意的吧?”

    听闻此言,帐内诸人相视笑笑,毕竟在这座帅帐内,确实是细阳君项恭的儿子项兴年纪最亲,再考虑到细阳君项恭为了城君熊拓而失去了长子与次子,只剩下三子项兴一根独苗,在这种情况下,城君熊拓偏袒项兴,这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谁都明白,符离塞失火,想必就是驻守符离塞的齐军得知东海郡战况不利,生怕符离塞成为一座孤悬在此的要塞,是故决定撤退,且在撤兵时放火焚烧了要塞,因此此番城君熊拓叫项兴带兵前往符离塞,纯粹就是白给后者功劳。

    但城君熊拓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虽然帐内诸人是因为利益结合而聚集在此,但不可否认仍有亲疏之别,像细阳君项恭父子,才是城君熊拓最信任的肱骨心腹,这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帐内像老将项燕、新阳君项培等项氏一族的人,那更是不会对此多说什么,相比较曾经势如水火、且如今仍有间隙只是隐而不发的楚西熊氏与楚东熊氏,项氏一族内部的矛盾却并不大。

    因此,新阳君项培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局势上:“齐军从符离塞撤兵,怕是收到了齐王的王令。”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原以为,齐国会将精锐部署于东海郡,真没想到……”

    前几日,他们便收到了寿陵君景云与邸阳君熊沥从东海郡郯城一带送来的捷报,称他们两支军队击败了齐国的东海军与东莱军,让新阳君项培等人感觉好生意外。

    听闻此言,鄣阳君熊整笑着说道:“这说明,齐公子白,终究是不如齐王僖雄才大略……我大楚与齐国三十几年的世仇,今时今日终有机会回报。”

    一听这话,帐内诸人,包括城君熊拓本人都感觉热血沸腾,不管楚西人跟楚东人矛盾重重,但在报复齐国、开疆辟土这两件事上,双方的态度一致、利益贴合,这也正是城君熊拓在这场仗期间一呼百应的原因因为没有人会在这两件事上反对他。

    只要借着这个机会,击溃齐国、甚至是吞并齐国,那么,城君熊拓毫无意外就能顺利地取代他父亲楚王熊胥,成为楚国的新王。

    在环视了一眼兴致高昂的帐内诸人后,城君熊拓沉声说道:“齐人弃守符离塞,如今在我大军面前的唯一阻碍已经拔除,是时候向齐国大举进攻了!……传令下去,三军拔营,攻打彭城!”

    “是!”帐内诸人起身抱拳应道。

    此时,城君熊拓的眼睛看向了新阳君项培,在略一思忖后,正色说道:“新阳君,我希望你率麾下兵卒攻打相城,随后挥军往北,进逼鲁国。期间事物,君侯到时候可与项末将军联系商量。”

    一听这话,新阳君项培便知道城君熊拓这是在为攻打鲁国做准备与富饶的齐国不同,鲁国的城池谈不上有怎么富裕,唯一吸引楚国攻打鲁国的,就只是后者所拥有的冶造技术。

    齐国的财富、鲁国的工艺,这才是楚国这次鼎力支持魏国,悍然同时对齐、鲁两国宣战的真正原因。

    “遵令!”新阳君项培神色凝重地应道。

    次日,在确认已接收了符离塞的情况下,城君熊拓派心腹肱骨细阳君项恭驻守符离塞,在被齐军放火焚烧的这座空荡荡的要塞内,重新修缮建筑,使符离塞成为楚国攻打齐国、鲁国的粮道中枢。

    除此以外,城君熊拓又兵分两路,偏师由新阳君项培率领,攻打相城,绕过彭城直驱鲁国;而他自己,则率领楚军主力,挥军朝着彭城而去。

    据熊拓判断,齐将田骜、田武在弃守符离塞后,可能会在彭城尝试阻击他们。

    事实正如城君熊拓所猜测的那样,齐将田骜、田武在弃守符离塞后,果然是选择了驻守彭城,打算在这里阻击楚军。

    在退守彭城后,齐将田骜将儿子田武招到书房,对他嘱咐道:“阿武,这次你必须率军支援东海郡了!”

    听闻此言,田武困惑地问道:“听父亲您的意思,您难道准备驻守彭城?”

    也难怪田武感到困惑,因为齐王吕白派人送到他们手中的王令,那可是清清楚楚地写明:在后路并未被楚军截断的情况下,则退守东海郡;否则便退至鲁国境内,退守泰山郡。

    田骜想了想,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老夫,想在彭城再会会楚军。”说罢,他不等儿子田武开口,便笑呵呵地说道:“彭城亦有泗水之险,未尝不可在此阻击楚军。”

    然而,田武虽然看似莽撞粗鲁,但实则却并非是一名有勇无谋的将领,在听到父亲的话后,他皱眉思忖了片刻,随即一针见血地说道:“父亲,您是想替鲁国挡住楚军么?”

    田骜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沉默,在沉默了许久后,这才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别看在目前的战局中,好似是齐国陷入劣势,但仔细来说,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齐国目前还是拥有自保能力的,至少在短时间内,楚**队未见得就能击败齐国。

    但鲁国不同,首先鲁国的军队没有齐国多,更关键的是,鲁国缺少擅长打仗的将领魏国有魏公子赵润、南梁王赵佐、以及韶虎、司马安、姜鄙、魏忌等等,齐国有田骜、田武、田耽、田讳、邹忌、闾丘泰、纪宓等等,韩国有李睦、乐弈、暴鸢、靳、荡阴侯韩阳、阳邑侯韩徐等等,楚国有项末、项娈、项燕、新阳君项培、平舆君熊琥等等,伪宋有向、越国有吴起,就算是卫国都有一位卫公子瑜,而鲁国有谁?

    拿得出手的诸如季叔等士大夫,其实是精于内政的官员,而目前执掌鲁**队的上将季武,也只不过是凭着父亲与家族的地位,才能成为鲁军的统帅,然而放眼中原,这个季武怕也不过是一名稀疏寻常的将领。

    鲁国,那是真的缺少将才。

    因此,齐将田骜还真不敢将鲁国暴露在楚军的进攻范围内,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没有他齐**队支援协助的情况下,鲁国是根本抵挡不住楚军的进攻的,而尴尬的就在于,曾经在齐王吕僖时代,以压倒性优势将楚国按倒在泥里爆锤的齐国,如今却需要聚集国内所有力量,才能堪堪挡住楚国的进攻在这种情况下,他齐国何来余力支援鲁国?

    因此,在目前他齐国战局并不算完全劣势的情况下,齐将田骜从大局观考虑,觉得自己有必要替鲁国挡一挡楚军,最起码挡过这个冬季,毕竟鲁国若很快就在楚军手中战败,甚至是灭亡,这对于他齐国而言,亦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在得到父亲的肯定后,田武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也留在彭城。”

    还是那句话,他可不放心年过六旬的老父亲单独留在彭城,迎战城君熊拓麾下的几十万楚军。

    然而听到这话,田骜却首次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不,你必须前往东海郡。”说着,摇了摇头,解释道:“虽然城君熊拓麾下的军队,才是楚军的主力,但就目前的战局来说,关键还是在东海郡,只要东海郡那边遏制了楚军的势头,其他几处战场就能得到喘息的机会。东海军的纪宓、东莱军的邹忌,虽说亦是将才,但恐怕并不足以在短时间取得优势,更何况是在如今局势危难的情况下,若你不去东海郡,临淄那边很有可能调离驻军在宁阳的田耽,叫他镇守东海郡。……此事万万不可,在宁阳一带,有楚国上将项末,如今田耽遏制了项末,才能保鲁国的太平,一旦田耽被调回本土,鲁国很有可能会被项末所覆灭,唇亡齿寒,鲁国若覆灭,我大齐恐怕也……”

    “可是……”田武脸上露出几许犹豫之色。

    见此,田骜笑呵呵地说道:“竖子,老夫戎马一生,纵使如今力气不及当年,亦非寻常人物便能将老夫击败;纵使吃了败仗,老夫亦能退守鲁国,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闻此言,田武仔细想了想。

    他不能否认,虽然在勇武方面,眼前这位老父亲已远远不如他,但是在看清局势方面,田武自忖自己还是不如父亲看得周全、看得透彻。

    在几近考虑之后,田武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次日,齐将田武率领三万军队赶赴东海郡。

    待等田武率军抵达东海郡郯城时,楚国的寿陵君景云、邸阳君熊沥,正对郯城展开一场已持续了整整三日的攻城战。

    原来,在前一阵子的骚扰战术施行之后,楚将羊每日观察郯城城上齐军的神态,见那些齐军由于连日作战、且晚上又得不到充分的睡眠,异常疲惫,遂请示寿陵君景云对郯城发动全面进攻。

    寿陵君景云当然相信大将羊的判断,遂邀请邸阳君熊沥,二人竭尽麾下的军队,对郯城展开了进攻,几乎是将郯城城内的齐军逼到了绝路。

    在艰难地又一次将楚军暂时击退后,东莱军主将邹忌忍不住对东海军主将纪宓抱怨道:“若你听我所言,早早撤退,你我何以沦落至此?”

    纪宓苦笑不语。

    作为东海郡的驻守将领,他岂能在楚军大举进攻的情况下,惧战后撤,使守备空虚的琅琊郡、北海郡暴露在楚军的眼皮底下?

    想了想,他歉意地对邹忌说道:“连累邹将军,纪某感到万分歉意,若此战之后你我侥幸未死,纪某一定置办酒席,为邹忌将军赔罪。”

    他这话一说,邹忌反而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说到底,他们二人只是在战术上有所分歧:纪宓认为,他身为齐国将领,当寸步不让地固守每一寸国土,迎击楚军于国门之外;而邹忌则认为,在他东海军、东莱军两支军队皆已被楚军重挫了士气的情况下,应当先战略后撤,重整士气,这样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倘若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只会让他们被楚军牵着鼻子走,毫无胜利的可能。

    事实证明,邹忌的判断非常准确,倘若前一阵子纪宓听取了他的建议,那么,纵使郯城被楚军攻陷,但东海军、东莱军却能保留大部分兵力,在重整士气后,伺机而动,未尝不会成为楚军的威胁。

    遗憾的是,纪宓并没有听取邹忌的建议,以至于他东海军、东莱军两支军队,被牵制在郯城,日复一日地遭到楚军无休止的进攻与骚扰,士卒们因此精力憔悴、士气低迷,哪里还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可能?

    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

    “报!两位将军,楚军再度攻城了!”

    一名急匆匆赶来的传令兵,打断了纪宓与邹忌二人的对话。

    在无奈地看了一眼纪宓后,纪宓故作恶狠狠地说道:“记住你的话,若侥幸活过此战,你欠我一顿酒席!”

    “应当应当。”纪宓笑着点头,只是他的笑容有些苦涩。

    其实纪宓、邹忌二人彼此都明白,无论是他们麾下的兵卒还是这座坦诚,都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若从临淄派来的援军来不及抵达,那么,他们身为将领,恐怕就只有战事沙场这一个结局。

    然而出乎纪宓与邹忌二人意料的是,在这场攻城战最关键的时候,在郯城即将被楚军攻陷的时候,城北并未迎来来自临淄的援军,但是,却有一支军队打着齐字的旗号,从后方偷袭了楚军。

    “援军!是援军!”

    绝地逢生的喜悦,让东海军主将纪宓欣喜若狂地大叫起来,亦使得城上的齐军士气一震。

    倒是东莱军主将邹忌较为冷静,颇感意外地瞧着战场远处的那支齐军,心下暗暗嘀咕:是我大齐的军队?却不知是那支军队?

    而此时,在正遭到进攻的楚军本阵,寿陵君景云亦有些慌乱地关注着那支突然冒出来的齐**队,惊呼着询问左右:“那支齐军是哪路军队?”

    左右连连摇头。

    此时,楚将羊也注意到了从自己军队后方冒出来的那支齐**队,深深皱紧了眉头。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理当不会有什么齐国的军队,会从他的后方冒出来。

    忽然,羊灵机一动,心下暗暗说道:难道是驻守符离塞的齐军?

    片刻之后,待等他看到对面那支齐军中打着田字的将旗后,羊心中便更加笃信了。

    同时,对于这场仗亦更加乐观驻守符离塞的齐军,都被逼无奈放弃了那座要塞,这岂不是说明他们楚军的优势更大?

    想到这里,他挥手下令道:“三军暂且不用管郯城,全力迎击来犯的齐军!”

    一声令下,此地十几万楚军调转方向,对偷袭他们的这支齐军展开了反击。

    偷袭楚军的这支齐军,正是田武所率领支援东海郡的这一支,在面对着十几万楚军那仿佛潮水般的攻势下,田武面无表情、怡然不惧,挥舞着手中那杆粗如孩童手臂的铁枪,跃马厮杀于战场最前线。

    期间,但凡是与他照面的楚军兵将,无论是士卒还是将领,皆被他抡枪横扫,杀地节节败退,以至于有些楚军兵将皆忍不住暗暗震惊:莫非此人就是田耽?

    当然,田武固然不是田耽,但是在目前这般战场上,田武所展现出来的武力,却是连田耽都万万不及的。

    随着田武面无表情地屠戳着迎面而来的楚军兵将,仿佛虎如羊群,非但他身后的齐军兵将们士气大振,就连郯城城上的齐军将士们,亦看得是热血沸腾、士气暴增。

    “这等武力……是田武将军!”

    在田武势如破竹便率军杀到楚军的本阵后,东莱军主将邹忌在略微思忖后,大喜说道:“是田武将军率军来援!”

    说罢,他转头对东海军主将纪宓说道:“趁楚军的注意力皆在田武将军身上,可趁机出击,协助田武将军对楚军展开两面夹击!”

    纪宓连连点头。

    于是乎,郯城城门敞开,东莱军主将邹忌率领着因为田武率军赶来支援而士气大振的城内士卒杀了出来。

    “……”

    注意到这一点,田武派麾下将领分兵袭击楚军本阵,而他自己,则杀入楚军阵型的腹地,争取尽快与邹忌的东莱军汇合。

    整整鏖战了大半个时辰,楚将羊见己方的阵型已被齐将田武冲得七零八落,颇感遗憾地叹了口气。

    虽然说猛将的时代早已结束,但不能否认在战场上,似廉驳、伍忌、田武这种拥有单骑讨杀敌军大将的猛将,确实比一些擅长兵略的统帅,更容易在战场上激励士卒的士气。

    这不,随着田武再一次面无表情地击杀了一名楚军将领,明明在人数上远远少于楚军的齐军,他们所爆发出来的欢呼声,却仿佛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都盖了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楚军在人数上仍处于优势,也只能暂时撤兵,避让齐将田耽的锋芒。

    而此时在齐国的王都临淄,正如齐国老将田骜所猜测的那样,齐王吕白正在与赵昭、田耽、连谌、鲍叔、管重等人商议,是否应该将田耽从宁阳调回齐国本土。

    这件事,将大幅度影响到齐、鲁、楚三方之后的战局。

第88章:齐国新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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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田骜将军目前驻军在彭城,而田武将军则率领三万军队及时支援了东海郡,这就是目前的状况。”

    在临淄宫内,在得到齐王吕白的示意后,齐国右相田讳率先阐述了目前他齐国所面临的困境。

    其实鉴于此前的战况,田讳曾想过是否要将驻军在宁阳的田耽调回齐国本土,最起码也要调回几支在国外的本**队,毕竟在楚国大举进攻他齐国的期间,他齐国尚有琅琊军、北海军、即墨军这三支军队留驻在鲁国。

    可问题是,鲁国的宁阳如今已被楚国上将项末率领十万楚军占据,若轻易调回田耽,调回琅琊、北海、即墨三支齐军,楚国上将项末或有可能对鲁国发动进攻,毕竟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楚国对鲁国的工艺向来是垂涎三分。

    因此在被齐王吕白问及时,右相田讳率先讲述了自己的观点:“大王,臣不建议于此时调回田耽以及调回琅琊、北海、即墨三支军队,如今楚国的将军项末占据宁阳,对鲁国虎视眈眈,这足以证明楚国对鲁国有垂涎之心。在臣看来,单凭鲁国一己之力,怕是不能抵挡楚国的攻势……若鲁因楚而亡,必将扩大我大齐与楚国接壤的土地,到时候楚国借助其兵马众多的优势逼我大齐多面作战,我大齐必将陷入首尾难顾的被动。”

    田讳的观点很直白、很明确,因此听着他滔滔不绝地陈述其中的利害,纵使是年轻气盛、考虑事情仍不全面的齐王吕白,此时亦能清楚得知其中的利害。

    但前提是,在不调回琅琊军、北海军、即墨军这三支军队的情况下,就目前齐国本土的兵力,挡得住楚军么?

    想到这里,齐王吕白问道:“若不调回田耽将军与琅琊、北海、即墨三支军队,不知如何招架来势汹汹的楚国?”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在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赵昭,问道:“左相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赵昭当然会支持田耽的观点,正所谓唇亡齿寒,以他的智略,又如何会坐视楚国吞并掉鲁国,然后调转枪头又来攻打他齐国。

    但平心而论,就目前而言,赵昭心中也没有什么御敌良策他曾经是有的,即在楚公子城君熊拓率领的楚军主力仍驻军于符离塞一带,仅仅只有楚寿陵君景云率领十几万良莠不齐的楚军攻打东海郡的情况下,他便曾提出建议,希望调动飞熊军与东莱军这两支齐国精锐,在楚寿陵君景云还未在东海郡站稳脚跟时,将他以及他麾下的楚军击溃。

    不可否认,在得知楚寿陵君景云战败的情况下,城君熊拓必定还会派遣其他人率军攻打东海郡,但这没有关系,因为在符离塞尚未陷落的情况下,城君熊拓肯定是不敢将麾下主力全部移到东海郡的,否则,镇守符离塞的田骜、田武出兵截断他的归路,这几十万楚**队,就要陷入粮道被断、两面被包夹的处境。

    从战略上来说,这最起码能拖延楚军三个月的战争节奏,甚至更久,一直拖过今年,拖到来年的开春。

    但遗憾的是,由于士大夫连谌以及临淄城内许多富绅、大贵族们太过于保守说得好听是保守,说得难听点就是胆怯以至于飞熊军这支齐国最精锐的军队,始终还是没能调动,最终只是让东莱军带着几支寻常县兵支援了东海郡,使齐国失去了先发制人的可能性,若非田武及时率军支援郯城,搞不好郯城已然被楚军攻破。

    当然,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已没有意义,且赵昭方才也只是在思考,如何在楚军的猛烈攻势下,兼顾齐鲁两国。

    而在这件事上,如今驻军在彭城的老将田骜,给赵昭提供了一个战略思路。

    于是在被齐王吕白问起时,赵昭在略微思忖了片刻后,正色说道:“大王,臣这里有个想法,还请大王与在座诸位斧正。”说着,他严肃了神色,皱着眉头说道:“鉴于目前楚军已突破符离塞、且在东海郡亦取得了许多优势,臣以为,我大齐若想在此时出兵击败楚军,不是说不能,但相信会很艰难。……因此,臣建议不妨改变策略。臣的策略可分为两个阶段,首先第一个阶段,即尽可能地拖延楚军的进展。在臣看来,以目前的局势来说,虽然我大齐如今仿佛是如履薄冰,但仔细想想,其实暂时倒也未曾有太大的劣势,眼下东海郡有田武将军坐镇,彭城一带则有田骜老大人阻挡楚军,田骜老大人与田武将军,皆是我大齐赫赫的擅战之将,且麾下兵力并不少,臣认为未必就不能撑过今年,也就是说,我大齐无需急着将田耽将军以及琅琊、北海、即墨三支兵马撤回国内。”

    “拖延楚军么?”右相田讳闻言若有所思。

    一旦战争进入冬歇期,就要考验战争两国的后勤力量了,他齐国富裕,在粮食方面当然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别说养活目前国内的军队,就算是再翻个倍,对于他齐国而言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压力的事;但对面的楚军就不好说了,此番楚公子城君熊拓出兵五六十万,论兵力是齐国已动用兵力的三倍左右,那么自然而然,在粮草方面的消耗与负担,同样也是齐国的三倍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战争进入冬歇期,只要他齐国这边运用好竖壁清野的策略,说不定能将楚军活生生拖死。

    对此,鲍叔与管重亦是暗暗点头。

    而此时,赵昭则继续说道:“……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即给予了鲁国更多的时间去准备这场战争。相信只要鲁国积极备战,待等明年开春之后,即便不能击败楚国上将项末,但至少能维持短期内的不败。待等明年开春,也即是臣所说的第二阶段,我大齐召回田耽将军与琅琊、北海、即墨三支军队,与度过了一整个寒冬而变得虚弱的楚军决战,相信有很大机会能一举击溃楚军。”

    听着赵昭条理分明地讲述战略,似田讳、鲍叔、管重三人,皆暗暗点头,心中暗暗称赞这位左相大人果然是俯观时局、洞若观火,考虑问题面面俱到,真不愧是先王(吕僖)不惜嫁出最疼爱的女儿姬也要将其绑在他齐国的贤士。

    就算是连谌,亦无法从赵昭的策略中挑出什么毛病来,于是索性就选择了闭嘴。

    平心而论,若非赵昭有一个魏国公子的身份,事实上连谌倒也并不会太过于针对赵昭想想也是,赵昭出身目前中原首屈一指的强国魏国,而且还是魏王之子,与名声响彻中原的魏公子润更是兄弟,而这样一位魏国公子,跑到他齐国,非但在先王吕僖的撮合下娶了他们齐人的公主姬,还位列齐国的左相,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怎么想都让连谌这些齐国本土人士感觉不舒服。

    见在场诸人都对左相赵昭提出的建议并无反对意见,齐王吕白点点头,当即做出了决定,即采取他姐夫赵昭的策略。

    至于派何人作为使臣造访鲁国,赵昭与田讳则推荐了他齐国的名仕冯谖当年在四国伐楚战役时期,就是冯谖造访了越地,说服了越人首领少康,使少康最终决定投入齐国的怀抱,成为当时齐鲁魏越四国同盟中的一员。

    次日,齐国名仕冯谖带着齐国的国书,前往鲁国王都曲阜,面呈鲁王。

    数日后,城君熊拓率领几十万楚军抵达了彭城境内。

    此时,驻守彭城的齐国老将田骜,已收到了来自临淄的令信,在得知临淄要求他尽可能地拖延楚军进兵的行动时,田骜不由地眼睛一亮因为左相赵昭的决策,简直与他不谋而合甚至于,比他想的还要周全、还要全面。

    而另外一边,齐国名仕冯谖,也堪堪抵达鲁国王都曲阜,在于城内驿馆沐浴更衣之后,便得到了鲁王公输磐的接见。

    对于冯谖的到来,鲁王公输磐心中稍稍有些忐忑。

    毕竟在这种时候,齐国派使臣前来他鲁国,在他看来或许只有一个可能:齐国准备撤离驻扎在他鲁国的三支军队了。

    而要命的是,鲁国王都曲阜的西边,在仅仅只有几十里远的地方,就盘踞着一头猛虎楚国上将项末。

    一旦齐国从他鲁国境内撤走援助的军队,鲁王公输磐还真没把握击退项末。

    想到这里,鲁王神色凝重地询问齐使冯谖道:“尊使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冯谖闻言也不藏掖,便将来意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鲁王公输磐,让后者大松一口气之余,心中亦有些忐忑:虽然说齐国确实很仗义,在其本国遭受楚军攻打的同时,还愿意让琅琊、北海、即墨三支兵马驻守在他鲁国境内,帮助鲁国抵御楚国,直到来年开春,可问题是,仅仅只是一个冬季,他鲁国纵使积极备战,来年开春又如何招架地住楚国的军队呢?

    但在无奈之下,鲁王公输磐还是颁布了征募军队的命令,号召鲁人团结一致、共渡难关。

    很快地,鲁王这则诏令便传遍了整个鲁国,甚至于,传到了宋鲁边界的沛县,传到了大盗贼桓虎的耳中。

第89章:桓虎与鲁国【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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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桓虎!桓虎!”

    就当桓虎还在被窝中搂着女人酣睡时,卧房外传来了陈狩的喊声。

    “这个家伙……”

    迷迷糊糊被唤醒的桓虎,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赤着膀子翻身下了床榻,从地上拾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然后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房门,朝着站在门外的陈狩,愤慨地说道:“搅人春梦、罪该万死,若非我打不过你,我肯定会叫你好看……”

    “……”陈狩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桓虎故作气愤的表情,在摇了摇头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你苦等的消息,等到了。”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桓虎,转身就离开了。

    “我苦等的消息?”

    可能是刚刚被唤醒,桓虎的脑袋还有些混沌,愣了半响都没反应过来,刚要询问却见陈狩已转身离开,他连忙追了上去,不住问道:“什么消息?我苦等什么消息了?诶?阿狩,阿狩?好兄弟……”

    片刻之后,在沛县县衙的偏厅,仅仅披着一件外袍的桓虎,一手摸着下巴,倾听着陈狩讲述来自鲁国的消息,他那裸露在外的强健肌肉,看得在一旁伺候的几名侍女们双颊绯红。

    良久,待等陈狩讲述完毕,桓虎一手摸着下巴,轻佻地舔着嘴唇,眼中眸光神采奕奕。

    “鲁王,他当真颁布了征兵的诏令?”

    “唔。”陈狩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不但在檄文中号召鲁人团结一致、共渡难关,还有意广纳贤良,只要有人能帮助他鲁国度过这次劫难,不问出身,皆封为上宾,可跻身于鲁国贵族之列。”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桓虎,问道:“你如何看待?”

    “什么如何看待?”桓虎一时间没能明白。

    见此,陈狩遂解释道:“我是说,你不觉得鲁王提出的待遇,过于优厚了么?”

    桓虎这才恍然大悟,在哈哈一笑后,摸着下颌的短须正色说道:“毕竟鲁国眼下面临着覆亡的危机嘛……相信你也知道,符离塞那边已经被楚军攻破了,失去了符离塞,楚公子城君熊拓麾下的几十万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相信这会儿,齐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鲁国这个盟国?在这种情况下,想来鲁王也只有许下重诺广纳贤助了……相比较国破家亡,成为楚国的阶下囚,许几个承诺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风一转,舔舔嘴唇冷笑道:“就算是事有万一,万一鲁国日后背信弃义,我桓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摆平的。”

    听闻此言,陈狩微微皱了皱眉头,询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已决定相助鲁国?”

    见陈狩眉头紧锁,桓虎当然明白这位好兄弟在顾虑什么,笑着说道:“你是在顾忌项末吧?不可否认,项末作为楚国的赫赫名将,确实是一个棘手的对手,但是,我等未必就没有取胜的机会。……富贵险中求,大丈夫在世,当活得轰轰烈烈。生不得五鼎食、即亦得五鼎烹!”

    听着桓虎豪情万丈的话,陈狩亦不禁有些热血沸腾,在吸了口气后,故作平静地说道:“既然你执意要将身家赌在鲁国,我又能说什么?但愿你最后莫要输个精光。”

    桓虎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若输个精光,索性我就跟你赴楚暗杀平舆君熊琥,待杀了熊琥,你我兄弟再找机会谋图基业!”

    “哼。”

    陈狩不置与否地哼了一声,但是心底却很欣赏桓虎这种败而不馁的心态。

    不得不说,桓虎自从韩国叛出以来,这十一年来经历过无数失败,但这家伙的心态始终摆得很正,从未因为挫折而气馁,纵使桓虎自称恶党,但陈狩却觉得,这家伙其实不失是一位豪杰,只是命运多舛,至今仍未遇到能让他一飞冲天的机会罢了。

    此番鲁王求贤,或许会是他的一个机会?

    看了眼桓虎,陈狩心中暗暗想道。

    此时,桓虎对陈狩说道:“明日,我跟金勾启程前往鲁国,亲自面见鲁王,期间沛县这边的事,就拜托你了。若是此行顺利的话,我会派人联系你。”

    陈狩闻言点了点头。

    次日,桓虎带着金勾以及十几名他从韩国带来的骑寇,以及金勾麾下十几名阜丘众刺客,一行三十几人,日夜兼程地赶往鲁国。

    而此时在鲁国,鲁王公输磐颁布的那份檄文的内容,亦经过楚人细作的手,传到了楚将项末这边。

    此时,项末已然得知符离塞已经被他楚国公子城君熊拓收复的消息,甚至他还知道,后者已决定同时对鲁、齐两国用兵,并争取在今年年尾前,取得一些优势。

    鲁王即发布檄文广纳兵将,想必是得知齐国已准备将驻守在他鲁国的三支齐军撤回本土……

    在宁阳城的城守府内,项末站在书房若有所思。

    自从代替魏公子润接盘了与齐将田耽的战事后,项末与田耽也陆陆续续交手过两回。

    说起来,项末与田耽也算是老相识了,自从项末在十几年前从昭关被调到刚刚兴修完成的符离塞后,在最初的几年,他与田耽每年都会碰到几回。

    最开始,彼此不知底细,也不服于彼此的威名,因此频繁出现冲突,可四五年后,田耽渐渐地就不爱率兵攻打符离塞了,因为占不到什么便宜,而项末呢,也逐渐懒得率军攻打田耽了,原因也是因为占不到便宜,以至于后来每年齐王吕僖征讨楚国的战争,纯粹就变成了齐鲁联军在楚国面前展现实力的独角戏,作为配角,楚国的贵族们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每年都派个几万、十几万粮募兵迎击齐鲁联军其实说白了纯粹就是叫这些人去送死。

    反正齐鲁联军只要杀够了,确切地说只要齐王吕僖满意了,两国的讨伐军队就会撤退,反正对于楚国、尤其是对于楚国内部绝大多数的贵族而言,纵使国家打了败仗,他们的利益并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想来唯一的牺牲品,就只有那些从一开始就被注定被牺牲的粮募兵而已。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使得最初还坚定念头不允许齐鲁联军侵入国内的楚将项末,到后来对于这种仿佛例行公事般的战争抱持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整个楚东的贵族几乎都不想跟齐国硬碰硬地交战,纵使他项末作为楚国上将,也无法扭转那些大贵族的意志,虽然他本身也是一位大贵族。

    就在这种情况下,项末与田耽也渐渐熟络,当然,就算再熟络彼此也注定无法成为朋友,毕竟田耽杀死了楚国不少贵族,在楚国的恶名非常大,除了齐王吕僖外,楚人最恨的就是田耽。

    但无论熟络不熟络,不可否认项末与田耽都是对彼此十分了解的老对手,因此在前一阵子的两军交锋后,彼此谁也没有占到便宜,这让奉命前来攻占鲁国的项末心中很是焦虑。

    虽然有点自灭威风之嫌,但项末还是觉得,必须想办法让田耽被调离,此人若继续留在鲁国一带,统领齐国琅琊、北海、即墨三军,纵使是他项末,纵使他麾下有十万兵卒,恐怕也寸步难进。

    一想到魏公子润为自己开了一个好头,使自己能够轻轻松松占据距离鲁国王都曲阜只有区区几十里的宁阳城,可自己却在田耽的严防下寸步难进,项末就感觉心中有些焦灼。

    而如今,当他猜测田耽有可能即将被调离后,项末不由地心中又火热起来,毕竟相比较跟田耽这个几乎很难取胜的对手在这里死磕,鲁国才是那只软柿子,一旦田耽与其麾下琅琊、北海、即墨三支齐军被调离,纵观整个鲁国,还有谁能挡住他麾下十万楚兵?

    想到这里,项末立刻派出了细作,紧紧盯着田耽几座军营的一举一动,眼巴巴地等着齐军从鲁国撤离。

    这一等,就是等了足足十日,然而田耽麾下的齐军却是毫无动静,这让项末感觉颇为蹊跷:难道齐国竟不准备将田耽与其麾下的三支齐军撤离?

    十月中旬时,大盗贼桓虎那一行人,在陆续经过了留、逼阳、薛、倪、邹等几个县城后,终于日夜兼程抵达了鲁国的王都曲阜。

    在前来曲阜的途中,桓虎也曾暗自观察鲁国境内,在他眼中,此时面临倾国之危的鲁国,国内颇显动荡,有些人心惶惶的意味,但不能否认,亦有些爱国的鲁人,争相踊跃投奔军队,响应鲁王的号召,团结一致,共同抗击楚军的进犯。

    在桓虎经过那几座县城时,他也曾注意到各县的县尉正在城外操练这些投奔军队的鲁国男儿,并且,桓虎特意停驻战马,远远地仔细观望了一阵子。

    这些鲁国新兵,年轻稚嫩,当然无法与魏国的士卒相提并论,但看着这些人不顾寒冷在城外操练,至少这份朝气、这份信念,是值得赞赏的。

    再者,鲁国的军队弱,这也不见得全然都是士卒层的因素,事实上,鲁军羸弱,是因为鲁国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独当一面的将军。

    这也是桓虎自信能在鲁国取得一席之地的原因。

    在混入曲阜后,桓虎带人到城内的驿馆歇脚,同时亲笔写了一份拜帖,委托金勾亲自送到鲁王宫虽然他完全可以派人直接投递拜帖,但话说回来,若不显得特立独行些,怎么能引起鲁王的重视呢?

    “这件事包在老朽身上。”

    金勾信誓旦旦地接过拜帖。

    是夜,在鲁王宫内,鲁王公输磐招来了儿子公子兴,向他询问这几日来曲阜城的征兵情况。

    自从几个月前鲁王公输磐被魏公子润邀请到宁阳喝酒的前后,鲁公子兴,就开始以堪堪而立之龄的年纪肩负国家大事。

    直到魏公子润在率军赶赴韩国前,信守承诺让鲁王公输磐返回曲阜后,公子兴原本要将权力交还给他父王,但鲁王却摆手拒绝了,因为在后者看来,公子兴在他不在曲阜的这段时间,处理国事处理地颇为出色,至少在才能上,是完全有资格肩负起这个国家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公子兴的性格偏软,鲁王怕他死后,这个儿子压制不住国内的几个大贵族,比如说三桓。

    “……自父王颁布檄文后,在我曲阜城内,已有三万名男儿投身军旅,愿为国家赴死,眼下,孟续等几位将军正在操练这些士卒,希望能尽快使这些士卒形成战力。”公子兴说道。

    鲁王公输磐本是一边点头一边听着,可待听到孟续这个名讳时,他还是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

    原因就在于,孟续出身孟氏,而孟氏正是三桓即鲁国卿家中势力最庞大的三个大家族之一,此次鲁王公输磐迫于无奈,一方面号召国内的鲁人团结一致、共赴国难,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得到三桓的支持。

    理所当然,三桓当然选择支持鲁王公输磐,毕竟一旦鲁国被楚军攻灭,三桓也将失去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因此,鲁王公输磐倒也不担心这帮人出工不出力。

    但让鲁王公输磐感到不快的是,三桓在响应他那份檄文的同时,亦在暗暗增强实力,比方说想尽办法希望将新军的军权握在手中,并借此推荐其族内的族人仕官,而最最让鲁王公输磐忌讳的,还是在于三桓趁这件事招揽民心。

    这再次助涨了鲁王公输磐对三桓的不信任。

    但遗憾的是,纵使他对三桓千防万防,但同时对后者也毫无办法,因为在鲁国,除了他王室以外,根本没有谁能抗衡三桓的势力,这让鲁王就算几次想压制一下三桓,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总不能他王室出马,刻意针对三桓这个卿族势力吧?

    “这件事日后再说。当前你我只需考虑,待来年齐国将田耽与琅琊军、北海军、即墨军三支军队从我鲁国撤离后,如何抵挡楚军的攻势……”说到这里,鲁王公输磐一脸忧心忡忡地表情。

    见此,公子兴纳闷问道:“父王,您此番下诏,单单我曲阜,这数日之内亦招募了三万军队,更何况其他县城。相信待等来年,不无可能使军队达到二三十万,您又何必……”

    听闻此言,鲁王公输磐长长吐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不能否认公子兴说得倒也没错,按照近几日的趋势,待等来年开春时,他鲁国还真有可能凑起一支超过二十万的军队。

    可问题是,两国交战,决定胜负的关键只是在士卒身上么?

    不,真正的关键在于将帅!

    统帅的才能高低,才是决定战场胜负的至关重要的因素,就好比魏公子润,单凭三万魏卒就能击溃城君熊拓十六万大军;单凭五万魏卒,就能同时压制寿陵君景舍十万巨阳军以及上将项末的五十万符离塞楚军。

    倘若鲁国也有一位好似魏公子润那般的帅才,鲁王公输磐又何须这般忧虑?

    然而,鲁国最欠缺的就是将领,如今在鲁国执掌军队的将领,诸如季武、孟续等等,其实在鲁王公输磐看来,皆并非是能帮助他鲁国击退楚军的将帅之才。

    提到这件事,鲁王公输磐的心情就难免有些复杂,他既希望借这次楚军进犯的战争,削弱三桓这个心腹大患,但同时,又不希望三桓战败,导致他鲁国陷入亡国的危险。

    “我大鲁,难道就无人能为孤分忧,击退楚军么?”

    鲁王公输磐叹息着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梁上传来一个声音:“有!”

    听闻此言,鲁王公输磐与公子兴色变,后者当即起身,抽出腰间佩剑挡在他父王面前,朝着梁上喝道:“何方宵小,为何藏头露尾?”

    话音刚落,就见梁上跳下一个身影,落地时几乎毫无动响,叫鲁王公输磐与公子兴看得心中惊讶不已。

    “你是何人?”只见公子兴用利剑指向那个身影,沉声喝道:“你潜入王宫,又有何企图?”

    被公子兴遥遥用利剑指着的身影,无疑正是桓虎派来投递拜帖的金勾,他在听了公子兴的话后,淡淡说道:“若老朽果真对两位有何企图,又何必出声示意?”

    这话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因为方才若不是金勾在梁上出声,鲁王公输磐与公子兴,事实上根本不知道宫殿的梁上居然混入了一个贼人。

    此时,殿外的卫兵也已听到了殿内的动静,纷纷涌入进来,骇然看到殿内竟然站着金勾这个身穿黑衣的陌生人,大惊失色地将其团团包围。

    然而就在这时,鲁王公输磐却摆了摆手,示意道:“都退下吧。”

    侍卫们面面相觑,在犹豫了半响后,最终一个个退出殿外。

    而公子兴,亦在鲁王公输磐的示意下,将手中的利剑放回了剑鞘。

    “听阁下方才所言,有人能为孤分忧,替孤抵挡楚国的军队?”一边仔细打量着一副刺客打扮的金勾,鲁王公输磐一边问道。

    “正是!”金勾点点头说道:“我家主人听说鲁王发布檄文,得知贵国需要帮助,故而派在下前来,投递拜帖。”

    “似阁下这般投递拜帖的方式,倒也罕见。”鲁王公输磐轻笑一声。

    他方才反复想了想,觉得眼前这个黑衣刺客,还不像是前来加害于他父子的否则对方完全没有必要在梁上出声示意。

    想到这里,鲁王公输磐索性亲自上前,在金勾惊讶的目光中,伸手接过了后者手中的拜帖,看了一眼落款:“沛县桓虎……桓虎?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

    在喃喃了几句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说道:“你家主人,莫不是那个被魏国举国通缉的大盗贼,桓虎?”

    “正是!”金勾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要知道,魏国目前举国通缉的重犯中,桓虎因为当年曾率领骑寇袭击过魏天子赵的营地,而荣幸地排在第二位,成为魏国不赦的重犯至于第一位,无疑就是南燕侯世子萧鸾。

    被当今锐强大的魏国通缉,居然还能活到现在,鲁王公输磐觉得,这个桓虎或许确实有几分能耐。

    “桓虎……他凭什么说能够为孤分忧?”

    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拜帖,鲁王公输磐淡淡问道。

    听闻此言,金勾轻笑着说道:“看来,鲁王陛下不曾关注我家主人?”说到这里,他便介绍道:“我家主人,目前占据沛县一带,手中有数万睢阳军,衣甲齐全,皆为精锐……”

    其实桓虎麾下的睢阳军,只有一半,也就是三万左右称得上是衣甲齐全,其余军队,在装备方面就落后地多了,比北亳军好不到哪里去,这也没办法,毕竟桓虎作为宋郡的大寇,又是魏国通缉的对象,纵使是走私的商贾,也并没有人敢冒着被魏国厌恶的危险私下与桓虎交易,这就使得桓虎虽然窃取了南宫遗留下来的财富,但却无法换成兵器装备或者粮食。

    不过这会儿,金勾当然是尽可能地往好的方面吹嘘,使鲁王公输磐对桓虎产生重视。

    七八万军队?人人衣甲齐全、训练有素?

    不得不说,在听了金勾的吹嘘后,鲁王公输磐又惊又喜。

    惊地是,倘若金勾所言不虚,大盗贼桓虎所拥有的军力,几乎快赶上他一个鲁国的可用军队了,无法想象这个白手起家的大盗贼,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这种高度;而喜的是,鲁王公输磐也曾听说过,在魏公子润未曾战胜的对手中,也有桓虎一个单单这件事,就足以让鲁王公输磐对桓虎分外重视。

    “你家主人现在何处?”鲁王公输磐惊喜地问道。

    金勾欠了欠身体,恭谨地回答道:“已在城内驿馆,等待鲁王陛下召见。”

    听闻此言,鲁王公输磐心中暗喜。

    在沉思了片刻后,转头对公子兴说道:“兴,你代孤,将桓虎将军前来宫殿。”

    瞥了一眼金勾,公子兴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

    “儿臣遵命。”

第90章:桓虎与鲁国【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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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亥时的时候,桓虎这才在公子兴的亲自相送下,慢悠悠地从鲁王宫踱步出来。

    对此,守卫宫门的卫士感到十分纳闷,因为在几个时辰前,亦是公子兴亲自将桓虎接入王宫,记得那时,公子兴面色不渝,言行举止间,仿佛充斥着对桓虎的不信任,可此时此刻,公子兴却围着桓虎,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桓虎将军何必执意要回驿馆住呢?若是将军嫌在王宫住不惯,不妨移步在下的别府,在下还有些事想请教桓虎将军。”

    在走出王宫时,公子兴拉着桓虎的衣袖,恋恋不舍地说道。

    听闻此言,桓虎爽朗地一笑,说道:“公子的盛情,桓虎固然不敢辞,不过明日桓某就要离开曲阜返回沛县,将我麾下兵马调来大鲁……”说到这里,他见公子兴露出失望遗憾之色,遂又宽慰道:“待等桓某他日引兵返回曲阜,到时候再前去叨扰公子,可好?”

    “这……”考虑到事情急缓,公子兴只能点了点头,在宫门处拱手向桓虎告别:“桓虎将军,那在下与父王,就在曲阜静候将军的佳音。”

    “好好。”桓虎连连点头。

    片刻之后,公子兴返回王宫,而桓虎,则在王宫附近一干宫卫面面相觑的观望下,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大摇大摆地走向驿馆方向。

    在路过一条临近的小巷时,小巷内传来一个声音:“我以为鲁王留你在宫内歇息。”

    桓虎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瞧了一眼小巷,这才注意到这条夜幕下的小巷内,他的同道金勾,正倚靠着砖墙站着,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

    见四下无人,桓虎咧嘴笑道:“你还别说,鲁王确实邀请我在宫内歇息,事实上,宫内那些宫女,啧啧,鲁国的女子,也还是挺水灵的……”

    “那你舍得放过这次机会?”金勾略带调侃地问道。

    只见桓虎轻哼一声,淡淡说道:“玩属于别人的女人,这有什么意思?纵使今夜那些宫女爬上了我桓虎的床榻,那也只是因为鲁王的关系,而并未是因为我桓虎。……迟早有一日,我会让那些女人,心甘情愿爬上我的床榻!”

    ……

    金勾深深看了一眼桓虎,随即轻哼着撇嘴说道:“装腔作势。”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中却对桓虎的话有些触动。

    想他金勾活了五十余载,见过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像桓虎这样“胆大包天”的家伙,他还正是头一回见。

    以往的事就不提了,但说这次楚国攻打鲁国,似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别人避之尚且不及,可这桓虎倒好,居然还自己凑上去,决定帮助弱小的鲁国,与楚国这个庞然大物相抗衡。

    而最让金勾感到震撼的是,此番桓虎决定帮助鲁国,还并非是为了投机钻营的那种,而是真真正正地贴上了全部的家当。

    要知道,桓虎从当年叛出韩国时的数百骑寇,发展到如今坐拥数万军队,总共花了整整十年,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桓虎敢用十年光阴拼搏出来的全部家当,去赌鲁国能在这场旷世之战中击退楚国这个庞然大物。

    这份胆魄与气魄,纵使是金勾亦佩服不已,这也是他之所以留在桓虎身边的原因之一他很想看看这个男人,在这乱世中究竟能走到怎样的高度。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询问桓虎道:“事儿,办成了么?”

    听闻此言,桓虎表情浮夸地炫耀道:“你难道没瞧见我是被公子兴亲自送出王宫的么?”

    说着,他见金勾面不改色,并未对他的话做出什么反应,遂耸耸肩又说道:“鲁王与公子兴父子,对兵事不甚了了,我随口胡诌两句,就足以让他们父子将我奉为上宾……”

    说到这里,他也对自己方才在鲁王公输磐与公子兴父子二人面前所说的那些话而感到好笑。

    虽然他看似有理有据地指出了楚军的种种不足,为鲁王公输磐与公子兴增添了战胜楚**队的信心,可说到底,打仗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倘若单凭扯嘴皮子就能打胜仗,那天底下还不个个都是名将?

    别的不说,光说那位目前占据宁阳的楚国上将项末,事实上桓虎心中也没有什么把握,好在他并不需要真地击败项末,他只需要在这场仗中,想办法挫败楚国那企图吞并鲁国的野心就足以。

    可以说难度是降低了不少。

    当晚,桓虎与金勾返回了城内的驿馆,准备于明日返回沛县,收拾行装,带上所有军队,迁到鲁国境内因为此时桓虎已从鲁王公输磐那边得到了驻军的许可,并且,他还被后者封为鲁国的将军,只是桓虎考虑到想打楚军一个措手不及,因此希望鲁王暂时莫要对外公布。

    为了让身在沛县的陈狩尽早做好准备,桓虎特地连夜派心腹赶回沛县,将他与鲁王公输磐已达成协议的事告诉陈狩。

    而与此同时,在沛县一带,桓虎麾下驻守城池的大将陈狩,却忽然得知了第二支赴北楚军的消息。

    这第二支意图赶赴鲁国的楚军,即是楚国新阳君项培麾下的军队。

    原来在数日前,就当楚公子城君熊拓率领主力大军抵达彭城,却被兵力远远少于他楚军的齐国老将田骜阻挡在泗水,且寸步难进时,楚国新阳君项培所率领的偏师,却成功地攻陷了防守空虚的相城,且此后按照城君熊拓的命令,挥军向北,来到了萧县。

    而萧县往北,恰恰就是桓虎的地盘沛县。

    “楚新阳君项培?”

    在沛县县衙的大堂内,当陈狩得知这路楚军的统帅后,心中不觉有些纳闷。

    不得不说,相比较项末、项娈兄弟这两位楚国的上将,新阳君项培在名声上的确远不如他这两位族兄族弟,但这并不表示项培就是等闲之辈,毕竟项氏一门多出将才,楚国项氏子弟,十人中成才者七八人,着实称得上是为楚国供输将才的第一将门。

    鉴于前往鲁国面见鲁王公输磐的桓虎还未传来什么消息,陈狩在沉思了许久后,决定按兵不动在目前情况下,他自认为没有理由去得罪楚人,除非桓虎那边已经得到了鲁王的确切承诺,与后者达成了协议。

    十月十九日,楚新阳君项培率领十万军队,从萧县路经沛县。

    虽然说是路经,但事实上,新阳君项培此前确实考虑过一路攻陷城池的在目前的局势下,只要不是魏军占领的城池,皆可作为他们楚军攻打的目标,不管是齐国、越国、鲁国,或者是伪宋。

    正因为心中的假想敌是齐、鲁、越、宋四国,因此,当率军路过沛县的新阳君项培看到这座城池上竖起着桓字旗帜时,他亦不禁愣了一下,想了半天这才恍然:原来这是大盗贼桓虎占据的城池。

    那么,这股桓虎势力,是否列为此战的进攻目标之一呢?

    当新阳君伫马观望沛县的时候,他麾下的诸楚国将领们却已按捺不住,这也难怪,毕竟这次,他们楚国的公子城君熊拓为了在这场旷世之战中一口气吞并齐国与鲁国,甚至于为了日后赶超魏国做准备,不惜许下了赏赐城池给有功之士作为采邑的承诺,这使得楚国上上下下的贵族们心中憋着一股子劲,恨不得攻陷沿途所遇到的所有城池毕竟赏赐封邑这种事,在楚国亦并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一口气赏赐一座城池。

    在这份诱人利益的诱惑下,新阳君项培麾下的将领们纷纷请缨,希望带兵攻打沛县。

    其中较为靠谱的建议,也不过是先派人到沛县劝降,倘若桓虎他们以为桓虎就在沛县愿意归降楚国,那自然最好,倘若不肯归降,便攻打沛县,权当作为攻打鲁国前的热身仗。

    由于麾下将领们的意见一致,因此,新阳君项培也不好拂了诸人之意,遂写了一封劝降的书信,派人送到沛县。

    与项末对待桓虎的态度不同,新阳君项培对桓虎倒并没有什么欣赏之色。

    当日,新阳君项培的劝降书信便送到了沛县,送到目前桓虎不在沛县而主持着城内大事小勤的陈狩手中。

    待拆开书信,看到书信的内容后,陈狩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这份劝降的书信中,字里行间充斥着种种威胁的词汇,让原本就对楚人印象不佳的陈狩,心中更是恼火。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下令全城戒严,准备应付楚军的进攻。

    待等到当日的黄昏前后,见沛县迟迟没有回应,新阳君项培便知道对方显然是拒绝了他们的劝降,在麾下诸将的坚持下,他下令麾下兵马于沛县城的东南十五里处安营,准备来日攻打沛县。

    巧的是,恰恰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桓虎特意提前派回沛县的心腹,将已跟鲁国达成协议的事告诉了陈狩:“陈将军,桓虎老大已经跟鲁国达成了协议,嘱咐我日夜兼程赶回沛县,望陈将军做好迁移的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陈狩不喜不怒,颇为平静地反问道:“也就是说,楚军与我等已成敌对,是么?”

    “应、应该吧。”那名桓虎的心腹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听闻此言,陈狩当即起身走向自己的卧居,半响后提着一杆长枪,看得那名桓虎的心腹表情一愣一愣,不明白眼前这位他们桓虎势力中的二爷,为何突然提着一杆长枪奔出县衙。

    没有理会那名瞠目结舌的桓虎心腹,陈狩只身来到城西北的军营,唤来点卯的军士,吩咐道:“传我令,点八百骑卒,随我偷袭楚营!”

    “是!”

    与桓虎的性格相似,陈狩也绝非是忍气吞声之人,今日白昼里之所以对楚军盛气凌人的劝降无动于衷,只不过是顾忌当时桓虎还未派人传来消息,因此不欲招惹楚军,免得坏了桓虎的好事罢了。

    而眼下,既然得知桓虎已与鲁王公输磐达成协议,那么,楚军理所当然就成为了敌人既然是敌人,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是夜,大概在戌时前后,就当新阳君项培将麾下诸将召集到帅帐,安排明日攻打沛县的种种事宜时,陈狩率领八百骑卒,悄无声息地潜近了楚营,随即对这座营寨发动了突然袭击。

    随着陈狩一声令下,八百骑卒顷刻杀入楚营,挑反火盆、点燃兵帐,杀戮沿途所遇到的楚卒,期间若是遇到楚军的将领,陈狩便会亲自出马,凭借着出色的武艺,将敌将挑杀。

    不得不说,魏国阳武军伯长出身的陈狩,亦堪称是当世屈指可数的悍勇猛将,在他身先士卒、亲自冲杀在最前线的带动下,他麾下八百名骑兵士气如虹,俨然要重现当年桓虎率领数百骑寇在成皋合狩期间,于魏王营地内反复冲杀、势如破竹的那一幕。

    由于天色已暗,楚营内的楚军士卒根本不知前来偷袭的敌军究竟有多少人,一时间,十万军队的楚营乱成一团。

    那些楚军正军们,尚且晓得与同泽汇合,结成阵列,严防敌军的冲扰,但是其中那些粮募兵却很是不堪,见营地内四下火起,且有一支数量不明的骑卒杀到了营内,见人就杀,吓得六神无主、大惊失色,一脸惶恐地来回奔走,非但没能对战局贡献什么,反而加剧了楚营内的混乱。

    其中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此时,身在帅帐内的新阳君项培,也听到了营地内的异常响声,满心惊愕地带着诸将奔出帐外,目瞪口呆地望着营地内的混乱。

    ……莫非是那桓虎?他竟敢、他竟敢……

    看着营地内乱糟糟的景象,新阳君项培简直有点难以置信。

    他无法想象,桓虎这个龟缩在宋郡的恶寇,竟然敢主动挑衅他楚国。

    要知道如今的楚国,那可是与魏、秦两大强国携手,有希望重新划分整个中原的各国疆域,小小一个桓虎,居然敢跟他楚国为敌?

    他桓虎又不是魏公子润,身背后又没有魏国支持,他何来这个胆气?

    “那桓虎,好大的胆子!”

    原本对桓虎并无几分印象的新阳君项培,此时勃然大怒,当即身边诸将道:“尔等速速回到各自军中,各司其职,务必要围杀这股胆敢偷袭我大楚军队的贼众!”

    “是!”

    见己方的营地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桓虎袭击,新阳君项培麾下诸员楚将们亦是气愤填膺,纷纷回归各自军营,意图平息混乱,组织麾下士卒展开反击。

    然而让新阳君项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内,噩耗接连传来。

    “报!章水三千人将战死!”

    “报!昌辉三千人将战死!”

    “报!卜宝两千人将战死!”

    ……

    一连五六份噩耗,惊得新阳君项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理解,敢来偷袭他楚营营地的贼军,到底有多少兵将,何以他军中的两千人将、三千人将,如此轻易纷纷战死?

    那桓虎麾下,难道果真有许多猛将?

    “究竟是何人杀害了诸位将领?”

    新阳君项培催促身边的亲兵前往打探。

    没过多久,那几名亲兵去而复返,回报新阳君项培道:“诸位将军,皆死于一人之首,那人自称陈狩。”

    “不是桓虎?”

    新阳君项培闻言心中大讶,随即又是一惊:只是这一员贼将,就斩杀了我军中数员将领?

    就在他倍感震惊之际,忽见有一名传令兵过来禀告道:“君侯,那伙贼兵朝着中军杀过来了!”

    “什么?”

    新阳君项培闻言又惊又怒。

    惊的是,这伙贼兵的速度是这般的迅速,这么快就摸到中军的位置;怒的是,那个自称陈狩的贼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偷袭他十万人的楚营不说,居然还敢直捣中军帅帐,企图斩将夺旗,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怒从心起,新阳君项培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有意亲自出马斩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将,可转念一想,想到似章水、昌辉、卜宝等麾下的悍将纷纷败亡于这名贼将手中,新阳君项培心中难免又有些忐忑起来。

    毕竟较真来说,他的武艺自忖比章水、昌辉、卜宝好不了多少,既然那贼将可以斩杀他麾下那几员将领,那么,杀他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临阵退缩……

    新阳君项培咬了咬牙,有些不知所措。

    而就在他发愣之际,远处的夜幕下,突然窜出一队骑兵,为首一员敌将,挥舞手中那杆粗如孩童手臂的长枪,但凡是与其照面的楚军兵将,皆被其或挑杀、或扫飞,纵使同时面对十几名楚国士卒的围攻,亦能轻而易举地化解为难,反令对方或死或伤。

    看到这一幕,新阳君项培不禁亦有些胆寒。

    每逢战事几乎都依靠人海战术的楚军,何曾见到过如此的猛将?

    见此,新阳君项培身边亲兵急呼道:“此地不可久留,君侯速退!”

    听闻此言,新阳君项培心中闪过几丝挣扎,但最终还是选择听从亲卫的劝告正所谓君子不坐垂堂,他新阳君,作为堂堂邑君,何必要与一介武夫拼杀?

    想到这里,新阳君项培在一群亲卫的保护下撤向了那处,这使得对面那名率军杀入楚军中营帅帐伏击的贼将即桓虎麾下大将陈狩,扑了个空。

    挥动长枪刺死帅帐附近的几名士卒,陈狩跃马闯入帅帐,却遗憾地发现,帐内空空如也。

    “无胆匪类!”

    轻蔑的暗骂一句,陈狩双手持枪,用枪尖挑起帅帐前的一只火盆,随即用枪头狠狠拍在火盆的底部,只听咣当一声,在火星四溅间,那些燃烧着火焰的盆中炭火,纷纷溅向四周,将眼前那顶楚军的帅帐给点燃了。

    “走!”

    在做罢这一切后,陈狩没敢再做停留,大喝一声,率领着数百骑卒扬长而去。

    看着这些骑兵扬长而去的背影,诸楚军兵将们面面相觑,竟是不敢追击。

    次日,待天蒙蒙亮时,楚军这才得出昨晚被夜袭的损失统计,将其禀报于新阳君项培。

    当得知昨晚军中士卒的伤亡超过万人时,纵使新阳君项培能猜到其中绝大多数应该是死于火势、或者是因乱自相践踏而死,亦气得浑身发抖。

    此前的沛县,在他们楚军眼中,不过是攻打鲁国前的一场热身仗罢了,可谁能想到,正是对面那个他们楚军认为只配作为热身对象的敌人,一夜之间就让他们蒙受了万人的损失,甚至于,还损失了足足七名将领。

    桓虎、陈狩……

    此战之后,新阳君项培彻底将这两个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中,此时他终于意识到,桓虎能几次从魏**队的手中逃脱,且纵使至今依旧被魏国通缉,却仍然活得有滋有味,不能否认,这桓虎绝非寻常之辈。

    总而言之,新阳君项培是把桓虎给恨上了。

    然而事实上,作为被新阳君项培记恨的对象,桓虎却在三日后,这才回到沛县。

    待等回到沛县一带,桓虎就感觉到情况不对,因为城外的荒野上,时不时就能看到楚国粮募兵的尸体,这让他感觉莫名其妙,连忙加快速度返回沛县。

    回到沛县,询问了心腹兄弟陈狩,桓虎这才苦笑不得地发现,他处心积虑想要鲁王公输磐隐瞒他已投奔鲁国这件事,意图杀楚军尤其是楚国上将项末一个措手不及,可是陈狩这位他的好兄弟倒好,居然在沛县硬碰硬地跟楚国新阳君项培的军队干上了,甚至于,几场仗下来还打得颇为出色,非但让楚军伤亡超过两万人,而且还损失了近十名将领。

    更不可思议的是,当夜随同陈狩夜袭楚营的那八百骑卒,甚至将新阳君项培的将旗都夺了过来。

    “这可真是……”抓了抓头发,桓虎亦感觉自己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转念想想,这样倒也不坏,毕竟这几场胜仗,有助于他取得鲁国的信任,帮助在他鲁国站稳脚跟。

    毕竟,他桓虎可不是出于好心、或者遵从于大义,才决定帮助鲁国。

    他有他自己的目的。

第91章:桓虎投鲁【二合一】

    鉴于陈狩夜袭了楚新阳君项培的军营,让后者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桓虎认为,沛县已不可久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沛县在南北方向就夹在萧县与湖陵之间,南边的萧县如今已被楚国的新阳君项培攻陷,而北面的湖陵,目前驻扎着魏国的浚水、成皋、汾陉三支军队,在目前魏楚同盟的大环境下,桓虎不敢保证,驻扎在湖陵的那三支魏军,是否会协助楚新阳君项培,对他沛县发动两面夹击。

    在这种情况下,桓虎只身渡过微山湖,来到了湖对岸的薛城,与薛城的城守季取得联系。

    季,乃是鲁国三桓中的季氏子弟,论辈分乃是鲁国将领季武的堂叔,能力平平、且亦没有太大的野心,总的来说是一个很平庸的人,若非是出身季氏一族,相信以他的才能,肯定无法成为一县的首长。

    对于桓虎的到来,季感到颇为惊讶。

    平心而论,虽然能力平庸,但这并不代表季就不清楚桓虎、向、南宫郴等几个割据于宋郡东部的军阀,甚至于,季与北亳军多次打过交道,毕竟,当年宋国王室后裔在国家灭亡后,就是逃到了薛城,寻求庇护。

    起初,出于某些原因,季并不打算接见桓虎,但桓虎在递上拜帖的同时,亦出示了鲁王公输磐交给桓虎的令牌这块令牌,是鲁王公输磐为了让桓虎麾下的军队能顺利进入他鲁国境内而赐予的。

    平心而论,似这般轻易地赐下王令,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桓虎是不是真心投奔鲁国,只不过在目前这种局势下,鲁王公输磐只能选择相信桓虎。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像桓虎对金勾所说的那样,在他那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证下,鲁王公输磐与公子兴完全被他说服了,将他视为了救命稻草。

    通过这块王令,桓虎顺利地见到了薛城城守季,向后者叙说了他已去过曲阜,并已得到鲁王公输磐的信任,被任命为鲁国的将军。

    对此,季颇感意外,但不能否认,在桓虎说完这些后,二人谈话时的气氛,比之前确实融洽的许多毕竟怎么说也算是同僚了嘛。

    “桓虎将军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在几句寒暄之后,季向桓虎问起了此行的目的。

    见此,桓虎亦不隐瞒,将他沛县前两日重创楚国新阳君项培的事告诉了季,听得季又是惊喜又是忧虑。

    惊喜的是,桓虎麾下的兵将当真了不起,尤其是那陈狩,率领八百骑卒就敢夜袭楚新阳君项培麾下十万兵卒的营寨,且让楚军蒙受了沉重的损失,得此强兵强将,定能有效地帮助他楚国击退楚国的进攻。

    而忧虑的是,目前在临近他鲁国王都曲阜的宁阳县,还驻扎着楚国上将项末率领的十万楚军,可如今,楚国再次派新阳君项培率领十万军队赶赴他鲁国,这意味着他鲁国要面对二十万楚军的进攻,局势更为艰难。

    若非桓虎麾下大将陈狩夜袭楚新阳君项培的这场战事的确堪称战绩辉煌,让季看到了击退楚军的希望,否则乍一得知楚国再次派来十万军队,他心中真不知会是如何的惊恐。

    “……鉴于这种情况,桓某希望将麾下的军队移驻到贵城,免得遭到楚军与魏军的夹攻。”

    徐徐地,桓虎道明了来意。

    “原来如此。”季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桓虎的判断不无道理,毕竟魏楚两国目前乃是同盟关系,谁也不能保证驻扎在湖陵的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这三支魏军,是否会会跟楚新阳君项培一同,对桓虎势力发动夹攻,鉴于桓虎已取得了他们鲁国君王的信任,授予将军职务,且前两日又重创了楚军,确实堪称是强兵强将,季在略一犹豫后,便答应了下来。

    在得到了季的同意后,桓虎立刻返回沛县,趁新阳君项培还未洞悉他的意图,将麾下的兵士,从沛县撤了出来,分批移动至微山湖侧。

    湖中,自有薛城一方的船只过来接应。

    待等到桓虎麾下数万兵卒有一半已乘坐船只渡过了微山湖时,新阳君项培这才得知此事。

    在得知此事后,项培的第一反应就是动怒:你桓虎这般折辱了我楚军的颜面,岂能叫你如此轻松就逃走?

    想到这里,新阳君项培便点起四万军队,浩浩荡荡地赶赴微山湖畔,企图截击桓虎。

    一个半时辰后,待等新阳君项培率领抵达微山湖畔后,此时桓虎麾下仍有万余军队尚未渡过微山湖。

    见此,新阳君项培原欲率军攻打,且猛然瞧见远处微山湖畔的芦苇丛中,隐隐约约有人影涌动,且在另外一侧,还有一支骑兵虎视眈眈,这支骑兵打出的旗号,清晰地写着沛县陈狩四个字。

    ……

    远远望了望那片芦苇丛,又看了看远处桓虎麾下大将陈狩亲自率领的那支估测有近两千人的骑兵,新阳君项培迟疑了半响,竟是没敢轻举妄动。

    此时,其实桓虎就骑着马在陈狩那支骑兵中,见新阳君项培带着四万楚军来势汹汹,却抵达此地后却有不敢轻举妄动,笑着对陈狩说道:“那位楚国的邑君,怕是前两日被你吓破了胆,明明人数是我等的数倍,却不敢有何异动。”

    听闻桓虎的话,陈狩淡淡一笑,脸上神色不喜不悲,他可并不认为新阳君项培是被他吓到了,别看他此时麾下有近两千骑兵,但对面的楚军则有四万人,只要不是像前几日夜袭那样的偷袭,两千轻骑兵正面对上四万步兵,哪怕这四万步兵都是轻步兵,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纵使能击溃后军,恐怕也要损失惨重。

    因此陈狩认为,新阳君项培之所以按兵不动,最大的可能,还是在于桓虎提前叫人埋伏在芦苇丛中的那支伏兵。

    想到这里,陈狩低声对桓虎说道:“若被对面的项培识破那芦苇丛中仅仅只有数百疑兵……你有想过会是什么结局么?”

    “哈哈。”桓虎哈哈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陈狩,而是信誓旦旦地说道:“那项培前几日刚刚吃过你的亏,心中岂会不加以警惕?……至于他若是当真瞧破,就由你来佯攻,我来突袭……他吃过你的亏,定会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而疏忽了我这边。”

    ……那也不见得能有几分胜算。

    陈狩轻哼一声,不过并未再说什么,毕竟一旦对面的新阳君项培看破了他们的疑兵之计,这确实是唯一的战术。

    而事实证明,前几日被陈狩率领八百骑兵偷袭,且此后数日强攻沛县未果,这使得起初对桓虎这股势力毫不在意的新阳君项培,如今已经真正将这股军阀势力视为了劲敌。

    在这种情况下,就像桓虎猜测的那样,新阳君项培还真不敢轻易有何动作。

    就这样,双方在微山湖畔僵持了整整半个时辰,随后,湖对岸薛城一方的几十艘船只,幽幽来到,而为首的,则是八艘战船,船上布满了弩手,皆弓弩上弦,瞄准了湖岸远处的楚军。

    “走了!”

    跟陈狩打了声招呼,桓虎回到河畔的步兵中,指挥着步兵登上薛城的船只。

    远远看到这一幕,新阳君项培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恨不得立刻下令进攻,但顾忌到虎视眈眈的陈狩那两千骑兵,以及湖中那八艘载满了鲁国弩手的战船,再加上芦苇丛中隐隐涌动的人影,他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没有下令进攻。

    就这样,桓虎麾下的步卒,皆登上了鲁国的船只,包括埋伏在湖畔芦苇丛那一带的区区数百名疑兵。

    而此时,新阳君项培这才暗怒地发现,他甚是忌惮的伏兵,原来只有区区数百人。

    若早知如此……

    他恨恨地攥紧了缰绳。

    然而,此时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因为桓虎麾下的步卒,早已全然登上了鲁国的船只,而陈狩率领的那两千骑兵,亦迅速向北离开自有鲁国的船只,会设法将这支骑兵接到湖对岸。

    看着湖中渐渐远去的船只,再看看陈狩那两千骑兵的背影,新阳君项培心中气闷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折道返回。

    一个时辰后,由于桓虎势力全部撤出沛县,这使得楚军毫不费力地就占领了沛县,这总算是让新阳君项培稍稍得以安慰。

    在得到沛县之后,新阳君项培在这座城内修整了一番,同时,一方面派人催促粮道,一方面则派人联络驻军在宁阳的他楚国上将项末,相约联手攻打鲁国一事。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道路总算也是打通了沛县往北的湖陵,虽然是魏军占领的城池,但在魏楚同盟的大环境下,这跟楚军占领了湖陵并无太大区别,顶多就是这座城池不属于楚国而已。

    而此时,桓虎也已率领麾下兵卒,下了船只,随即在薛城鲁军的指引下,来到了薛城外,准备修建军营。

    大概一个半时辰后,陈狩率领的两千骑兵,也被薛城的船只接到了微山湖的东侧。

    当晚,薛城城守季邀请桓虎、陈狩等人到城内赴宴。

    值得一提的是,也不晓得是不是为了拉拢桓虎,亦或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在酒席宴间,季很豪气地想送桓虎、陈狩等人一人一座在城内的府邸,然而,桓虎却摆出一副无功不受禄的模样婉言拒绝了。

    夜半回到城外,此时麾下的兵卒们已在城外搭建了简易的军营。

    在帅帐内,陈狩瞥了一眼正在帮桓虎整理床铺的华氏等众女,对桓虎问道:“方才在酒席宴间,为何不接受那季送出的府邸……怎么想都好过窝在这小帐内吧?”

    “你不懂。”桓虎神秘兮兮地看了眼陈狩,见陈狩做了个挽袖子的动作,他连忙压低声音解释道:“我求见鲁王之前,曾大致打听过鲁国的国情,得知王室与三桓关系并不和睦。……所谓的三桓,即是鲁国国内的三个卿族世家,其中就有季氏,我既然决定暂时站在王室这边,那就不能跟季氏一族的人太过于亲近。”

    在听了桓虎的解释后,陈狩这才知道,鲁国的国情,跟魏国有着天壤之别,魏国的姬赵氏王族非常强盛,无论是本家还是分家,魏国的命脉,事实上都掌握在姬赵氏一族的手中,因此很多利益上的矛盾,其实是发生于姬赵氏王族内部;但鲁国不同,鲁国的公卿,就说那三桓,虽然倒推上百年亦是王族分支,因此可称为公族,但现在的王室却并不强盛,无论是鲁王公输磐还是公子兴,都无法压制三桓卿族,使得鲁国隐隐有种王权旁落的危险魏国太子赵润,以其目前的权势与地位,在国内无人能敌,说难听点,他想要让谁亡就能让谁亡,然而在鲁国,鲁王室却没有这份绝对权力。

    而如今桓虎投身鲁国,那么,作为一个在国内政治立场上尚未表明态度的将军,而且还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当然难以避免会被卷入王室与三桓的合作与对峙当中,被两方人所拉拢。

    只不过桓虎已果断地选择了以鲁王公输磐、公子兴为首的王室那一方。

    “为何?”

    陈狩对此有些不解,因为据桓虎所言,鲁王公输磐在鲁国国内的权利并不绝对,至少三桓就能抗拒王命,在这种情况下,陈狩自己觉得,与双方皆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这应该是最有利的态度。

    “左右逢源?”

    桓虎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样只会召来两方的厌恶,可能这会儿鲁国正是用人之际,两方会容忍我左右摇摆,可一旦鲁国解除了来自楚国的威胁之后,相信王室与三桓,就会合力将我这个外来人驱逐,来个过河拆桥……所以说,你我要想在鲁国站稳脚跟,就必须投向其中一方。”

    “那为何是选择王室?王室不是势弱的那一方么?”陈狩不解问道。

    “因为王室有大义!”

    舔了舔嘴唇,桓虎压低声音说道:“若你我投奔三桓,充其量不过是臣下之臣,而倘若投奔王室,王室必定重用你我来抗衡三桓,到时候,你我就是王下之臣,以你的勇武、我的智略,他日取代三桓,未必不能!”

    看着陈狩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在旁冷眼观瞧的金勾忍不住瞥了一眼桓虎,心下亦暗暗称赞桓虎果然是冷静狡猾,而且野心勃勃,说实话,确实很合他胃口。

    想了想,金勾冷不丁插嘴道:“需要我出手么?我瞧着这薛城,比沛县繁华多了……”

    桓虎当然听得懂金勾话中的深意,咧嘴嘿嘿一笑,说道:“别!咱们初来乍到,最好还是莫要惹人注意……待时机成熟时,设法叫那季死于楚人手中即可。”

    “唔。”见桓虎早有打算,金勾点了点头,遂不再多说什么。

    当晚,桓虎在帅帐内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往鲁国王都曲阜,且在三日后,送到了鲁王公输磐手中。

    几乎同时到达的,还有薛城城守季的书信桓虎与季的书信,内容相差无几,无非就是向鲁王禀告桓虎麾下的兵马已移驻到薛城这件事而已。

    倘若硬要说这两封信有什么区别,那么就只有二人的修辞与口吻:在季的信中,字里行间透露着他与桓虎的投缘默契,而在桓虎的信中,则明确表明态度,唯他鲁王公输磐马首是瞻。

    只是政治立场上的区别。

    当日,当公子兴前来面见他父王时,鲁王公输磐仍在皱着眉头观阅着这两封信。

    见此,公子兴好奇地讨要过来,仔仔细细地看过书信,待看到桓虎麾下大将陈狩力挫楚国新阳君项培这一段时,他欣喜地说道:“桓虎将军麾下这名叫做陈狩的将领,当真是悍勇,仅仅率领八百骑卒,就敢夜袭十万楚军的营地,此番我国得桓虎、陈狩两员大将,定能击退楚军!”

    听闻此言,鲁王公输磐点了点头。

    其实前几日在听过桓虎的自我吹嘘后,他心中尚有几分怀疑,可如今事实证明,桓虎麾下的兵将确实悍勇,不愧是南宫的旧部,原魏国驻军六营级别的精锐。

    由此可见,当日桓虎的自我吹嘘,也并非全然是信口开河,确实是有帮助他鲁国抗拒楚军的实力,至少,比他鲁国的兵将强上许多。

    可话说回来,在看罢了桓虎的书信后,鲁王公输磐对桓虎也有几分警惕:“……这个桓虎,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我王室与三桓的不和,婉言回绝了薛城季的示好与拉拢,反而向孤表示忠诚……这个男人,太果断,很危险。”

    公子兴愣了愣,不解地问道:“父王方才眉头紧皱,就是在思考这件事?”

    “唔。”鲁王公输磐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以桓虎的能力以及他麾下兵将的实力,完全值得孤对他加以重用,甚至于,他日待击退楚军之后,不妨用他来平衡三桓的权势。但是这个男人,让孤感觉有些深不可测,我怕养虎为患,叫这桓虎,他日成为比三桓更棘手的存在……”

    “比三桓更棘手?”公子兴愣了愣,有些好笑地说道:“父王太看得起那桓虎了吧?虽说桓虎确实出色,但即便如此,在我国毫无根基的他,又如何能与三桓相抗衡?”

    ……

    鲁王公输磐仔细想了想,觉得公子兴所言倒也有道理。

    其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那突然从心底涌现出来的那个念头,仔细想想,桓虎作为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三桓呢?

    想到这里,鲁王公输磐疑虑尽消,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反正桓虎那边与楚军也已撕破脸皮,索性孤就下诏,正是册封为将军,也好断了三桓拉拢桓虎的念头。”

    于是乎当日,鲁王公输磐就颁布了诏令,拜桓虎为上将军。

    至此,桓虎摇身一变成为鲁国的上将,且他麾下的军队,亦成为了鲁国的军队。

    这件事迅速传遍鲁国上上下下,鲁国的百姓当然是对此欣喜万分,毕竟鲁王公输磐为了稳定国内的慌乱,不吝言辞称赞着桓虎与他麾下的军队。

    而在鲁国的贵族中,却不乏有人对鲁王的这道诏令有些不满,毕竟在他们看来,桓虎这个上将军的职位,来得也太轻松了什么玩意,只不过是一个被魏国通缉、不得不流亡宋郡东部的大盗贼而已,凭什么能成为他鲁国的上将?

    当然,不满归不满,但在目前这个局势下,谁也不会傻到跳出来反对鲁王的这道诏令,毕竟目前鲁国确实需要桓虎这股力量来抗击楚军。

    而待等他日鲁国击退了楚国的军队,可能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这一点,鲁王公输磐心中清楚,鲁国的贵族们心中清楚,桓虎心中也清楚。

    不过桓虎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有信心凭着这场仗,在鲁国站稳脚跟,成为鲁国贵族事后无法驱逐的存在更别说,鲁王公输磐为了抗拒三桓,也会给他提供一些支持。

    不过数日,这个消息便传到了宁阳一带。

    齐将田耽对此毫无评价,毕竟他对桓虎不甚了解,出于对鲁国这个盟国利益的考虑,他倒是希望这个桓虎是个有能耐的人,以便来年开春后,当他必须率领麾下齐军撤出鲁国、回归齐国到东海郡与楚军决战时,这个桓虎有能力接盘这边的战事,接替他迎战楚国上将项末。

    而相比较田耽,楚国上将项末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因为项末是很看重桓虎、陈狩二人的,正因为如此,当初在经过沛县的时候,他才会亲自招揽二人,希望二人能投奔他楚国,没想到,桓虎与陈狩居然在这种时候投奔了鲁国,成为了鲁国的将军,也成为了他的敌人。

    ……真是小瞧了你的胆魄与野心啊,桓虎,你真有那般把握,能挡住我项末的军队、庇护整个鲁国么?

    不由地,项末暗暗冷笑起来。

    他很器重桓虎不假,但这并不妨碍当后者成为他的敌人时,他再将其碾碎。

    一切,来年开春见分晓。

第92章:南梁王的疑虑

    ps: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坐车换了个地方,就上吐下泻,还有些感冒,身体实在是不舒服,码字也没精神,完全没状态,无奈奉上四千字章节,算一章,请容我休息一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另外,觉得剧情平淡的书友请别着急,正面战场打开局面后,就轮到赵润设法重创韩国的重骑了。

    以下正文

    魏洪德二十六年,中原爆发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混战,这场混战波及了魏、秦、韩、楚、卫、宋、鲁、齐、越等整整九个国家,且在同一年内,前后开辟了魏韩西河战役、魏韩河内战役、魏韩巨鹿战役、卫齐东郡战役、魏宋微山湖战役、楚齐鲁宁阳战役、楚齐泗水战役、楚齐东海战役楚越会稽战役等将近十个战场,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一年中,战争乃是整个天下的主旋律,各个国家、各个势力,皆为了各自的利益打成一锅粥。

    在这些战场中,刨除卫国因为齐国忙着抵抗楚国而无暇顾忌东郡,因此被卫公子瑜麾下的军队连番攻陷国土外,其余那些个战场,战况总得来说呈现胶着僵持局面,而在这些战场中,唯独魏韩河内战场最为诡异,并且,也最为关键。

    这也难怪,毕竟魏韩河内战役直接关系到魏、韩两国谁能踏着对方的尸体成为中原霸主,纵使魏国太子赵润与韩国的权臣侯韩武皆在巨鹿战场,也无法改变这件事。

    说起魏韩河内战场,这片战场的战事起初并不激烈,纵使韩国对魏国搞突然袭击,但事实上,韩国的骤然袭击魏国太子赵润以及诸多魏国将领早已预料,虽然说在战争的一开始,河内战场这边的确是魏国稍显劣势,但说到底,魏国的劣势只不过是南梁王赵元佐为了履行他魏国太子赵润事先安排的战略,采取有计划的诱敌策略,希望能将韩国的主力军吸引到河内,方便赵润率领鄢陵军与商水军对韩国展开偷袭罢了。

    但遗憾的是,这个事先安排的战略,在当年的十月份就已宣告破产由于韩国的雁门守李睦提前察觉到了魏国的种种不对劲,继而通过这些不对劲之处猜到了魏国的意图,以至于侯韩武能提早将乐弈、秦开、马奢三位豪将率领的精锐边军从河内战场撤离,破坏了魏国太子赵润企图率军直捣黄龙的打算,并且将赵润以及其麾下的魏军围在了巨鹿一带姑且算是包围。

    然而,由于消息传递不便,魏国这边对此却不知情,纵使是南梁王赵元佐,起初也并未意识到他们魏国的战略已经宣告失败,仍在河内‘消极作战’,企图将韩国的主力军牵制在这一带。

    但不得不说,南梁王赵元佐不愧是魏国目前统兵作战才能与禹王赵元、太子赵润不相上下的统帅,渐渐地,他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因就在于,无论他怎么盘算,都感觉河内郡境内的韩军数量有点不对劲原因就在于北燕守乐弈、上谷守马奢、渔阳守秦开三位韩国豪将,皆将各自军中的主力回撤到了国内,只在河内战场上留下少许兵力,作为疑兵,用以叫南梁王赵元佐放松警惕。

    可韩人忽略了一点,那即是,南梁王赵元佐本身就是一个谨慎而多疑的人,对面韩军的种种异状,让他渐渐感觉这情况有点不对劲。

    此时在魏国的河内郡,南梁王赵元佐亲率的镇反军,已向上次魏韩战役时一样,撤到大河南边的南燕,只剩下燕王赵疆的山阳军与南燕军,分别驻守山阳与宁邑,摆出一副苦苦抵挡的架势,此时,山阳、宁邑以东,包括汲县、共地、临虑等城池,皆已被韩军所攻陷。

    当然,这次南梁王赵元佐退守大河以南,并不像上次那样纯粹将燕王赵疆麾下的军队当做弃子,他是经过燕王赵疆同意的为了全面贯彻太子赵润的诱敌之计,南梁王赵元佐与燕王赵疆故意表现出不敌韩军的样子,以便诱使韩国的主力深入河内郡。

    而燕王赵疆,则充当这个诱饵。

    但当这场战役进行到十月中旬时,南梁王赵元佐就感觉情况不太对劲。

    他感觉,河内郡境内的韩军,不知为何进攻**被大大削弱,不再像这场国仗刚刚打响时那样步步紧逼。

    在南梁王赵元佐看来,这是非常反常的。

    要知道,虽说这场国仗是他们魏国的太子赵润有意促成的,但不能否认,韩国企图击败、甚至覆亡魏国的心也非常迫切,因此在战斗刚刚打响的最初几个月,韩军的攻势非常凶猛。

    可是最近呢,大河北岸的韩军在前后攻陷汲县、辉县、共地等几座城池后,竟变得不再热衷于继续攻略魏国的城池,更多时候反而采取了守势,仿佛韩军也希望将这场仗拖延下去。

    对此,南梁王赵元佐在帐内与诸将商议军情时,皱着眉头说道:“三岁小儿都晓得,两国交锋若久久僵持不下,只能白白空耗国力,难道韩人就不知么?……韩人突然放缓攻势,其中必有蹊跷!”

    听闻此言,镇反军主将庞焕猜测道:“莫不是冬季将近,韩军忙着准备过冬,故而不得不放缓攻势?”

    南梁王赵元佐闻言沉思了片刻,虽然他觉得庞焕的猜测确有道理,但心底还是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

    自古以来,战争到了冬季便进入了冬歇期,这并不奇怪,但反过来说,冬季也未必就不能用兵,至少在初冬时节,在天气并不是非常寒冷的时候,战争依旧可以持续,一直到气温骤降、天降大雪,战争才会真正进入冬歇期。

    而如今才是十月中旬,韩军在这会儿就进入冬歇状态,这未免有点早了吧?

    在南梁王赵元佐看来,战争完全可以再持续将近一个月左右嘛!

    以韩人那种恨不得尽快击败他魏国的心态来说,居然舍得浪费这一个月的时间,将希望寄托于明天开春若当真如此,那南梁王赵元佐只能认为,对面的韩军主帅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可仔细想想,在这些日子教过手的诸韩国将领中,无论是北燕守乐弈、渔阳守秦开、上谷守马奢,抑或是暴鸢、靳等韩将,无论个人能力如何,但不能否认皆是身经百战的将领,按理来说不至于会做出消极怠战这种事与其毫无理由地将希望寄托于明年开春,何不赶在今年年末前重创他魏国,尽可能地对明年开春的战事争取优势呢?

    想来想去,南梁王赵元佐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韩军的兵力可能出现了变化。

    只有在己方兵力出于劣势的情况下,韩人才有可能见好就收、转攻攻转变为守势。

    那么问题就来了:倘若进犯河内郡的韩**队兵力出现了变化,那么,这些消失的兵力究竟去哪了呢?

    ……真该死!

    在细细一想后,南梁王赵元佐便感觉有些头疼地伸手揉了揉眉骨。

    在他看来,倘若河内郡境内的韩军果真被悄然调走,那么,这些韩军的目标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企图率领鄢陵、商水两支魏军偷袭韩国腹地的他魏国的太子赵润除此之外,南梁王赵元佐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会值得韩国从这个关键的河内战场悄悄撤军。

    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吩咐麾下将领道:“庞焕,你明日率军到汲县搦战,看看韩军是否敢出城应战。”

    庞焕感觉莫名其妙,因为根据他们镇反军与燕王赵疆达成的默契,近阶段应该是由后者麾下的军队担负继续引诱韩军深入河内郡的任务,而他镇反军,只要负责守在大河南岸,免得假戏真演、当真被韩军突破了大河天堑,攻到了他魏国的梁郡京畿之地。

    怎么突然就要到汲县搦战了?

    不过过于对南梁王赵元佐的绝对信任与绝对忠诚,庞焕对此毫无异议,当场接了命令。

    于是乎次日,魏将庞焕点了两万魏卒,搭建浮桥,渡过大河,前往了汲县他原以为此行必定会遭到韩军的阻扰,但没想到,哪怕他率领军队重新踏足大河北岸,踏足那片如今已被韩军所占据的势力范围,还是没有瞧见韩军有出面截击的迹象。

    甚至于,哪怕后来庞焕率军来到汲县城下,搦战挑衅,城内的韩军兵将对他们也是爱搭不理,丝毫没有出城应战的念头。

    此时,南梁王赵元佐就在军中随行,清清楚楚看到了汲县城内韩军的反应,心下咯噔一下。

    在求战未果的情况下,南梁王赵元佐带着麾下的军队,到北燕军、渔阳军、上谷军这三支韩军的营寨外溜达了一圈,期间,登高窥视这几座韩营内动静。

    不出他所料,忽然这三座韩营内,兵帐数量依旧不少,但甚少有兵卒出没,纵使庞焕在南梁王赵元佐的授意下,对这三座韩军的营寨摆出了准备进攻的架势,后者也只在这三座军营内,瞧见了寥寥无几的军队,充其量也就是三五千而已。

    ……坏了。

    南梁王赵元佐心中暗叫不妙。

    此时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韩人肯定是看破了他魏国太子赵润企图偷袭韩国后防的策略,故而悄然从河内战场抽走了几支军队,准备去围杀后者。

    倘若是在此之前,南梁王赵元佐肯定不会去管赵润的死活,就像上次赵润在上党郡内被围,他亦无动于衷一样。

    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的情况与当年不同,如今的赵润,已经是他魏国的太子储君,并且这场仗又关乎他魏国与韩国谁能成为中原霸主,倘若赵润不慎中伏战死于韩国,这对于他魏国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打击。

    就像前一阵对燕王赵疆所说的那样,纵使南梁王赵元佐心中对魏天子赵元有多少怨恨,甚至于为此迁怒到赵疆、赵润、赵宣这些皇子身上,但骨子里,南梁王赵元佐仍然是一名魏国姬赵氏王族子弟,依旧心系着国家的兴旺与宗族的盛衰,断然不会坐视好不容易能染指中原霸主的他魏国,败于韩国手中,甚至于,且因为太子赵润的亡故,使他魏国一蹶不振。

    ……倘若没有料错的话,赵润孤军深入韩国,想必此时已陷入韩军的包围,若放任不管,一旦赵润被韩人所擒,我大魏必将陷入被动。……必须要改变策略了。

    在回到营寨后,南梁王赵元佐心中暗暗想道。

    如果是出于他的态度,无论赵润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甚至于,他还巴不得赵润死在战场上,但从他魏国的利益来说,赵润这个侄子,那是肯定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想到这里,南梁王赵元佐对全军下达了命令:“通告全军,即日准备反攻!”

    同时,他还派人联络目前驻军在山阳的燕王赵疆,要求后者在他出兵反攻时给予协助。

    两日后,身在山阳的燕王赵疆收到了来自南梁王赵元佐的消息,对此亦茫然不解。

    毕竟按照太子赵润最初制定的策略,真正的全面反击差不多得等到来年开春前后才对到那时候,相信太子赵润所率领的魏军,已将韩国搅得鸡犬不宁,到时候他们发动全面反击,对河内战场上的韩军发动突袭,这些韩人很有可能因为忧心本国内的战况而士气大损。

    可这南梁王,却好端端地改变了策略,这让燕王赵疆有些疑神疑鬼,生怕这个狡诈阴狠的三伯又耍出什么花样。

    但一想到自己前一阵子已许下承诺,只要南梁王赵元佐做出的决定不违背他的原则以及宗法,他燕王赵疆就要听从后者的调遣,因此虽然心中惊疑,但燕王赵疆还是答应了下来,承诺会率领麾下山阳军与南燕军,配合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镇反军,提前对韩军反动反击。

    而与此同时在汲县城内,韩将暴鸢亦与靳在帅所私下商议。

    他俩又不是瞎子,又怎么会没看到明明已退至大河南岸的魏军忽然突兀地现身于大河北岸,并且主动跑到他汲县城下搦战挑衅。

    “南梁王赵佐,他可能是察觉到了。……魏公子润陷于巨鹿这件事,怕是瞒不了魏人多久了。”

    韩将暴鸢忧心忡忡地说道

    为何忧心忡忡,原因就在于侯韩武在馆陶设下的圈套,非但没有引诱魏公子润上钩,反而叫后者偷袭了巨鹿,以至于目前侯韩武亲自率领的军队虽然包围了巨鹿,但并没有对魏公子润率领的魏军造成什么实际上的威胁,更别说生擒或者诛杀。

    听闻此言,靳想了想,小声说道:“既然瞒不了多久,索性就不瞒……”说着,他附耳对暴鸢低声说了几句。

    “这……”

    暴鸢听得眼睛一亮,啧啧称赞。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93章:谣言【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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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魏公子润于馆陶误中埋伏,败走巨鹿、生死未卜。

    十一月初,这则谣言在梁郡北部的南燕、酸枣两地悄然蔓延,并在短短几日内,就在当地百姓与驻守魏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听说这件事后,镇反军主将庞焕大吃一惊,连忙禀报于南梁王赵元佐。

    此时的南梁王赵元佐,已通告全军做好了重新渡过大河、全面对河内郡境内韩军发动反击的准备,可乍一听说这则传闻,纵使心机深沉似他南梁王赵元佐,心中亦不由地咯噔一下。

    这也难怪,毕竟赵润如今乃是魏国的东宫太子,地位超然、身份特殊,倘若他果真不慎战死于这场旷世之战中,那么对于魏国的损失,可远远不止损失了一位拥有灭一国才能的统帅那么简单,甚至会让整个魏国都陷入动荡。

    想到这里,南梁王赵元佐立刻停止了率军渡河攻打汲县的决定,对庞焕下令道:“此必是韩人的诡计,立刻封锁南燕、酸枣,彻查这则谣言的来源,再者,不允许任何人谈论此事!”

    不得不说,南梁王赵元佐的反应还是相当迅速的,在得知这则谣言后,立刻就决定封锁消息,因为在他看来,这则谣言的破坏性实在是太大了。

    这不,半日之后,就当南梁王赵元佐在南燕的治城等待回应时,成陵王赵就慌慌张张地闯入了城守府,求见前者。

    原来,在这次大战中,由成陵王赵率领其麾下的私军,负责给河内战场的几支魏军供输粮草。因此,当前两日南梁王赵元佐感觉河内郡境内的韩军战争态度诡异,心下意识到情况不妙,准备立刻改变策略发动反击时,他派人向成陵王赵催促粮草。

    而在收到南梁王赵元佐的紧急催粮书信后,成陵王赵也感觉有点纳闷,毕竟按照他们魏国太子赵润事前制定的策略,全面反击的日期应该在来年开春之后,他不能理解南梁王赵元佐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催促粮草。

    不说考虑到南梁王赵元佐才是河内战场的总帅,因此,负责后勤粮草运输的成陵王赵,也没敢拒绝前者催促粮草的要求,最终还是叫麾下的私军准备了一批粮草,由他亲自率领私军押运至南燕,顺便亲自去询问南梁王赵元佐。

    毕竟成陵王赵乃是太子赵润一党的王族,在如今的太子党贵族眼中,南梁王赵元佐可不是与他们一路的人。

    可没想到的是,待等成陵王赵亲自押运粮草至南燕,他忽然在城内听闻了一则谣言,说他魏国的东宫太子赵润在韩国馆陶吃了败仗,败走巨鹿、生死未卜,这可将他吓得面如土色。

    姑且不说太子赵润乃是他鼎力支持的储君,就如今的局势而言,但凡是魏人,几乎都期望着这位东宫太子殿下引领他们击败韩国,使他魏国成为中原的霸主强国谁曾想过这位太子殿下竟会遭遇不测?

    越想越感觉惶恐,成陵王赵在抵达南燕的治城后,顾不得与当地驻守的魏军交割粮草,便急急忙忙去求见南梁王赵元佐,想问问这个谣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日,南梁王赵元佐在书房内接见了成陵王赵,宽慰后者道:“贤兄勿惊,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韩军为了使我大魏陷入骚乱而故意叫人放出的谣言罢了,我已派人追查谣言的源头,相信数日之内,就能平息谣言。”

    “当真只是谣言么?”在听了南梁王赵元佐的话后,成陵王赵犹豫着问道:“最近,贤弟可曾收到太子殿下的书信?”

    “这个嘛……”南梁王赵元佐沉吟了一下。

    其实这会儿,正值魏太子赵润看破了韩侯韩武欲在馆陶伏击他的诡计,巧妙地偷袭了巨鹿城,使得韩侯韩武又惊又怒,当即命北燕守乐弈、上谷守马奢、渔阳守秦开三位豪将率领麾下的军队前往巨鹿,截断了魏军的归路。

    虽然说就算再过一个月,韩侯韩武麾下的军队,也奈何不了巨鹿城内的魏军,甚至于,还被赵润将计就计,使韩将司马尚麾下的代郡重骑出现了超过万人的伤亡,但不管怎样,魏军的归路的确是被韩军给截断了,并且上谷守马奢麾下的上谷骑兵,亦封锁了各处要道,几乎彻底截断了魏太子赵润与魏国本土互通消息的渠道纵使是赵润身边随行的青鸦众,短时内也难以突破韩军的重重阻碍。

    正因为如此,后来韩侯韩武伪造了一份假战报企图诓骗赵弘润时,赵弘润只能凭着对南梁王赵元佐在才能方面的信任与认可,断定那是一份假的战报,而不是通过确切的消息来源去辨别。

    而同样的道理,南梁王赵元佐与成陵王赵,目前也无法得知赵弘润在韩国的消息,只知道那位太子殿下确实是率领鄢陵、商水两支军队潜入了韩国腹地,但是近况如何,却丝毫不得而知。

    “多久未得到太子殿下的消息了?”成陵王赵语气有些颤音地问道。

    听闻此言,仿佛是看穿了成陵王赵的心思,南梁王赵元佐镇定地说道:“贤兄不必如此惊慌,太子麾下有鄢陵军、商水军两支精锐,整整十万人,岂是如此轻易就会被韩人击败?”

    平心而论,虽然心中对此亦有些顾虑,但从理智来说,南梁王赵元佐是毫不相信那则谣言的只是这件事利害关系太大,使得他心中也稍稍有些不安罢了。

    太子赵润,那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击败的人么?

    那可是敢在他南梁王赵元佐面前,隐晦说出我不怕你造反、因为我我自信能收拾你那番豪言的人,至少在南梁王赵元佐看来,赵润比他父亲赵更有魄力,也更有雄才伟略。

    这样的人物,岂会被韩人轻易所击败?

    不得不说,虽然南梁王赵元佐与太子赵润彼此矛盾重重,但前者对后者的判断还是非常准确的,但有一件事,南梁王赵元佐误判了,那就是他低估了这则谣言对魏国造成的破坏。

    简单来说,虽然他及时下令封锁了这则谣言,但这则谣言还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南燕、酸枣一带,两地的百姓,几乎都在私底下谈论这件事,且造成了民心上的恐慌。

    这也难怪,毕竟太子赵润如今在魏国的知名度以及威望实在太高了,尤其是当魏天子赵正式确立了后者的储君地位后,使得整个魏国上上下下,几乎都已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太子赵润即将成为他们的王的这件事,就连朝中大臣,亦在赵润面前自称臣、微臣等等太子赵润在魏国的地位与权利,其实已与君王无异,充其量就差最后一道登基大典的例行公事而已。

    正因为如此,倘若赵弘润不慎战死于韩国,那对魏国而言,不亚于君王驾崩般的震动,似这等足以震惊整个魏国的大事,又岂是南梁王赵元佐想封锁消息就能封锁住的?

    这不,两日内,这则谣言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愈演愈烈,甚至于,就连镇反军的兵将们,亦受这则谣言影响,军心惶惶、士气大跌。

    这让南梁王赵元佐亦是心中暗恨,暗骂赵润:竖子以千金之躯赴险,简直愚蠢至极!

    又过两日,这则谣言从南燕、酸枣两地,终于传到了魏国的王都大梁,且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最先得知的,乃是大梁府府正褚书礼。

    当日,正当这位府正大人在官署内批阅文书时,忽然有官署内的令吏火急火燎地前来禀报:“府正大人,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褚书礼疑惑地抬起头来。

    只见那名令吏一脸焦急地说道:“今日署内的衙役上街巡逻时,听街上百姓在议论一则谣言,致使民心惶惶。”

    “哦?什么样的谣言竟能使民心动荡?”褚书礼起初并未在意,放下手中的毛笔,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而此时,就见那名令吏咽了咽唾沫,艰难地说道:“有人传闻,说太子殿下率军偷袭韩国遭遇伏击,败走巨鹿、生死未卜……”

    “咣当!”

    褚书礼手中的茶盏失手摔落在地,摔成几瓣,只见他顾不得擦拭下颌沾湿了胡须的茶水,睁圆了眼睛一脸惊骇地喝道:“你、你……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听闻此言,那名令吏急切地辩解道:“大人,非是下属斗胆诅咒太子殿下,而是街上的百姓们……他们就是这么传的啊!”

    褚书礼张了张嘴,脸上闪过震惊、愤怒、惶恐等许多神色,半响后这才艰难问道:“当、当真?”

    那名令吏连声说道:“大人,千真万确啊!……这么大的事,小人纵使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胡诌啊。”

    听了这话,只见褚书礼张着嘴,忽然伸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可待他伸手想喝口茶润润喉时却摸了个空,仔细一瞧他这才发现,平日里珍爱的茶盏,此刻早已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倘若是在平日里,他这会儿肯定要心疼得半死,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无半点肉疼,因为他整个人都被那则谣言牵动了心神,被唬地六神无主,甚至后背隐隐有丝丝凉意往上冒。

    这也难怪,毕竟这则谣言的破坏力实在太大了,它在破坏力远远不止太子殿下生死未卜那么简单,它还牵连到后续一连串的事,比如说,倘若果真发生了那样不幸的事,他魏国将由谁来继承大统,究竟是皇孙赵卫,还是诸位已封王的皇子,比如襄王赵、燕王赵疆、颐王赵殷,亦或是桓王赵宣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当,他魏国或有可爆发新一轮的内乱。

    在沉思了片刻后,褚书礼舔了舔嘴唇发干的嘴唇,沉声说道:“派出官署内所有衙役,令其封锁大街小巷,禁止百姓私议此事,再派人追查谣言的源头。……另外,再派人去大理寺以及城中的禁卫署,请二署协助,配合我大梁府封锁这则谣言!”

    “是是。”那名令吏连连点头,躬身而退。

    然而,即便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很快便做出了应对,但由于这则谣言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这则谣言便传遍了大梁朝野。

    当这则谣言传到大理寺时,大理寺的反应与大梁府类似,虽然老卿正徐荣已不长处理事务,但接替这位老大人职务的少卿杨愈,亦深知这则谣言的破坏力,因此在得知大梁府派人求助、请他大理寺帮忙压制谣言时,少卿杨愈丝毫不敢怠慢,倾尽了官署内的衙役、捕快,令其上街巡逻、封锁谣言。

    随后不久,大梁城内的禁卫署亦收到了消息。

    所谓的禁卫署,即是大梁禁卫衙门,这座官署的前身乃是兵卫府,自从前太子赵誉将兵卫、禁卫、郎卫这三卫军统合之后,禁卫军便成为了大梁城内的唯一卫军。

    此后,禁卫军将其司署从皇宫内搬出,搬到了城内原来的兵卫府,从此脱离了内侍监的监视与掌控,成为前太子赵誉的直属卫军。

    后来新太子赵润上位之后,这支禁卫军则又归属新太子赵润直属。

    禁卫军的大统领,目前仍是原三卫军统领李钲,副统领则是太子赵润的前宗卫长卫骄,他二人在得知了城内传论的这则谣言后,亦是大惊失色。

    当时,李钲当机立断地下令禁卫军于全城戒严,并勒令追查出这则谣言的来源,而副统领卫骄,更是亲自率领禁卫于大街小巷追查谣言的来源,务求找到那胆敢中伤他家殿下的造谣者。

    于是乎,在短短半日间,大梁城全城戒严,一队队身披甲胄的禁卫军迅速封锁了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彻查谣言的源头,这反而使得城内的百姓更加惶恐不安倒不是畏惧于那些禁卫,而是惊恐于那则谣言的真实性。

    因为在一般百姓看来,若这则谣言子虚乌有,大梁府、大理寺,以及禁卫署,何以如此兴师动众呢?

    不得不说,所谓事急则乱,褚书礼也好、杨愈也罢,亦或是李钲以及卫骄,他们因为意识到这则谣言的破坏力,希望尽快辟谣,却忽略了他们的举动,反而容易引起城内百姓的惶恐。

    这不,待等到当日下午申时前后,纵使禁卫军封锁了大街小巷,且当街抓捕了许多在公众场合私议此事的人,但是这则谣言非但没有被遏制,反而愈演愈烈,尤其是随后,待宗府得知此事,亦派出宗卫羽林郎帮助遏制谣言时,大梁城内的气氛变得愈发诡谲。

    就连许多在朝中任职的官员亦忍不住猜测起来,猜测那则谣言,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总的来说,绝大多数魏人面对这则谣言几乎都是报以悲观的态度,因为无法否认,魏国的崛起有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出现了赵润这位如今东宫太子殿下,这位太子殿下的安危,很大程度上关系着他魏国的兴衰纵使是一些至今仍看不惯赵润的人,比如赵润的太叔公赵泰汝,出于国家以及自身的利益考虑,其实亦不希望他魏国失去如此难得的未来雄主。

    当然,其中难免也有一些抱持着无所谓态度的人,比如襄王赵弘。

    他其实就无所谓赵润的死活若太子赵润活着,那他索性就干脆老老实实当他的盛世王爷,反正凭他的身份,足以吃用不愁地过完这辈子;反之,假如太子赵润当真不幸亡故,那他也不介意再设法尝试看看,看看能否有机会染指大位。

    而除此之外,亦有希望太子赵润就这么死在韩国的人。

    比如被变相软禁在大梁城内的七皇子颐王赵弘殷,再比如已逃亡至魏国的萧鸾,对于他们来说,太子赵润的存在,简直就是锋芒在背,他们当然更希望此番能借韩人的手,将那个强势的太子除掉。

    终于,这则谣言传到了垂拱殿内朝。

    对此反应最剧烈的,当属内朝首辅大臣、礼部尚书杜宥,这位耿直、顽固且略显迂腐的尚书大人,在听闻这则谣言后,来不及细想,被唬地面色发白,双目一翻,才过四旬没几年的他,竟当场昏厥过去。

    见此,其余内朝大臣,诸如蔺玉阳、虞子启、徐贯、李粱、介子鸱等人吓了一大跳,七手八脚地,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总算是将杜宥这位尚书大人给唤醒了。

    “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

    在唤醒之后,就见杜宥顿足捶胸,声音沙哑地连声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太子殿下犯险,都是我杜宥的错,我对不住历代先王、对不住祖宗,我罪该万死,我、我……”

    “赶紧扶住杜大人。”内朝大臣蔺玉阳急叫一声,从旁,虞子启、徐贯、李粱三位内朝大臣赶紧将情绪太过于激动的杜宥控制住,免得这位耿直而有些迂腐的礼部尚书,因为羞愧、自责而寻短见。

    而与此同时,这则谣言,以及这则谣言在大梁朝野引起的混乱与恐慌,亦由内侍监禀报于甘露殿,通禀于魏天子赵。

    相比较其余人,魏天子赵在听到这则谣言后,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那么多的人都会觉得他儿子赵润会遭遇不测从小到大,那个劣子可曾吃过什么亏么?

    魏天子赵坚信,纵使韩人看穿了他儿子赵润有意偷袭韩国腹地的意图,并且将计就计设下了圈套,他儿子也一定能化解危机,并设法反制韩国,叫韩人自食恶果。

    因为那劣子,是他赵最出色的儿子,是能够超越这个父亲的、他魏国未来的雄主!

    “只不过是韩人的小小诡计,便惊地自乱阵脚,真是愚蠢!”

    摇了摇头,魏天子赵元淡淡地评价道。

    听闻此言,大太监童宪在旁轻笑着说道:“陛下圣明。……老奴亦认为,以太子殿下的武略与智睿,断然不会被韩人所趁,朝野之所以慌乱,或是因为他们并不如陛下这般了解太子殿下……再者,或许臣民们已心服于太子殿下,故而关心则乱,由此可见,太子殿下如今在我大魏的威望非同一般,陛下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哼嗯。”

    赵元轻哼一声,随即在啼笑皆非般摇了摇头后,正色说道:“对凝香宫的宫女下禁口令,休要在沈淑妃面前提及此事,免得沈妃瞎操心,影响了身况。”

    “老奴在得知此事时,已派人去传达过了。”童宪低着头说道:“只是朝中那边……”

    “无妨。”魏天子点点头,随即掀起被褥,翻身从龙榻上坐了起来,淡淡说道:“那劣子离楷大梁之日,朕就预料到或许会发生这类似的事……”

    说罢,他站起身来,伸展双臂,示意童宪给他披上王袍。

    “陛下……”童宪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取来了王袍,为魏天子赵元穿上。

    待穿戴整齐后,魏天子赵元走到殿内的铜镜前打量了一番,随即,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老太监童宪眼眸中的忧虑之色,淡淡笑道:“朕还没有老到迈不开步的地步,还是能为我儿……站最后一班岗。”

    看着魏天子已斑白的须发,童宪重重地点了点头,心情有些复杂地奉承道:“陛下依旧雄风不减当年,有陛下坐镇大梁,纵使有宵小欲趁机作乱,相信亦绝不会得逞!”

    “说得好!”

    魏天子赵元郎朗一笑,随即迈步走向甘露殿的殿门。

    “走,去垂拱殿。……朕要好好骂一骂那些愚昧的家伙,我儿在前线为国杀敌,这群家伙倒是好,竟被一则可笑的谣言搅地心神大乱,简直是愚昧!”

    “是,陛下。”

    当日,在朝廷最为慌乱,近乎于瘫痪的时候,已在甘露殿内养歇了两年余的魏天子赵元,忽然露面,于垂拱殿召见内朝诸大臣以及外朝六部尚书,将这些因为一则荒诞谣言就心神大乱的臣子们痛斥了一番。

    随即,魏天子赵元又正式颁布诏令,册立长孙赵卫为皇孙。

    在听说这个消息后,襄王赵弘撇了撇嘴,心中不禁有些怏怏。

    在他看来,他父皇的举措,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安抚、稳定朝中的大臣们,另外一方面,也等同于是在提醒或警告他们这几个儿子:纵使太子赵润不在,大位也轮不到他们这几个儿子。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还打算尝试看看的襄王赵弘,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因为他知道,若他敢在这时候跳出来,为了大位挑起内乱,那么,就算那位东宫太子果真战事于韩国,他父皇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将皇孙赵卫推上储君的位置。

    毕竟这位父皇,从一开始就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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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