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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4章:伐谋(二)【二合一】

    “牵制魏国……么?”

    望着眼前这位年轻君主那毅然的神色,韩国丞相申不骇沉吟不决,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今日一早,韩王然便将丞相申不骇请到了王宫,与他商议对魏策略。

    尽管韩王然方才已经解释地很清楚明白,但申不骇依旧犹豫不决,毕竟对象乃是魏国,乃是目前中原名副其实的第一强国。

    “当真……”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申不骇把语气放得很慢,徐徐说道:“当真要这么做么?”

    韩王然点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如今魏国之强,非任何一国可以撼动。……据寡人猜测,楚国或已得到鲁国的工艺技术以及齐国的部分财富,不久之后必然会成为魏国的心腹大敌,但现如今,楚国还万万不是魏国的对手,倘若我大韩能够在此阶段分担一部分压力,或许就有机会让楚国发展至令魏国忌惮的地步……”

    申不骇沉默不语,以他的眼界,当然不会说出这什么这对我大韩有什么好处?这样的话来,只要能将魏国拉下来,这就是对韩国最大的好处。

    否则,无论是楚国还是韩国,亦或是其他中原国家,都将再无出头之日,只能生生世世苟存在魏国的阴影下。

    但是,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么?

    申不骇捋着胡须皱眉思忖着。

    在他看来,韩王然的判断固然是正确的,但是,吸引魏国的注意、替楚国分担压力,这就意味着他韩国要主动撕裂与魏国目前的友好关系,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说,这当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明智的选择,当然是让其他国家来牵制魏国。

    “……只因为,目前只有我大韩,有能力牵制魏国。”

    在申不骇提出了心中疑虑后,韩王然正色说道。

    的确,在目前的中原,还真只有韩国有能力牵制魏国,毕竟韩国虽然在上一场魏韩之战中品尝了惨败,但仍然保留了一部分相当可观的军事力量,再加上战后因为秦国的关系,韩国亦重视恢复国家军队实力,不夸张地说,倒也重新恢复了能与魏国一战的地步当然,这里所说的能与魏国一战,纯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即只有与之一战的资格,却几乎没有战胜的可能性。

    但相比韩国,齐楚两国的军队,就更加不是魏国的对手了。

    以往的齐**队,是以优良的军备闻名于世,然而如今,魏国的军备已丝毫不亚于齐国,而在士卒单兵实力角度,恐怕需要至少两三名齐国士卒才能与一名魏国士卒持平,而魏国,拥有整整四十余万军队这是什么概念?

    相比之下,楚国的军队更差,军备不及魏国,士卒实力亦不如魏卒,唯一的优势就只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而已,但遗憾的是,在几十年前的齐楚战争中,齐鲁联军就已经证明了一条真理:在高技术含量的战争兵器面前,单纯的人海战术毫无优势。

    因此,目前纵使齐楚两国联合,也很难对魏国造成太大的威胁,反而多半会被魏国打地节节败退。

    但倘若韩国能帮助楚国分担五年,不,三年的压力,那么三年以后,楚国很有可能发展成为另一个魏国纵使发展程度不及魏国,也能大大增加战胜魏国的机会。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做的话,韩国或许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不惜让自己国家损失惨重,来使另外一个国家得到稳固发展的机会,这真的合适么?符合韩国的利益么?这正是韩相申不骇在考虑的问题。

    但韩王然则果断地多,他坚定地认为,眼下并非是计较利害得失的时候,唯有齐心合力将魏国拉下来,其他国家才会有出头的机会!

    而他韩国,也才能拥有洗刷耻辱的机会!

    不得不说,单论这份卓越的远见,以及不计较一时得失的心态,韩王然就称得上是一位难得的雄主。

    毕竟这个世上,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为了击败更强大的敌人,主动放弃自己的利益而去为潜在的盟友创造机会。

    对于这份卓越的远见,韩相申不骇是非常欣赏的,但是,他依旧无法做出像韩王然那样果决的决定,这可能是因为他年势已高,变得更为胆小谨慎,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导致将国家推入火坑,以至于他日在九泉之下无法向他韩国的历代先王交代。

    因此,在仔细思忖了片刻后,申不骇提出了另外一个策略:“此计太过凶险,一时不慎,我大韩恐有亡国之危。……老臣以为,大王何不暂时隔岸观火,为何定要为楚国分担压力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捋着胡须又补充道:“楚国得到了鲁国的工艺与齐国的财富,日后或将成为下一个魏国,既然如此,魏国肯定会率先想办法打压楚国,而非是对我大韩用兵。”

    韩王然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申相难道不知,魏国的北一军、上党郡、河内军这三支,已经陈兵于国界,正在为攻略我大韩而操练么?”

    “此事老臣当然知晓。”申不骇点点头,随即皱着眉头说道:“但依老臣看来,魏国此举恐怕只是威慑而已……威慑我大韩莫要轻举妄动,以便他接下来打压楚国。……大王,依老臣之见,魏国很有可能会楚国动武,既然如此,大王何不隔岸观火,但等魏军大举攻入楚国境内,无法顾及北方之事时,我大韩再酌情考虑是否趁机攻打魏国,老臣以为,这样比较稳妥。”

    听闻此言,韩王然长长吐了口气,随即坚定地说道:“不,魏国头一个要打的,必定是我大韩,而并非是楚国。”

    “……”申不骇闻言一愣,有些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既然楚国得到了鲁国的工艺与齐国的财富,对魏国造成了潜在威胁,那么,魏国若要动手的话,肯定是先对楚国动手啊,为什么会选择对他韩国动手?魏国出兵攻打他韩国,却让原本就已经具有潜在威胁的楚国,得到了发展国力的机会,这根本就说不通啊。

    “申相。”

    见申不骇满脸狐疑之色,韩王然正色说道:“请务必要相信寡人的直觉。……此番我等的对手乃是魏王赵润,此人素来就不可用常理度之。申相你说他陈兵于国境,是为了威慑我国,以便于他调转枪头去打压楚国,但寡人却不这样认为。……在韩楚齐三方隐隐有迹象拧成一股的情况下,赵润首个用武对象,绝对是我大韩!”

    看着韩王然笃信的模样,申不骇感觉自己正逐渐被这位年轻的君主所说服,遂捋着胡须,缓小幅度地缓慢点了点头。

    由此可见,他尽管被韩王然所说服了,但是心中还是有诸般的担忧。

    见此,韩王然笑着宽慰道:“申相不必过于担忧,虽然寡人有意为楚国分担压力,但这并不表示我大韩就立刻会与魏国交兵,我等只需亮一亮我国的獠牙,让魏国能有所顾忌就足以。”

    “大王的意思是?”申不骇惊讶问道。

    只见韩王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将北燕军、上谷军与代郡重骑,一并调到武安、巨鹿一带,与该地魏军分庭抗衡!……魏军不是日日操练么?那我国的军队,亦在武安、巨鹿日日操练,务必要让魏国了解,我大韩虽不得已向其低头,但绝不允许他肆意践踏我大韩的尊严,他要战,我就战,只要魏国不担心他在与我大韩交兵的时候,南边被楚国的军队趁机偷袭,就尽管来吧!”

    这……这是在玩火啊!

    申不骇惊地连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脸上的褶皱老皮一颤一颤,仿佛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居然反过来威胁魏国的君主赵润?

    整个中原谁不知道魏王赵润的暴脾气是最受不得威胁的?照韩王然这种硬碰硬的方式,就算魏国原本只是想威慑韩国,恐怕也会因此爆发真正的战争。

    但是仔细想想,韩王然的举措倒也不失可行。

    要知道,进攻方与防守方的作战难度是不同的,倘若仅仅只是抱着在本土防守的策略,以北燕军跟代郡重骑的军力,倒也未必就一定会吃亏,只要他韩国提前做好本土防御的准备,魏军未必能顺利地攻打进来。

    想到这里,申不骇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需派人知会楚国。”

    听闻此言,韩王然轻笑道:“熊拓并非庸主,虽然他的妹妹芈姜嫁到了魏国,嫁给了赵润,但我观熊拓此人,始终有称霸中原的野心……只要他有这份野心,那么,他就绝对不会放过能将魏国拉下来的机会,一旦得知魏国攻打我国,他绝对会出兵响应我国。”

    “还是稳妥些为好……”

    申不骇尽管认可韩王然的说法,但还是坚持认为需要与楚王熊拓知会一声:哪怕楚王熊拓的确不会放过削弱魏国的机会,可万一他没能及时注意魏韩两国的僵持呢?

    于是乎当日,韩王然便派出了使臣张仓,令其穿越大半个中原,前往楚国的王都寿郢,拜见楚王熊拓。

    当时已经是初冬,而待等韩使张仓抵达楚国的王都寿郢时,那已经是大雪纷飞的冬季。

    对于韩使张仓的到来,楚王熊拓感到十分意外,立刻就接见了前者,询问其此番千里的目的。

    在拜见过楚王熊拓后,韩使张仓拱手恳求道:“请楚王屏退左右。”

    一听这话,楚王熊拓就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小,遂屏退了左右。

    此时,韩使张仓这才询问熊拓道:“敢问楚王,贵国是否已得到鲁国的技术,以及齐国的一部分财富?”

    听闻此言,熊拓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要知道,世人只知道前一阵子楚国一反常态地帮助鲁国平定了三桓之乱,却不知鲁国献出了《鲁公秘录》的拓本作为报酬,更不会有人知道,齐国非但默许了这件事,而且还在私底下援助楚国,帮助楚国加促国力发展。

    眼前这个韩人如何得知的?

    熊拓心中惊讶,不动声色地笑道:“是见我大楚出兵协助鲁国平定了其国内的叛乱,是故尊使认为我大楚已得到了鲁国的技术?……哈哈,协助鲁王,只是寡人一时心血来潮而已。鲁王乃鲁国王室,而寡人亦是大楚王族,当然看不惯一些乱臣贼子,企图窃取王族的地位。”

    他这番话,在这个时代还真有一定的说服力。

    记得想当初楚国内部爆发熊氏与屈氏为了争夺王权的战争时,无论是魏国还是齐国,都没有插手干涉,更没有趁此机会攻打楚国,免得楚国的王权,被‘名不正言不顺’的屈氏一族窃取在这一点上,天下各国的王族都是有默契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这只是各国王族之间的游戏,绝不允许其他阶级染指,因为这将严重动摇王族的地位。

    看了一眼张仓,楚王熊拓继续笑道:“居然还说我大楚得到了齐国的财富,难道尊使就不知晓,前两年,我大楚与齐国那可是打得不可开交呢。……齐人对我大楚恨之入骨,又岂会无偿资助我国?无稽之谈!”

    “此并非无稽之谈,只要贵国与齐国彼此有一个共同的对手,那么,齐国就会暂时放下成见,与贵国暗中联手。”

    按照韩王然的嘱咐,张仓很直白地陈述前者此前的猜测:“我国君主认为,贵国前几年还对鲁国虎视眈眈,可前几个月,自然一反常态,出兵协助鲁国平定判断,那么,贵国的所求,无疑就是鲁国的工艺技术。……而齐国对此居然毫无反应,这就说明,齐国早已与贵国在私底下有了默契。是什么原因促成贵国与齐国不得不化干戈为玉帛呢?恐怕就只有那个变得越来越强大的魏国了……”

    说到这里,张仓收了声,只是平静地看着楚王熊拓,他那眼神仿佛是在无声地表述:你们的事,我家大王早就猜到了,你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听了张仓的话,楚王熊拓难免有些小小的尴尬,必定事实情况确实如韩王然猜测的那般无二。

    韩然……仅仅通过楚兵助鲁这微不足道的消息,就猜到了其中关键,还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等会!既然韩然猜得到,也就是说,那个矮子同样能猜到?

    想到这里,熊拓不禁皱了皱眉。

    此前他之所以刻意地封锁消息,不叫外人得知他楚国得到了《鲁公秘录》的拓本,其目的,就是担心魏国在得知这件事后,会立刻改变对他楚国的态度,想办法打压他。

    没想到,韩国的君主韩然,仅仅根据楚兵助鲁这件事,就推测出了那么东西既然韩然猜得到,换而言之,熊拓的堂妹夫、魏王赵润,同样能猜到。

    ……我讨厌聪明人!

    看了一眼面前的韩使张仓,熊拓颇有些愤然地吐了口气,口吻带着几分不渝说道:“韩然派你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听闻此言,张仓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熊拓,口中说道:“我国君主亲笔写了这封书信,楚王一观便知。”

    熊拓也不怀疑,接过书信将其拆开,随意瞥了两眼。

    仅仅只是瞥了两眼,他脸上的神色就逐渐开始变得凝重了,因为韩王然在信中委婉地试探,询问熊拓是否与魏国争雄的野心如果熊拓甘心楚国始终被魏国的强大所笼罩,那么,韩然也会放弃抵抗,向魏国投降;但倘若熊拓有使楚国取代魏国的野心,那么,韩然愿意不惜代价,替楚国牵制魏国几年,让楚国得到宝贵的发展时间。

    这个韩然……

    熊拓一脸凝重地再次观阅了一遍书信,心中对韩然的评价,立刻就拔高了与他堂妹夫赵润平起平坐的位置。

    倾韩国之力,不计代价,替我大楚牵制魏国,其目的,就只是让我大楚在强大之后,能将魏国这个令人绝望的对手拉下来……这个韩然的胸襟与魄力,绝不亚于那矮子啊!

    注视着手中的书信,熊拓心中暗暗说道。

    见熊拓久久没有回应,韩使张仓忍不住问道:“楚王意下如何?”

    熊拓扫了一眼张仓,忽然举起手中的书信问道:“你,可知晓信中内容?”

    张仓愣了愣,连忙摇头说道:“我国君主送于楚王的私信,在下岂敢私自拆阅?”

    听闻此言,熊拓微微点了点头,随手就将手中的书信投到了火盆中,随即恶狠狠地说道:“可笑!……他韩然何许人也?安敢对寡人指手画脚?来人啊,将此人给我逐出王宫!”

    殿外的护卫听到,立刻就奔入殿内。

    见此,张仓大惊失色,此时就见熊拓冷笑道:“回去告诉韩然,寡人不需他来指手画脚,他要自取灭亡,那就……去吧!只要他日后莫要后悔!”

    说罢,他大手一挥,催促宫廷护卫将韩使张仓逐出了王宫。

    看着张仓大呼小叫着被架出去的模样,熊拓脸上的冷笑逐渐被凝重所取代。

    ……为我大楚牵制魏国三年?办得到么?但愿你能匹敌那个矮子……

    负背着双手,熊拓暗暗想道。

    而此时,韩使张仓已被驱逐王宫,满心愤懑的他,哪里还有脸面在寿郢逗留,立刻就坐船返回韩国。

    在经过长途跋涉后,在次年的开春之际,也就是魏兴安七年的时候,韩使张仓这才返回韩国王都蓟城,气愤地将楚王熊拓的原话转告韩然,其中附加了他对熊拓的诸般抱怨与不满之词。

    但是韩王然听了之后却丝毫不恼,微笑着问道:“他要自取灭亡,那就去吧……熊拓是这么说的?”

    “是的,大王,熊拓还说,但愿大王日后不会后悔。”张仓气愤地说道。

    听了这话,韩王然呵呵轻笑起来。

    这个熊拓,素传他粗莽冲动,不过就眼下看来,却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啊……是怕被魏国察觉楚国与我大韩暗中联系,是故才将张仓驱逐吧?至于那句后悔……他是想说,楚国必将取代魏国,而我大韩,却只是为人作嫁么?呵呵,还真是有自信呐!

    微微一笑,韩王然点点头说道:“此番辛苦张卿了,张卿且先退下歇息吧。”

    张仓见韩王然被熊拓羞辱了一番,却丝毫没有恼怒之色,心下不觉有些奇怪,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此时,韩王然已徐徐走到窗口,看着窗外冰雪逐渐消融,心下暗暗想道:算算日子,上谷、北燕、代郡三军,应该已收到了寡人的王令,不日即将调兵南下。这三支军队,能否令魏国稍稍有所顾忌呢?

    他若有所思。

    魏兴安七年二月初,韩国调动北燕军、上谷军与代郡重骑南下,以北燕军主将乐弈为此次的主帅,上谷军主将许历、以及代郡军主将司马尚,担任乐弈的副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前往魏韩边界。

    在大军抵达魏韩边界后,乐弈命令韩将许历携麾下上谷军进驻武安,协助武安守备将领将领,而他与司马尚,则驻军柏人,使武安、柏人、巨鹿三城连成一道防线,钳制邯郸城的魏将赵疆。

    没过几日,驻军在邯郸的燕王赵疆,便得知了韩国亦在边境派驻重兵的消息,心下很是惊讶:居然……居然还真敢驻重兵于边界?”

    想了想,他立刻下令麾下河内军提高警惕,毕竟上谷军、北燕军,还有代郡骑兵,那皆是韩国驻守边疆的精锐,曾在前几年魏韩之战中绽放过光辉尤其是韩将司马尚麾下的代郡重骑,虽说在上一仗中损失惨重,但那只是因为中了赵润的计策,并不意味着这支重骑兵就毫无威胁。

    毫不夸张地说,得知代郡重骑抵达柏人,就算是燕王赵疆,也得提高警惕,毕竟对方那一万五千的重骑兵,完全足够一口气吞掉他五万河内军。

    除了告诫麾下兵将提高警惕之外,赵疆亦不忘当初魏王赵润在信中的嘱咐,立刻就写信,将韩国的应对原原本本地送到了雒阳。

    大概十几日后,魏王赵润在雒阳收到了赵疆的书信,得知韩国‘不受’他魏国的威胁,已调集北燕军、上谷军、代郡重骑陈兵于魏韩边界。

    ……真是果断啊!唔,韩然大概是觉得,与其打压楚国,我对韩国用兵的可能性更大,是故果断决定做出一些牺牲,替楚国牵制我大魏……果然,他比熊拓要难缠多了。只不过……他还是猜错了呢,呵,真可惜啊,韩然……咱们就来看看,倒是谁牵制地过谁!

    啧啧几声后,赵弘润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在甘露殿内对面前几名臣子沉声说道:“韩国已经咬钩了,就按照原先的计策去办吧……”说到这里,他抬起的右手猛然攥起拳头,沉声喝道:“叫韩国,万劫不复!”

    “是,陛下!”

    只见在魏王赵润面前,天策府参将翟璜、冶造总署署长王甫、工部尚书孟隗、兵部尚书陶嵇等几名大臣躬身而拜,异口同声地应道。

第185章:魏韩对峙【二合一】

    清晨起来,驻魏韩使韩晁在街上溜达了一圈,然后就走入了一间酒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相比较大梁,魏国的新都雒阳,还只是一座新城,但不可思议的是,这座新城刚刚建成不久,甚至于在城内某些建筑依旧还不完善的情况下,城内已变得异常繁华。

    当年韩晁初至大梁时,他对大梁的评价是:这是一座并不亚于邯郸的大城。

    而如今看到这座雒阳城,韩晁却不知该如何评价尽管这座都城目前还有很多地方不尽人意,但它的规模,注定它必将成为全中原数一数二的繁华城池。

    就像当年的博浪沙港市那样。

    随便选了一家酒肆,韩晁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当即便有店里的伙计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说道:“客老爷,您用点什么?”

    此人……应该是阴戎人吧?却不知是哪个部落的。

    通过对这名店伙计外貌的判断,韩晁心中暗暗想道,毕竟三川人跟魏人,在外貌上还是稍微有点区别的。

    但除此之外,这名店伙计操持了一口魏言,亦身穿着魏人的服饰,除非是像韩晁这样在魏国待了多年的人,否则换做其他国家的人,还真不见得能看出来。

    “来一壶酒。”

    韩晁亦操持着一口魏言说道:“你们这儿有什么酒啊?”

    “看您想要什么了。”店伙计一边用抹布擦着桌子,一边笑道:“有寻常的果酒,亦有上党的烈酒……”说着,他徐徐道出了十几种酒类的叫法。

    韩晁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有韩国的栗酒么?”

    店伙计愣了愣,这才回答道:“韩国的栗酒,只有一般的,上好的韩国栗酒,咱家店小,弄不到……”

    韩晁点点头,微笑着说道:“那就来一壶寻常的栗酒吧。”

    “这个……好嘞。”店伙计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韩晁,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其中原因,其实韩晁也明白,毕竟栗子酒虽然说有强身健脾的功效,但跟传统的酒相比,还是稍微有点怪味,魏人主要是魏国的贵族,一般只会在午饭、晚饭时饮两杯,并不会大清早地就喝栗子酒。

    “至于菜嘛……”韩晁又想了想,说道:“来一盘羊肉吧,伙计,你们店里的肉新鲜么?”

    “看您说的。”店伙计笑着说道:“这可是雒阳,距离雒城仅二十余里,运到城内的羊肉,那可都是现杀的。”

    这倒也是。

    暗自点了点头,韩晁吩咐道:“那就上一盘羊肉,其他小菜,你看着来两三道。”

    “好嘞。”店伙计应声而去,片刻之后便打了一壶栗子酒过来。

    韩晁伸手拿起酒壶,在杯中斟了一杯,细细品味着。

    寻常的栗子酒,口味当然没有韩国进献给魏国王室的栗酒那样纯香浓郁,但是韩晁阔别故国多年,还真是有些思念故国的酒。

    而更多的,则是思念还在故国的家眷。

    还别说,作为驻魏使者呆在魏国的都城,吃住都不是问题,就是有点孤单,前几日,同僚赵卓出使魏国,韩晁很兴奋地与这位同僚畅饮了几晚,但很可惜,开春之后,赵卓便返回韩国,以至于这里又只剩下韩晁一人。

    一边吃着酒菜,韩晁一边思念着故国的家眷。

    而就在这时,两名商贾打扮的人,从酒肆来走入,在韩晁邻座的位置坐了下来。

    魏人?韩人?齐人?楚人?亦或是秦卫之人?

    出于作为使者的本能,韩晁瞥了一眼那两人,心中立刻就浮现几个猜测,但也并未在意,毕竟雒阳跟博浪沙港市差不多,充斥着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群。

    记得前一阵子,韩晁还在雒阳碰到了几个来自南阳的羯族人,通过攀谈,这才得知这些羯族人是专门押运一队奴隶到雒阳跟纶氏部落交割,途中顺便来见识见识雒阳这座现如今的魏国王都。

    而此时,那两名商贾已叫了酒菜,对坐交谈起来。

    “李兄,你这两年赴秦国做玉石生意,可是发大财了吧?”

    “王兄说笑了,上好的玉石,皆被秦国的蓝田君嬴谪捏在手里,咱怎么弄得到?咱啊,就是弄点边角货,运到齐国,糊弄糊弄那些齐人罢了……还别说,齐人喜好玉石,更甚于我魏人,这年头在齐国,要是你身上没佩戴一块成色好些的玉石,你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

    “哈哈哈……”

    “话说回来,王兄近年在哪发财?”

    “发什么财?纯粹就是在文半城手底下讨生活。”

    “文半城?莫非就是当年传闻能买下半个大梁的安陵巨富,文少伯?”被叫做李兄的商贾吃惊地问道。

    “正是那位文公子。”被叫做王兄的商贾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安陵巨富文少伯么?

    韩晁瞥了一眼那两名商贾,心中若有所思。

    世人只知道安陵文少伯乃是魏国最为除名的大商贾,却不知,此人乃是魏王赵润的御用商人,当年魏国暗中向他韩国出售一批国内军队淘汰的军备时,为了掩人耳目,走的也是文少伯的私船,而不是经手于魏国户部。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文少伯被誉为魏国第一富豪,但只有少部分才知道,文少伯手中的财富,也并未完全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魏王赵润。魏王赵润手中捏着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又有擅长贸易敛财的文少伯替他打理,因此,但凡是推行新政策时遇到金钱上的问题,那位魏国君王的底气十足。

    相比之下,他韩国的君主韩然,虽说夺回了王权,但国库并不宽裕,但凡是遇到国家需要投入资金的时候,还需要好声好气跟国内的大贵族商量,一想到这里,韩晁就为他韩国的君主韩然感到忧心。

    跟兵权在握、财大气粗的魏王赵润相比,韩王然的处境着实困难。

    而就在韩晁心中感慨之际,那名被叫做王兄的商贾一边吃着酒菜一边说道:“话说,李兄你听说了么,鄢陵军被北调了。”

    “就是凡事跟你们安陵对着干的鄢陵那座城池的驻军?”李兄笑着说道。

    “安鄢之争对吧?”王兄笑着说道:“这事都传到这边了么?其实啊,两城的恩怨早就化解地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义气之争,相比之下,还是当年陛下在两县边界弄出来的那块界石比较要命,导致两县的父老谁也不肯退让,去年我回安陵时,还代表安陵县跟鄢陵人拔河呢……”

    “谁赢谁输?”李兄笑着问道。

    “李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王兄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随即岔开话题说道:“还是说回那个鄢陵军吧,你知道鄢陵被调往何处么?”

    “何处?”

    “北疆!”王兄压低声音说道:“鄢陵军被调往邯郸一带去了,看这样子,我大魏可能要跟魏国开战。”

    !!

    韩晁冷不丁听到这一句,面色顿时一变。

    而此时,那名李兄却将信将疑地说道:“不至于吧?不是说近几年我大魏不再对外征战么?当朝的陛下,也并非穷兵黩武之人啊。”

    “谁知道,想来陛下与朝廷,有他们的打算吧。”王兄耸耸肩说道:“反正,我大魏断然不可能打输……”

    正说着,他忽然注意到韩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遂困惑地转过头去。

    见此,韩晁连忙拱手说道:“两位贤兄,却不知两位方才谈论的鄢陵军北调之事,是否属实?”

    可能是韩晁此刻一身魏人打扮,那两名商贾倒也不是很在意,其中那位王兄笑着说道:“当然属实,王某刚刚从安陵返回雒阳,在我启程前,鄢陵军就已经开始向北疆调军了,这会儿,怕是已经路经大梁了吧。”

    听闻此言,韩晁心中不禁有些惊慌。

    要知道,鄢陵军虽然名气不及商水军,但事实上这支军队的实力,却并不比商水军逊色多少,它同样也是当年肃王军一系的嫡系兵马,且军中人才济济,像上将屈塍、副将晏墨,皆是擅长统兵打仗的优秀将领。

    “魏韩两国当真、当真要开战么?”

    “说不准。”王兄喝了一口酒,又爆料出一个惊人的消息:“鄢陵军的事,我是十分肯定的。而除此之外,我亦听说,镇反军似乎也被调往北疆了,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镇、镇反军?”

    韩晁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这也难怪,镇反军的统帅乃是南梁王赵元佐虽说此人对外宣称已经卸下了军职,由上将庞焕执掌军队,但不能否认,只要南梁王赵元佐依旧活着,那么,镇反军就深深铭刻着这位王爷的烙印。

    而南梁王赵元佐,正是在三场北疆战役中力敌韩国,直接或间接促成魏国三场胜利的功臣在这三场战争中,除了魏王赵润以外,就属此人功劳最大。

    一想到这样一个人物又被调往了北疆,韩晁就感觉自己心跳加快。

    浑浑噩噩返回驿馆以后,韩晁越想越感觉不对,急忙四下打听,经过打探之后他这才得知,那位王姓商贾所言分毫不差,魏国的鄢陵军跟镇反军,确实从安陵、定陶一带同时被调往北方。

    同时,他也打探到,相比较魏国这边的异常军事行动,他韩国亦将上谷军、代郡军、北燕军调到了武安、柏人、巨鹿一带。

    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在魏韩的边境,双方陈兵对峙的兵力,将接近三十万。

    这到底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何事?

    得知此事后,韩晁心惊胆颤。

    他无法理解魏国为何忽然突然将大批军队驻扎于北疆,更无法理解,面对魏国的这个举动,他韩国的君主韩然,那位城府深而且善于隐忍的君主,此番居然没有考虑通过与魏国交涉化解矛盾,反而将上谷军、代郡军、北燕军南调,与魏国争锋相对。

    这到底怎么了?

    韩晁实在想不通。

    而与此同时,在梁郡的南燕一带,鄢陵军与镇反军在准备渡过大河时,正巧碰面。

    倘若换做是商水军的伍忌,哪怕是看到镇反军,也是装作没看到,自顾自渡河,毕竟他对南梁王赵元佐还是有不小的成见的。

    但鄢陵军的屈塍,却是一个很圆滑的人,在看到镇反军后,便将军队托付给副将晏墨,而他自己,则带着一队护卫前往镇反军那边,准备跟南梁王赵元佐打声招呼正是因为他这份圆滑,使得他逐渐被魏国的上流贵族圈子所接纳。

    不过出乎屈塍意料的是,当他来到镇反军的帅旗所在时,他并未看到南梁王赵元佐,只看到了镇反军的上将庞焕。

    “庞将军。”屈塍笑着与对方打招呼。

    “屈塍将军。”庞焕点点头回应。

    倒不是刻意冷淡,只是庞焕并不擅长跟人攀感情,亦不屑那样去做。

    正因为如此,方才他注意到鄢陵军时,也没有主动派人去跟屈塍打招呼还是那句话,镇反军虽然也被归入天策府,但因为南梁王赵元佐的关系,它跟其他魏**队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彼此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既然屈塍主动前来问候,庞焕当然也不好冷言相向,遂与屈塍并驾而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屈塍将军,亦是准备前赴邯郸吧?”

    “是啊。……南梁王没有来么?”

    “王爷还在雒阳呢。”庞焕摇摇头说道:“此番的事,无需王爷出马。”

    记得前几年,南梁王赵元佐亦被魏王赵润勒令非战争期间必须呆在王都,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因为天策府的参将翟璜,一开始是对南梁王赵元佐下令的,不过南梁王赵元佐在了解了一下情况后,便对天策府表示陛下这次用不着老臣,便推脱了此事,只是叫庞焕代为掌兵。

    事后得知此事,庞焕也派人跟南梁王赵元佐验证过,确有其事。

    因此,庞焕对此心中也有些纳闷。

    “无须南梁王出马?”屈塍有些惊讶。

    因为现如今在北疆的,就只有燕王赵疆,然而这位王爷,虽然是一位勇将,但却谈不上是一位具有战略眼光的统帅具有战略眼光的统帅,自从禹王赵元过世之后,他魏国就只剩两个半,一个是魏王赵润,一个是南梁王赵元佐,还有半个,则是调到天策府的翟璜。

    其他的人嘛,稍微还差点,哪怕是在《轶谈》中被吹上天的名将司马安、韶虎、伍忌、屈塍等人。

    大队人马徐徐渡过大河,朝着邯郸进发。

    而屈塍与庞焕,则先行一步,前往邯郸与燕王赵疆会晤,商议一下具体的任务分配。

    在经过一日半的赶路后,屈塍与庞焕便先行抵达了邯郸,见到了燕王赵疆。

    “南梁王不曾来么?”

    在见到庞焕时,燕王赵疆语气复杂地问道。

    曾几何时,燕王赵疆对南梁王赵元佐是充满怨恨的,只因为后者在第二次北疆战役时,企图拿赵疆与其麾下的山阳军、南燕军为弃子,吸引韩军的注意力达到不可告人的战略目的,从而导致山阳军与南燕军几乎在那场战役中伤亡殆尽,甚至于,与赵疆亲如兄弟的宗卫,亦有好几人在那场战役中英勇战死。

    可是在第三次北疆战役时,鉴于肃王赵润被陷巨鹿这个由韩将暴鸢、靳投放出来的假消息,燕王赵疆为顾全大局,强忍着怨恨与南梁王赵元佐精诚合作,还别说,只要南梁王赵元佐改变他那种损人利己的用兵方式,他还真是一位出色的统帅。

    而在那次战役中,燕王赵疆与南梁王赵元佐,亦配合地相当不错。

    正因为这样,得知南梁王赵元佐选择留在雒阳继续养老,燕王赵疆既是松了口气,但隐隐也有些遗憾撇开成见不谈,他还真希望能向这位伯父请教一二。

    可能是见燕王赵疆的态度还算客气,并不像前几年那样对他们充满怨恨,因此,庞焕稍微解释了一下南梁王赵元佐的情况:“自从禹王爷过世之后,王爷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据身边的人说,王爷近段时间除了陪伴夫人与小姐外,就只是在府上看看书,要么写写画画……”

    “哦。”

    燕王赵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听到类似的风声,得知南梁王赵元佐在自从禹王赵元过世之后,确实性情大变,用魏王赵润的话说,南梁王赵元佐仿佛是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每日浑浑噩噩,甚至于有时候感觉有点痴呆。

    至少在精神上,确实远不如当年了。

    ……也是到岁数了。

    暗自摇了摇头,燕王赵疆结束了寒暄,将屈塍、庞焕二人请到了住所的偏厅,命人取来了邯郸一带的地图。

    “遵照陛下的王令,我等三军近段时间需驻扎在边境,对韩国施压……”说罢,燕王赵疆在地图上指了两个位置,说道:“邺城、肥城两地,乃此地冲扼,前者可迅速支援邯郸,协助邯郸钳制武安,后者,可牵制巨鹿,不得不防,两位将军,可自行商议。”

    听闻此言,屈塍与庞焕对视了一眼,随即便有了决定:由屈塍的鄢陵军驻守邺城,配合邯郸钳制武安,而庞焕的镇反军,则驻守肥城,牵制巨鹿。

    “陛下还有什么嘱咐么?”

    庞焕问赵疆道。

    赵疆想了想,说道:“未曾出鞘的剑,其实威胁最大,因为外人并不清楚鞘内究竟是一柄木剑,还是一柄神兵……此番对韩国也是如此,陛下要求我等每日在驻守之地操练,逐步向韩国施加压力,虽说并不禁止出现小规模冲突,但就目前而言,陛下并不允许大规模交兵。是故,暂时莫要过分挑衅韩国。”

    屈塍与庞焕对视一眼,了然地点了点头,毕竟他们也明白,跟韩国打仗,除非是在做足准备、打算一口气吞掉这个国家,否则,小打小闹是毫无意义的。

    当日,燕王赵疆在府上设宴,与屈塍、庞焕喝了几杯。

    而待等次日,屈塍与庞焕则相继向燕王赵疆告辞,分别返回军中,准备进驻邺城、肥城事宜。

    此时的韩魏边境,到处都是两国的细作,是故,鄢陵军与镇反军抵达北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韩军主帅乐弈的耳中。

    在得知此事后,韩将主帅乐弈很是凝重,毕竟魏国再次向边境调集了军队,而且调集的军队,还是鄢陵军、镇反军这样的精锐之师。

    加上燕王赵疆的河内军,魏国如今驻扎在边境的军队,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人数。

    这已经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量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说魏国对他韩国没有歹意,说实话乐弈都不信。

    “继续打探,严密监视魏军的一举一动!”

    “是!”

    在韩将乐弈的命令下,韩国的密探、细作倾巢而动,日夜监视着魏军的动静。

    不过就了解到的情况而言,魏军暂时并没有什么异动,每日只是在邯郸、邺城、肥城一带操练那三支军队。

    相比之下,魏国从梁郡、颍水郡源源不断输运至此的辎重与粮草,更让乐弈感到压力剧增。

    因为从去年入冬前起,魏国就已经在向前线运输辎重粮草,而现如今已经到了第二年的四月份,可魏国却还在做这方面的准备。

    可想而知,这场仗要么不打,一旦打起来,那可就是灭一国的战争了。

    待等到五月初时,正当乐弈在规划着种种防御设施时,他忽然收到了消息。

    “报!驻守邯郸的魏军,在其操练时,细作发现其中出现大量铁甲战车。”

    “什么?”

    乐弈闻言后面色一变。

    别看战车这种东西,早已经被淘汰,但是魏国的铁甲战车,近些年却隐隐有着重新投入战场的迹象。

    比如龟甲车、比如武罡车,这些战车简直就是骑兵的克星,只要配合这些战车,魏国的步兵都能将韩国的骑兵打地满地找牙,不容乐弈不提高警惕。

    想到这里,乐弈立刻乔装打扮,前往邯郸一带,近距离窥视魏军的操练。

    果不其然,只见在燕王赵疆麾下河内军的日常操练中,又多了数百辆龟甲车这些魏军,似乎正在训练着如何配合战车,硬吃防守方兵力。

    例行操练……呵呵。

    乐弈心下暗暗冷笑,因为对面的魏军,这明摆着就是将他韩国作为假想敌在训练着,目的不言而喻。

    而除此之外,乐弈亦注意到河内魏军军中多了许多巨型的抛石机,就是那种只要击中,一弹就能摧毁城墙的可怕战争兵器。

    纵使是名将乐弈,亦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回到营寨后,他一边回忆,一边亲笔写下书信,命人日夜送到蓟城,送到韩王然手中。

    在看到这封书信后,韩王然亦是压力剧增。

    毕竟魏国正在远远不断地增强驻疆军队的军备,明摆着是在为一口气吞掉韩国而积极备战,这让韩王然坐立不安。

    鉴于这个情况,韩王然毅然决定,从并不宽裕的国库中,拨出大笔开支,打造战争兵器,增强驻疆军队的实力。

    魏韩对峙,由此开始。

第186章:魏韩对峙(二)【二合一】

    “申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申相。”

    就当韩王然正在处理政务的时候,他韩国的丞相申不骇亲自来到了这座宫殿,使得殿内出出入入的宫人们连忙向这位老丞相行礼。

    听到动静,韩王然亦抬起头来,此时就看到申不骇走到御案前,拱手拜道:“大王。”

    “……”

    韩王然瞧了申不骇几眼,看出这位老丞相欲言又止,遂会意地说道:“你等且暂先退下,寡人有要事与申相叙论。”

    “是,大王。”殿内的宫人躬身而退。

    这是一位勤勉的贤君呐……

    看了一眼摆满在韩王然御案上的各种奏章,申不骇先是感慨了一句,随即,他收敛了心神,拱手说道:“大王,听闻大王您方才下令国库拨出一笔钱款,用来打造战争兵器……”

    “确有此事。”

    韩王然从御案后站起身来,抬手示意老丞相在殿内一旁的席位坐下,而他亦在对面坐了下来,点点头说道:“据巨鹿城传回来的消息,魏国又新调了鄢陵军、镇反军这两支五万人的精锐之师,驻扎于邺城与肥城。……昨日,乐弈将军的书信送到了蓟城,他在信中言道,魏国将大量的铁甲战车与巨大抛石机运到了边境……”

    说到铁甲战车跟巨型抛石机时,韩王然不禁又回忆起上一场魏韩战争。

    在那场战争中,魏国的步兵配合铁甲战车,组成了一股钢铁洪流,以无可匹敌的架势,生生碾压韩国的军队,邯郸军拼尽全力,亦无法抵挡。

    而那巨型抛石机,后来魏军在对邯郸施压的时候,只尝试过抛射一两枚石弹,当时的景象,那真是地动山摇,非但邯郸城内的百姓为之惶恐,就连兵将,就连韩王然与宫廷士卿,亦为之色变:那当真是恐怖的兵器。

    可能真是出于对魏国战争兵器的这份忌惮,促使韩王然在收到了将军乐弈的书信后,当即果断决定加大军费方面的开支。

    “原来如此。”

    在了解了详细情况后,韩相申不骇微微点了点头,其实他早就知道,面前这位他韩国的君主向来对于国库的钱精打细算,绝不会无谓的挥霍,他只是吃惊于这位君主此番居然要拿出那么一大笔钱来补充军费,故而前来询问个究竟,或者二人再合计合计,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在了解了情况之后,申不骇亦认为,眼前这位年轻君主的判断完全正确:魏国明显是在故意对他们施压,倘若他韩国就此退缩,向魏国屈服,那么就起不到为楚国牵制魏国的作用了。

    只不过,从捉襟见肘的国库里一口气拨下那么大一笔钱款,申不骇实在心疼,因为这些钱,都是他韩国好不容易节省下来,准备用于国内建设的就比如在渔阳郡开挖灌溉水渠,增加垦种的农田等等。

    要是这些钱都被投到了军费开支,那近几年的国内建设,又该从何处筹集资金呢?

    他将这个问题跟韩王然提了提。

    听到这话,韩王然不禁也有些惆怅。

    细说起来,三场魏韩战争,其实魏国的耗损也很大,然而魏国作为胜利国,通过战利分红弥补了一定的耗损,但是韩国呢,接连三场败仗下来,国力一落千丈,更别提第三场魏韩战争之后,魏国很卑鄙地利用秦国继续消耗韩国,不让韩国有平稳的发展机会,以恢复战争带来的创伤,这使得韩国为了抵挡秦国的进攻,不得不继续加大在军费方面的开支,以至于在恢复国力方面,进展颇为缓慢。

    而现如今,迫于魏国在边境屯兵给予的压力,韩国不得不再从捉襟见肘的国库中拨出资金,这也是无奈之举。

    想了想,韩王然颇有些气短地说道:“实在不行……就只能再想办法从贵族那边获得些援助了。”

    不得不说,手中无钱,韩王然就连说话的底气也不足,倘若换做魏王赵润,他肯定不至于如此被动,毕竟他手中攥着大量的财富当然,其实赵润就算手中没钱,以他的强势,他要推行的政策,也绝没有人可以违背。

    说得难听点,赵润这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暴政,可往好听了说,这才是真正的,无可违背的,王的意志!

    王无民不立,国无君不兴,一位‘合适’的雄主,给国家带来的助益是无可取代的。

    而相比较魏王赵润,韩王然的种种举措,就显得过于懦弱了。

    当然,这也是韩国的国情局限导致:在魏国,从先王赵时代起,就已经在逐步加强王权,削弱宗府、以及国内贵族势力对朝廷的影响力,待等魏王赵润继位,王权彻底膨胀到无人可以限制的地步;但是在韩国呢,却是各公族、各大贵族把持国家的命脉,虽然韩王然夺回了王权,但这份王权,并不足以使全国的臣民俯身听命。

    说到底,还是韩王然的名气不管是善名还是恶名不如魏王赵润的关系,看看赵润在魏国,哪怕仍有很多王族分支与贵族势力在私底下咒骂,但当赵润退出新的政策时,这些人还是得乖乖听命。

    因为他们若是不从,甚至无需那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暴君’出面,其王阶下最为人所诟病的酷吏张启功,就会想办法除掉这些人。

    这些有利的条件,很遗憾韩王然都不具备。

    在权衡利弊之后,申不骇最终还是认可了韩王然的决策,他俩谈论的话题,也从加大军费开支,逐渐转移到另外一个问题,即:倘若魏国当真攻打韩国,他韩国是否能抵挡住进攻。

    对于这件事,韩王然还是有点自信的。

    因为他早就对乐弈嘱咐过,是故,乐弈在率军抵达巨鹿城后,便立刻动员一切力量,开始在武安、柏人、巨鹿一带构筑防御,在任何一条路径、任何一座山关设置关隘,有预谋地准备将整个邯郸北郡,都作为魏国入侵国家时的本土战场。

    在提前做好了相应准备的情况下,本土作战还是具有很大优势的。

    王令下达之后,渔阳郡境内,就立刻增设了许多军工作坊,每一个工坊在建设竣工之后,就迅速投入使用,用于锻造兵械、打造战争兵器等等。

    不得不说,虽然韩国接连遭受了三场惨败,导致国力大损,但这个国家的底子还在,工艺技术也大致保存了下来这终归是曾经中原综合实力最强大的国家。

    在这些作坊开始运作的时候,韩王然这才难得地离开了他处理政务的那座宫殿,亲自检测工坊锻造的兵械与战争兵器。

    不过说实话,韩国目前的工艺技术,主要就是以效仿魏国,比如三棱箭簇。

    三棱箭镞,这是魏王赵润当初设计的,相比较传统的两棱箭镞,非但射击精准度更高、更稳定,而且更具威力。随后再经过冶造局的改良,在箭簇、或者矢杆上又增加了倒刺,使得这种箭矢变得更加阴毒,一旦射入人体,就会迅速造成放血效果,要命的是,由于倒刺的存在,这种箭镞还很难被拔除,倘若强行拔除,就难免会带下一块皮肉,或者勾破内脏,活生生叫人痛死。

    韩国就在这方面吃过很大的亏。

    起初,韩国的兵将很吃惊:明明都是箭镞,为何魏国的箭镞却具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直到他们将从战场上捡到的魏国箭镞交给国内的工匠研究,这才得出了答案。

    从那之后,韩国的工匠们就开始尝试锻造这种三棱箭镞,虽然期间难免会出现失败,但好在韩国在冶铁锻造方面的功底相对深厚,逐渐地还真摸索出了锻造这种箭镞的方法。

    而除了三棱箭镞外,韩国主要效仿魏国锻造的,便是战车。

    说起来也好笑,因为在几十年前的上党战役,正是韩国利用跨时代的骑兵,淘汰了魏国的旧式战车,让以战车作为国家标志的魏国,就此失去了信仰。可现如今,韩国却又要效仿魏国去打造战车,重新让战车出现于这个时代战争的舞台。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桩很不可思议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魏国的新式战车,在战场上的威胁力确实太大。

    曾经,骑兵乃是平原的王者,除了骑兵以外,其他任何兵种碰到骑兵,都要心惊胆颤。

    尤其是步卒,在平原上,骑兵有一百种方式可以轻易玩死步兵。

    直到魏国打造了新式的战车,即铁质的武罡车、龟甲车,魏国将这种战车配置给了步卒,使得魏国的步卒在野外遇到敌军的骑兵时,只需将这些战车紧密贴合构筑成一个防线,就能让敌军的骑兵对于这种铁疙瘩毫无办法。

    而此时,魏军步兵就能通过狙击弩,毫无惊险地远射击杀敌军的骑兵。

    这使得骑兵这个平原王者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或许有人会觉得,给魏国的步兵配置足以抵挡韩国骑兵的战车,其花费肯定巨大,但事实上,这个花费远没有韩国的骑兵来的大。

    毕竟训练一名骑兵的开销与难易,要远远比训练一名步卒来得高,再加上人吃马嚼,一名轻骑兵的开销,几乎抵得上三到五名步兵人固然可以吃地差点,但战马终归不能苛刻喂养吧?否则,战马瘦弱,气力不支,又能有什么作用?

    而两者间的开销差距,就足以弥补铁甲战车的锻造花费,甚至于仍有盈余。

    很快地,第一辆龟甲战车就被韩国的工匠成功打造成形。

    这也不奇怪,毕竟似龟甲战车也好、武罡车也罢,这些战车的技术含量并不是那么高,无非就是在战车的架子外面挂上铁板而已,只要了解大概,韩国的工匠们就能仿造出来。

    相比较之下,韩国的工匠在效仿魏国打造那种巨型抛石机时,遇到了技术性难题。

    巨型抛石机,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将以往的寻常抛石机放大即可,其中涉及到很多问题,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抛杆的韧性:偏软的材质无法抛投重物,而偏硬的材质,却很容易在抛射石弹时折断抛竿。

    针对这个问题,韩国的工匠们研究了很久,但暂时还是没能有什么收获。

    他们十分苦恼:魏国的工匠,到底是选用了什么材质的木料呢?

    尝试打造巨型抛石机的失败,让韩王然有些失望,毕竟在他看来,这种巨型兵器的威胁力极大,哪怕他们韩国此番作为防御方,但若是有一些数量的巨型抛石机摆设在阵地里或者城池内,亦能大大鼓舞己方士卒的士气,挫灭魏军的气焰。

    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魏**队一次次利用这种巨型抛石机发动进攻,哪怕这种战争兵器的命中低地可怜,亦会大大影响己方士卒的士气。

    ……这可如何是好?

    在又一次亲眼见证一架巨型抛石机的投弹失败后,韩王然神色凝重地看着那架被折断了抛杆的抛石机,心下沉思着。

    忽然,他灵机一动。

    对呀,虽说仿造这种巨型抛石机目前来说其实是失败了,但是魏人不知道啊,既然如此,为何不造一些摆在边境,借此对魏军施压呢?

    要知道他韩国的目的并非是要与魏国开战,而是要牵制魏国,让魏国将注意力转移到他韩国身上,而在有望达成这个目的的情况,韩王然其实也不希望与魏国真正交兵。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魏国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开战。

    想到这里,韩王然心中便已有了主意。

    在王令之下,韩国的工匠开始打造巨型抛石机这种只能摆着看看的样子货,在打造完成之后,再行拆解,通过车马将其运到武安、巨鹿一带的前线。

    大概是魏兴安七年的八月份,正当燕王赵疆闲着没事亲自在邯郸城外操练他麾下的山阳军时,忽然有他麾下南燕骑兵前来禀报,说韩国有大批车马组成的运输队伍,正从北方朝着武安而去。

    对此,燕王赵疆毫不在意,毕竟近两个月,韩国不时就有运输粮草、辎重的车马,将大批物资运到武安、柏人、巨鹿这三座城池,这件事除了燕王赵疆得知情况外,鄢陵军的屈塍与镇反军的庞焕都清清楚楚,只不过他们碍于自家君王的命令,并没有下令偷袭,引发这场战争罢了。

    但是等到次日,燕王赵疆就有点傻眼了。

    因为前来禀报的南燕骑兵告诉他,在武安城外的韩军营寨中,多了不少仿佛他魏国巨型抛石机那样的战争兵器,除此之外,还有众多同样效仿他们魏国打造的武罡车与龟甲车。

    “岂有此理!”

    燕王赵疆大怒,哪怕在跟自己夫人与侧室用饭时,亦怒不可遏地咒骂韩国,咒骂韩国不知廉耻,居然剽窃了他魏国的战车。

    平心而论,若不是他牢记着魏王赵润在那封书信叮嘱的真正战略意图,他或许早就怒不可遏地率军打过去了。

    想了想,他召来了大将曹焱,在对后者讲述大致情况后,授意道:“给本王扩充城外的军营,将战车通通拉出来!”

    曹焱作为燕王赵疆的宗卫长,当然也知道魏王赵润与朝廷的真正意图,闻言笑着说道:“王爷放心,末将这些日子,可没少对武安施压。”

    “很好,但是还不够!”燕王赵疆余怒未消地说道。

    当日,邯郸城外的山阳军军营,便开始向西南扩建,阵地防线,亦向西南方向推进了大概三里。

    邯郸的西南方向,正是武安所在,武安守靳在得知此事后,心中难免有些不安,连忙请来上谷守许历,与他商量。

    上谷守许历,乃是前上谷守马奢非常倚重的副将,文武兼备、老成持重,他在思索了一番后说道:“虽然此举很容易与魏军造成摩擦,继而引发战争,但大王有命,我国绝不能在此时示弱……只要我方不主动开战,无论魏国做什么,我方都要还以颜色!”

    有了许历的支持,靳的底气足了许多,当日亦下令向东南方向扩建军营,同时将阵地防线,同样向邯郸方向推进了三里,跟魏军争锋相对。

    不得不说,燕王赵疆的暴脾气丝毫不亚于他的兄弟赵润事实上,赵润在继承了王位之后,他张扬的性格已有所收敛。

    但是燕王赵疆可没有,毕竟他本来就是一个直肠子的耿直人,看到武安韩军居然敢如此挑衅,气地大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但由于魏军这边也有来自魏王赵润的不得主动开战的严令,燕王赵疆只能按捺心中的愤怒,愠怒地给巡逻的南燕骑兵下令:若碰到韩军的哨骑,立刻攻击,不必留情!

    将令下达,南燕骑兵立刻照办,在野外若撞见韩军的哨骑,便当即发动攻势。

    而韩军哨骑那边呢,显然也没有示弱的意思,一旦被南燕骑兵攻击,就立刻还以颜色。

    几日下来,双方互有损伤。

    当然,这只是两军哨骑之间的摩擦,并未影响到魏韩两军的主力。

    在魏韩两军的主力这边,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恪守着不得主动开战的王令,以至于到后来,武安方的韩军与邯郸方的魏军,双方的阵地已相互推进至相距只有区区六七里的地步,甚至在天气好的时候,隐隐还能够看到对面的阵地,可即便如此,魏韩两军的主力还是没有爆发战争,反而是加强了防守,各自打造了许多拒马、鹿角,摆在阵地前沿。

    而与此同时,身在雒阳的魏王赵润,也收到了来自燕王赵疆的最新书信。

    当赵润看到兄弟赵疆在信中写到,说武安韩军营地中出现了许多铁甲战车跟巨型抛石机时,就连他也有些错愕。

    铁甲战车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因此赵润也不感到奇怪,可是巨型抛石机,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将寻常抛石机放大即可。

    韩国……攻克了抛竿材质的问题?

    赵润心中很是惊讶。

    事实上,就算是魏国这边的巨型抛石机,也并没有完全攻克抛竿材质这方面的问题,因此,一架巨型抛石机最多尝试抛投一两枚巨型石弹,然后就会出现抛竿开裂的迹象它更多的作用还是体现在威慑方面,让韩人误以为他们魏军能够利用这种巨型抛石机,轻易就攻克任何一座城池。

    韩然他……不会是跟我想到一处了吧?

    赵润表情古怪地摸着下巴。

    他绝不相信,韩国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攻克了巨型抛石机的抛竿材质问题,既然如此,被运到武安城的那些巨型抛石机,应该也是一些样子货,跟魏军摆在邯郸一带的差不多。

    可就是这种样子货,却让双方的士卒都心惊胆战,说实话,这确实有点意思。

    在想了想后,他派人向冶造总署传令,叫冶造总署加紧铸造连弩、战车、抛石机等各种战争兵器,运往边境前线,哪怕是巨型抛石机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也多造一些。

    面对魏王赵润的催促,冶造总署署长王甫有苦难言。

    因为他冶造局与兵铸局,此时已经饱和运作,哪里还能再加快速度?

    但是碍于王令,王甫也没有办法,在苦思冥想了许久后,他咬了咬牙,对冶造局内部下达了命令,命令加快铸造的速度。

    如此一来,冶造局锻造战争兵器的速度更快,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大量的魏连弩、龟甲车、武罡车,以及各种兵械、辎重,迅速被运往北疆,而燕王赵疆跟屈塍、庞焕这三位魏将呢,在收到这批军备后,仿佛就跟摆地摊似的,一样一样清清楚楚地摆在阵地前,对对面的韩军施加压力。

    对面的韩军一瞧:嚯!魏军这边又来这么多战争兵器?赶紧禀报大王!

    随即,韩王然咬咬牙,再次从捉襟见肘的国库中拨出款项,投入到军费开支当中。

    不过此时,韩王然已经有所领悟了:显然魏国是打算用逼迫他韩国加大军费开支的方式,拖垮他韩国的经济。

    但事已至此,无论是韩国还是韩王然,都已经骑虎难下。

    他唯有咬牙坚持,希望能渡过这个难关。

第187章:魏韩对峙(三)【二合一】

    可恶的赵润!

    在得知魏国的反应后,韩王然就意识到他韩国又被魏国,或者说被奸诈的魏王赵润给骗了,没想到那厮非但擅长在率军打仗时耍弄奇谋,纵使在国与国的较量中,亦是诡谋迭出,让人倍感压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某日晚上,韩王然无心睡眠,依旧坐在宫殿内,再次审视着他韩国将领乐弈、许历、司马尚等几个人从边境前线送回来的那几份战报事实上,那也谈不上是什么战报,毕竟内中记载的双方兵力损失,其实只是魏韩两军斥候、哨骑之间的摩擦而已。

    不过在这几份战报中,却记载有魏韩双方阵地的大致战争兵器数量与兵力分布。

    在空无一人的宫殿内,韩王然坐在御案后,一边审视着摊摆在桌上的那几份战报,一边轻轻揉着额角,对比着魏韩两方军势的大致实力对比。

    总得来说,目前魏韩双方的军势,实力大致还是相差无几的。

    当然,这得力于魏国有好几支精锐军队,目前都驻扎在国内的紧要之地扼守,并没有被调到北疆而已。

    比如魏武军,目前就负责扼守着整个河套地区,说实话,仅仅只有五万人编制的魏武军,还真不足以囊括这整个河套的防御,是故,像河套地区北部的朔方、九原、云中等地,地方魏军迅速建成在这边,魏军目前正在与重新潜回阴山北部的胡人、匈奴发生小规模摩擦,仿佛是在孕育着新一场为了争夺河套的战争。

    这对于韩国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

    而魏国的河东军,河东守、临洮君魏忌,此时亦未曾有所行动,大概是防备着雁门、太原等地的韩军主要还是防备太原的乐成,毕竟雁门守李睦,早就被秦国的名将公孙起,把雁门通往太原的通道,也就是西河给堵死了,暂时没有余力对魏国施压。

    韩国的太原军系,实力还是颇为强劲的,其中两原大将,无论是太原守乐成,还是阳邑侯韩徐,皆是出色的将领,事实上,目前太原军其实正一对二同时牵制着两支魏**队:由太原守乐成牵制魏国桓王赵宣的北一军,而阳邑侯韩徐呢,则驻守在马陵,防备着魏将姜鄙的上党军,防止后者故技重施,经由太原北部山区而偷袭太原郡腹地,甚至是直接杀向韩国腹地。

    至于商水军这支在中原名气最大的魏**队,目前已调回商水郡,显然,这是因为魏国已经逐渐感受到来自楚国的压力。

    正因为这几支魏**队都有各自负责的防区,无法被调到北疆,是故,韩国与魏国才会在北疆平分秋色。

    ……悲哀啊。

    想到这里,韩王然暗自叹了口气,不禁摇了摇头。

    还记得想当年的时候,在他韩国仍然无比强大的时期,驻守边疆的精锐军队根本无需调动,单单邯郸军与上党军,就足以令魏国如临大敌,可现如今呢,上党军系被魏公子赵润覆灭,邯郸军也被魏国打成了筛子,沦落为只能给上谷军、北燕军、代郡军这些精锐边军打下手的悲哀存在。

    而现如今,两国的局势完全颠倒了过来:魏国只出动了河内军、镇反军、鄢陵军这三支精锐军队,几乎仅仅只有魏国国内军队的三成,就逼迫韩国出动了近六成的军队论全面战争,单凭韩国一己之力,已经完全不是魏国的对手了。

    而曾经在韩国赫赫有名的北原十豪中,剧辛被杀、暴鸢腿部留下残疾、冯投降魏国、廉驳亦被逼走魏国、马奢气郁而亡,虽然有司马尚、许历、骑劫等人被提名补充,但论威慑力,其实已大不如前。

    想到这种种,韩王然就感觉胸口一阵紧缩:究竟是从何时起,他韩国面对魏国竟会感到如此的无助呢?

    ……不可!我要振作起来!

    在长长吐了一口气,韩王然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抛到脑后,专心致志于盘算边境战场上魏韩双方军队的实力相差。

    据他所了解的情况,韩将乐弈麾下经过补充扩军的北燕军,匹敌魏国的鄢陵军或者镇反军皆毫不逊色,而许历麾下的上谷军亦是精锐,更何况还有司马尚的一万五千重骑兵压阵,不夸张地说,就目前而言,倘若魏韩两国一旦果真在边境开战,事实上还是韩国这边的胜算更高,毕竟司马尚的一万五千名重骑兵,只要运用的时机合适,完全有能力一股歼灭数倍于己的兵力。

    但是随着魏国这边有越来越多的铁甲战车被运输到边境前线,无论是司马尚麾下的重骑,还是许历麾下的上谷轻骑兵,都将受到一定程度上的限制,故而胜算也就难免逐渐减低。

    魏国的新式战车,对骑兵的克制太厉害了。

    骑兵受到战场因素的限制,那么主力军就成了双方的弩兵,在这一点上,魏韩两军相差无几,毕竟韩弩并不逊色魏弩多少,再加上大量三棱箭镞被投入使用,倘若魏军企图强行进攻,那么,纵使是远在蓟城的韩王然,都有自信能叫对方损失惨重。

    至于最后的步兵嘛,其实倒可以暂时忽略,因为步兵除非是配合战车大批出动,否则,几乎是无法对战局造成什么影响的。

    真正让韩王然比较担心的,还是魏国的底蕴。

    一句话,魏国太有钱了。

    博浪沙港市的出现,使得魏国取代衰败的齐国成为了整个中原的经济核心,大量的财富在流通过程中逐渐被聚集到魏国,甚至于亦不乏有韩国的商贾,在博浪沙购置了家业,可想而知博浪沙港市目前在中原的影响力。

    还记得前两年,在齐国与楚国的战争中,齐国通过惊人的财力击败了楚国,而现如今,已拥有接近齐国财力的魏国,是否也能通过财富,将他韩国给拖垮呢?

    揉了揉额头,韩王然长长吐了口气。

    他此时已意识到,此次替楚国牵制魏国,很有可能使他韩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可是,倘若不这样做,楚国的发展根本赶不上魏国,又谈何有击败魏国的可能?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他韩国不愿在这个时候为楚国做出牺牲,替楚国牵制魏国换取楚国宝贵的发展时机,那么,楚国永世别想对魏国造成什么真正的威胁,魏国将逐步掌控中原,将中原其他国家笼罩于阴影中。

    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魏王赵润这位雄主太过于年轻了。

    倘若赵润现如今已经年过五旬,那韩王然绝对不会替楚国牵制魏国,他会静静地等待时机,等待赵润将王权交给其子,因而使魏国出现些许不稳的时机,再联合其他国家骤然发难。

    但遗憾的是,魏王赵润今年才三十一岁,最起码应该还有近二十年的辉煌。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于中原其他国家,将在这位魏国雄主的阴影笼罩下,瑟瑟发抖二十年!

    韩王然无法想象,在赵润这个天纵之才的统治下,经过二十年扩张与发展的魏国,将会强大到什么地步?大概是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地步吧。

    因此,哪怕要走的这条道路布满荆棘,十分艰难,韩王然亦坚定地认为,必须在这里打断魏国的势头,否则,包括他韩国在内,中原各国将永无出头之日。

    只是……

    徐徐站起身来,韩王然漫步走到窗口,长吁短叹望着夜空中那轮月色。

    这些道理,他都懂,但看着国库内的资金一天天减少,他心中亦难免有些茫然。

    就连他也不知,他韩国还能坚持多久。

    所谓未雨绸缪……还是与那些人交涉看看罢。

    韩王然心中暗暗想道。

    他心中所想的那些人,即是指掌握着他韩国国家命脉的各大贵族、各大家族。

    半个月后,庄公韩庚应邀而来,与韩王然见面。

    庄公韩庚此人,跟康公韩虎一样,曾经亦对王位有垂涎之心,可当韩王然以不可思议的手腕同时铲除了康公韩虎跟侯韩武的心腹、武安守朱满之后,这家伙就吓得立刻将这份心思收了起来。

    可能是鉴于庄公韩庚曾经对待自己还算客气尊重,再加上北燕守乐弈乃是前者一系的将领,韩王然为顾全大局,倒也没有对这位王族远房族叔做出什么惩罚反而是庄公韩庚自己,当时吓得逃回了北燕,直到后来等了一两年都没听说韩王然要惩罚他,这才又逐渐出现在世人眼中。

    “臣韩庚,拜见大王。”

    在见到韩王然时,庄公韩庚恭敬地拱手而拜。

    此时他心中不禁有些感慨:曾几何时,康公韩虎认为面前这位年轻的君王只是一只随手就能捏死的麻雀,可事实上呢,这位年轻君主却是一头猛鹰,在雌伏了十几年后,终于一口将康公韩虎给啄死了。

    “庄公。”

    韩王然笑呵呵地回礼,表情中看不出丝毫他对庄公韩庚的不渝,这令后者多少有点惶恐不安。

    毕竟据他所知,眼前这位年轻君主,那可是极其擅长权谋手段的。

    定了定神,庄公韩庚勉强笑道:“得知大王召唤老臣,老臣立刻从北燕日夜兼程赶来,不敢懈怠……却不知,大王召见老臣,所为何事?”

    韩王然微微一笑,他可不信庄公韩庚嘴里这番话。

    北燕郡紧挨着渔阳郡,倘若果真是日夜兼程,三五日就能抵达,又岂会拖到半个月?

    想来庄公韩庚在得知他召见后,犹豫了良久,又托关系询问了大致情况,明确得知并非是故意赚他,这才放心而来。

    不过这种事,韩王然自己心中清楚就好,倒也没必要说破。

    在邀请庄公韩庚入座后,韩王然神色凝重地说道:“庄公,此番寡人专程派人请你来,乃是为与你商量一件事。”

    “大王请讲。”庄公韩庚亦面色凝重地说道。

    听闻此言,韩王然也不拐弯抹角,他先是将目前魏韩两国对峙的大致情况跟庄公韩庚说了一遍,随即说道:“……为了铸造兵械、打造战争兵器,国库入不敷出,恐不能维持良久,是故,寡人希望庄公看在国家的份上,慷慨解囊,助国家渡过这个劫难。”

    “原来如此……”

    虽然这话仿佛有些惊讶,但是庄公韩庚的脸上,却并无吃惊意外之色,很显然,他早就也已经猜到了或者说,他是在猜到韩王然的意图只是为了钱财而并非是要杀他时,这才壮着胆子前来。

    “没问题。”

    在思忖了片刻后,庄公韩庚拍拍胸口信誓旦旦地应了下来,当场表示愿意向国家贡献一笔钱财。

    见庄公韩庚如此爽快,韩王然心中也很满意。

    其实他也明白,庄公韩庚之所以如此爽快,其实也是有条件的按照历来的默契,庄公韩庚此举叫做花钱消灾,拿了他这笔钱,曾经他与韩王然之间的恩恩怨怨,就从此一笔勾销,不得再提。

    而对此,韩王然倒也不介意,毕竟他也不是一个太过于记仇的人。

    在作为傀儡的这十几年中,他最恨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康公韩虎,只因为后者当年摔死了他的爱鸟那是他心灵的寄托,是他在无助时不断激励自己振作的倾述对象。

    而除此以外,韩王然在事后并没有清算任何人,比如那些曾经在背后笑话他这个傀儡君主的内侍与宫女们。

    当然,那些内侍与宫女们自己吓得逃离王宫,这跟他毫无关系。

    “庄公大义为国,实在是我王族典范。”

    既然拿了好处,韩王然也不介意说几句赞美的话,毕竟他还有事要请庄公韩庚帮忙呢。

    这不,几句好听的话之后,韩王然又接着说道:“庄公,除了请您为国慷慨解囊之外,寡人还希望庄公您跟代表寡人,与国内那些人交涉,希望他们出于大义,共同助国家渡过难关。”

    言下之意,就是让庄公韩庚代表他与国内的王族、贵族、世族交涉。

    庄公韩庚捋着胡须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倒也不难。

    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无论楚国、魏国、韩国,只要是王族、贵族,就几乎没有不贪婪敛财的,但是在国难当头的情况下,这些王族、贵族倒也不至于昏昧到将家族摆在国家之前国家、国家,既无国,何来家?

    “此事……应该不难办。”庄公韩庚斟酌着语气说了句,随即,他试探道:“且不知,大王需要多少资金?”

    说实话,到底需要多少资金,韩王然自己也不清楚,因此,他在思索了片刻,随口说了一个数额。

    “嘶”

    庄公韩庚被吓得倒吸一口气,就连眼珠子都不由地瞪大了许多,表情为难地喃喃说道:“如此庞大……的一笔钱,还只是暂时?”

    韩王然闻言后说道:“绝非寡人贪财,借机收刮,实在是国库缺钱,不得已而为之。”说着,他郑重地对庄公韩庚承诺道:“庄公,只要渡过这次劫难,诸位皆是我大韩的功臣,寡人毕生不忘,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对天起誓,在这个世人对苍天还极为敬畏的时代,还是非常有力的,至少庄公韩庚在听到这句誓言后,心中已经大定,再不怀疑韩王然日后是否会加害他。

    问题是,韩王然索要的那笔钱,数额实在太大,更要命的是,这笔数额还是“暂时”,也就是说,接下来可能还有第二回、第三回,这任谁也吃不消啊,毕竟并非人人都是魏国巨富文少伯况且,就算是文少伯也不见得负担得起。

    “老臣尽力而为!”

    庄公韩庚郑重地说道。

    “庄公忠义,寡人铭记于心!”

    韩王然正色说道。

    在送别庄公韩庚的时候,韩王然拉着前者的手,亲自相送,一路将前者送出王宫,这让庄公韩庚感到莫名的满足。

    虽然庄公韩庚也明白,这只是韩王然笼络人心的手段,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受用。

    况且,他韩国,也确实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

    结合这两个原因,庄公韩庚在离开蓟城后,倒也不敢懈怠,代替韩王然走访国内的王族、贵族、世族,恳请他们为了国家牺牲利益,助国家渡过难关。

    可能是看在庄公韩庚的面子上,也可能是那些王族、贵族、世族还不至于愚昧到像楚国巨阳君熊鲤那种地步,在国难当头的情况下,倒也没人不肯捐献钱财当然,在此期间他们对韩王然的抱怨、甚至是咒骂,这还是在所难免的。

    毕竟,并非人人都向韩王然那样具有远见,一般人无法理解,他韩国此时不忙着休养生息,为何要主动挑衅魏国。

    但不管怎么样,在魏兴安七年的入冬前,蓟城朝廷确实收到了一笔笔来自国内各王族、贵族、士族捐献的钱财,从初秋到入冬前,源源不断地运到蓟城,大大缓解了韩国国库的赤字。

    而这件事,却被魏国安插在继承的青鸦众亲眼目睹,立刻就写下密信,日夜兼程送回魏国。

    待天策府左都尉高括收到这份来自蓟城的密信时,已经是十二月,在粗略看罢密信后,高括不敢耽搁,立刻就前往王宫,将此事启奏君主赵润。

    “嚯?素传韩国的贵族,比我大魏的贵族还要贪婪专权,如今看看,还是挺仗义的嘛。”

    在仔细看罢书信后,魏王赵润似笑非笑地说道。

    “想来那些人还不至于愚昧到那种地步吧。”高括陪着笑了笑,随即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得力于这些人的资助,韩然又得到了一笔资金,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

    赵润瞥了一眼高括,淡淡说道:“继续耗呗!反正我大魏,耗得起!”

    “可是……”高括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啊。”

    “你是说,那些贵族会继续资助韩然?”赵润问道。

    高括点点头,说道:“无论是否心甘情愿,在国难当头的情况下,想来也没有那么多人跟楚国的巨阳君熊鲤似的,国难当头仍想着保存实力……”

    “呵。”赵润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楚国的巨阳君熊鲤,确实是一个很搞笑的家伙,当年在齐鲁魏越四国伐楚的时候,他延误军机、懈怠兵事,将兵力龟缩在城内,满脑子都想着如何保全他的封地巨阳,当时就连赵润麾下的商水军都对其毫无办法。

    可事后呢,巨阳君熊鲤就被其兄长楚国老王熊胥给清算了,虽然留了一条命,但前者的财产、军队,都被寿郢抄没,简直就是弄巧成拙倘若当初巨阳君熊鲤不是那么自私,赵润所率领的商水军,恐怕还不能那般顺利地攻到寿郢,而事后,这位楚国君侯也不至于失去所有。

    这种贪婪自私到这种地步的奇葩,纵使是在天下各国贵族当中,倒也只是个例了。

    而此时,高括则在旁建议道:“臣以为,朝廷当设法对那些贵族……给予打击!”

    听闻此言,赵润感到有些意外,毕竟凭他对高括的了解,高括并不是那种善于出谋划策的人高括的长处,在于他善于结识三教九流,上至王亲贵族、下至地痞无赖,只要是跟他吃过一顿饭,那准是恭恭敬敬地得喊一声“高爷”,也不晓得这厮给那些人灌了什么**汤。

    但论出谋划策嘛,就并非高括的长处了。

    不过,赵润并不介意听听高括的建议:“说来听听。”

    得到君主允许,高括立刻就说道:“臣以为,韩国的国库支撑不了许久,但韩国的王族、贵族中,却仍有殷富之人,为防止这些人资助韩然,臣认为当针对那些韩国贵族的来钱渠道……据臣所知,韩国的特产有枣、栗、酒等等,售于各国,其中枣子跟酒水,我大魏也有,臣建议,韩国卖十钱,我大魏就卖八钱,以此破坏韩人的生意,至于栗子,虽我大魏很少见,不足以用这条计策,但却可以放出谣言,就说此物多吃伤身,时间一长,就无人再去问津韩国的栗子了……”

    “……”赵润更是惊讶地看着高括。

    “只要破坏韩人商贾的生意,流向韩国贵族的钱财就会越来越少,倘若此时韩然再继续向这些贵族威逼利诱索要钱财,就难免使这些贵族离心,到时候,我大魏可以派遣策反这些贵族,许诺他们种种待遇,让他们作为我国的内应。”高括继续说道。

    听完这一番话,赵弘润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括:“你这计……有点毒啊,很像是张启功的手笔。”

    听到赵润的调侃,高括也不藏掖,哈哈一笑,如实相告:“回禀陛下,正是右都尉张启功的计策。……今日我收到密信时他正好在场,我随口一说,他便立刻就有了对策。”说到这里,他由衷地称赞道:“此人,着实是大才!”

    “唔。”

    赵润微微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张启功是个大才,只是此人用计太狠太毒,有时候,他还真不敢用此人的计策。

    不过这次嘛,张启功献上的计策,倒还相对中肯一些,至少不像此前几次那样阴毒。

    想到这里,赵润点点头决定道:“既然是张启功的主意,那就叫他去办吧。……切记,尽量莫要牵连韩国的平民。”

    “是!”

    高括抱拳而退。

    看了眼高括离去的背影,赵弘润负背双手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的雪景。

    韩然,接下来,又到你的回合了……呵!

第188章:魏韩对峙(四)【二合一】

    转过新年,即到了魏兴安八年,朝廷以垂拱殿的名义下诏,宣布提高国内的相关商税,增涨值约为以往商税总额的三成左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这道诏令下达之后,在魏国经商的商贾们,怨恨颇大,无论是魏国商人还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商人们,均对魏国朝廷的这个举动颇为不满。

    鉴此,雒阳朝廷亦做出了解释:提高商税抽成,是为了更好地完善运输道路,让道路运输变得更为便捷。

    当听说了这个解释后,商贾们的怨声倒还真是减少了许多,毕竟这些年来,魏国的确致力于发展国内道路运输,那一条条宽敞且四通八达的道路,尤其是那些驰道,让商贾们在运输货物的时候,日程大为缩短可能是看在这一点上,商贾们并没有继续抗议。

    毕竟相比较那提高原有三成商税的抽成,商贾们更倾向于有便捷的道路、稳定的治安作为回报。

    而在这些人当中,却也有不少人看出了苗头:朝廷,这是在变相地加大对其他国家商贾的压榨啊!

    想想也是,哪怕魏国朝廷信守承诺,将这笔新征收的商税用于国内的道路铺设,这增强的也是魏国的基础国力,这跟他国商贾的国家又有何关系?可偏偏,这些他国商贾还无法提出异议,毕竟他们确实也希望魏国的道路运输变得更加便捷,各市集的治安变得更加稳定。

    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啊。

    在博浪沙港市的繁华地段,在一间名为文氏阁的大店铺三楼,出身安陵的魏国巨富文少伯,身穿裘戎大氅,负背双手站在窗户口,注视着底下那条港市内最繁华的街道文德街。

    这是魏王赵润用来纪念他父亲先王赵而该名的街道。

    与之类似的,还有一条叫做雍王街,则是为了纪念前太子雍王赵誉。

    据说,当年前太子雍王赵誉与现任魏王赵润这对兄弟,感情还是蛮好的,只可惜天意弄人,才引发了种种矛盾。

    此时在文德街上,有两拨博浪沙港市本地的游侠,似乎正在争吵斗嘴大概是为了划分地盘的原因。

    文少伯之所以在他店铺的三楼看着这一幕,那是因为,这两拨本地游侠今日的争吵,有点诡异。

    “……二李兄,前两年咱们彼此约好,这条街咱们两伙人一人一半,前两年归了你,从今年起,该轮到老子了吧?”

    在一家店铺门前,一名目测三十几岁的秃顶汉子对跟前另外一名壮汉说道。

    “我去你娘的!”

    在那秃顶汉子对面的壮汉,目测大概有九尺多高,虎背熊腰、人高马大,一看这卖相,就知道是一个猛人,只见他用胸膛狠狠撞了一下秃顶汉子,不屑说道:“当初咱们以武会友,赢的在这条文德街落户,输的去雍王街,现在倒好,你被一帮卫国的游侠抢了地盘,居然想着从老子这边夺食?你问问我的兄弟们答应不答应?”

    话音刚落,他身后二十几名弟兄便乱糟糟地叫嚷了起来。

    “不答应!”

    “去你娘的吧!”

    听闻此言,秃顶汉子身后的一帮游侠地痞亦是怒目圆睁,仿佛按耐不住怒气就准备大打出手,吓得路边一名路过的年轻人连连后退,生怕波及到自己。

    “小兄弟,小心。”

    隔壁的店家,一手扶住了那名年轻人,笑呵呵地说道。

    那名年轻人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在后退的时候踩到了别人的脚,连忙拱手道歉,不过那名店家倒是很大度,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见此,那名年轻人想到了眼前的事,询问那名店家道:“这位贤兄,那二人,何许人也?”

    说话时,他指了指不远处,即秃顶汉子与另外一名壮汉两伙人的争吵。

    “你说他们啊?”

    那名店家笑了笑,如数家珍般笑着说道:“秃顶的那家伙,叫做刘石,听说是山贼从良……”说道这里,他摇了摇头,哂笑道:“这年头啊,山贼打家劫舍,还没这些来钱快,搞地越来越多的山贼都从良了……”

    那名年轻人张了张嘴,颇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店家。

    见此,那名店家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咳嗽一声继续介绍道:“另外一个啊,就是那个高大壮实的,叫做李良,据说曾经是郑城那一带的游侠,后来才来到博浪沙谋生,手底下聚集了一帮游侠,有点势力……”

    “原来如此。”那名年轻人点了点头,随即指着不远处的混乱问道:“贤兄,似这事,在博浪沙港市内经常发生么?”

    “哪能呢?”那名店家笑了笑,带着稍稍几分不屑说道:“别看这帮人这会儿闹得凶,等待会博浪尉的人马来了,这帮人准是比谁都跑地快……”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在街道上驻足围观的行人,说道:“你在街道那些围观的,有几个担心的?放心,这两帮人不敢光天化日在街上动武的。”

    年轻人闻言仔细瞅了瞅在那些站在街上驻足围观的行人,只见这些人有衣着普通的平民百姓,亦有穿着打扮讲究许多的有钱人家,共同处在于,这些人似乎都并不担心那两拨游侠的争执会牵连到自己,一个个都站在旁边观瞧,甚至于其中有好事之徒,还出声教唆那两拨游侠动武的。

    见此,那名年轻人神色稍定,脸上带着几分赞扬,说道:“贵地的博浪尉,看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还行吧。”那名店家闻言耸耸肩说道。

    “诶?”年轻人吃惊问道:“难道不是因为那名博浪尉的关系,才使得这两伙游侠不敢光天化日动武么?”

    “当然不是。”那名店家眨眨眼睛说道:“虽然那位博浪尉确实有点威慑,但却并非那些游侠最畏惧的……那些游侠最畏惧的,乃是朝廷的十万禁卫。”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前几年由于游侠惹是生非,朝廷一怒之下出动了禁卫军,举国打压游侠势力,自那以后,游侠们彼此间有形成了不成文了规矩,谁若是惊动了禁卫军,游侠们彼此间第一个饶不了他……是故,这些游侠是绝对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武的。”

    确实,因为禁卫军的存在,魏国的游侠都不敢太放肆,哪怕是敲诈勒索,那也是好声好气,不向曾经那样蛮横。

    可话说回来,倘若你因为那些游侠变得‘温顺’了,就无视他们的敲诈,他们也能通过别的办法,来恶心恶心你。

    狠一点比如说,在你店铺内有许多客人的时候,忽然有几个游侠跑了进来,刷刷刷砍自己几刀,溅地满屋子都是血,你说恶心不恶心?

    气的是,这事你还不好报官。

    一来那些游侠没有打砸你店铺里的东西,也没有强行抢掠;二来也没有伤人,人家伤的是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报官?

    就算你报了官,博浪沙本地的县衙也只会劝你:这一没伤人,二没抢夺的,为了这点事就全城搜捕那几名游侠,不值当的,你自己清理清理得了。

    除此之外,游侠们还有很多手段,比如在你店铺门前泼粪水,弄得你店铺臭气熏天什么的,反正就是一些不伤人、但却能恶心到你的手段。

    因此,为了避免这些游侠捣乱,博浪沙港市的店铺,都倾向于破财消灾。

    甚至于,一来二去打好了关系后,有时候你找那些游侠帮点小忙,那些游侠也会愿意帮你。

    不过今天嘛,说实话情况有点特殊,事实上就连那名店家都感觉奇怪,奇怪于那两伙游侠怎么会在大街上争吵这种事,游侠们历来不是在后巷的小胡同里解决的么?

    也是那家店铺倒霉,摊上这事,被这群游侠堵住了们,连客人都进不去……

    店家那头看了一眼那家店铺的匾额,只见匾额上,镌刻着乐徐米酒字样。

    乐徐,这是韩国的地名。

    就在这时,街道上响起一阵惊呼:“博浪尉的人马来了!”

    话音刚落,就像那名店家此前所猜测的那样,只见刘石跟李良那两伙游侠,明明之前还争着面红耳赤,一下子就逃了个精光,以至于待博浪尉的人马姗姗来迟时,那家店铺外,就只剩下那家店铺的掌柜与店伙计。

    “王队率。”

    只见那名掌柜一溜小跑来到博浪尉的人马面前,对领队的队率述苦道:“您可算是来了,方才有两伙游侠在我店铺门前闹事,把我店铺的生意都耽搁了……”

    “抱歉抱歉,路上有点堵,来迟一步。”

    那名王队率抱了抱拳,随即四下看了看,问道:“那帮小崽子可曾伤人?”

    “那倒没有。”店铺掌柜老实说道。

    “那……是否损毁了贵铺的货物?”王队率又问道。

    “这……也没有。”店铺掌柜再次说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那名王队率点点头,说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您、您就这么走了?”店铺掌柜有些傻眼。

    仿佛是猜到了对方的心思,王队率摊摊手无奈地说道:“这一没伤人,二没抢掠的,不值当立案啊。……你知道港市内有多少游侠么?为了这么点事,难道还要劳烦都尉大人全城搜捕?”

    “这……”店铺掌柜无言以对。

    “我跟你说啊。”王队率看了看左右,将那名店铺掌故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倘若是你们这几个月的例钱没给,我劝你们还是给了吧,花点小钱消消灾,那帮混蛋只为求财,你们能在文德街开设商铺,难道还在乎这点小钱么?”

    “可是我们都给了啊!”店铺掌柜哭丧着脸说道。

    “当真?”王队率摸了摸下巴,皱眉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那帮混蛋可有点不地道了。……掌柜的你别急,我给你去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谢多谢,有劳王队率了。”

    店铺掌柜连声道谢,隐晦地从袖口取出一个小钱袋,塞到了王队率手中。

    “掌柜的,你这就生分了不是?”

    王队率假意推脱了几下,最终还是将那个小钱袋塞入了袖口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一直走到很远,在转到一个小巷内时,这名王队率这才回头瞧了一眼乐徐米酒那家店铺,掂了掂手中那只钱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这时,他身边有不明就里的队卒说道:“队率,我认识李良手底下的几个游侠,我去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吧。”

    “问你个头!”王队率不轻不重地一巴掌甩在那名年轻士卒的后脑勺,随即见对方露出委屈不解的神色,遂又搂住对方的脖子,笑嘻嘻地对附近的兵卒说道:“管他作甚?走,待换防后,咱哥几个吃酒去。”

    队卒们闻言大喜,簇拥着王队率就从小巷里离开了。

    而此时在另外一条小巷内,秃顶汉子刘石跟壮汉李良二人,却是站在一起大口喘气。

    期间,有他们手底下的游侠们心惊胆战地问道:“刘哥,李哥,咱们这么做,不会出事吧?你看连博浪尉的人马都出动了……”

    “博浪尉的人马算个屁啊!”刘石随口说了一句,旋即又意识到这么说不妥,立刻就改口道:“放心,是上面的人授意咱们这么做,我敢打赌,就算是博浪尉看到咱们,也只会装作没看到……”

    “莫非来头比博浪尉还要高?”有游侠吃惊地问道。

    刘石与李良对视一眼,随即,前者含糊地说道:“别问了,反正来头很大就是了……”说着,他转头问李良道:“接下来换哪?”

    只见李良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只见上面罗列着一些博浪沙港市内隶属于韩国商贾的店铺。

    而与此同时,文少伯亦站在自己店铺的三楼窗户口,仔仔细细看完了整件事的经过。

    “呵,不地道啊……”

    只见他转着大拇指上的一只玉质的扳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有声音在外面通禀道:“文爷,雍王街钟氏玉器的钟恪钟掌柜,听闻文爷就在铺子中,特来求见。”

    文少伯眼珠微微一转,颔首说道:“有请。”

    片刻之后,就见一名目测四十来岁的男子,推门而入,瞧见站在屋内窗口边的文少伯,连忙拱手见礼:“文贤弟,别来无恙啊。”

    “贤兄多礼了。”文少伯笑着回礼:“不知贤兄如此着急见文某,所为何事?”

    “这个嘛……”

    那名为钟恪的四旬男子沉吟了片刻,随即徐徐说道:“文贤弟,是这样的,我钟氏玉器,去年跟秦国蓝田君的蓝田玉石谈妥了一桩买卖,可前几天,蓝田君手底下的人忽然告知我们,说是文贤弟截了这批玉石……呵呵,我就是想问问贤弟,是不是贤弟对我们有什么误会或者不满啊?”

    “贤兄说的哪里话。”文少伯笑着说道:“文某与贤兄,怎么会有不满呢?事实上,文某手中的玉石确实少了些,是故托人跟蓝田君交涉……可蓝田君却也没提那批玉石已经许诺给贤兄了啊。”

    听闻此言,钟恪陪着笑脸说道:“贤弟,您跟魏王是什么关系,同道都清楚,甚至于连文德街的那些游侠,都不敢在贤弟名下的店铺生事,而蓝田君,更是秦姬的叔父,与魏王陛下亦是交情深厚,得知您手中缺玉,蓝田君岂会不仗义援手?只是……只是苦了愚兄了,愚兄就等着这批玉石运到到齐国出售呢?贤弟,您家大业大,何必跟愚兄这小本生意争食呢?您看是不是……”

    “这……”

    文少伯脸上露出几许犹豫之色,为难地说道:“可我那批玉石都已经雕琢好了,就等着运到齐国呢。”

    “啊?”那钟恪闻言一惊,随即连忙说道:“贤弟的损失,愚兄一力承担!……贤弟,老哥最近手头紧,你就高抬贵手,帮老哥一把吧。”

    手头紧?是因为你钟氏一族,捐献了大笔钱款给韩然么?

    文少伯心下冷哼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在故意沉吟了片刻后,终于点头说道:“那好吧,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情分上。”

    “万分感激!”钟恪连声道谢。

    片刻之后,待钟恪离开之后,文少伯唤来了自己的一名护卫,嘱咐道:“胡六,你到成陵王的封邑跑一趟,就跟他说,我手中那批次等的玉石已经脱手了,叫他可以准备将那几船上好玉石运往齐国了。”

    “是,老爷!”跟随了文少伯多年的胡人护卫,点点头应道。

    待一个月后,待等韩国商贾钟恪费了大价钱从文少伯这边转购了几船的玉石,长途跋涉运到了齐国,却发现,齐国的市场已经充斥了大量的玉石,这些玉石的色泽,比他手中那批更晶莹,而价钱却与他相差无几,甚至于比他还要便宜,这使得他手中这批玉石,注定暂时烂在手里。

    年初的时候,来自韩国的商贾们并不觉得,可待等到四五月的时候,他们就逐渐感觉不对劲了,因为他们发现,同行似乎在联手打压他们。

    就比如说,韩国一名商贾刚刚将他们本国出产的羊羔肉运到某处的集市,最多三五日,立刻就有魏国的商贾将产自三川郡的羊羔肉运到该地,而且卖得比他们还要便宜。

    再比如某个韩国商贾将他们国家出产的枣子运到了某处集市,没过几日,亦有魏国商人尾随而至,鲜枣、干枣一应俱全,卖地比他还要便宜。

    反正是只要魏国这边有的特产,魏国商贾逐渐有预谋地开始跟韩国商贾对着干,严重地影响了市场平衡,虽然当地的百姓十分高兴,在两家店铺的恶意竞争下,能够以更低的价格购置需要的物品,但韩国的商贾们,却是亏地连死的心都有了。

    极少数的例外,恐怕也只有韩国的板栗跟栗子酒了,原因就在于魏国这边的野栗很少,无法对做这行生意的韩国商贾造成什么威胁。

    但好景不长,很快地,魏国商贾们就推出了一种名为参酒的滋补酒品,吹鼓这种滋补酒品比韩国的栗酒更为出色有效。

    甚至于,就连在小说家的周初,亦在那风靡全中原的《轶谈》中,悄无声息地给上党参酒打广告,直说百里跋、徐殷、朱亥这几位年过六旬的魏国老将,之所以依旧老当益壮,就是因为常年饮用参酒的关系。

    这使得韩国栗酒的销量暴跌,尤其是高档的栗酒此时韩国栗酒的主要收入,还是在于各国王族、贵族饮用的上档栗酒,而并非是劣等酒。

    更要命的是,《轶谈》中还记载着,就连魏王赵润,在饮用了上党参酒后,亦满意说了一个“好”字。

    仅仅只是一个“好”字,就当上党参酒在问世不久的情况下,就立刻夺取了韩国栗酒的大片市场。

    当然,这么说倒也有点夸张,主要还是参酒这东西确实有滋补功效,而且效果来得很快,喝过的人没过片刻就会感到全身发热、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甚至于某些体质弱的人,在饮用了这类参酒后,赫然鼻梁流血。

    这一切,都在无形中抬高了魏国上党参酒的地位,一步步地蚕食韩国栗酒的市场。

    “魏国这是恶意竞争啊!”

    韩国的商贾们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对待,联袂向洛阳朝廷发出声音,希望魏国朝廷停止这种不正常的行为,毕竟魏国曾经承诺国,无论魏国其他国家的关系如何,都不会影响到这些来魏国经商的他国商贾。

    鉴于这些声音,洛阳朝廷的户部尚书杨宜随之出面解释,表示朝廷并没有做出这种不正当的勾当。

    这番话,户部尚书杨宜说得理直气壮、问心无愧,因为天策府并不隶属于魏国朝廷,它跟雒阳朝廷,完全是两个体系。

    并且,雒阳朝廷也无权干涉天策府的决策。

    因此,无论天策府做什么,都跟雒阳朝廷毫无关系。

    有意思的是,当户部尚书杨宜出面解释之后,就立刻有魏国本地的商贾出面对此事负责,这些商贾明确告知韩国商贾:没错,我们就是在联合打压你们,谁让你韩国目前正在积极备战,准备与我魏国打仗呢?我们都是忠君爱国的商贾!

    不得不说,这个解释相当充分,韩国商贾无理反驳。

第189章:魏韩对峙(五)【二合一】

    当魏国的商贾联合蓄意打击韩国的商贾势力时,在韩国的蓟城,韩王然仍在为金钱之事而感到烦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尽管去年入冬前,韩国国内的众王族、贵族、世族,捐赠了大笔的欠款给朝廷,但鉴于魏韩两国爆发在边境的军备竞赛,韩国国库里的钱财仍在持续减少,仿佛决了堤的河流,一发不可收拾。

    如何在这艰难的局势下,平衡军费开支与国内内政支出这两项,即是韩王然近段时间最在意的事,此时的他,仿佛化身为一名账房先生,精打细算地统算着每一笔开支。

    为了节约开支,记得自去年冬天以来,他甚至不舍得在宫殿内多烧炭火,宁可披着一条羊皮毯,作为一国君主而言,着实是相当的寒酸。

    想想魏国的雒阳王宫,在深冬时,每座宫殿内那可是用装满炭火的青铜鼎炉燃烧地相当暖和,仿佛春季一般魏王赵润实在应该为他的铺张奢侈而感到羞耻!

    然而在如此困难的环境下,韩王然却丝毫不觉得艰苦,甚至于,每当臣子们因为瞧见他裹着羊皮毯坚持在寒冬里处理政务而面露惭愧自恨之色时,韩王然反而还会安慰他们,拿自己跟天下最艰苦的平民相比相比那些生活艰苦的平民,他自认为自己的生活已经非常优越。

    这一番话,让臣子们既是感动,又愤恨自己等人的无能。

    堂堂韩国的君主,何时沦落到竟要跟天下穷苦平民相比较的地步?就算要比,那也是跟中原各国其他的君主比啊!

    诸臣子都明白,如今中原各国的君主当中,恐怕就属他们韩国的君主韩然过得最节俭、最拮据魏王赵润跟齐王吕白就不必多说了,魏齐两国是目前中原经济实力数一数二的国家,而秦楚两国的君主,亦不会亏待自己,卫国更是不用多说,卫王费的生活,向来亦**奢侈而闻名。

    数来数去,恐怕就只剩下越国的越王少康了。

    可即便是越王少康,在楚越两国已达成协议并且化解干戈的情况下,也不见得就过得如此拮据。

    不过事实上,韩王然的确称得上是当世最勤勉、最节俭的君主了,纵使是尽可能希望将每一笔钱都用在国家建设上的魏王赵润,也做不到如此节俭。

    还差一笔钱啊……不,还差很大一笔钱。

    在聚精会神地统算了许久后,韩王然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脸上颇有些疲倦。

    “咳咳。”

    忽然,他咳嗽了两声,下意识地裹紧了披在身上的羊皮毯。

    见此,伺候在两旁的内侍,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摆在殿内正中央的青铜鼎炉,只见鼎炉内的炭火已十分微弱。

    对视一眼,其中一名内侍在旁劝说道:“大王,添一些炭火吧?鼎炉内的炭火已经不旺了……”

    韩王然抬头瞧了一眼,笑着说道:“似这般就足够了,寡人身上不是还有御寒之物么?”他轻轻抖了抖盖在身上的羊皮毯。

    左右内侍对视一眼,不免感到有些心酸,堂堂他韩国的君主,何时竟沦落到如此田地?

    可能是察觉到了诸内侍的心情,韩王然稍一迟疑,说道:“罢了,那就稍稍……稍稍添些木炭吧。”

    听闻此言,当即有一名内侍欣喜说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片刻之后,这名内侍去而复返,手中提着一桶木炭,不住地朝着鼎炉内丢着木炭,仿佛是恨不得将这一桶木炭都塞到鼎炉内。

    见此,韩王然连忙制止道:“稍稍添几块就行了,添地越多,烧地也越快……”

    在无声的叹息中,那名内侍放下了手中的木桶,回到了韩王然身边。

    因为添了炭火,青铜鼎炉很快就重新烧旺,逐渐驱散殿内的寒冷,使得韩王然此前稍稍有些冻僵的手指,也重新变得灵活起来。

    ……这些,是今年内治所必须的开支,不能再省了。可这样的话……

    裹着羊皮毯揉了揉额角,韩王然眉宇间露出几许忧虑。

    事实上,韩国内治所需的开支并不算多,至少相比较近两年的军费开支,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韩王然必须承认,魏国设计逼迫他韩国与前者展开军备竞赛,这着实是一招相当狠毒的阳谋哪怕你明知道魏国的意图,亦不得不被魏国牵着鼻子走。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果真不愧是当年名震中原的魏公子润,深酣兵法韬略……

    正襟危坐,将双手放在双膝间取暖,韩王然冷静地估测着他魏韩两国局势的走向。

    尽管魏国那招宁可自损八百也要叫敌人折损一千的阳谋的确是相当厉害,使得他韩国的治内速度被严重拖累,但就目前而言,这招计谋还无法击垮他韩国。

    更要紧的是,虽说是被迫与魏国展开军备竞赛,但韩国也的确因此而加强了国内军队的实力,并且在邯郸北郡、巨鹿郡等地提前做好了本土战争的准备,倘若魏国此刻倾巢来攻,还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攻陷他韩国。

    正因为如此,韩王然认为魏国不会轻易开战,只因为魏王赵润是一位对兵法相当精通的君主,对方很清楚:倘若魏国对韩开战,只要没能在短时间内攻陷韩国,那么,楚国就很有可能趁机对魏国发动夹攻。

    别看魏楚两国有联姻之情,楚王熊拓乃是魏王赵润的内兄,但在事关两个国家利益的前提下,无论是熊拓还是赵润,都绝不会手下留情他们顶多只会在击败对方后,保全对方的性命,并给予对方一世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因此,哪怕是在战略上输得一败涂地,韩王然还是没有失去信心,仍然在艰难地为楚国牵制魏国,并且,寻找着可以利用的魏国的弱点。

    ……目前魏楚韩三国,魏国应该是最拖不起的,既然魏国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攻陷我大韩,那么,赵润他会不会另辟跷径,率先对楚国用兵呢?

    不得不说,尽管目前的韩国局势颇为艰难,但韩王然最最担心的,却仍然还是魏国是否会改变主意攻打楚国,这也难怪,毕竟他韩国虽然自守有余,但却已经无法再给魏国造成太大的威胁,纵观整个中原,恐怕也只有那号称可以出动四百万军队的楚国,才有击败魏国、将这个中原霸主拉下宝座的可能性。

    因此,楚国万万不能有事,否则,万事俱灭。

    就在韩王然暗自沉思之际,忽然有一人迈步走入殿内,韩然抬头一瞧,这才发现是一名内侍。

    “大王。”

    只见那名内侍走到王阶之下,躬身拜道:“庄公在宫外求见。”

    听闻此言,韩王然精神一震,连忙说道:“速速有请。”

    片刻之后,就瞧见庄公韩庚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入殿内,拱手拜道:“老臣拜见大王。”

    “庄公多礼了。”

    韩王然身子一挣,让披在身上的羊皮毯滑落下来,同时,他站起身来,走下王阶,一边抬手邀请庄公韩庚在一侧的坐席内就坐,一边笑着说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庄公了。”

    “大王说得哪里话,为国效力,何来辛苦之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庄公韩庚脸上却忍不住流露出几分自得之色。

    这也难怪,毕竟去年入冬前国内王族、贵族、世族捐赠的那一笔笔钱款,他韩庚可谓是功不可没虽然就算韩王然派其他前去,那些王族、贵族、世族也会捐赠,但不见得能有这个数额。

    正因为这样,韩王然对庄公韩庚也颇为礼遇客气。

    在寒暄了几句后,韩王然这才问道:“庄公今日来见寡人,不知有何要事?”

    听闻此言,庄公韩庚这才想起此番前来的原因,连忙收敛脸上的笑容,面色凝重地说道:“大王,去年承诺向朝廷捐赠第二笔钱款的那些王族、公族、贵族、世族,恐怕不能兑换承诺了。”

    “……”

    韩王然闻言眉头稍稍一凝,随即又迅速舒展开来,若无其事地笑道:“那些人莫非是心疼了?”

    “并不是。”

    庄公韩庚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在国家危难之际,慷慨解囊捐赠钱财于国家,既是保卫国家,亦是保卫他们自己,又何来心疼之说?”

    “那是……”韩王然有点困惑了。

    “是因为魏国。”庄公韩庚正色解释道:“去年入冬前,国内各王公贵族向宫廷捐赠钱财的事,似乎是被魏国的细作打探得知,送回了魏国国内,因而引起了魏国商贾对这些王公贵族名下商事的抵制……大王还记得河间的钟氏一族么?”

    韩王然点点头,他记得在国内王公贵族向朝廷捐赠钱款的名单中,就有河间钟氏一族的名字。

    “河间钟氏一族,近些年来做的是玉石生意,从秦国蓝田君嬴谪手中购置玉矿,经打磨雕刻,再运到齐楚两国贩卖……今年开春前后,钟氏一族与蓝田君谈妥的几船玉石原矿,就无端端被魏国巨富文少伯截下,害得钟氏一族花了更多的钱,才从文少伯手中买回那几船玉石,可没想到的是,在钟氏一族将玉石运到齐国之前,魏国的成陵王赵,抢先一步在齐国出售大量优质的玉石,以至于钟氏一族的那几船玉石,直到如今几乎也没有多少售出……停泊在齐国的港口,不知所措。”

    “魏国的成陵王赵?”韩王然皱了皱眉。

    庄公韩庚点了点头,又补充解释道:“大王恐怕不知,魏国的成陵王赵,其名下的商事,此前涉猎很广,从巴蜀的茶叶、丝绸、奴隶,到楚国的珍珠、漆器、青铜器皿,只要是有钱赚的生意,成陵王都有涉及。但今年,成陵王名下的商贾,却放弃了其他生意,就只做玉石这一块,专门盯着钟氏一族等几个我大韩的家族。更可恶的是,哪怕钟氏一族迫于无奈只能降低售价,贱卖那些玉器,成陵王一系亦不依不饶,立刻也贱卖玉器,穷追猛打,根本就是要将钟氏一族等几个家族逼上绝路。”

    听闻此言,韩王然的眉头皱着更紧了:“其余魏国商贾,莫非亦是如此。”

    庄公韩庚点了点头,说道:“不止成陵王赵,似魏国的文少伯、宋郡的陶洪,魏国的商贾们,皆有预谋地联合打压我大韩的商人,致使各大家族最近损失颇巨,大批的货物堆积在手中,却根本不能售出……”

    ……又是你么,赵润?

    韩王然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闷声说道:“魏国,对此作何解释?当年博浪沙竣工之时,魏国信誓旦旦对外表示,其国内朝廷绝不会干涉商事……”

    “据说魏国雒阳的户部尚书杨宜已对外解释过,说这是魏国的爱国商人自发而成的举措,雒阳并不支持,但也不好苛责,除此以外嘛,就是一些呼吁彼此克制的废话,说什么商事无国界什么的。”

    “商事无国界?”韩王然闻言冷哼一声,冷冷说道:“然而商人却有国界之分!……这么粗浅的道理,难道还看不透么?”

    对于那杨宜所谓的呼吁,韩王然纯粹当做屁话听,因为这事早已有过先例:想当年诸国会盟的时候,魏国就曾以呼吁全天下停止战争、造福苍生作为借口,邀请诸国前往大梁。

    可结果呢?

    结果魏国在各国的代表使者面前炫耀了强大的军事力量与基础国力,并借这次会盟,顺理成章地坐实了中原霸主的位置,至于此前那希望全天下停止战争的呼吁,早就被那些无耻的魏人抛之脑后了。

    听了韩王然的牢骚,庄公韩庚苦笑说道:“不是看不透,只是魏国的大梁学宫那边,有一帮名家子弟在帮魏国说话,其中有个叫做公孙泷的人,更是厉害,说得天花乱坠,无人能够反驳……”

    韩王然默然不语,毕竟他也听说过,论打嘴仗,名家子弟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十个儒家子弟都说不过一个名家子弟,更别说,天下大半的儒家子弟,若非已身在魏国,便是心向魏国,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冒头帮他韩国说话,与那帮擅长诡辩的名家子弟打嘴仗。

    在长长吐了口气后,韩王然闷声说道:“照你所言,尽管魏国的雒阳、大梁,这次并未直接出面,但像文少伯……天下谁人不知他乃是赵润的御用商人?没有赵润的授意,文少伯会不惜耽误敛财而阻击我大韩的商贾?那个成陵王赵,亦是如此。”

    不能否认韩然的判断毫无差错,尽管最近狙击韩国商事的行动,皆是那些自诩忠君爱国的魏国商人联合,但是在这些人的背后,却隐隐有肃氏商会、文氏商会、以及成陵王等魏国巨富、魏国贵族的影子。

    可话说回来,韩然想要借此事攻歼魏国,却也谈不上名正言顺,毕竟魏国的雒阳朝廷,确实没有直接出面至于天策府,其他国家对这个魏国特权机构的存在,还是所知寥寥。

    聊了足足两个时辰,庄公韩庚这才告辞离去,只留下韩王然独自一人坐在宫殿内,忧心忡忡地思索着庄公韩庚讲述的这些噩耗。

    还记得前一阵子,他十分担心魏国会动用大量兵力进攻他韩国,以免他日待楚国崛起之时,他韩国作为楚国的盟友,对魏国展开钳制。

    然而韩王然万万没有想到,魏国非但没有动用武力,反而是采取了另外一种不可思议的战术:让他魏国的商贾冲锋陷阵,打响魏韩两国战争的第一仗。

    这种战争……该怎么打呢?

    由于史无前例,韩王然一筹莫展。

    然而没过多久,魏国的商贾们就率先以好似身传言教的方式,给韩王然以及韩国的商贾上了一课。

    这场另类的战争,爆发于齐国的王都临淄。

    在五月到八月之间,魏国的商贾将大量的羊皮、羊毛、羊绒、酒水、稻谷、枣子、玉石等货物运到临淄,在临淄城内,与来自韩国的商贾展开价格战。

    在短短几天工夫内,无论是米价,还是酒水,亦或是羊皮、羊毛等其他货物,价钱直线下跌,韩国商人卖十钱,魏国商人就卖八钱,韩国商人若是低价贱卖,魏国商贾就以更低的价格抛售,仿佛丝毫也不顾及本钱。

    “魏人疯了!”

    士大夫鲍叔在得知此事后惊声叫道。

    他无法想法,以往需要两三枚魏国金圜钱才能购置的优质玉佩,可如今,魏国的成陵王赵,居然贱卖到三五个银圜钱一枚,逼得韩国钟氏一族的族人几乎要跳河自杀。

    而其余的羊皮、羊毛、腌制羊肉以及烟熏羊肉等等,此时亦贱到就连齐国平民都能每日三顿摆上饭桌,可想而知这场战争的凶残与激烈。

    然而在听了鲍叔的话后,士大夫管重却有不同的见解,他认为,魏国这招以血还血的计谋,实在是高明。

    原因很简单,就拿羊肉、羊皮等畜类货物来说,魏国有三川、河西、河套这三个天然牧场,除了自行放牧的魏人外,还有几十万的族、羯族、羝族人,以及胡人、巴人奴隶协助打理放牧。

    因此,魏国根本不需要考虑货源问题。

    唯一的问题,只是在于赚多赚少哪怕魏人只是赚取了成本,甚至于只赚回成本的一部分,但相比较连本钱都捞不回来的韩国商贾,魏人依然是胜利方。

    只不过,这种招数太过于伤筋动骨,就算是像魏国这种大国,也不敢过分使用就像这次,魏国仅仅只是针对韩国的商人,可不敢针对全天下其他国家的商贾,为了避免的就是打击面过大,导致魏国成为众矢之的。

    鉴于魏国商人的率先开战,韩国商贾在失去先机的情况下,亦迅速联合起来,展开反击。

    但遗憾的是,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

    安陵的文少伯、定陶的陶洪、成陵的成陵王赵,也不晓得是不是在韩国这个外敌的刺激下,亦或是北亳军首领向死后,魏国朝廷近几年对宋郡的笼络终于有了成效,使得魏人与宋郡人首次站在了同一方阵营魏国商人以文少伯为领袖,而宋郡商人则以定陶的陶洪为领袖,双方精诚合作,对韩国的商贾展开穷追猛打,一步一步蚕食韩国商贾在临淄的市场份额。

    截止到八月中旬的时候,在齐国王都临淄城内,许许多多来自韩国的商贾,皆被迫关闭了商铺,转移了产业,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仍在魏国商贾的联手打压下艰难生存。

    期间,不乏有韩国的商贾因为被魏国商贾挤垮,喝得烂碎如泥,在临淄城内投河自杀。

    这让世人进一步认识到,这场不流血的战争,其实是多么的残酷。

    待等到九月初,韩国的商贾势力,基本上被魏国商贾逼得退出了临淄市场,随即,魏国商贾便以临淄为中心,辐射齐国境内各郡。

    得知此事,士大夫管重叹息道:“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不得不说,临淄宫廷前前后后目睹了这场史无前例的不流血战争,但对此却毫无办法。

    说实话,齐国是有这个能力协助韩国商贾击退魏国的商贾的,甚至于,临淄朝廷也可以通过操控的方式来协助韩国的商贾,但齐人不敢。

    毕竟这会儿的魏韩两国,已经处在战争一触即发的边缘,倘若他齐国胆敢协助韩国,那么很有可能遭到魏国的记恨齐国可不像韩国,它可没有广阔的国土纵深,倘若这会儿魏国对齐国用兵,齐国恐怕连半年都守不住。

    很快地,齐国这个纵观整个中原除魏国外第二大市场,几乎一下子就被魏国的商人占领,魏国商人通过大量价廉物美的货物,夺取了韩国商人的市场份额,将其赶出了齐国市场。

    然而在取得了这场胜利后,魏国商贾仍不满足,仿佛是早有预谋地,穷追不舍杀到韩国本土,将大量各种货物以低贱的价格倾销到韩国国内,非但使得韩国的商人损失惨重,就连农民亦受到牵连,大量农产品堆积,无法处理。

    当这个消息传到蓟城后,韩王然前所未有地震怒,一脚将面前的御案给踹翻在地,旋即自己也被气晕当场。

    魏兴安八年,魏国通过一场商贾间的贸易战争,使世人深刻体会到,这场不流血的战争,实际上亦堪比真正的战争般残酷。

    而它造成的破坏力,比魏国直接派兵攻打韩国还要大。

第190章:韩然的对策【二合一】

    “大王!”

    “大王……”

    当韩王然悠悠转醒时,耳畔充斥的,皆是此类呼唤他的声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床榻旁站着几人,有卫卿赵括,王后周氏,还有他尚且九岁左右的长子韩俞,以及五岁的次子韩斐。

    “寡人这是……怎么了?”

    韩王然挣扎着想要起身,见此,王后周氏连忙将他扶起。

    而在旁,卫卿赵括则斟酌着用词解释道:“臣听闻,大王是在听说了魏国商贾的恶行后,愤而大怒,经宫廷内的医师诊断,大王这是长期积劳,血脉不畅,因一时急怒攻心,故而气厥……”

    可能是因为刚刚苏醒的关系,韩王然仍感觉头昏脑涨,靠躺在床榻上整理了一下思绪:“魏国商贾……哦,原来是那事。”

    他逐渐已想起了昏厥前让他勃然大怒的事:即魏国商贾联合针对他韩国的商贾,导致他韩国失去了在齐国的市场一事。

    这件事,纵使此刻回忆起来,韩王然仍感觉愤愤难平。

    想了想,韩王然吩咐道:“召申相以及张开地、韩奎三人,让他们即刻入宫来见寡人。”

    听闻此言,卫卿赵括犹豫了一下,劝道:“大王,您方才苏醒,还是先歇息片刻吧……”

    在旁,王后周氏亦眼眶通红地附和着劝说。

    面对他二人的劝说,韩王然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地说道:“寡人的身体,寡人自己清楚。……魏国商贾一事,兹事体大,不可耽搁,赵括,速派人传召!”

    见韩王然坚持,赵括也没有办法,只得点点头派人去传召申不骇、张开地、韩奎三人,使殿内除了在旁伺候的内侍、宫女外,就只剩下韩王然与王后周氏,以及韩愈、韩斐两位年幼的公子。

    韩王然好生安抚着眼眶通红的王后周氏。

    平心而论,王后周氏并不算是韩然心爱的女人,或者对于似韩然这等君主而言,心爱这个词,对于他过于奢侈他的心中唯有祖宗基业、国家社稷,几无儿女私情。

    可话虽如此,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使韩然此前对王后周氏颇有些成见,但十几二十几年相处下来,他亦习惯了自己生命中有这个女人,哪怕他父王韩王起当初为他选定这门婚事的时候,其实只是看重了王后周氏的娘家即周氏一族的势力。

    “寡人无碍,王后不必心忧。”韩然笑着宽慰道。

    看着韩然脸上的笑容,王后周氏勉强笑了笑,但旋即,两道清泪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曾几何时,周氏其实很不满这门婚事,一来是跟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女子一样,她嫁给韩然,只是韩国的贵族攀附王族、而王族亦笼络贵族的一种联姻方式,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二来,周氏当年嫁给韩然的时候,正是韩武、韩虎、韩庚三位权臣把持国事,使韩然沦为傀儡的时期。

    那时的韩然,为了避免使韩武、韩虎、韩庚三人怀疑,遂装出心无大志的样子,终日玩鸟,不问国事,一装就整整装了十几年。

    虽然他韬光养晦的举动成功地骗过了韩武、韩虎与韩庚,但同时,亦让周氏对自己的丈夫万分失望: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丈夫竟然甘心沦为臣子的傀儡,哪怕她曾提出建议,让娘家周氏一族出面帮衬,助其夺回王权。

    由于对丈夫失望,周氏在后来的若干年中,对韩然自然也是逐渐冷淡。

    可没想到的是,奇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若干年的某一日,韩然在几乎只有赵括与其若干护卫相助的情况下,一口气就铲除了康公韩虎,以及侯韩武的心腹、武安守朱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了王权。

    此时周氏才幡然醒悟:她的丈夫绝非庸主,而是一位擅长隐忍的雄主。

    自那以后,周氏就对自己曾经对丈夫的冷淡极为后悔,生怕丈夫会因为夫妻俩感情淡薄而将她抛弃,可是,韩王然在夺回王权后,却并没有那样做。

    这让周氏欣喜之余,亦隐隐有些哀伤,因为聪慧的她能够猜到,韩然之所以对她既往不咎,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娘家周氏一族的关系他需要周氏一族的支持。

    但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周氏故作不知此事,尽心尽力履行自己作为妻子的职责,这使得夫妻俩的感情,在近几年来迅速回升,且因此有了第二个儿子韩斐。

    如今的周氏,最担心的就是丈夫的身体状况,因为她尝听说,丈夫韩然在这座宫殿内处理政务,每日甚至超过八个时辰,长此以往,谁人能受得了?

    甚至于,宫廷内的医师时常告诫周氏,叫周氏寻机劝说韩王然,让后者注意歇息,免得积劳成疾,周氏起初还以为是那些医师杞人忧天,毕竟她丈夫今年也才三十四五,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却没想到,丈夫今日却竟然在宫殿内昏厥,吓得她连忙带着两个儿子前来探望。

    “大王勤勉于国事,此乃善举,可国事并非一朝一夕,以妾的愚见,大王还是需听取宫廷内医师的建议,多多歇息……”周氏语气哽咽,一脸担忧地说道。

    韩王然闻言笑着说道:“王后多虑了,寡人只是急怒攻心罢了,非身体有恙……至于多做歇息,寡人实在是不敢懈怠啊。”

    鉴于近几年夫妻俩的感情有所回升,韩王然也不在意当着王后周氏的面透露一些心事:“寡人与魏王赵润,不亚于先王简与齐王僖并立于世……”

    他口中的先王简,即是他父王韩起的兄长韩简,也就是他的伯父,曾被称为他韩国的贤君明主,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是就连齐王吕僖都为之忌惮三分的劲敌。

    可遗憾的是,韩简年纪轻轻就过世了,记得那时齐王吕僖派人前来吊念时亦曾转述:韩简中道崩殂,乃齐国之大幸,韩国之大不幸。

    韩人尝说,若先王韩简仍在世,岂容得齐国称霸?

    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不能否认,韩简确实要比其弟韩起,也就是后来的韩国君主韩王起出色,若非他英年早逝,纵使齐国当时也已出现了齐王吕僖那样的雄主,恐怕也难以力压韩国夺取中原霸主的桂冠。

    而如今,各国的旧王相继过世,新君逐渐开始崭露头角。

    在这些各国的新君中,韩然最在意、最忌惮的,恐怕就只有魏国的君主赵润了事实上,也尝有人将他与赵润比喻当年的韩简与吕僖。

    “赵润的才华,远胜于寡人,可即便如此,他亦丝毫不倦怠国事……他尚且如此,寡人,又岂敢懈怠呢?”韩王然笑着宽慰道。

    听闻此言,周氏眼眶含泪,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支持丈夫的信念。

    而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韩然与周氏转头一瞧,便注意到卫卿赵括已领着申不骇、张开地与韩奎三人来到殿中,就在内门处等候。

    在对视一眼后,王后周氏对丈夫说道:“大王且与几位大人商议国事,臣妾暂且告退。……大王,请务必保重御体。”

    说罢,她便招呼韩愈、韩斐两个儿子向他们的父亲行礼告退。

    相比较长子韩俞规规矩矩的行礼,次子韩斐却睁大着眼睛看着卧榻上的父亲,忽然奶声奶气地问道:“父王,你会死吗?”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为之色变,纵使是王后周氏,此刻亦是脸带薄怒,绷着脸、抿着嘴,眼看着就要出声呵斥。

    然而,韩然却微笑着揉了揉幼子的脑袋,宽慰道:“父王不会死的。”

    王后周氏欲言又止,但最终,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怨气地看了幼子一眼,看她脸上表情,回头大概是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口不择言的小儿子。

    望着周氏领着韩俞、韩斐二子离开尤其是看着小儿子韩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韩王然忽然想到了他的义兄侯韩武。

    尽管侯韩武亦曾是架空了王权的权臣之一,但兄弟俩的感情却很好,因此,当年韩武也曾对韩王然讲述过他年幼的事:当时在先王韩简卧病之际,幼年的韩武前去探望,就曾问过类似的话。

    当时,韩简亦是笑容可掬地宽慰韩武,说他不会有事,可仅仅只过了三个月,这位他韩国史上出类拔萃的贤君明主便过世了。

    那时韩武此生见他父亲的最后一面,并且,一直牢记至今。

    正因为听义兄韩武讲述过这个故事,因此,今日当幼子一脸担心地问起相似的问题时,就连韩然也有些恍惚:难道我要步先王韩简后尘?

    就在他恍惚之际,卫卿赵括已领着申不骇、张开地以及韩奎三人来到了卧榻前,见韩然神色恍惚,颇为关切地提醒道:“大王,三位大人已经到了。”

    “哦。”

    韩王然如梦初醒,正要掀开被褥坐起来,却见丞相申不骇连忙制止道:“大王还是在榻上安歇,臣等就在这回话即可。”

    这话得到了赵括、张开地、韩奎几人的认同。

    见此,韩王然遂示意殿内的内侍搬来几个褥垫,请申不骇三人在榻边就坐。

    在坐定之后,丞相申不骇率先开口劝道:“大王,您真得保重身体了……”

    韩王然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童言无忌,申相不必当真。”

    申不骇摇摇头说道:“老臣并非是因为二公子的话,是宫廷内的医师诊断,说大王长期积劳,气血不畅,故而此番急怒攻心,才会晕厥于地……王后虽是妇人,但识得道理,老臣也认为,处理国事非一朝一夕之事。”

    韩王然点点头,不过还是没有将申不骇的劝告放在心上,毕竟他此刻最在意的,还是如何尽快解决魏国商贾的那档子事。

    见韩王然提到这事,张开地开口说道:“得知大王昏厥,暴鸢将军方才亦入宫前来探望,后来与臣等在偏殿时,也曾说到这事,且……与韩奎大人争论不下。”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韩奎。

    “哦?”韩王然闻言遂看向韩奎。

    韩奎,与韩虎、韩武、韩庚一样,亦是王族分家子弟,论辈分,韩王然得叫韩奎一声族叔。

    此人颇有才能,不过并没有像韩虎、韩武、韩庚那样窃取王权的野心当然,也没有像这三人那样的权势。

    平心而论,申不骇、张开地、韩奎,便是目前韩王然在内治方面最倚重的三位大臣。

    顺便提及一句,这三人当中,品性最优良的,乃是张开地,其次才是申不骇,最后才是韩奎,原因就在于,张开地为人过于耿直,故而人缘不佳;而申不骇呢,曾经也做过任人唯亲的事,亏他还是法家门徒;至于韩奎此人,非但其兄弟子侄在家乡兼并土地,引起民怨,就连其本人也有品性上的缺陷,比如睚眦必报、心匈狭隘等等。

    但不能否认,在刨除掉这些缺点后,这三人皆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治国贤臣。

    见韩王然看向自己,韩奎拱了拱手,正色说道:“暴鸢将军认为,魏国商贾将我国的商贾排挤出齐国不算,甚至于穷追不舍杀到我国内本土,实在是欺人太甚!……故而,暴鸢认为希望调兵将那些商贾与其手底下的人通通抓起来……”

    “不妥。”韩王然皱了皱眉。

    听闻此言,韩奎亦点头说道:“臣亦认为此举不妥,奈何暴鸢将军脾气急,不肯听劝。”

    韩王然点点头,表示自己待会会召见暴鸢。

    此时,申不骇捋着胡须说道:“暴鸢将军虽然脾气急,但他所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眼下,魏国的商贾将我国商贾排挤出齐国不算,更是携带着大量的货物杀到我国内……”说到这里,他惭愧地叹息道:“老臣惭愧,老臣此前万万没有想到,此举对我大韩的影响竟是那般恶劣。”

    他口中的此举,即是魏国商贾将大量货物倾销到韩国本土的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就是见识的局限性,纵使是申不骇这样的法家贤臣,此前也没有想到倾销贸易的危害。

    因为照理来讲,魏国将大量货物倾销到韩国,使得韩国的资源剧增,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啊。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魏国货物大量涌入韩国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凭着其低贱的价格,击垮了韩国本土的商贾,导致韩国本土商贾有大量的货物堆积在手中,无法出售,严重地影响到了韩国原来的经济贸易体系。

    像羊皮、羊毛、酒类这种能存放许久的货物还算是好的,可是羊羔、鲜枣这种不易储藏的,却是血本无归。

    更要命的是,卑鄙奸诈的魏国商贾,还企图破坏韩国的米价:明明魏国并没有将许多米粮运到韩国,但却假称要跟韩国的米商打价格战,吓得一部分韩国米商赶紧在魏国稻米运来之前将堆积的米粮抛售,导致市面上的米价大幅度下跌。

    别以为米价大幅度下跌是一件好事,要知道,米价大幅度下跌,损害的其实是农民的利益,至于那些米商,尤其是拥有很大财力的米商,他们完全可以囤积米粮,静静等待市面上的米价上涨。

    而这最终的直接危害,就是市面上逐渐开始缺少粮食,导致米价在下跌后又疯狂上涨,虽说米商从中赚得盆满钵满,可是寻常平民呢,却付出了数倍的代价去购置这些粮食这相当于是损害了平民的利益,加重了阶级矛盾。

    这个时候,就需要通过国家调控的方式,去平衡米价,既不能让弱势的农民群体受到严重的损失,导致更多的农民因为农耕无法糊口而放弃,另谋生路,使国内的农耕人口大量减少;也不能让某些利欲熏心,企图通过囤积粮草来谋取暴利的黑心米商得到不应该属于他们的利润。

    “影响很大么?”在听完了申不骇详细的讲述后,韩王然皱着眉头问道。

    申不骇点了点头,说道:“老臣不知此计究竟是何人献给魏王,但此计相当阴毒,或乃我法家子弟……在魏国商贾的攻势下,我国本土商贾节节败退,前几天得到消息,巨鹿郡的几个县城,已经被魏国的商贾攻陷,无知的民众争相购买魏国廉价的货物,导致县内的本土商铺入不敷出,多有关闭店铺者,长此以往,怕是国将不国……”

    “商贾的战争么?”

    韩王然喃喃念叨了一句,他此前从来没有想过,商贾的力量竟然如此可怕,可怕到可以摧毁一个国家。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在这个时代,能看透这一点的,纵观天下之大,又能有几个人呢?

    “……是故暴鸢将军才会提出那个建议,将那些可恶的魏国商贾抓捕起来。”张开地就事论事地补充道。

    “但此事不妥。”韩奎立刻摇头说道:“商贾的事,就应该由商事来解决,岂能因此出动军队?这岂不是给了魏国出兵的口实?甚至于,就连天下恐怕也会因此笑话我大韩无人。”

    听闻此言,申不骇与张开地却默然不语,因为韩奎讲的句句在理。

    问题是,面对这种史无前例的商人的战争,他们实在是毫无经验,不知该如何抵挡啊。

    可话说回来,就像韩奎说的,他们还真不能出动军队去驱逐、抓捕那些魏国商贾,毕竟,那些魏国商贾的行径固然恶劣,可本质却并没有脱离商事这个范畴魏国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出动军队,更别说用刀剑架在齐韩两国平民的脖子上,逼迫他们购置魏国的货物。

    在魏国尚按兵不动的情况下,他韩国又岂可率先做出不义之举,出动军队,用武力介入商事呢?此绝非名正言顺!

    倘若韩国当真这样做,日后魏国拿这件事说项,以此为借口攻打他韩国,全天下的人,恐怕没有多少会站在韩国这边。

    既然动用武力万万不可,那么,就只能像韩奎所说的那样,想出对策,用商事来解决商事!

    在沉思了许久后,韩王然沉声说道:“魏国的意图,昭然若揭,无非就是要击垮我国的商贾,重创我国的经济,使我国后继无力,无法继续在北疆与魏国展开对峙……但,赵润若是以为单凭这种手段就能击垮我大韩,寡人只能认为,他这是痴人呢说梦!”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凛,正色说道:“既然魏人阻止我国与齐人做生意,那么,我韩人就跟北方的胡狄部落展开贸易,北方高原的胡狄,虽然远不及我中原富饶,但他们也拥有我大韩如今所需要的物资,尤其是战马以及奴隶……”

    “北方高原的胡狄?”

    申不骇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

    确实,虽然中原一度将东胡、赤地等等曾分布在韩国北方边境的异民族统称为北狄,但事实上,再更遥远的北方,仍有更为强大的异族,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那些强大的异族并未前来侵犯中原,甚至于对中原之事所知寥寥。

    本来,作为骄傲的中原国家,韩国并不屑于跟这些化外民族展开贸易,但鉴于如今他们已经被魏国逼上了绝路,也只能拉下颜面,尝试看看与那些异族交涉沟通,看看能否有什么突破。

    毕竟在中原这边,韩国的商贾实在不是魏国商贾的对手。

    “让上谷郡那边出面……”韩王然下意识说道。

    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韩国的上谷郡,是整个韩国与异族关系最好的郡,这得力于前上谷守马奢,是他主张分化异族,既拉拢一部分亲善韩国的异族,打击另外一部分在这个决策下,上谷军中出现了许多长相不同于中原的异族战士,尤其是上谷骑兵,有半数皆是娄烦人,是相当英勇的战士。

    然而说了半截,韩王然的话语却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想到,前上谷守马奢早已经过世了。

    在思忖了片刻后,他心中想到一位可以代替前上谷守马奢的人,即渔阳守秦开这同样是一位在外族眼中难以战胜的中原名将。

    “那国内呢?”张开地问道。

    韩王然想了想,说道:“我国境内的县城,由宫廷号召国内贵族,出面抵制魏国的商贾……至于其他,我们需要齐国的帮助。”

    听闻此言,张开地与韩奎面面相觑,他们可不认为齐国有胆量冒着触怒魏国的风险来帮助他们。

    而就在这时,就听韩王然微笑说道:“无妨,寡人心中已有了主意。”

    既然齐国是因为畏惧魏国而不敢协助,那么,只需打消、或者减少齐国对魏国的畏惧即可。

第191章:你来我往【二合一】

    当日,韩王然召来了士大夫赵卓,命他携带国书,秘密出使齐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旋即,韩王然又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命人日夜兼程送往巨鹿城。

    大概十五日左右,韩王然的书信终于送到了巨鹿,送到了前线军队主帅乐弈以及巨鹿守燕绉的手中。

    此时,魏国的商贾早已将大量廉价的货物倾销到了邯郸北郡以及巨鹿郡,虽然尚未波及到渔阳郡,但在邯郸北郡与巨鹿郡境内,魏国的商贾已几乎取得了决定性的优势。

    看着己国的商贾在本土贸易战争中节节败退,纵使韩将乐弈、燕绉二人手握数万兵权,亦对此束手无策。

    毕竟对方只是魏国的商贾,只要韩国还希望日后有他国的商贾前来国内展开贸易,那么,他们就注定不能率先对这些魏国商贾动用武力这也正是那些魏国商贾肆无忌惮倾销货物的原因之一。

    当然,虽说对那些魏国商贾的倾销手段束手无策,但乐弈与燕绉两位韩国上将,也并非毫无作为,至少,他们加强了此前增设的关隘,尽可能地给那些魏国商贾制造麻烦,拖延他们将货物从魏国本土运到此地倾销的速度。

    至于借口,那倒是简单,只要随便扯个谎,谎称这些魏国商贾中有魏国派来刺探他韩国情报的奸细,因此他韩国一方需谨慎加强治安守备即可事实上,在那些魏国商贾中,还真有不少魏国的眼线,主要是天策府那边的眼线。

    可即便如此,乐弈与燕绉想出的这个办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虽然能暂时缓解魏国商贾的危害,但并不能从根本上根除。

    正因为如此,巨鹿城在随之不久后,就难以避免地被魏国的商贾们给攻陷了城内,逐渐充斥大量的魏国货物。

    而让巨鹿守燕绉感到愤懑的是,在如此险峻的局势下,城内却仍然有人利欲熏心,在魏国商贾的金钱攻势下失去了心智,使得城内有一间间店铺,被转手卖给了魏国的商贾,这大大助涨了魏国商贾的气焰,也使得城内那些由本地韩人开设的店铺,以更快的速度倒闭。

    别看此刻巨鹿城内的市集依旧热闹,但这仅仅只是仿佛泡沫般的繁华而已,待他日魏国的商贾一旦撤离了城内,城内的市集,难免就会立刻衰败,严重影响巨鹿城军民的日常运作。

    在这方面,担任巨鹿守的燕绉比乐弈还要看得远他本来就是一位文武兼备、懂得如何治理民生的郡守。

    而就在燕绉为此日夜揪心之际,韩王然的亲笔书信送到了城中。

    当日,乐弈与燕绉仔细看罢了韩王然的书信。

    在信中,韩王然已经想出了一招用来破解魏国商贾倾销手段的妙计,让乐弈与燕绉叹为观止,忍不住得感慨一声:大王睿智!

    究竟韩王然想出了什么妙计来破解魏国商贾的恶意倾销手段呢?

    答案是增铸铜币!

    既然魏国的商贾利用倾销手段赚取韩国的钱币,企图破坏韩国的经济体系,那么,韩国就增铸钱币,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来充盈国库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被魏国商贾赚取的那笔韩国的钱币,几乎是不可能再通过贸易途径回到韩国国内的,这将使得韩国国内的钱币将大量减少,因此,用增铸的钱币的方式来补全市面上缺少的钱币,对国家完全没有影响。

    而妙处就在于,这笔新铸造的钱币,全部归于国家,也就是说,韩国朝廷平白无故得了一笔庞大的钱款。

    至于其中的危害嘛,一来是严重得罪了魏国与魏国的商贾,二来难免破坏了韩国原本的声誉,至于其三,待等日后魏国将那笔赚去的韩国钱币通过各种途径返还给韩国时,韩国的铜钱难免就会因为超出饱和而造成贬值。

    但就目前而言,这确实是使国家渡过危机的最佳办法:倘若连眼前这关都无法解决,又何谈日后呢?

    没过几日,巨鹿城就彻底被魏国的商贾被攻陷了,但这些魏国商贾万万也想不到,他们被韩王然给摆了一道:既让韩国得到了大量廉价的物资,又让韩国朝廷,得到了一笔可观的铜币储蓄。

    大概是在两个月后,魏国的商贾们逐渐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虽然他们通过恶意倾销手段挤垮了许许多多的韩国同行,但市面上,却仿佛仍然有足够的铜钱在流通。

    直到有一名魏国商贾仔细审视了新赚取的钱币,发现这些铜币是崭新的,他这才幡然醒悟:韩国在增铸铜钱!

    这个发现,使得魏国商贾们一下子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卑鄙!”

    “竟然增铸铜币,简直毫无廉耻!”

    魏国商贾们纷纷声讨韩国,一时间,使得韩国声誉大跌,至少近段时间,大概是不会有其他国家的商贾愿意到韩国开展贸易了,毕竟就韩国这种偷偷摸摸私铸钱币的手段,对于他国商贾的利益损害是非常严重的。

    此时也就只有魏国的商贾,还在硬着头皮撑着毕竟他们打响这场商人的战争,罕见地并非是为了金钱的利润。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魏国巨富文少伯耳中。

    文少伯亦不耻韩国的行为,当即嘱咐本国的同行:立刻抛舍手中的韩国铜币,破坏韩国的经济。

    在文少伯的号召了,赚取了大梁韩国铜币的魏国商贾们,立刻就着手花掉手中这笔正在迅速贬值的韩国铜币,可要命的是,此时哪里还有人愿意接手他们手中的韩国铜币?曾经跟他们拼死争夺每一枚韩国铜币的那些韩国商贾们,早就不知道去哪了。事实上这个时候,被魏国商贾击败的韩国商贾们,已经在朝廷的号召下,转而前往北方跟北方高原的胡狄交易去了。

    “终日打鹰,今日竟被鹰啄瞎了双目。”

    在文少伯跟多年的好友定陶陶洪碰面时,前者自嘲着说道。

    而对此,陶洪亦是苦笑连连。

    这两位魏国的巨富,此番还真没想到韩国居然会用这种禁忌且不知廉耻的办法,来破解他们魏国商贾的倾销策略。

    这下好了,他们这帮人血本无归,反倒是韩国,平白无故得了一批廉价物资不算,而且还利用此事充盈了国库的资金。

    在这两位魏国巨富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时,其他的魏国商贾亦在叫嚣:必须让韩国为此事付出代价!

    所谓付出代价,无非就是希望雒阳朝廷出动军队对他们撑腰呗,但遗憾的是,在这件事上,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因为魏王赵润暂时还没打算跟韩国真刀真枪地干上一仗。

    一个月后,文少伯派出的心腹,将这个消息送到了魏国的王都雒阳,呈递于天策府,禀告了左都尉高括与右都尉张启功。

    相比较高括的愤怒,张启功却露出了莫名的笑容,就仿佛是瞧见了什么心属的猎物似的,摇头晃脑,嘴里嘟囔着有意思、有意思就离开了。

    大概是去筹划新一轮针对韩国的阴谋去了。

    半个时辰后,天策府左都尉高括,亲自来到王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魏王赵润。

    在听了高括的讲述后,赵润颇为惊讶,纵使他也没有想到,韩王然居然想出了增铸铜币的妙计,反过来摆了他们一道。

    至于高括所说的什么卑鄙不卑鄙的,赵润倒是毫不在意。

    毕竟较真来说,他魏国商贾向韩国采取了倾销手段,企图破坏韩国的经济,这难道算是正大光明么?彼此彼此罢了。

    他只是有点遗憾,亦或者说,忍不住得自嘲:还真是小瞧了韩然!

    在冷静地思考了一番后,魏王赵润对高括说道:“商人的事,天策府不必插手,让文少伯、陶洪等人去解决,他们久浸此事,岂不比你更擅长?至于其他……”

    摸了摸下巴,他忽然问道:“张启功可得知了此事?他怎么说?”

    高括如实回答道:“张大人只是一脸诡谲地嘟囔了几句‘有意思’,随后就不见踪影了。”

    “哦?”赵润闻言一愣,随即点点头笑着说道:“那你就不必多虑了,这事就交给张启功吧。”

    “是!”

    高括躬身而退。

    望着高括离去的背影,赵润心中一闪而逝韩王然的面容,在长长吐了口气后,喃喃说道:“此计固然巧妙,但不亚于饮鸩止渴,虽然摆了我大魏一道,占了些许便宜,可损害的,却是国家的信誉……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啊。还是说,你已被逼到了绝路,被逼无奈?”

    不过仔细想想,赵润倒也不认为韩然的决策有什么问题。

    还是那句话:倘若连今日的劫难都无法安然度过,又何需去考虑日后呢?

    就算换做是赵润,他恐怕也会做出跟韩王然一模一样的决定:先渡过眼前这一劫再说!

    而这会儿,左都尉高括已返回了天策府。

    回到天策府一问右都尉张启功的行踪,高括这才得知后者在片刻之前已带着副手南宫玉离开了雒阳,据说是直奔大梁去了。

    对此,高括感到颇为困惑,但考虑到魏王赵润已授意他此事全权交给张启功去处理,高括也就不去插手了,他只是知会了右都尉署内的黑鸦众一声,叫这些黑鸦众将魏王赵润的授权告知张启功。

    还别说,张启功与副手南宫玉,还真是直奔大梁去了,至于目的地,则是大梁城外的大梁学宫张启功需要借助小说家的那本《轶谈》,来达到他某个目的,以报复韩国用增铸铜币的计策来破解他的倾销策略。

    想想也是,倾销策略,这可是张启功献出的毒计,却没想到在大获成功之际,居然被韩国摆了一道,这让心高气傲的张启功如何能接受?当然得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不过就事论事地来说,纵使张启功也必须承认,韩国这一招相当高明。

    “此计,必是我法家子弟向韩王所献。”

    在旅途中,张启功信誓旦旦地对副手南宫玉说道。

    南宫玉听罢很是困惑,因为按他对法家子弟的理解,法家子弟不应该制定律法的人么?怎么会献上这种规矩之外的计策呢?

    听了南宫玉的困惑,张启功很是不屑:“我等又非墨家子弟。”

    是的,法家子弟,可不像墨家子弟那样墨守成规,不夸张地说,十个法家子弟,九个胆大包天,他们既制定规则,但有时也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倒不是破坏规则,而是寻找规则中的漏洞,借此打压政敌或者敌人。

    法家子弟,可是诸子百家中最具“攻击性”的。

    数日后,待等张启功与南宫玉抵达了大梁之后,率先前往了大梁学宫,会见小说家的领袖周初,要求周初在新一刊的《轶谈》中,将韩国私铸铜币一事告知天下,进一步做坏韩国的信誉。

    小说家的领袖周初当然不会违背张启功这位天策府右都尉的意愿,相反地,他很是雀跃于他小说家居然有幸参与国与国之间的尔虞我诈这简直就是说梦也想象不到的事啊!

    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小说家领袖周初亲自执笔,通过巧妙的构思,立刻就著成了一篇文章,借一则虚构的故事影射韩国在贸易利益失去平衡后、私下增铸钱币的无耻举动,矛头直指韩王然与韩国的丞相申不骇。

    之所以要加上韩国的丞相申不骇,只因为张启功知道申不骇乃是他法家的前辈,他认为,这个人的存在,会严重影响到他的计策,搞不好,增铸铜币还就真是申不骇教韩王然的。

    因此张启功认为,申不骇必须率先铲除。

    很快地,新一刊的《轶谈》便迅速出炉,非但在国内大卖特卖,亦传到了天下各国,而其中那片夹杂了魏国私货的文章,自然也就出现在世人的眼前,使世俗对韩国这种举动,大为指责。

    这也难怪,毕竟韩国这次的行为,确实失当:倘若韩国可以肆意增铸铜币,谁还愿意到这个国家做生意呢?

    要命的是,在周初的这篇故事中,张启功还亲自下场,引经据典,列举了滥铸铜币对国家的种种危害,并且将近些年来魏国经济萧条的罪名,全部扣在韩国丞相申不骇的头上,强调指出:韩国的经济萧条,只是因为朝廷滥铸铜币,窃取臣民的利益。

    事实上,这只是张启功信口开河而已,毕竟韩国近些年来的经济萧条,只是因为他们打输了三场关键性战争,毫无战争红利弥补损耗,且战败之后,每年还要赔偿大笔的钱款给魏国,这才导致韩国‘越来越穷’。

    然而,韩国的平民却不知这一些,因为,当张启功的这一番论调被传到韩国时,立刻就在韩国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量无知的韩国平民‘幡然醒悟’:近几年我等过得如此艰难,原来是因为朝廷在不断地铸造钱币,夺取本该属于我们的利益。

    就连贵族当中,亦有不少人借此事表达了对朝廷的不满。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跟魏国商贾的战争中,韩国的贵族与商贾们损失惨重,可没想到,此前明明需要他们捐献财物来资助的朝廷,却通过增铸铜币充盈了国库。

    这简直岂有此理!

    一想到当初韩王然耍弄权谋,限制了他们私铸钱币的特权,韩国的大贵族们就感觉心里有点不平衡。

    面对着国内国外的纷纷指责,韩国的老丞相申不骇怅然长叹。

    他很清楚,肯定是魏国的法家子弟在攻歼他,企图借这件事,将其铲除,毕竟只有他法家子弟,才能写得那样透彻。

    “看来,二者只能存其一了……”

    在长叹之后,申不骇亲自来到王宫,向韩王然请辞丞相之位,并希望韩王然重惩自己,以平民怨,否则,以目前‘民怨载道’的国情,他韩国无力抵挡魏国在各个方面的攻势。

    对于老丞相申不骇的自罢,韩王然当然不肯,毕竟一来增铸铜币之策并非申不骇所献,而是他韩然自己想出来了,二来,这明显是魏国企图铲除申不骇的奸计。

    但奈何国内民怨颇大,权衡利弊,韩王然最终还是违心地接受了申不骇的建议,罢免了后者的丞相之位,由申不骇举荐的廷尉张开地接掌了丞相之位。

    然而,即便韩国朝廷做出了这样的判决,但依旧无法平息国内的怨愤其实主要原因,就在于张启功手底下的人,仍在不遗余力抹黑申不骇,企图将后者置于死地。

    在纷纷骂声之中,申不骇将继承自己丞相之位的张开地请来府上,嘱咐他种种事宜。

    能得到申不骇的赞赏,张开地绝非庸才,一眼就看出申不骇准备自尽保全韩王然的名声,连忙劝说。

    申不骇摆摆手说道:“老夫今年已七十又六,纵使死去亦无甚可惜,况且,老夫近些年来愈发感觉精力已大不如前,若我这把老骨头,倘若一死能平息民怨,保全大王的声誉,何惜之有?……只是遗憾,见不到我大韩挫败魏国的那一日。”

    张开地还想再劝,奈何申不骇主意已决。

    当晚,申不骇在其府上饮下毒酒自尽,做出‘畏罪自杀’的样子,包揽了一切的罪名。

    得悉此事后,韩王然默然不语,最终,迫于为大局考虑,兼之申不骇死前的嘱托,将朝廷私铸铜币的罪行,通通推到了申不骇头上。

    而新任的丞相张开地,亦‘顺势’承诺,绝不会像前任丞相那样,罔顾臣民的利益。

    于是乎,这场针对韩国朝廷的指责,以及国内臣民的怨愤,也就随着申不骇的自杀而烟消云散了。

    可能在韩王然与张开地等人看来,甚至于就连申不骇在临死前也这样认为,认为这是魏国企图借舆论击垮他韩国的奸计。

    但事实上,他们都猜错了,张启功设这毒计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逼死申不骇这个他法家的大县,免得这个老不死的继续活着坏他好事。

    这不,在得知申不骇已服用毒酒自尽后,张启功抚掌笑道:“此老物一死,韩国再无人能挡我张启功!”

    作为张启功的副手,南宫玉早已摸透了这位主官的狠毒心肠,心智这位主官的毒计,绝非仅仅如此,因此,他忍不住问道:“都尉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张启功对南宫玉还是极为信任的,闻言眯了眯眼睛,眼眸中闪过几丝寒芒,冷冷说道:“韩国增铸铜币,破了张某的妙计,反而使其国库变得充盈,我岂能叫他得逞?!……他韩国不是新铸铜币么?我叫他这批铜币,一钱不值!”

    南宫玉很意外于张启功这么快就有了对策,好奇地问道:“计将安出?”

    只见张启功颇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你以为我此前授意那周初诋毁韩国的铸钱一事,仅仅只是为了逼死申不骇?非也!我的本意,是叫韩人对其韩国的钱币失去信任!……我早已以天策府右都尉的名义通知户部,叫户部运输大批我大魏的圜钱前往韩地,待等那几船魏圜钱运到韩地之后,文少伯、陶洪等人,会立刻抛出韩国的铜钱,进一步引发韩人对其韩国铜钱的不信任,争相兑换成我大魏的圜钱……待等我大魏的圜钱取代了韩国铜币在韩地的地位,韩王然新铸的那批铜钱,无异于一堆废铜!”

    听了这一番话,南宫玉对张启功佩服地五体投地,他不能否认,张启功的计策实在是太妙,实在是太毒,哪怕只是听了寥寥几句,就让他感觉浑身寒颤不愧是毒士!

    而就当张启功在南宫玉的恭维声中颇有些得意之时,他忽然受到了一则来自齐国的消息:韩国上将暴鸢,不日前抵达齐国,不知因何身兼韩齐两国上将之位,助齐国训练北海军。

    得知这个消息,张启功先是愣了半响,随即面色顿变。

    “该死的!”

    以他的睿智,岂会看不出这则消息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第192章:你来我往(二)【二合一】

    ps:有书友说我写得有点赶进度,好吧我承认,原因是这最后一场战役的铺垫过多,我担心大家着急,既然有要求,那我就稍稍放缓一下进度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至于对韩国多加笔墨,主要还是觉得韩国若败得太轻易,实在有点破坏韩然跟韩国的设定,毕竟韩国一倒,基本上也就分出胜败了,所以,鉴于韩然这个‘匹敌赵润’的设定,尽可能希望将他描绘地更出色点。

    以下正文

    大约半个月后,有关韩国上将暴鸢兼任齐国北海军主帅一事,便由张启功迅速派人禀报于雒阳,因为在后者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

    跟张启功当时的反应差不多,魏王赵润在收到这则消息时,也是愣了半响,毕竟身兼两国将职这种例子,从古至今实在是极为罕见,也难怪瞧着新鲜。

    “麻烦了……”负背双手站在窗户口,赵弘润嘴里喃喃说道。

    “麻烦了,麻烦了。”

    在那扇窗户附近的挂钩上,在一只鸟笼内,一只鹦鹉喳喳地学舌道,让赵弘润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只早已逐渐长大的鸟儿。

    这只鹦鹉,与当年赵弘润托人转赠韩王然的那只鹦鹉一样,皆出自同为爱鸟人士的繇诸君赵胜所馈赠,仔细算算,已经快十年了,非但赵润这只鹦鹉已经从雏鸟长成了成鸟,韩王然养在其宫殿内的那只,亦是如此。

    看着这只肥嘟嘟的鹦鹉在鸟笼叽叽喳喳,赵弘润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韩王然的模样。

    他并不认为暴鸢出任齐国北海军主帅一事这是背弃韩国,毕竟暴鸢并未被卸下邯郸守的职位或者荣誉,换而言之,暴鸢这次的举措,应该得到韩然与韩国朝廷认可的,甚至于,很有可能韩然主动促成了此事。

    主动去训练齐国的士卒……么?

    赵润的手指轻轻地叩击着窗棂,隐隐已猜到了韩王然的意图:拉拢齐国。

    齐国,作为上一个时代的中原霸主,尽管在齐王吕僖事后,因为内乱以而导致国力大幅度衰退,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不,在前几年的楚齐战争中,齐国还是凭借着它不可思议的庞大财富,艰难地抵挡住了楚国的凶猛攻势,逼得楚国陷入后勤粮草不足的窘迫,只能选择与齐国暂时和解。

    这是曾经中原最富饶的国家,但是这个国家的军队,确切地说是齐国士卒的素养,却承担不起作为强国的军卒在刨除掉军械装备以及战争兵器后,齐国的士卒,或许是中原大国中最羸弱的士卒,论勇猛强悍,远远不及其他各国,可能跟卫国、以及曾经的宋国相差无几。

    然而韩国,却是盛产精兵猛将,作为曾经综合实力最强大的国家,韩国的兵将,说实话并不逊色魏国兵将多少,而在此之中的韩将暴鸢,虽然谈不上是韩国数一数二的名将,但作为北原十豪之一,倒也不失是一名良将。

    如今,暴鸢从韩国借调给齐国,担任齐国北海军的统帅,不出意外的话,北海军的整体实力将迅速提升。

    ……这就是你的目的么?‘无私’地为齐国训练军队,减弱齐国对我大魏的畏惧,从而将齐国拉拢到你韩然一方……

    瞥了一眼笼内那只仍在喳喳学舌的鹦鹉,赵弘润暗自想道。

    想到这里,他立刻召见了礼部尚书杜宥,将这个情况反映给了这位当朝首辅,并吩咐后者,立刻派遣使者前往齐国,决不能叫韩王然的伐交手段得逞。

    杜宥不敢怠慢,当日便派遣其礼部的官员唐沮,令后者作为使者,出使齐国。

    事实,真如赵润所猜测的那样么?

    这事就要从韩使赵卓出使齐国说起。

    三个月前,也就是魏国对韩国实施经济制裁,用倾销手段抢占韩国商贾在齐国的市场,并且将这股战火引到韩国的邯郸北郡与巨鹿郡,企图让韩国的整体经济奔溃时,韩王然派遣了使者赵卓,携带着他的亲笔国书前往齐国王都临淄。

    在经过约一个半月的跋涉后,韩使赵卓终于抵达了临淄。

    此时的临淄城内,几乎已看不到韩人商贾开设的店铺韩国商人,已经在这片战场中失去了生存的空间。

    也正因为如此,当听说韩国赵卓出使临淄时,无论是齐王吕白,还是田讳、高、鲍叔、管重等贤臣,均对赵卓的来意颇感头疼。

    因为在他们看来,韩使赵卓的来意,无非就是恳请齐国动员国内的商贾力量帮助韩国,帮助韩国打击魏国的商贾,以此打赢这场史无前例的商人战争。

    可问题是,齐国并不敢那样做,毕竟这样做无异于狠狠得罪了魏国,万一魏国恼怒之下对他齐国动武呢?他齐国,又没有像韩楚那样的疆域纵深。

    在左右为难之际,齐王吕白问计于左相赵昭,赵昭冷静地说道:“还是先听听那位韩使的来意,再做打算不迟。”

    于是,齐王吕白便接受了韩使赵卓的求见,并让赵昭、田讳、高、管重、鲍叔等人一干贤臣在旁,以便待韩使赵卓提出非分的要求时,可以从旁打断虽然齐国很倾向于与韩国暗中结盟,共同对抗魏国,但这并不意味着齐国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似韩王然主动替楚国吸引魏国注意这种‘大无畏’的举动,以及卓越的远见,也并非人人都能具备。

    果不其然,在见到齐王吕白后,韩使赵卓便提出了希望促进韩齐结盟的恳请。

    别看在五方伐魏时期,韩国与齐国曾组成五国联合,讨伐魏国与其盟国,但事实上,这两个国家并非盟国,一来是因为当时的齐国,尚停留在齐王吕僖时期他们作为中原霸主的阶段,自大傲慢;二来,也是因为韩国看不起名不副实的齐国,不肯接受齐国的主导地位。

    正因为如此,其实当年所谓的五国联合,实际上是互不干涉的两股力量:韩国自成一派,单凭自己对抗魏国与秦国,只可惜最终还是战败;而齐国,则拉拢了伪宋、鲁国、越国,对抗魏国当时的另外一位盟友楚国,结果被楚国打得节节败退。

    从始至终,韩国与齐国并无任何交涉,更别提互通有无简单地说,这两个国家的暂时结盟,充其量也就是不相互算计拖累的程度,除此之外,毫无配合。不像当时魏秦两国的联军,打地就连雁门守李睦这等当世的名将,都不得不收拢防线,龟缩在雁门,依靠当地的地形苦苦抵抗魏秦联军。

    “结盟么?”

    在听了韩使赵卓的话后,齐王吕白与殿内在座的诸位臣子对视了一眼,除左相赵昭神色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外,其余田讳、高、鲍叔、管重几人,皆有意无意地向齐王吕白点头示意,认为韩齐两国的结盟,有利于他齐国。

    想想也是,倘若能促成韩齐结盟,再加上早已在暗中与齐国结盟的楚国,这就已经形成了韩齐楚三国联盟,这可是一股不弱于魏秦同盟的力量。

    但是韩使赵卓所提出的第二个要求,或者是请求,这就让齐王吕白有些为难了。

    正如他们此前判断的那样,韩王然果然是希望齐国出面帮助他韩国的商贾。

    这可如何是好?

    齐王吕白保持了沉默,等待着殿内诸臣来出面拒绝韩使赵卓的提议。

    这不,右相田讳立刻就皱着眉头开口道:“尊使之言,令田某不敢苟同。……莫非贵国君主希望与我大齐结盟,就是为了借我国的力量,对抗魏国的商贾么?”

    其余高、管重、鲍叔几位士卿,亦面带不渝地看着韩使赵卓。

    在他们看来,韩王然此举分明就是在利用他们齐国嘛叫他齐国动员国内的商贾,帮助韩国商贾对抗魏国的商贾,减轻韩国的压力。

    而这,对他齐国有何利益?

    当即,上卿高面无表情地拒绝道:“倘若韩王与我大齐结盟的目的,居心不良,那么,恕我大齐只能拒绝贵国的这番美意了。”

    听闻此言,赵卓故意激道:“贵国,莫非是畏惧魏国?”

    这一句话,叫齐王吕白与在场除赵昭以外的所有臣子都为之色变,但诡异的是,居然没有人对此提出否定,包括曾经在这方面极为倨傲的上卿高。

    不得不说,这个结果,还真有些出乎赵卓的意料,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齐人那可是非常自大的,没想到曾经那般自大的齐人,对魏国亦产生了畏惧之心。

    不过说实话,对魏国产生畏惧之心,在这会儿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当世中原各国,谁不畏惧魏国呢?包括韩王然。

    在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齐王吕白面无表情地说道:“尊使的来意,莫非是要羞辱孤,羞辱我大齐?”

    “非也!”

    见激将法毫无效果,韩使赵卓立刻就改变了策略,在道歉之后,诚恳说道:“我国君主,此番是万分诚意与贵国结盟……在下嘴笨,不知该如何劝说诸位,不过我国君主的意思,皆写在这份信上,请齐王过目。”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了韩王然的私信,恭敬地双手呈献。

    齐王吕白左右的宦官,从韩使赵卓手中接过书信,将其呈递于齐王。

    在殿内诸士卿的注视下,齐王吕白拆开书信,仔细观阅这份书信,没想到,仅仅看了几行,就让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其中原因有好几点。

    首先,信中所写的内容,几乎完全都是围绕着韩齐同盟这个基础而写的,换句话说,韩王然仿佛根本就不担心齐国会拒绝与他韩国结盟。

    其次,韩王然在信中,‘想尽办法’减弱齐国对魏国的畏惧。

    之所以用‘想尽办法’来描述,那是因为韩王然在信中提出好几个策略方案来让齐国选择。

    而其中一条,就是齐国将东郡交割给韩国,由韩国派遣军队驻扎。

    这意味什么?

    这意味着,韩国截断了魏国与齐国国土接壤的事实其实严格来说,与齐国接壤的乃是卫国,但谁都知道,如今的卫国完全就是魏国的附庸,因此,齐国与卫国接壤,等同于是与魏国接壤。

    不过,倘若齐国愿意将东郡暂时交割给韩国,那么,齐魏两国就不存在接壤的可能了,到时候,齐国完全可以躲在韩国身后,只要韩国还没倒下,齐国就几乎没有与魏国直面的可能。

    而作为‘交换’的凭信,韩王然愿意将他的长子韩俞,送到临淄作为质子,以免齐人误会韩国这是趁机抢占东郡。

    不得不说,整件事韩王然为齐国设想地面面俱到,齐王吕白仔细看了半响,也没看到什么漏洞或者陷阱而事实上,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漏洞或者陷阱。

    可即便如此,齐王吕白还是看得面色涨红,脸上充斥着仿佛愤怒、仿佛羞恼的神色。

    在他看来,倘若韩王然的这个提议也是“激将法”的话,那这个激将法,可要比方才韩使赵卓那次激将,高明地太多太多,一下子就挑起了他心中的怒火,偏偏还不知该如何宣泄毕竟韩王然还真是完全站在齐国的角落为他们谋划的。

    可能是注意到了齐王吕白那复杂诡谲的神色,右相田讳好奇问道:“大王,不知信中写了些什么?”

    齐王吕白沉默了片刻,闷声将韩王然这个提议徐徐道出,只听得殿内诸臣为之哗然。

    跟齐王吕白的心情一样,其实像田讳、高、鲍叔、管重等人,若从利益角度出发,都非常倾向于接受韩王然的提议,毕竟这则提议,可以极大地减轻来自魏国方面的威胁,就像韩王然在信中隐晦暗示的那样:与魏国打仗,交给我韩国,你们齐国只要负责后勤方面即可。

    但若是刨除利益,他们万万不能接受这样的提议,因为这简直就是对他们齐国的羞辱。

    他们不得承认,倘若这也是激将法,那这个激将实在是太厉害了。

    “恕寡人不能接受韩王的好意。……我大齐,还没有羸弱到需要他国的军队来庇护。”

    齐王吕白板着脸向韩使赵卓拒绝道。

    韩使赵卓微微一笑,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谁叫当世的几个大国当中,就属齐国的军队实力最弱呢。

    世人都说,一名魏卒独自应战三名齐国士卒,这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仿佛是看透了韩使赵卓那一抹笑容背后的深意,齐王吕白心中有些恼怒,忍着怒意继续观阅韩王然的书信。

    只见在信中,继移交东郡这个建议之后,韩王然又提出了一个策略方案是建立在齐国若不肯接受第一个方案的前提下。

    这泽策略方案相对友好,简单来说,就是指齐国倘若不肯接受韩国的‘好意’,坚持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保卫国家,那么,韩国愿意派出优秀的将领,帮助齐国训练兵卒。

    当齐王吕白将韩王然的这则建议告诉殿内诸位士卿后,诸位士卿皆皱着眉头思忖起来。

    相比较前一条颇为伤人的提议,这则提议,倒是可以接受,毕竟韩国的军队的确很强悍,强悍到跟魏国士卒平分秋色严格来说,韩国接二连三被魏国打败的主要原因,其实都不是因为军队强弱,而是在于战略上的劣势,一次被南梁王赵元佐戏耍,一次被魏公子润戏耍。

    反观齐国的战争,非但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战略,就连战术,此前也完全依靠装备碾压即通过远远优良于楚国的武器装备与战争兵器来打败楚国。

    因此,韩国的将军,还真有资格作为齐国将领的老师,来教导后者如何更有效地操练士卒,使士卒变得更为更为凶悍,或者在战争爆发之后,教导齐国将领更多地依靠谋略来击败对手,而不是纯粹依靠优良的武器装备与战争兵器。

    毕竟在第二点上,齐国对上魏国是毫无优势可言的,魏**队的武器装备与战争兵器,如今比较齐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来,最佳的人选乃是我大韩的北燕守乐弈将军,不过乐弈目前已被调到了巨鹿,作为驻守魏韩边境几路军队的主帅,故而,我国君主决定派暴鸢将军前来贵国……”

    当齐王吕白跟诸士卿商议此事时,韩使赵卓在旁解释道。

    对此,齐王吕白与诸位士卿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虽然说论练兵打仗,韩国最有名的乃是雁门守李睦与北燕守乐弈,但事实上,暴鸢其实也不差,同样是名声赫赫的北原十豪之一。

    说真的,这位韩国将军其实就是运气不太好,在本该是他最辉煌的时候,撞到了魏国的魏公子润,以及其麾下五千商水游马这支当时彻底颠覆世人对骑兵印象的重骑兵。

    诡计拼不过魏公子润,硬仗也拼不过魏公子润麾下的鄢陵军、商水军与游马重骑,于是暴鸢就被打懵了,从而开始了连战连败的悲催命运。

    而事实上在此之前,在魏公子润还未抵达北疆战场的时候,暴鸢那可是韩**队进攻魏国的主要发起者之一,就连魏国的名帅南梁王赵元佐与其麾下庞焕、蒙泺等猛将,严格来说也并没有在战场上击败暴鸢当时暴鸢驻守的天门关,南梁王赵元佐打了大半年都没有打下来。

    因此客观来说,暴鸢称得上是一位优秀的将领,只是他当时面对的敌人太可怕了,因此才难免显得有些配不上北原十豪的称呼,可事实上他并不平庸。

    “贵国愿意将练兵之法,倾囊相授?”

    齐王吕白意外地询问韩使赵卓。

    韩使赵卓直白地说道:“大敌当前,岂敢藏私?……如今的魏国,非一国可以战胜,唯有贵国与我方坦诚相待,精诚合作,方有机会战胜魏国。”

    这一番话倒是很中肯,听得齐王吕白与诸士卿暗暗点头,唯有左相赵昭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在齐国其实也希望与韩国结盟的前提下,加上韩王然的主动示好,韩齐联盟很快就促成了。

    并且,临淄也愿意听取韩王然的建议,将原本用来对付韩国巨鹿守燕绉麾下军队的水军,调到东郡一带部署,这意味着齐国已经就对魏国作战开始部署兵力。

    至于东郡本身,从利益角度出来,齐国其实很倾向于让韩国的军队来防守,但最终,鉴于抹不开面子,齐国还是决定自己防守不过他们并不拒绝韩国派一些有作战经验的将官来辅佐他齐国的将领,务必要将东郡打造地固若金汤。

    毕竟只要东郡不被魏国攻破,齐国本土是不至于受到什么太大影响的。

    既然谈妥了同盟之事,那么接下来,就要仔细谈谈如何精诚协作。

    韩王然在信中告诉齐王吕白,他知道齐国的武器装备与战争兵器,原先是由鲁国的工匠锻造,但很可惜,鲁国因为前几年楚国将领项末、项培入侵一事,导致国内的工坊设施被摧毁了无数,鉴于这一点,韩王然表示韩齐两国可以在军备方面有所合作:即韩国为齐国打造兵器,而齐国则购置这批军备,缓解韩国如今在经济方面的压力。

    甚至于,韩王然还在信中指出,他韩国国内还有一大批淘汰的武器装备,包括当年魏国强买强卖硬塞给他们的那些,恳请齐国与楚王熊拓联络韩王然早就猜到齐国与楚国暗中结成了同盟。

    对于新同盟国的恳求,齐国当然不会拒绝,当日就派人前往寿郢,向楚王熊拓述说这件事。

    果然,就跟韩王然所判断的那样,楚王熊拓对于韩国这批淘汰的武器装备非常感兴趣毕竟楚国的粮募兵,包括越国的军队,武器装备都十分落后,倘若能得到这批淘汰武器装备,亦能大大增强实力。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自从魏国在意识到楚国越来越具有威胁之后,已经断绝了这方面的交易,因此,楚王熊拓当然不会拒绝韩王然的这批军备。

    在彼此达成交易意向后,齐国从中出力,走沿海海路,分批将这批淘汰的军备用船只从韩国运到楚国,楚国得到了更多的武器装备,而韩国则进一步缓解了国内经济方面的窘迫,虽说齐国此番并没有从中获利,但是它的协助,使得韩楚两国能各取所需,实力有所提升盟国的强大,这对于如今的齐国来说,也是一桩乐见其成的事。

    而就在这段期间,魏国的使者唐沮,终于抵达了齐国王都临淄。

    此时唐沮还并不清楚,他魏国的伐谋之策,一度险些令韩国的经济奔溃,但韩王然通过伐交的策略,也隐隐营造出了韩齐楚三国同盟,准备跟魏秦联盟分庭抗衡。

    就这一回合而言,魏王赵润与韩王然,平分秋色。

    甚至于隐隐地,韩王然更为出彩。

第193章:伐交【二合一】

    抵达临淄后,魏使唐沮先是在城内的驿馆沐浴更衣,随即便投递了国书,恳请求见齐王吕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唐沮求见齐王吕白的经过,大可略过不提,毕竟魏国这次的外交说辞并不是很犀利,总结下来无非就是软硬兼施地逼迫齐国,希望齐国投靠魏国这边罢了,并没有韩王然之前的外交策略来得犀利。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齐国左相赵昭心中颇为苦恼,因为他已经知道,魏国的外交说辞,不足以使齐王吕白还有田讳、高、管重、鲍叔等人改变心意,变幻阵营。

    不得不说,韩王然前几日那一封书信中的说辞,那是真的犀利,远比魏国那套软硬兼施的外交辞令,更能打动齐国。

    当日的晚上,就在赵昭在府上为此而苦恼之际,忽然有府上的家仆前来书房通禀,说是有一个自称礼部唐沮的人,前来拜会。

    赵昭一听就知道便是此番出使齐国的魏国使者唐沮,连忙叫家仆将其迎入府内,请到书房接见。

    “公子。”

    在见到赵昭时,唐沮恭谨的行礼问候,换来了赵昭的苦笑不跌,只见后者微叹一口气,摇摇头神色复杂地说道:“临淄没有公子昭,唯有赵昭。”

    唐沮愣了愣,旋即就明白了赵昭的意思,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

    他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找赵昭这位他魏国的公子相助,只不过就是顺道前来拜访一下而已,毕竟就算赵昭仕官于齐国,就算为此赵昭与魏王赵润兄弟二人不太愉快,赵昭终归还是他魏国的公子。

    单单看在新都雒阳城内,还是有一座空置的睿王府,就能猜到他魏国的君主赵润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赵昭这位兄长他日能返回魏国,使手足团聚。

    哪怕是基于这一点,唐沮也必须对眼前这位齐国的左相、他魏国的公子报以恭敬之心。

    吩咐府上的下人奉上了香茗,赵昭便问起了魏国的事。

    记得曾经,他与兄弟赵润还有书信上的往来,虽然一年到头还没几封书信,但好歹还在联系,但自从上次赵昭回魏国给父亲赵吊丧,随后并没有接受赵润的劝说,依然还是返回了齐国之后,赵润就从此不再跟赵昭有书信上的往来了可能是因为怄气,也可能是因为不满。

    这让赵昭至今仍有些耿耿于怀。

    “你说陛下?”

    见赵昭问起了赵润的事,唐沮眨了眨眼睛,思考着该如何应答。

    事实上,赵润这位魏国君主,他如今在魏国国内纯粹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部分的国事,皆由内朝与六部代为处理,这一点,哪怕是唐沮也有所耳闻。

    但虽说事实如此,对外唐沮肯定不能这么讲,因为这将严重影响魏王赵润在世中眼中的光辉形象,甚至令魏国的某些对外策略造成妨碍。

    因此,此刻就算是当着赵昭的面,唐沮还是违心地虚构了一出他魏国君主日理万机的事迹,听得赵昭感慨连连。

    可能是难得见到故国的人,赵昭当晚兴致很高,拉着唐沮一番畅谈,从百家争鸣到国立学塾,从大梁学宫到迁都雒阳,但凡是这些年来他所得知的魏国大事,他皆详细地向唐沮询问了具体,而唐沮亦不厌其烦,仔细讲述。

    当得知魏国已将都城迁到新建成的王都雒阳,并大力发展三川郡境内时,赵昭单纯作为一名魏人,由衷地为故国感到高兴以他的眼界当然能看得明白,一旦三川郡成为魏国下一个颍水郡后,魏国每年的粮食产量将翻上一倍有余,这将大大增强魏国的实力,无论是国家的底蕴,还是军队对外战争的持久力。

    不得不说,赵昭大概是齐国唯一一个在听到这件事后并非是满心沉重的齐国高官,不像当初右相田讳在隐隐猜到此事后,内心的凝重那可是持续了许久。

    不过聊着聊着,两人谈论的话题就逐渐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了,原因就在于二人无意间将话题扯到了这次齐国的立场上即齐国就这次魏韩对峙一事,如何站位。

    在提到这个问题时,赵昭沉默不语。

    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一样,在涉及到魏国的问题上,赵昭在齐国始终是保持沉默,而对此,齐王吕白与田讳、管重、鲍叔等人也理解他,从未对此说过什么不夸张地说,只有士大夫连谌等少数一部分齐国官员对赵昭这种行为表示不满,几次企图借题发挥,将赵昭从左相的位置上拉下来。

    但遗憾的是,只要连谌无法说服上卿高,那就对赵昭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而上卿高,暂时不说上次诸国会盟时,这位齐国上卿就已经认识到了自己对齐国的盲目自信,真正开始坦诚接受赵昭的观念,就单单说赵昭这个左相位子,乃是先王吕僖在位期间给予的,这就注定高不可能会违背先王的意志除非赵昭确实做出背弃齐国的事来。

    在沉默了许久后,赵昭忽然问道:“唐沮大人,齐国的态度,对大魏的影响确实很大么?”

    唐沮闻言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他只是一名魏国的外交使臣,其职责在于尽可能地说服造访国,使其立场偏向魏国,至于像赵昭这会儿所问的,齐国的态度是否严重影响魏国与韩国对峙的胜败,这件事他还真不清楚。

    他只是礼部官员,又并非兵部甚至天策府的官员,哪会知道这事?

    可能是看在赵昭的面子上,唐沮想了想说道:“具体的事,下官也不太清楚,不过就下官所看到的、所掌握的消息而言,我大魏的赢面很大……纵使此刻爆发魏韩两国的战争,我大魏的胜算也起码达到七成。”

    赵昭看向唐沮的目光中,泛起几分感激,因为一般情况下,作为魏国的使臣,唐沮是绝对不可能透露这种情报的,哪怕这些情报来自于他私人的消息渠道,只能说,唐沮这完全是看在赵昭的面子上。

    而对于唐沮所讲述的这些,赵昭也并不感到惊讶。

    毕竟他其实早就知道,韩国的赢面本来就不大,因为跟上次一样,一旦爆发魏韩战争,韩国所要面对的,绝非仅仅只有魏国,还有一个秦国,以如今韩国的实力而言,单独对抗一个国力堪堪落于自己的秦国,倒也勉强凑合,但倘若再加上一个国力强于自己的魏国,三成胜算,这已经算是唐沮给足韩国面子了,否则,几乎是胜算渺茫。

    “无论是作为齐国的丞相,还是作为一名魏人,昭都希望魏齐两国相安无事……”

    赵昭长长叹了口气,随即告诉唐沮,他会尽可能地劝说国内,希望能达成齐魏和睦的局面。

    此时的唐沮,尚不知韩王然已经用出色的外交手段,使齐国倒向了韩国,误以为齐国尚未在这件事上做出决定,并且,也不敢做出违背他魏国意愿的事来,因此,倒也没有太过注意。

    当晚,由于夜深,唐沮没有拒绝赵昭的好意,在后者的府上安歇了一晚。

    次日清晨,在唐沮尚且在呼呼大睡的情况下,赵昭便动身前往了王宫,准备将昨晚跟唐沮谈论的事告诉齐王吕白与国内的士卿,希望劝说他们莫要跟着韩国踏入火坑其实在他看来,韩国的赢面也很小。

    不过让赵昭意外的是,当他走出府邸的正门,正准备步上马车时,这个当值给他驾车的宗卫曹量,便朝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努了努嘴,示意道:“殿下,高大人的马车一早就在那里等候了。”

    而就在那时,从远处那辆马车走来一名车夫,走到赵昭面前拜道:“左相大人,高大人请左相同乘。”

    赵昭当即就明白,肯定是昨日唐沮拜访自己的事被上卿高得知了,否则,这位上卿不会有这么闲情逸致,大清早的就来他府门前堵他。

    跟曹亮交代了两句,赵昭移步来到那辆马车,果然,上卿高亲自撩起了车帘,邀他入内。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高当年亲自前往魏国参加诸国会盟,见识到了魏国的强大与繁荣后,这位曾经满心都是天下唯我大齐最强的上卿,终于改变了心中的观念,至少在看待魏国方面,比较当年已改善了许多,从此再也不提若齐魏联盟、则应该由齐国处于主导地位的话。

    “高大人。”

    “左相。”

    在相互见礼之后,高与赵昭便在车厢内坐了下来,感受着马车徐徐启动时的些许颠簸。

    在些许的沉默过后,高主动开口问道:“听说,魏使唐沮,昨晚前往左相府上拜会。”

    赵昭亦不隐瞒,点头说道:“确有此事。……昭与唐沮促膝长谈,直到夜深,还留他在府上暂宿。”

    “哦。”高捋了捋胡须,眼珠微转地问道:“不知谈了些什么?”

    倘若是换做别人,赵昭可能误会这话是对他的质疑,但既然是高,他就完全不做这方面想法,毕竟高这个人虽然有点迂腐顽固,但为人素来耿直、正值,不会有那么多拐弯抹角。

    因此,他实话实说道:“起初唐沮不肯透露,直到昭反复询问,他才肯稍稍透露……如他所言,韩国的胜算很小。”

    “胜算很小……么?”

    听闻此言,高捋着胡须若有所思,他并不怀疑赵昭这句话的可信度,这就跟赵昭不会怀疑高的为人一样尽管在政见上有所矛盾,但两者的为人,彼此还是很清楚的。

    约莫过了十几息,就听到高微微吐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其实老夫也觉得,韩国这次的赢面很小……若是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韩王这是在下一盘赌注很大的棋,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他韩国能击败魏国,哪怕是加上我大齐的帮衬。可能他从一开始,就将希望寄托在楚国身上……”

    赵昭闻言惊讶地看着高。

    正所谓当局者迷,因为牵扯到魏国,这使得赵昭对这件事也没有细作考虑,而如今听了高的判断,他仔细想想,感觉可能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他有些敬佩地看了一眼高:这位上卿大人虽然迂腐顽固,但这份眼力确实厉害。

    “那为何前几日,高大人却支持我大齐与韩国结盟呢?”

    赵昭忍不住问道。

    “因为魏国的野心。”

    高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我大齐,屹立于中原最富饶的土地,成也是这块土地,败也是这块土地……”

    赵昭知道高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齐国从古至今太殷富了,基本上该有的都有,哪怕极小个别不曾拥有的,也能通过金钱从其他国家得到,这就使得齐国君主与臣民缺少一份进取拼搏的信念,满足于偏安一隅,哪怕是贤明如先王吕僖,也未曾在开疆辟土这方面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或许有人会说,难道齐王吕僖当年频繁攻打楚国,不是为了开疆辟土么?

    事实上还真不是,齐王吕僖攻打楚国,其实只是为了打压楚国,报复楚国而已,事实上哪怕是就楚国而言殷富的楚东,齐国也完全瞧不上眼,就跟楚国其实也瞧不上如今越国那块荒蛮之地一样。

    齐人的自大就来源于此:他们认为他们已经得到了整个中原最富饶、最肥沃的土地,已经无需再占据更多的地盘了。

    而这,就导致齐国上至君主、下至臣民,皆满足于偏安一隅,不像魏国、楚国、尤其是秦国,由于国内土地的贫瘠等种种原因,对开疆辟土抱持极大的热情。

    “……但魏国不同,在魏王赵时期,魏国就表现出了对宋地的极大渴望,而如今的魏君赵润,在这方面更是远胜其父,收复上党、三川,占领河西、河套,在短短十几年间,就让魏国的面积扩增了一倍……”高接着说道。

    “这只是恰逢其会,我弟赵润绝非穷兵黩武之人……”赵昭立刻辩解道,但他的话显得有点没底气。

    这也难怪,毕竟高说得没错,魏国的疆域版图,的确是在近十几年扩增了整整一倍,从古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如此具有‘攻击性’,哪怕是秦国,在这方面的速度也远不及魏国这让人如何相信魏国并非是一个极具攻击性的国家呢?

    “……其实老夫也知道,韩国的胜算很小,可能,就连楚国,亦并非是魏国的敌人。但是……”说到这里,他捋着胡须长长吐了口气,随即才接着说道:“不得不为啊。……魏国越来越大,倘若我大齐毫无作为,待等有朝一日魏国吞并了韩楚,我大齐又能支撑多久呢?”

    赵昭摇头说道:“高大人高估我弟赵润了……从小到大,我弟赵润都是一个毫无野心之人,记得当年他年幼时,甚至于对王位不屑一顾,只愿当一个游手好闲的闲王……”

    “人都是会变的。”

    高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所了解的,只是当年的魏公子润,而非是如今的魏王……”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年魏公子润助先王讨伐楚国时,老夫虽然遗憾未曾亲眼见到,但也曾听说过,比如田耽将军就提过魏公子润的为人,说他对下位者平易近人、对倨傲者趾高气扬,言行举止虽异于常人,但并不难以交涉……可前两年老夫前往大梁参加诸国会盟时,却完全瞧不出来,老夫眼中的魏王赵润,令行禁止、下人无有不从,俨然是霸主之相……”

    “……”

    赵昭微微一愣,脑海中忍不住回想当年,他也必须承认,他印象中的八殿下赵润,跟前两年他回过吊丧之际碰到的魏王赵润,两者的确是判若两人。

    这种改变,并非是好与不好,只是说,赵润肩负起了整个国家,他就必须因此有所改变而在这前提下,那位兄弟,或许也不再是他记忆深处那个熟悉的兄弟了。

    这让赵昭也无法肯定,那个兄弟是否对齐国抱持有吞并之心。

    尤其是在高随后提起了他当年前往魏国大梁时所见到的见闻:“魏国的威胁,并非空穴来风,据老夫所知,当年魏国就有一些臣子教唆魏王积蓄国力,兼并邻国,铸就史无前例的霸业……前两年,我齐人有个叫做公羊郜的儒生,远赴大梁,得到了魏王的赏识,随后不久,这个公羊郜便写了几封信派人送回国内,邀揽其同窗共赴魏国,说什么一展抱负……老夫后来看过他的公羊说,发现他在其著书中推崇中原一统……此人受到魏王重用,难道还不能证明么?”

    赵昭哑口无言。

    前两年魏国鼓捣出百家争鸣时,齐国也受到影响,导致大批人才投奔魏国,这件事赵昭也有所耳闻,只是不像高了解地这么透彻罢了。

    在深深吸了口气后,赵昭神色复杂地说道:“高大人的意思,是奉劝赵昭放弃心中所想么?”

    高微微一笑,说道:“老夫得知魏使唐沮昨晚拜访左相,就猜到左相有可能会因为顾及魏国而尝试劝说大王与老夫等人……请务必不要这么做。”

    听闻此言,赵昭微微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见高抢先说道:“老夫说这话,并无恶意。只是这一次,我大齐是绝无可能站在魏国那边的,魏国太强大了,致使诸国战栗,我大齐若为了一时苟安而支持魏国,那么,待等魏国击败且趁机吞并楚国、韩国之后,我大齐的国运,怕是也到此为止了。……因此,无论胜败如何,我大齐都要在这里尝试截断魏国的气势。”

    说到这里,他见赵昭面露忧虑之色,便微笑着宽慰道:“你也无需过于担心,老夫只是希望削弱魏国,从未想过覆灭魏国,倘若日后有朝一日,韩国或者楚国重新崛起,到时候老夫肯定支持联合魏国打压韩国或者楚国……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赵昭微微点了点头:国与国之间,从来就没有永恒的盟约,只有永恒的利益。

    见赵昭似乎接受了自己的话,高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微笑着说道:“今日老夫前来阻止你,不为别的,也是为了留一手退路。……老夫的年纪大了,先王留下的基业,怕是也守不了几年了,日后啊,还得看你们这一辈……”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倘若这次魏国战败,老夫会推荐你前往魏国促成魏齐联盟,遏制楚国;倘若这次魏国取胜……由老夫来承担罪名,日后你提老夫首级,前往魏国寻求宽恕。因此无论如何,你无需在此期间表露心迹,更不要在接下来我大齐尝试挑战魏国,且举国齐人亦对此支持万分时,出面偏袒魏国……老夫的意思,你明白么?”

    赵昭神色复杂地看着高,微微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高这既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给日后留一条退路。

    虽然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真的就什么都不做么?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赵昭心乱如麻。

    最终,魏使唐沮的外交辞令,并没有战胜韩王然,齐国终究没有支持魏国的意思。

    或者说,齐国只是表面上表示支持魏国,但却没有做出任何相应的举动。

    反而,安插在齐国的魏国细作,却打探到齐国有一支船队,正在海路上往返,协助韩国将一批批军备运输到楚国。

    此举足以证明,齐国在暗中其实已经倒向了韩国。

    大约二十几日后,魏使唐沮返回魏国王都雒阳,既羞愧又黯然地回禀魏王赵润,表示未能说动齐国,这让赵润微微皱了皱眉。

    随后在返回甘露殿后,赵润皱着眉头审视着囊括整个中原的大略地图。

    说实话,齐国本身不足为惧,问题是它地处于韩国与楚国的中间,一旦齐国加入其中,这三国俨然一块铁板,隐隐包住了魏国(包括卫国),再加上齐国目前仍有不俗的财富,因此,一旦他日大战爆发,齐国能很好地支持韩、楚两国与他魏国的战争,这就有点麻烦。

    “该如何打破这块铁板呢?”

    嘴里呢喃着,赵润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地图上的鲁国,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点……

    眯了眯眼睛,赵润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待日后大战爆发之际,他有可能将得到一支奇兵,给韩齐楚三国联盟以致命一击。

第194章:步入绝境的韩国【二合一】

    正值魏国使臣唐沮出使齐国,魏天策府右都尉张启功,亦带着副手北宫玉秘密潜到了魏韩边境,在肥城县,与安陵、宋郡两地的巨富文少伯以及陶洪碰面,详细讨论张启功此前在给二人的书信中所谈及的、有关于用魏国圜钱来取代韩国钱币的事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肥城县,乃邯郸郡与巨鹿郡的交界,自两年前起,这里就驻扎着魏国大将庞焕与其率领的镇反军,其主要牵制对象,便是巨鹿城的韩将乐弈、燕绉等几人。

    不过确切地说,在肥城与巨鹿之间,其实还有一座县城,大概在肥城东北方向的约五十余里外,叫做列人县,在这座县城,驻扎着乐弈的副将纪括,自己大概三千左右的北燕军肥城、列人,这才是这一带魏韩两国的真正边界。

    相比较邯郸、武安那边的紧张对峙,在肥城这边,魏韩两国的军队就相对克制地多了,毕竟无论是魏国这边的将领庞焕,还是韩国的将领乐弈、燕绉,皆是冷静克制的类型,并非是燕王赵疆那种一点就着的暴脾气,也不像上谷守许历那样争锋相对、不肯轻易示弱。

    不过最近,肥城与列人的对峙关系稍稍变得有些紧张,只因为秋收将近,魏将庞焕也好,韩将乐弈、燕绉也罢,都警惕着彼此是否会在秋收时前来捣乱。

    正因为这样,目前在这片区域内,魏韩两国的哨骑、斥候频繁出动,时刻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导致国境的局势变得比前几个月有所紧张。

    当张启功、北宫玉来到这座宅子时,陶洪正好还在讲述他手底下一支商队前几日前往列人,却遭到了韩军严密盘查的经历。

    “张都尉,北宫副尉。”

    “两位多礼了。”

    在双方相互见礼之后,文少伯与陶洪邀请张启功与北宫玉同桌就坐,并命府上的下人奉上酒菜。

    一边用着酒菜,张启功一边先询问了边境的大致情况。

    跟他此前所了解的情况差不多,尽管魏韩两国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但两国前线的统兵将领们,依旧恪守着不得主动进攻的严令,虽然在此期间,两**队的哨骑、斥候摩擦重重,也曾出过一些伤亡,但每次的伤亡均只是在几人到十几人左右,罕见情况伤亡数字才超过五十人。

    听到这里,北宫玉若有所思地说道:“果然,韩国其实亦不希望与我大魏真正开战。”

    这是显而易见的,若此刻魏韩两国在边境鏖战,败方十有**会是韩国,在这件事上,魏韩两国的判断还是颇为一致的。

    据魏王赵润以及天策府参将翟璜的判断,在这件事上最符合韩国利益的,便是由他魏**队主动进攻邯郸北郡与巨鹿郡,这样一来,韩国作为防守方,虽不能说一定可以击退魏国的军队,但至少还能有几分胜算毕竟在近两年内,韩将乐弈已经全面加强了邯郸北郡跟巨鹿郡的应战防御设施,提前做好了本土作战的准备。

    在闲聊了几句后,张启功便对文少伯与陶洪提起了啊此前在信中所提过的,有关于趁机让他魏国圜钱取代韩国钱币作为韩国主流流通货币的事宜。

    作为成功的商人,文少伯与陶洪对金钱都极为敏感,当初张启功在信中只是聊聊提了几句,他们就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商机。

    在他们看来,若魏国圜钱取代了韩国钱币在韩国的地位,这就意味着,他们或就能操纵韩国的市场。

    这无论对于他们还是对于魏国而言,都是一项非常有力的武器。

    要知道在近一年中,史无前例的商贾战争,已经充分证明了这股群体的杀伤力是多么的巨大。

    而在此之前,在世人的认知中,商贾作为在士农工商这个社会阶层中垫底的存在,一直遭到打压,重农轻商,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哪怕是在潜意识中认为农事是下等人做的事的儒家,在这一点上亦是如此。

    但是这回,商贾阶级却是通过一场史无前例的商事战争,让中原各国见识到了商人的力量,这对于商贾们而言,倒也是一桩扬眉吐气的事,至少从此之后,儒家以及个别学派,再不能用商人奸诈贪婪、对国家几无贡献这种论调来继续打压他们。

    商贾的地位,从此得到提高。

    可能是得到了这方面声誉以及地位保障的关系,魏国的商贾们尽管在这次商事战争中损失亦颇大,但却非常配合朝廷,或许是他们觉得,金钱可以再挣,但似这等可以提升商人社会形象与国内地位的机会,却不可错过这些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而对于张启功来说,他则是为了弥补之前那次计谋的遗漏,报复摆了他一道的韩国,叫韩国那批新铸的铜币彻底成为一堆废铜。

    在利害一致的前提下,张启功很快就跟文少伯、陶洪所代表的商人势力达成了默契,有条不紊地开始打击韩国的货币体系。

    在这次行动中,无论是魏国的细作还是天策府左都尉高括手底下的青鸦众,皆配合张启功的行动,潜伏韩国境内各郡各县,释放谣言,企图摧毁韩国平民对国家货币的信任度。

    第一站,即是在巨鹿城。

    此时的巨鹿城,正忙碌于秋收,本来嘛,韩将乐弈与燕绉见肥城的魏国镇反军毫无异动,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以为可以相安无事地度过今年。

    没想到,才刚刚松了口气,城中便爆发了一则谣言,矛头直指韩国的铜币既由韩国朝廷掌控的国家货币。

    该则谣言的大意很简单,无非就是说他韩国的铜币已失去了原本的价值(失去购买力),且蓟城朝廷企图用这种(正在迅速贬值)的国家货币,收购平民手中刚刚收成的粮食,试图将国内大贵族、大世族的损失,转嫁到平民身上。

    一听到这个谣言,巨鹿城内的平民顿时哗然。

    其实说实话,由当地县衙所代表的朝廷,来收购该县的粮食产出,这是历来很常见的事,也是各国建立在为保障平民利益、调控市场米价,以及有效应对天灾**的有效策略,其实是一项对各方都非常有力的策略。

    可坏就坏在,前段时间韩国为了抗拒魏国商贾的倾销手段,使出了增铸铜币的伎俩,虽然这成功地加剧了魏国商贾的损失,且有效地弥补了韩国国库的损耗,但这件事被魏国揭破之后,难免还是让韩国货币在国民已经天下人心中信誉,为之大跌。

    在这个前提下,韩国朝廷例行采购粮食,稍微经人挑拨,就难免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即转嫁损失的手段。

    在短短半日内,巨鹿城内的韩国平民怨声四起,其中有绝大部分人,拒绝当地县衙以去年的定价标准来收购他们手中的粮食。

    此时,张启功与北宫玉已经皆由商贾的身份,混入了巨鹿城内。

    当瞧见城内乱腾腾的景象时,北宫玉颇为惊讶,他很意外于城内的平民居然如此简单就被成功挑唆他们不应该团结一致,协助国家渡过难关么?

    对此,张启功微笑着说道:“这就要看当代君主的魅力。君主得民心,则蚁民附之,反之……别以为平民就好糊弄,市井之民,多有小智慧。”

    北宫玉闻言看了一眼张启功,他感觉,张启功那句小智慧,多多少少带着点讽刺。

    事实上正是如此,张启功口中的小智慧,其实指的就是寻常平民自私自利、爱占小便宜的特征。

    平心而论,自私自利也谈不上是什么恶,这只是人的本性而已:大多数的人,只有在满足自己生活所需的情况下,才会有闲情去考虑别人的问题,去做善事。

    这无可厚非。

    倘若在自己都无法满足的情况下,还有闲心去考虑别人,那这个人,他就是圣人了。

    而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圣人,更多的还是为了养家糊口、照顾自己一家人而奔波的凡人。

    因此,巨鹿城内的平民、小地主计较自己的利益得失,不希望当地县衙用正在贬值的韩国铜钱、用往年的原价收购他们手中的粮食,这也谈不上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只能说人性如此罢了。注:这里的人性,是中性词,并没有褒贬。

    在张启功看来,在这种时候,就要看君主的个人魅力了,倘若君主的个人魅力大到能够让这些平民放弃‘一己私利’,宁可全家饿着肚子也要支持国家,那么,他张启功的诡计就此宣告失败。

    不过就他看来,韩国的君主韩然,民心对其的拥护,应该还达不到这种地步。

    “可以叫陶洪他们按计划行事了。”

    在看到街道上乱糟糟的景象后,张启功对北宫玉吩咐道。

    “明白。”北宫玉点了点头。

    随之不久,在巨鹿城内,就立刻出现了不少采购粮食的魏商的店铺,这些粮铺跟巨鹿当地县衙打起了擂台,试图通过他魏国的圜钱,来收购城内平民手中的粮草。

    魏国的圜钱,不夸张地说,已经算是当世最硬通的货币了,尤其是魏王赵润登基之后,魏国的圜钱在户部的控制下,不增值、不贬值,其购买力相当过硬。

    而这也正是张启功实施他这个策略的根本。

    一方是信誉很差、且仍在迅速贬值的韩国铜钱,一方是信誉良好、且价值常年稳定不变的魏国钱币,巨鹿城内的平民再傻,也明白卖给哪一方能让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

    因此,就在巨鹿城内的魏商店铺挂出了用魏圜钱收购粮食的牌子后,就立刻有城内的平民与其交涉。

    得知此事后,巨鹿守燕绉大为忧虑。

    此时的燕绉,其实并不知张启功的真正意图是为了破坏他韩国的货币体系,燕绉只是看到了表面的危害,可就算是这表面的危害,亦足以让燕绉如临大敌。

    想想也是,倘若魏国的商贾当真用魏国圜钱换走了大量的粮食,这岂不是意味着他韩国境内的粮食更为捉襟见肘?他怎么也不会认为,魏国商贾在采购那些粮食后,会依旧将其堆放在他韩国境内,这肯定是运回魏国的,毋庸置疑!

    在这种情况下,若他韩国放任这种现象,那么一旦他日魏韩两国开战,魏国那边的粮草源源不断,而他韩国呢,却只有一大批只能摆着看的魏国铜圜傻子也知道,一旦魏韩两国开战,魏国是肯定会关闭与韩国的交易渠道的,除非韩国的平民拿着这笔钱迁居到魏国,在魏国本土交易。

    因为意识到这件事的利害,燕绉立刻就找到了前线的主帅乐弈,与他商量对策。

    平心而论,乐弈对于内政治民,并不如燕绉,但他同样也看得到这件事背后的危害。

    问题是,他们该如何应对呢?

    难道要强行没收那些魏国商贾,强行将其驱逐出巨鹿?

    说实话,这样做不妥,因为一旦军队介入,性质就完全两样了这等同于是他韩国率先对魏开战!

    不难预测,一旦巨鹿城驱逐了那些魏国商贾,那么,对面肥城的魏将庞焕,十有**就会立刻出兵攻城,而魏韩两国的战争,怕是也会因此而真正打响。

    虽然乐弈已经在邯郸北郡跟巨鹿郡境内提前做好了本土作战的准备,但事情不到最后关头,他同样不希望两国爆发战争因为这是一场几乎注定战败的战争,纵使他做足了准备,也挡不住魏国的倾巢来袭,充其量只能拖延魏军攻陷他韩国国土的进程罢了。

    真正的希望,其实还是在楚国那边:只有楚国响应了他韩国,在魏韩战争真正爆发的时候,从楚西出兵牵制魏国,他韩国才有在魏国的军队下幸免于覆亡的可能。

    说实话,乐弈并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是楚国这个目前他韩国私底下的盟国天晓得楚国到时候是否会援助他韩国?

    倘若楚国卑鄙一些,等到魏**队大举攻到渔阳郡、兵临蓟城城下的时候,再趁机偷袭魏国,固然楚国能打魏国一个措手不及,可他韩国呢?若被魏军打到蓟城,这跟覆亡相比能有多少区别?

    正因为考虑到这种种,乐弈万分不希望与魏国真正爆发战争。

    而在这前提下,乐弈当然也不支持驱逐城内的魏国商贾。

    “向王城请示吧。”

    乐弈对巨鹿守燕绉说道。

    燕绉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觉得,这件事,已经超过了他们这些将领的权限,只能由蓟城来决定。

    大概是在十一初,乐弈、燕绉二人派出的送信骑兵,日夜兼程抵达了王都蓟城,向韩王然奏请了此事。

    得知消息后,韩王然大为重视,立刻召见了丞相张开地,以及治粟内史韩奎,向二人简单讲述了此刻在巨鹿城所发生的事,希望二人能想出什么应对的妙计来。

    张开地与韩奎面面相觑,良久,张开地这才皱着眉头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则诋毁宫廷的谣言,想必是魏人的阴谋……臣建议立刻全城搜捕魏国的奸细。”

    “这件事,乐弈跟燕绉已经在办了,寡人想知道,对于魏国商贾用魏国的铜钱向我国平民收购粮食一事,两位大人有何对策?”

    “这个……”

    张开地踌躇了半响,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在旁,韩奎亦是如此。

    倒不是张开地与韩奎智慧不足,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件事的真正关键,其实是在于他韩国钱币的信誉问题,这才使得魏国有可趁之机。

    “不若提高收购的价格的吧……”

    韩奎犹豫着说道。

    韩王然看了一眼韩奎,默不作声。

    不可否认韩奎说的没错,既然强行驱逐那些魏国商贾,会导致魏韩两国提前爆发战争,那么,剩下的办法,就只有提高收购的价格了。

    问题是,那些魏国商贾会袖手旁观么?

    想想也知道,那些魏国商贾在上次商贾战争中积累了大量他韩国的铜币,肯定会用在这次的购粮上,目的不为抢购粮食,而是为了抬高收购的价格,掀起第二场商事战争来击垮韩国的国库资金。

    虽说上次通过增铸铜币的方式,使得韩国国库得到了一笔可观的钱财,但这笔钱财,未必能够填满与魏国商贾爆发粮价战争的损耗退一步说,就算能战胜魏国的商贾,他韩国国库内的资金怕是也所剩无几了,此后又该如何支撑呢?

    当日,在张开地与韩奎二人离开之后,韩王然独自坐在殿中,思考着对策。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韩国对他韩国的施压,已经越来越强烈,他韩国,实际上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该果断点对魏宣战么?

    裹着一条羊皮毯子,韩王然走到宫殿的窗口,就着殿内的烛火,看着殿外逐渐堆积的积雪。

    直觉告诉他,与其被魏国步步针对,还不如果断点对魏宣战,提前爆发这场战争。

    因为一旦宣战,他韩国就不必再考虑什么魏国商贾的问题了逮到就杀便是!

    这样一来,所有的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但反过来说,韩国一旦对魏国宣战,那么,目前两国对峙所呈现的‘紧张和平’,也就不复存在了,纵使是韩王然,也不敢保证他韩国究竟能在魏国的进攻下支撑多久。

    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半年,可能,更短。

    ……赵润,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逼我跟你魏国开战么?这是否也意味着,似这种对峙,对你魏国亦造成了莫大的损失呢?

    韩王然长长吐了口气,在心中权衡着利弊。

    这一晚,韩王然始终在纠结开战与不开战这个问题,但最后,他那偏于稳妥的性格,导致他最终还是决定继续维持现状,直到他韩国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其实这也不算是一个坏主意,毕竟在韩齐楚三国同盟中,韩国扮演的是一个牵制魏国、拖累魏国的角色,为楚国争取时间,倘若能让魏国的利益遭受同步损失,韩国的利益损失,其实倒也能接受。

    再者,虽然目前的局势的确很艰难,但再艰难也不及魏韩两国真正爆发战争一旦魏韩两国真正爆发战争,韩国就将同时面对魏秦两个大国的进攻,这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所谓两者利害取其轻,在计较两个策略的利害得失后,韩王然终究还是选择了继续维持现状。

    或许,这就是他跟魏王赵润最大的不同。

    倘若是魏王赵润,他在这个时候,那是肯定会选择立刻宣战的,不管最终能否取胜。

    鉴于韩王然的再次隐忍,巨鹿城的乐弈与燕绉,最终还是没敢违背王令,驱逐城内的魏国商贾挑起两国的战争。

    于是乎,城内魏国商贾与当地县衙为了抢购平民手中那批粮食,果然掀起了粮价大战:巨鹿县衙相比较往年两倍的价格收购粮食,而魏国商贾则提高至三倍;巨鹿县衙再提价,魏国商贾亦相对提价。

    这就导致在平民眼中,他韩国的钱币‘越来越不值钱’。

    而此情况下,另外一批魏国商贾忽然抛出他们手中的韩国钱币,进一步打击了后者的信誉。

    待等魏国的商贾开始用魏国圜钱采购巨鹿城内平民手中的粮食,而这些平民也愿意用魏国圜钱来交易时,这就意味着,在巨鹿城内,韩国的货币体系几乎崩溃,已经被魏国圜钱取代了流通货币的职能。

    待等到魏兴安九年的开春,这个现象迅速波及整个邯郸北郡与巨鹿郡,韩国的铜钱彻底贬值,而魏国的圜钱,则取代前者的地位,逐渐在韩国境内流通。

    纵使韩王然恳请齐国用齐国的货币来拯救韩国市场,却也为时已晚。

    张启功的目的达到了,他在本质上,已几乎摧毁了韩国。

    在收到这个消息后,魏国雒阳的户部官员们互相庆贺。

    确实值得庆贺,因为他们击垮了韩国的钱币,击垮了韩国的经济只要韩国境内的魏国商贾抽回资金,韩国的经济将立刻崩溃。

    而在韩国经济崩溃的情况下,这个国家,当然再也无法持续跟魏国对峙。

    要么立刻对魏宣战,转移其国内的矛盾;要么,就在沉默中覆亡,崩离破碎。

    果不其然,魏兴安九年三月初,韩国迫于无奈,对魏宣战。

    而这意味着,第二场波及整个中原的旷世之战,就此拉开帷幕。

第195章:战争来临【二合一】

    魏兴安九年三月初,韩国对魏宣战,此事发生之后,那些逗留在韩国境内的魏国商贾,大多数皆抛下货物、钱财,还有他们针对韩国的阴谋,纷纷逃回魏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那些因为在意手中货物以及钱财的魏国商贾们,则在不久之后,便被韩国的军队抄没了货物与钱财,就连他们本身,亦被韩**队以奸细的罪名处死既然韩国已确定对魏国宣战,那么就无需再因为忌惮激怒魏国而再次姑息这些可恶的魏国商贾了。

    其中最为有名的,莫过于一名叫做冯祝的魏商,据说此人乃是魏商文少伯的好友,受后者的叮嘱,前往邯郸北郡打击韩国的经济体系与货币体系,成功地诱使邯郸北郡的平民纷纷抛弃韩国铜币,改用魏国圜钱作为流通货币,沉重地打击了韩国的本土市场,不夸张地说,此人在张启功这道计策中功不可没。

    然而,由于撤退不及,当韩国宣布对魏宣战的时候,冯祝正在邯郸北郡临近代郡的下曲阳,诱发当地的平民抛弃韩国铜币,来不及逃离,被当地的韩兵抓获。

    值得一提的是,据后来小道消息称,当时下曲阳的韩兵前往抓捕冯祝时,冯祝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遂抛下一切钱与货,准备乔装逃离下曲阳。

    只可惜,下曲阳当地的县衙对冯祝恨之入骨,调集了五百名驻城兵士追杀冯祝,尽管冯祝当时身边有几十名胡人奴隶拼死保护,但最终还是很遗憾地被下曲阳的韩兵抓获。

    在即将被捕的时候,冯祝高喊自己乃是魏国商贾的身份,但遗憾的是,这一次,商贾的身份并没能拯救他的性命而以往一般来说,像使者、商贾这类群体,在他国是享有一定的特殊待遇的,除非是做出大奸大恶之事,否则各国多少都会给予一点宽恕。

    只能说,像冯祝这些魏国商贾,在这几次事件中实在是太惹眼,太遭人恨。

    这也导致一些明明不曾参与到此前那几场商事战争的魏国商贾们,亦遭到了牵连,非但被韩国抄没了钱财与货物,就连本人亦被韩**队以奸细的罪名处死。

    后来待这个消息传回魏国后,魏国商贾们气愤填膺,这也使得在后来的战争中,魏国商贾无比团结,不遗余力地帮助魏国朝廷展开对外战争,可能是他们也意识到,只有当魏国变得无比强大时,他们这些游走于中原各国的商贾受到自己国家的庇护,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否则,拥有再多的钱财,他们终究也只是无根的浮萍而已。

    这个观点,据说是文少伯提出来的,有人猜测他是想团结魏国商人势力的力量,为他的好友冯祝报仇,但最终,他的话还是得到了大部分商贾的赞同。

    而另外一边,魏王赵润亦得到了文少伯送来的书信,第一时间得知了韩国对他魏国宣战的消息。

    当然,韩国对魏国宣战,并不是一句“我要打你”这么简单,为了占据大义,韩国在对魏国宣战时,亦列举了魏国的种种“不义”行为,其中的主要‘罪名’有两条。

    其一,魏国纵容本国的商贾,对魏国施行不正当的恶意竞争,致使韩国损失惨重。

    其二,魏国商贾试图破坏韩国的稳定(其实就是指攻击韩国的经济体系与货币体系)。

    总而言之,韩国就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魏国当然,事实上韩国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主要也是拜魏国所赐。

    而除此之外,韩国还列举了魏国往年的一些不义之事,比如说,魏国实为中原霸主,本来以身作则,为停止天下纷争,可事实上呢,魏国一边教唆秦国攻打韩国,企图进一步削弱韩国,而另外一边,则一明一暗同时与秦韩两国展开军械、军备方向的交易,行为卑鄙无耻接下来就是一大串指责魏国、抨击魏国的词句。

    在这件事上,魏国的声誉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好在韩国的信誉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后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韩国对魏国的指证,更多地被世人理解为‘宣战前的例行指责’,倒也不是受到很大的关注。

    而几乎与魏王赵润同时收到韩国对魏宣战这个消息的,还有天策府左都尉高括,甚至于,高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间,还要比赵润更早上一个时辰,毕竟天策府辖下的眼线,比之那些魏国商贾的眼线,那可是不知要多出几倍。

    正因为如此,就当赵弘润在甘露殿细细观阅罢文少伯的书信,正负背双手站在窗口若有所思的时候,他便瞧见高括、翟璜二人联袂从远处走来。

    “啊,臣等拜见陛下。”

    “进殿再说罢。”

    赵润微笑着跟高括、翟璜二人打了声招呼,示意二人入殿详谈。

    在见得殿中中,高括率先开口道:“陛下,臣收到了来自韩国的消息,得知在半个月之前,韩国已对我大魏宣战……”

    “韩然这是撑不下去了……”赵弘润微微点了点头。

    就跟韩王然颇为了解赵润的性格一样,赵润对韩然的性格,亦了解不少。

    在他看来,韩王然这个人性格略偏阴柔,又善于隐忍,若非是魏国已经将韩国逼上了绝路,那位韩国君主是绝对不会轻易与魏国开战的因为彼此都明白,以韩国目前的力量,是不足以抗拒魏国的,或者说,只能短时间抵抗魏国的军队,却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击退魏军。

    这让赵润可以很轻易就掌握韩国目前的大致情况。

    见眼前这位君主毫无意外之色,高括心下微微有些惊讶,试探着问道:“陛下,莫非您已得知此事?”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随手将手中那份由文少伯派人送来的密信,转手递给高括,口中说道:“这是文少伯从肥城送来的书信。”

    高括接过书信瞅了两眼。

    而此时,天策府参将翟璜在旁拱手说道:“陛下,天策府已准备就绪,请陛下下令。”

    赵润点了点头,随即沉吟地说道:“翟璜,就按照此前的计划,以天策府的名义下令,命魏武军进攻东郡!……对齐国用兵!”

    “是!”翟璜抱拳应道。

    当日,雒阳朝廷与天策府,分别下达了王令。

    其中区别在于,雒阳朝廷这次是同时对韩、齐两国宣战其中主要冒头,竟然是针对齐国。

    在宣战的檄文中,魏国一方面否认韩国‘污蔑’他们的种种罪行,指责韩国是养不熟的狼,不顾魏国一次次对其宽容,依旧不忘想要吞并魏国的野心;而另一方面,魏国亦揭露了齐国的‘罪行’,即齐国表面上对魏国臣服,但背地里却勾结‘不义之韩’,在私底下帮助韩国,将韩国打造的一些军备运往楚国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在这份檄文中,魏国明确透露出他们已得知韩齐楚三国在背地里有所勾结的事,但并未对楚国宣战,用魏王赵润的话说:还不是时候。

    当晚,就当赵弘润准备在甘露殿安歇,打算再理一理这场战争的战略思路时,忽然有内侍来报,说皇后芈姜带着几名宫女前来,正在殿外等候。

    一听这话,赵弘润立刻就叫大太监高和将芈姜请到了殿内。

    只见凤冠霞帔的芈姜在迈步走入甘露殿的内殿书房后,立刻就瞧见了一副悬挂在墙上的中原各国地图,而她的丈夫魏王赵润,此刻就站在这幅地图旁,神色略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都退下。”

    面无表情的芈姜温声说道。

    “是,皇后。”

    左右应声退下,唯有大太监高和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了一眼赵润,见赵润点头示意,这才躬身退出书房,从外面轻轻将房门合上。

    “你怎么来了?”

    赵润走上前几步,同时朝着芈姜伸出了手。

    二人已是多年的夫妻,因此相处起来,倒也不像最初几年那样‘不诚实’明明心中其实都有对方,却硬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甚至是相互奚落、嘲讽。

    不过今日,双方都早已熟悉了彼此,比如说当赵弘润伸出手的时候,芈姜亦配合地伸出了手。

    “嫌宫中有些闷,是故出来走走,散散心,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甘露殿……”芈姜轻声解释道。

    赵弘润微微一笑,故作不在意地问道:“当真是无意间?”

    芈姜沉默了片刻,这才又说道:“除此之外,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对于她的话,赵弘润毫不意外。

    他不难猜测,芈姜此番肯定是特地为楚国而来,或者说,是为了她亲如兄长的堂兄、楚王熊拓而来。

    “是内侍监的人偷偷泄密给你的?”

    赵弘润随口问道。

    听闻此言,芈姜眼眸中闪过几分紧张,连忙说道:“莫要去责怪那些人,是我逼迫的……”

    以你的性格,会去逼迫别人?

    赵弘润嗤笑一声,不过倒也没有说破。

    说实话,他对此事并不意外,毕竟芈姜作为魏国的皇后,地位超然,宫内自然少不了会有人对她通风报信,更别说按照祖制,就连内侍监也有一半受历代皇后节制,助其打理后宫。

    只不过,当代魏国皇后芈姜,性格比上代皇后王氏还要僻静,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从来不管宫内的事,以至于后宫这块,目前还是由后妃羊舌杏在那里至于秦少君嬴璎,也只是在回到魏国的时候彰显一下存在,一样是懒得管事揽权的人。

    这使赵润这一代的后妃,彼此关系极为和谐融洽,简直是史无前例。

    论其中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众女当年就一起住在肃王府,早就知根知底、相互熟络了,倒也不至于因为某些事而勾心斗角。

    “你是在楚国而为难么?”

    沉默了半响后,芈姜忽然问道。

    赵弘润沉吟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大概是吃不准芈姜的来意。

    然而这时,芈姜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你对我说,魏楚两国的和睦可以持续二十年,让我颇为欢喜,不曾想,仅仅过了九年,魏楚两国就到了快兵戎相见的地步……”

    “是啊。”

    仿佛是看到了芈姜眼中的失落,赵润亦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平心而论,别看二十几前楚国的城君熊拓曾频繁攻打魏国,且赵润也一度对这个人、甚至对这个国家恨之入骨,但事实上,数遍中原各国,赵润其实对楚国的印象最好。

    这有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他是在跟楚国的战争中发迹的:他在跟当时的城君熊拓的战争中,初次打响肃王的名气,使魏公子润这个名讳,首次进入世人的眼中。

    其次,在那场战争胜利后,作为战败的一方,城君熊拓这位他赵润日后的大舅子,被赵润狠狠敲诈了一笔钱财,而这笔钱财,赵弘润后来大多数都用在了冶造局身上没有城君熊拓的‘无私帮助’,冶造局发展的速度绝没有那么快。

    其三,也是因为城君熊拓跟平舆君熊琥,赵弘润在收编其战败的军卒后,得到了第一支属于他的班底军队平军即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前身。

    不夸张地说,正是城君熊拓的‘无私’,才促成了魏公子润的崛起。

    若非是城君熊拓的话,可能赵润还是那个名气仅仅局限于大梁王宫的八皇子,很难成为名震天下的魏公子润。

    至于其四,便是身边的女人了皇后芈姜,正是楚国汝南君熊灏的长女、城君熊拓的堂妹。

    鉴于这种种原因,赵弘润对楚国的印象还算蛮不错的,至少在韩、齐、卫、鲁、楚、越等几个国家中,他最不希望为敌的,就是楚国除此之外,就算是他六哥赵昭所在的齐国,也得不到这种殊荣。

    大概是赵弘润从楚国这边‘拿’的东西太多,故而心中也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跟熊拓再次沙场相见……”

    赵润有些感慨地说道:“要是楚国不曾得到鲁国的技术与齐国的财富就好了……”

    似这些略显幼稚的话,他也就是跟芈姜这个枕边人说说。

    要知道,熊拓虽然脾气不好,但论志向抱负,并不逊色于赵润,再加上熊拓年幼时受到汝南君熊灏的影响,亦具有贤君雄主的潜力,似这等人物,怎么可能为了避免与魏国为敌,而放弃鲁国的技术与齐国的财富呢?熊拓可不是卫王费!

    “……对楚国宣战吧。”

    就在赵弘润感慨之时,芈姜冷不丁说道。

    由于太过于惊讶,赵弘润甚至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楚国宣战?这真的是芈姜说出来的话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丈夫脸上的吃惊之色,芈姜罕见地稍稍微笑了一下,随即缓缓将头埋在丈夫胸口,轻声说道:“我早就说过,自从家父被楚东的人逼死之后,在我心中,楚国就已经死了……后来我希望魏楚两国和睦,也只是因为熊拓公子,因为他有希望成为楚国的王,仅此而已……”

    赵弘润轻轻握了握芈姜的手,试探着问道:“你不担心我跟熊拓沙场相见?”

    芈姜抬起头来,眼中仿佛带着几分鄙夷:“你是大魏的王,他也是楚国的王,自古至今,几时见到两个国家的君主沙场相见?”

    那可不见得……

    赵弘润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提及齐王吕僖跟楚王熊胥这对例子,但最终还是明智地放弃了。

    而此时,芈姜则继续说着她的话:“……更何况,就算我阻止,你难道就肯听从?”

    “不会。”赵弘润摇了摇头。

    他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损害整个国家的利益,哪怕是他深爱的女人,因为他是魏国的王,他必须对整个国家,对所有的子民负责。

    然而听了赵润这绝情的话,芈姜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再次勾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这才像是我当年遇到那位魏公子润……”

    她轻轻抚摸着赵润的脸庞,神色不禁有些恍惚。

    想当年她与赵润相识时,曾因为赵润对熊拓产生强烈杀机而动过杀心,当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日后会成为她的丈夫。

    将头轻轻埋在赵润胸口,芈姜低声恳求道:“请莫要在楚国做无谓的杀戮,也请……莫要加害熊拓公子……”

    赵润轻轻拍了拍芈姜的肩膀,宽慰道:“就像你说的,国与国的战争,哪有那么轻易就能抓到敌国的君主?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大魏的军队,绝不会在楚国做无谓的杀戮,并且,倘若侥幸抓到熊拓那混账,我也肯定将其分为上宾……”

    芈姜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赵润。

    当晚,二人干了个爽。

    很快地,魏国对韩、齐两国宣战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中原。

    关于魏国对韩宣战,世人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韩国早已经对魏国宣战,而魏王赵润呢,他素来就是一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强势君主。

    但是魏国对齐国宣战,这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为什么是齐国?!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无论是韩王然还是楚王熊拓,亦或是齐国的齐王吕白,对此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他们感觉,自己似乎又被那赵润给耍了。

第196章:战略上的欺骗【二合一】

    为何魏国率先出兵攻打的对象,会是齐国?!

    世人无不对此大感意外,而其中最紧张的,莫过于齐国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四月末,当魏国对韩齐宣战的消息经齐国的商贾传回王都临淄后,齐王吕白又惊又怒。

    惊的是,魏国在跟韩国展开了近三年的国境对峙后,最终居然率先对他齐国用兵,这事别说齐国想不到,纵观整个中原,又有几人能够预料到?

    怒的是,齐王吕白隐隐能够猜到几分魏国率先对他齐国用兵的原因,即所谓的柿子得挑软地捏这岂不是说明,魏王赵润根本就不曾将他齐国放在眼中么?

    这简直岂有此理!

    但惊怒归惊怒,在冷静下来之后,齐王吕白亦难免有些惶恐不安,毕竟他齐国即将面对的,那可是魏国这个如今名副其实的中原霸主。

    越想越不安,齐王吕白立刻召见了赵昭、田讳、高、管重、鲍叔、连谌等人,在宫殿内商议对策。

    在宫殿内,待齐王吕白讲述了现如今所面临的境况后,诸士卿的心情颇为沉重。

    别看近几年齐国在对外方面也算出彩,比如赢得了那场持续两年的齐楚之战,可问题是,楚国的军队能够跟魏国的军队相提并论么?

    “不知魏国准备调动哪支军队进攻我大齐?”士卿鲍叔皱着眉头说道。

    听闻此言,右相田讳神色凝重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魏武军。”

    “魏武军……”

    殿内诸士卿低头沉思。

    魏武军,乃是魏国的招牌军队,在魏国国人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比超魏武军,哪怕是魏王赵润一手创建的商水军这支令整个中原都为之战栗的强军,在魏国国内的声望,也不及魏武军。

    在环视了一眼殿内的诸同僚后,右相田讳徐徐讲述了有关于魏武军的情报:“魏武军,编制为五万人,前主帅乃禹王赵,赵病故之后,由军中上将韶虎,接掌军权……除韶虎外,魏武军中尚有龙季、羿孤、赵豹等几名老将。……在这几名魏国老将当中,韶虎勇谋兼备,颇具帅才,当年在魏韩两国所发生的第二次北疆战事中,便由韶虎担任主帅,魏公子……不,如今的魏王赵润,亦曾屈居韶虎麾下担任副将,可想而知,这韶虎绝非善于之辈。除韶虎以外,魏武军最具名气的将领,乃是羿孤,此人擅长奔袭诡谋,当年楚国的寿陵君景舍攻打魏国时,就曾在雍丘一带被羿孤百般骚扰,防不胜防。……至于龙季与赵豹,名声相对较小,前者擅长固守,后者擅长攻坚……”

    殿内诸士卿一言不发地听着右相田讳的讲述。

    说实话,魏武军的名气还没高到让他们谈之色变的地步,若仔细分析下来,其实魏武军也不是不可战胜:魏将韶虎虽然是一位帅才,但终究不如已故的禹王赵;羿孤虽善于奔袭诡谋,但齐国也不是就没有能够招架的将领;至于龙季、赵豹等等,也是无需细表。

    平心而论,在魏国的统帅当中,中原各国最忌惮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人而已。

    其中,首位便是魏王赵润在这世上,虽然有魏王赵润不曾击败的他国的将领,但是迄今为止,也未曾有任何一名将领打败过这位极其擅长用兵的魏国雄主。

    楚国的项末、景舍不曾,齐国的田耽不曾,韩国的李睦、乐弈不曾,秦国的公孙起、王戬亦不曾。

    但幸运的是,这位可怕的魏国统帅,如今已经脱下了战袍,换上了王袍,若无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再出现在魏国的军队当中,这对于任何一支与魏国交兵的军队而言,都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就像近阶段正在协助齐国操练北海军的韩将暴鸢曾经说过的:只有当你亲自面对他(魏公子润),你才能切身体会到,何谓无懈可击的绝望!

    而继魏王赵润之后,魏国的名帅就要数南梁王赵佐,此人阴狠狡诈,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是非常难以对付的类型。

    但除此之外,魏国实际上也再没有可称之为无懈可击的统帅像魏忌、司马安、伍忌、屈塍、庞焕等等,这些人固然是极其优秀的将领,但就战略层次而言,这些魏将比较魏王赵润、南梁王赵佐,固然还是逊色不少。

    因此,在听说魏国仅仅只是出动魏武军进攻齐国的情况下,殿内诸人既有些如释重负,同时也难免有种被看轻的感觉你赵润真以为,区区一支五万人的魏武军,就能击败我整个齐国么?!

    不过一想到距离他齐国国土不远的邯郸南郡,在邯郸、邺城、肥城三地仍然驻扎着魏国三支军队,殿内诸士卿可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驻扎在那里的魏军,是否会忽然挥军向东,攻打他齐国。

    “为何是我齐国?韩国对魏宣战,魏国不应该是对韩国用兵么?”

    士大夫连谌皱着眉头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弄明白的问题。

    听闻此言,右相田讳看了一眼左相赵昭,见后者皱着眉头不说话,遂正色说道:“依我看来,这或许就是魏王的高明之处!”

    在环视了一眼后,他解释道:“近两年来,自从魏韩两国在边境对峙起,韩国就在邯郸北郡与巨鹿郡增筑了一切本土作战的防御设施,以防备魏国的进攻,相信这一点,魏王应该也清楚。……是故,魏王故意不攻韩国,而改攻我大齐,让韩国花费了足足两年增固的种种防御设施,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这只是其一。”士大夫管重此时亦插嘴补充道:“其二,魏王看出了这场战争的关键,也就是我大齐。我大齐地处山东,北面是韩国,南面是楚国,维系着这两个国家目前的输运沟通,倘若魏军一鼓作气攻下我大齐,便可以分化韩楚两国的兵力……就像右相大人方才所说的,魏王的眼光相当毒辣,他深知韩国试图诱使他魏国对其发动进攻,故而提前在国内部署了防御,但魏王偏偏就反其道而行……倘若管某没有猜错的话,魏王的第一步战略固然是对我大齐用兵,而第二步战略,十有**就是针对楚国……至于韩国,恐怕韩王也是被魏国给摆了一道。”

    在听罢管重的分析后,殿内诸人进一步认识到了魏王赵润的毒辣眼光,他们必须承认,这位魏国的君主,不愧是极擅兵法的统帅,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齐韩楚三国同盟的薄弱点。

    “……这可不妙。”

    士大夫鲍叔皱着眉头说道。

    他也明白,韩国牵制魏国的仰仗,无非就是他们提前做好了本土战争的准备,可问题是,倘若魏国根本不进攻韩国,那么,韩国此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就全部成了白费心机而在毫无提前准备的其他战场,韩国根本没有牵制魏国的可能性。

    就比如说,魏国的魏武军即将进攻他齐国,韩国救是不救?倘若韩国见死不救,那么,魏国便可以轻易攻下齐国,分割韩国与楚国,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反之,倘若韩国选择放弃本土的防御设施,救援齐国、且在齐国与魏军交战,那么,韩国十有**无法达成此前牵制魏国的目的因为在其他战场,韩国的军队并没有多大的胜算。

    正因为这个原因,士大夫管重才会认为,魏王赵润这是摆了韩国一道。

    很有可能,魏王赵润从来就没有要进攻韩国的打算,可他故意营造出欲进攻韩国的架势,就是为了让韩国花费大量资金与精力,用足足两年光阴在邯郸北郡与巨鹿郡增固防御在如今魏国选择进攻齐国作为第一突破口的情况下,韩国的本土防御设施毫无意义。

    “眼下该如何是好?”

    齐王吕白终于问起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殿内诸人沉默了片刻,随即,上卿高微微吐了口气,捋着胡须沉闷地说道:“事到如今,唯有前往魏国,但愿能劝说魏王停止对我国的进攻……最起码,拖延魏国对我国用兵的日程;除此之外,再派人联络韩、楚两国,等待两国的援军……”

    除左相赵昭外,殿内诸人闻言皆微微点了点头,他们必须承认,若没有韩、楚两国的援军,单凭他齐国一己之力,纵使有鲁国帮衬,也是无法阻挡魏国的军队的当今这个时代,已非是像几十年那样,任他齐鲁联军横行无忌的时候了。

    五月中旬,驻扎在河套的魏武军,遵照魏王赵润的王令,乘坐运兵船,沿着大河顺流而下,在卫国境内的沧亭津靠岸停泊。

    值得一提的,这件事魏国并没有取得卫国的同意,纯粹就是知会了卫国一声自从卫公子瑜过世之后,魏王赵润看待卫国的感情就已经变得非常淡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卫王费非但没有因此而恼怒,反而,他为了一如既往地讨好魏国,还派遣官员押运钱粮前往犒赏魏武军。

    在跟那名卫国官员碰面的时候,韶虎有意无意地提及联合出兵的事,毕竟碍于魏卫同盟,且如今又是在卫国境内,韶虎多少得招呼一声。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名卫国官员委婉地告诉他:卫国的兵力自守尚且不足,实在无力协助魏军。不过,他卫国愿意给魏军提供一部分粮草。

    听了这名卫国官员的话,韶虎心中着实有些鄙夷。

    固然,卫国的军队无论人数还是素质都不足以跟魏国相提并论,但凑个四五万军队跟随魏军出征,这还是没有问题的,很显然,卫王费这是‘预见’到魏国与韩国的战争,担心他卫国确切地说应该是他所在的王都濮阳受到韩国的进攻,是故不敢轻易调兵。

    出于心中的不渝,韶虎淡淡说道:“既然贵国不愿出兵相助,那么,我军攻陷的东郡土地,也就归属我大魏所有……”

    “应该的、应该的。”卫国官员点头哈腰地说道。

    当真是连摇旗助威都不够资格啊……

    看着那名卫国官员离去的背影,韶虎忍不住摇了摇头。

    此时他心中也难免有种古怪的感觉:似这种毫无助益的盟国,要来何用?

    在旁,魏将龙季似乎是看出了韶虎心中的想法,感慨地说道:“这个国家啊……已经不成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卫公子瑜一死,卫国就不成了。”

    其余魏将听闻,纷纷点头附和。

    倘若卫公子瑜在世,卫国岂会如此懦弱?

    “真是可惜了……”

    韶虎微微摇了摇头。

    的确,倘若卫公子瑜依旧在世的话,他绝对会聚集兵力,协助魏国攻打齐国一方面是帮助魏国,另一方面,也是趁机扩大他卫国的领土。

    卫公子瑜向来是一位颇具野心的人。

    只可惜,卫公子瑜早在几年前就在卫国的内乱中过世了,使得魏国此番对齐国用兵,失去了一位不弱的援手。

    在感慨了片刻后,韶虎立刻下令大军向东挺进,准备攻打齐国东郡的柯邑。

    尽管魏武军初来乍到,非但没有用于攻城的战争兵器,甚至于,五万编制的军队目前只不过抵达了两万余人而已,可即便如此,柯邑的守军还是望风而逃,让韶虎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城池。

    这也难怪,毕竟似柯邑这种小县,城墙不过两三丈高,守城士卒不过数百人,如何挡得住魏武军?就算魏武军并未全员到齐,他们也无力招架。

    此后没几日,似寿张、谷城、须昌等东郡西部的几座县城,很快就相继沦陷,纷纷被魏武军占领,这几座城池的城头上,也竖起了魏国的旗帜。

    不夸张地说,魏武军在攻打这几座城池时,也几乎没有花费什么力气,每次都是当他们大军抵达敌城之后,尚未进攻城内就发生了慌乱,所谓的攻城战,也仿佛是一场闹剧,守城的齐军几乎是一触即溃。

    一直到抵达无盐县,似魏武军这种轻松夺取城池的势头,才稍稍受挫。

    这不奇怪,因为韶虎等人即将攻打的东郡无盐,曾经乃是卫公子瑜的驻城,当年卫公子瑜特地增固了城池,准备将无盐城作为他挥军进攻齐国的大本营。

    只是遗憾,似卫瑜这位抱负远大的卫公子,壮志未酬,就死在了他卫国的内乱当中,更悲哀的是,他死后不久,齐国的使者冯谖,就造访了卫国,通过其三寸不烂之舌,以非常小的代价,最终让卫王费同意将卫公子瑜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东郡,又交还给了齐国。

    而就在魏将韶虎率领魏武军攻打东郡无盐的同时,在韩国的巨鹿城一带,韩将乐弈正皱着眉头,观阅着刚刚得知的消息。

    “魏武军攻打齐国东郡?”

    在仔细看了几遍细作送来的密信后,乐弈的脸上露出几许微妙的神色。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听说,魏国的王都雒阳于四月初正式对他韩国宣战,得知此事后,他立刻就下达将令,命邯郸北郡与巨鹿郡的守军提高警惕,防备魏国进攻事实上,在三月初韩国宣布对魏国宣战之后没多久,这两个郡的守军就已经做到了相应的准备。

    可乐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虽然魏国对他韩国宣战,但驻扎在邯郸、邺城、肥城三座城池的河内军、鄢陵军、镇反军,却依旧是毫无异动。

    为什么不进攻?!

    乐弈有点想不通,明明魏国已经对他韩国宣战了不是么?

    为什么不进攻?

    就在他颇有些疑神疑鬼之际,派遣出去的细作,终于送回了魏武军进攻齐国东郡的消息,这大大出乎了乐弈的意料。

    魏国不打他韩国,居然进攻齐国?

    难道之前魏国对齐国宣战是来真的?而不是恐吓齐国?

    ……等等!

    皱了皱眉,乐弈好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几步走到桌案旁,目视着一副相对详细的中原各国地图,眯着眼睛审视着。

    原来……是这样吗?

    在足足审视了好一会后,乐弈这才徐徐抬起头来,素来稳重而自负的脸上,泛起几分苦涩。

    被骗了……不,魏王赵润欺骗了整个中原!他从未想过要进攻我大韩,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我国迫于无奈,主动进攻他魏国……

    想到这里,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地图上邯郸、邺城、肥城三个城池标记。

    曾几何时,他误以为这三座城池是魏国进攻他韩国的桥头堡,可直到如今他才幡然醒悟:这三支魏军,其实反过来是牵制他韩国的军队的!

    是的!

    这三支魏军,其实接到的王令,是防守!

    “砰!”

    纵使是乐弈,此时亦忍不住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他无法再做到冷静。

    就因为判断错了魏国的战略意图,他韩国花了足足两年时间,在邯郸北郡与巨鹿郡所增固筑造的本土作战用防御设施,全都化为了无用功,这岂是一个恨字就足以表达心中的愤懑?

    那么……该如何向大王禀报这件事呢?

    双手环抱在凳子上坐下,乐弈徐徐吐出一口气,颇感觉头疼。

    他不难想象,当韩王然在得知此事后,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第197章:韩王然与魏王润【二合一】

    二十几日后,也就是在魏兴安九年的六月初,韩王然收到了大将乐弈的急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时,韩王然仍在忙着做战前统筹,为接下来与魏国的这场硬仗做准备,却万万没有料到,魏国压根就没有进攻他韩国的意思。

    “怎么会?!”

    在看到乐弈信中内容的刹那,韩王然忍不住失神惊呼。

    他原以为乐弈的加急书信,是为了向他汇报前线的噩耗事实上,无论魏军强攻武安或者巨鹿,导致这两座城池陷落,韩王然都能接受,可现实却是,魏国对攻打他韩国毫无兴趣。

    就如同韩将乐弈一样,韩王然亦立刻意识到了己方判断错了魏国的战略意图,或者说,他们都被魏王赵润那一招虚虚实实的伎俩给蒙骗了。

    “不、不……”

    韩王然微微摇着头喃喃自语,此时他忽然感觉心口仿佛一阵阵的紧缩与绞痛,这让他感觉有些恍惚,好在右手及时地撑住了面前的案几。

    “大王?!”

    在旁的内侍,以及殿内方才正跟韩王然商议战争统筹的丞相张开地,骇然看到他们韩国这位君主的身形忽然摇晃一下,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昏厥倒地。

    尽管韩王然自己及时用手撑住了案几,但依旧无法使殿内的诸人放心下来。

    “大王?”

    “大王!”

    殿内的诸人纷纷围了上来。

    面对着殿内诸人关切的询问,韩王然摆了摆手,神色疲倦地伸手抹了抹额头。

    丞相张开地欲言又止,最终,他将目光落在韩王然手中那封书信上,他意识到,正是这封书信,让他韩国君主的精神大受打击。

    过了好一会,韩王然这才闷声说道:“都退下吧,让寡人……静一静。”

    殿内诸人面面相觑,最终不敢违抗君主的命令,纷纷退离殿外。

    “大王……”丞相张开地张口欲言。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韩王然打断了:“丞相也暂且告退吧。”

    “……是。”

    张开地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识趣地退出了殿外,使偌大的殿堂中,就只剩下韩王然独自一人。

    四下无人,韩王然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回摆在案几上的那封书信,嘴角旁微微出现一抹自嘲、苦涩的笑容。

    不得不说,魏王赵润这招声东击西实在是太致命了,将韩国上下骗得团团转,让韩国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打造的武安--柏人--巨鹿防线,以及后续对邯郸北郡与巨鹿北郡本土战场的临战准备,全部变成了无用功。

    韩王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案几上的一份地图,那是一份以他韩国邯郸北郡与巨鹿北郡为主的地图,地图上非但清楚清楚地标记了当地的地貌与河流,还有一个个特别的记号,来应对分布在当地的粮仓,以及关隘、堡垒、军营等一切原本用来对抗魏军入侵的防御设施这些,都是韩国在近两年内,花了巨大精力与资金建造的。

    还记得一炷香之前,当韩王然还未受到韩将乐弈的紧急书信时,他还信心十足地对丞相张开地说,只要有这一道道防线在,纵使是强大如魏国的军队,也别想在短时间内攻打到他韩国王都所在的渔阳郡。

    而他韩国,亦能完美履行当年对楚国的承诺,将魏国的军队拖在北原,以便楚国趁机出兵,将强大的魏国拉下中原霸主的宝座。

    但一炷香之后,边境驻军主帅乐弈的一封急信,彻底打破了韩王然对这场战争的幻想:魏国欺骗了全中原!

    魏国根本就没打算进攻邯郸北郡与巨鹿郡!

    他韩国的武安--柏人--巨鹿防线,将沦为一个笑话。

    “真不愧是你……真不愧是你……”

    脸上带着几许苦涩,韩王然喃喃自语,此时的心中,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这并非寻常的挫败感,寻常的挫败,不至于令韩王然如此沮丧,他心中的挫败感,来源于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战胜他的宿敌魏王赵润。

    论统兵打仗,他不如赵润。

    论治国安民,他不如赵润。

    论勤勉持国,他不如赵润。

    好不容易促成了韩齐楚三国联盟,试图终结魏国称霸中原的局面,结果却发现,他被魏王赵润欺骗了整整两三年。

    似这等在全方位任何事物上的接连挫败,让韩王然难免感觉有种近乎既生然、何生润的绝望。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曾经韩然对此深信不疑。

    但此时此刻,他却忍不住想要问问苍天:难道我并非其中的‘斯人’么?为何天生韩然,却还要再生一个赵润?

    倘若上苍选择的对象乃是魏国的赵润,那他此前在韩虎、韩武、韩庚等权臣的逼迫下苦苦隐忍十余年,最终得偿所愿夺回王权的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

    越想越感觉无法接受,韩然只感觉胸口一阵阵紧缩,兼之气闷燥热,让他隐隐有些喘不过起来,整个人憋地慌,就连脑门亦逐渐渗出了丝丝热水这些都是急火攻心的征兆。

    忽然间,他感觉胸闷越来越严重,渐渐地无法呼吸。

    他想站起身来,却不曾想眼前一黑,左腿绊在面前的那张案几上,让他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前一倾,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额角磕碰在王阶的边角,顿时间鲜血直流。

    “大王!”

    殿外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丞相张开地飞奔进来。

    原来,丞相张开地在走出殿外后,始终没有离开,就站在殿外等候着召见,毕竟以往几次韩王然因为魏王赵润而精神受挫时,每每都能很快振作起来,因此,张开地认为这次也不会例外。

    可没想到,他等了片刻,不见韩王然召唤他,却听到殿内传来噗通一声响动,就仿佛什么重物跌落在地。

    他偷偷朝着殿门内张望了一眼,这才骇然瞧见他韩国的君主竟跌坐在地,脑门似乎鲜血直流。

    “大王?大王?”

    上前扶住韩王然,张开地一脸惊恐关切地连声询问,毕竟韩王然此时满脸鲜血的模样实在过于吓人。

    不过相比较张开地的惊恐与慌乱,韩王然倒是很镇定可能他还没反应过来,方才究竟为何会跌倒在地。

    片刻后,卫卿马括亦得知了消息,立刻带人赶来,一边封锁宫殿,勒令宫内的内侍与宫女不得私下传论韩然跌倒的事,一边则来到韩然身边,关切地询问。

    此时,宫内的医师亦被召来,为韩然清理额头的伤口,并询问韩王然跌倒的原因。

    韩王然并非是讳医之人,将方才的生理感受告诉了那名宫医。

    那名老宫医在听完后用叹息的语气说道:“大王,您这是急火攻心所致,兼之长年积劳,心力不继……老朽早就劝告过大王,让大王好好调理。”

    老宫医的语气有些埋怨,亦有些无奈。

    很多年轻人都是这样,总是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忽视了保重身体,对于身体的某些疲劳讯号视而不见,不肯听从老人的劝告,似这些年轻人,往往不能长命。

    纵使是眼前这位他韩国的睿智的君主,亦是如此,虽然是为了国家而日夜操劳,但似这般不肯听从他们宫医的劝告,依旧强行透支精力,才导致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也就是所谓的气血不畅。

    气血不畅,再加上急火攻心,这才有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谁也不得外传!”

    在那名老宫医替自己包扎好额头的创伤后,韩王然沉声叮嘱道,毕竟似这种事,那是很容易会让韩国上下出现混乱的。

    在眼下这种关键时刻,他韩国岂能再陷入内乱?

    坐在王座上,韩王然手扶额头,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尽管创口处已敷了药,但还是能够感到隐隐作痛,更要命的是,也不晓得是不是刚才额角撞到台阶的关系,以至于他此刻颇有些头昏脑涨,这严重妨碍了他的思考,让原本就心情焦躁的他,变得愈发焦躁。

    可能是看出了些什么,丞相张开地轻声劝道:“大王,不若您先歇息……”

    我哪有心思歇息?

    韩王然瞥了一眼张开地,在忍着种种不适思索了半响后,沉声说道:“把赵卓叫来,寡人有要事嘱咐于他。”

    片刻后,士大夫赵卓来到殿中,见韩王然头上包裹着绷布,且绷布上隐隐渗透出血迹,大惊失色:“大王,您……”

    仿佛是猜到了赵卓的心思,韩王然将两封刚刚亲笔所写的书信递给身边的内侍,叫内侍转交到赵卓手中,同时他口中说道:“你即刻带上这两封书信启程,一封书信交给巨鹿的乐弈,另外一封,则前往魏国雒阳,交给魏王赵润。”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招招手又说道:“你上前来。”

    赵卓依言上前,见到韩王然的动作,会意地俯下身,以便韩王然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

    没想到这几句话,却让赵卓大惊失色,似惶恐般苦笑说道:“大王叫臣……挑衅魏国?”

    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要知道,上一个挑衅魏国的齐国使者田鹄,那可是被魏王赵润当场命人砍下了首级的。

    韩王然闻言沉默了片刻,倒不是他感觉对不住赵卓,只是他觉得,似这种粗浅的激将法,未见得就能让魏王赵润中招,既然如此,赵润自然也不会被赵卓的挑衅所激怒。

    只是……只是他此刻头昏脑涨,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与两年前惶恐于魏国攻伐他韩国时的情况不同,眼下他迫切渴望魏国派兵攻打他韩国,而不是攻打齐国,原因无非是他韩国这边已做好了准备,至少能抗住魏国一阵子,可齐国,却根本扛不住魏国的攻势。

    更要命的是,他韩国还不好出兵帮助齐国,因为若失去了本土作战的优势,他韩国的军队未必能按照之前的预计,拖住魏国这会全盘打乱韩齐楚三国同盟此前针对魏国而设的战略方针。

    ……姑且就先这样安排吧。

    韩然暗自说道。

    接了王令,赵卓自然不敢耽搁,于当日仓促启程,前往巨鹿城。

    在足足经历了二十余日的车马劳顿后,赵卓终于在六月末抵达了巨鹿城,将韩王然的书信交给了边境诸军的主帅乐弈。

    当时,乐弈也顾不得与赵卓寒暄,当场拆开书信,与巨鹿守燕绉一同观瞧。

    正如他此前所猜测的那样,韩王然在信中命他不惜一切代价挑衅魏军,务必引诱魏军展开进攻。

    看完这封信,乐弈与燕绉面面相觑,喜忧参半。

    喜的是,其实在当日派人向蓟城送出书信后,乐弈便已精准地判断出了韩王然的决定,因此在当时的第三日,就已经采取了种种措施,企图勾引邯郸、肥城两地的魏国河内军与镇反军,希望能触怒魏军,叫魏军主动进攻,真正打响两国在足足对峙了三年后的首仗。

    忧的是,魏国驻军在邯郸的燕王赵润,以及驻军在肥城的魏将庞焕,根本不理会乐弈的挑衅,丝毫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

    更让乐弈、燕绉二人感觉郁闷的是,魏军竟然在邯郸、肥城等地构筑了一系列的防御设施这件事再次证明,魏国根本就没有出兵韩国的意图!

    魏国,欺骗了全中原!

    由于韩使赵卓还急着前往魏国雒阳,因此并未在巨鹿城耽搁,只是随便用了点饭菜,便立刻踏上了旅途。

    待等赵卓离开之后,乐弈与巨鹿守燕绉私底下商议对策。

    尽管韩王然命令他们想尽办法诱使魏韩两国边境的魏军主动进攻他韩国,可奈何对面的魏军不上钩,这可如何是好?

    在沉思了片刻后,巨鹿守燕绉建议道:“魏将庞焕,此人冷静持重,不好对付,不如从赵疆那边下手……”

    听闻此言,乐弈微微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莽撞暴躁的燕王赵疆,的确要比冷静的魏国老将庞焕更容易引诱。

    于是,乐弈立刻唤来了部将罗武,在仔细叮嘱了几句后,命其立刻前往武安。

    罗武不敢耽搁,带了十几名骑兵,日夜兼程前往武安。

    巨鹿城距离武安并非很远,若是骑马的话,两日便可抵达,倘若加快速度,十几个时辰也就足够。

    因此在第二日的黄昏前,罗武便抵达了武安,向武安守靳与上谷军的主将许历,转述乐弈的将令。

    在见到靳与许历后,罗武先出示了韩王然的亲笔书信。

    韩王然给乐弈的亲笔书信,大致可分两个要点:

    其一,授权乐弈全权处理前线的战事,无论是与魏国的征战,还是驰援齐国,都由乐弈来自行抉择。

    毕竟巨鹿至王都蓟城,最起码也要二十日,放在平日里还好,可若放在战争期间,这二十日的延后,必然会导致延误战机。

    因此,韩王然必须授予乐弈这个特殊权力。

    而反过来说,也只有得到这份特殊的权限,乐弈才能在来不及请示蓟城、请调王令的情况下,指挥边境的其余几支韩军。

    其二,即韩王然命令乐弈等驻军边境的将领,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引诱魏军开战,让局势重新回归到韩齐楚三国此前为了针对魏国而预设的战略方阵上简单地说,就是由韩国负责吸引魏国的主力,为楚国创造有利的局面。

    “靳、许历,谨遵王令!”

    在看罢韩王然的书信后,靳、许历二将朝着蓟城的方向拱手抱拳,拜了一拜。

    随即,靳便询问罗武道:“不知乐弈将军有何计策?”

    只见罗武抱了抱拳,正色说道:“将军希望靳将军立刻率军攻打邯郸……”

    听闻此言,靳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说道:“乐弈将军是希望通过夺回邯郸来激怒魏国么?只是……”

    他心中颇有些尴尬与羞愧。

    原因就在于,他对攻陷邯郸一事实在没什么把握。

    要知道,虽说魏国的河内军,相比较商水军、鄢陵军、镇反军、魏武军这几支劲旅,其实也谈不上是什么强师,但河内军的作风却很硬气纵使是新入伍的新兵,亦延续了曾经几乎全军覆没在山阳的初代山阳军士卒的刚烈,在作战时非常悍勇,这从近两年来邯郸、武安两座城池间哨骑与斥候的搏杀就能看出来。

    那当真是讲究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强硬之师,单凭靳麾下的邯郸军,纵使有许历的上谷军帮衬,恐怕也难以有所突破。

    但不可否认,燕王赵疆可能的确是‘挑拨’魏军主动采取攻势的唯一突破口,毕竟另外两名魏国将领,即庞焕、屈塍二人,那可要比燕王赵疆这等莽夫难缠地多。

    但将令难违,既然韩王然已授权乐弈全权总督国境这边的一概战事,那么,靳、许历等人也唯有听从乐弈的命令。

    在跟上谷守许历对视一眼后,靳沉吟道:“请转告乐弈将军……且给我武安些许时间筹备,唔,五日吧,五日之后,我武安会按照乐弈将军的命令,尝试对邯郸用兵。”

    罗武点点头,带着靳的话,即刻返回前往巨鹿城。

    待等罗武离开之后,上谷守许历忍不住苦笑道:“对邯郸施压,这谈何容易……”

    也难怪许历都忍不住抱怨,因为他们近两年的准备与安排,完全都是作为防守方而准备的,就比如军中的士卒的日常操练,主要也是以守城为主,如今突然叫他们主动进攻邯郸,哪怕进攻邯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挑衅魏将赵疆,诱使其罔顾其魏国君主赵润的王令而擅自进攻韩国。

    “姑且……尽力而为吧。”

    靳对许历说道。

    不得不说,魏国突然调转枪头,弃韩国而攻齐国,这一招声东击西,着实是彻底打乱了韩国的战略方针,甚至于影响到了前线韩军将领对于这场仗的信心。

    五日之后,也就是七月初,就当武安守许历与上谷守许历准备尝试出兵进攻邯郸的前后,韩国的使臣赵卓,亦抵达了魏国的大梁,此后在大梁换乘了前往雒阳的船只,并于两日后抵达了魏国的新都雒阳。

    韩使赵卓来到雒阳的消息,立刻就传到了魏王赵润耳中。

    对此赵润并不惊讶,因为对于赵卓的来意,他心中多少已有些猜测。

    七月初七,韩使赵卓在雒阳城内的驿馆沐浴更衣之后,便来到王宫,恳请求见魏王赵润。

    赵润也并未因为目前魏韩两国的敌对而为难赵卓,依旧按照之前的规格,在垂拱殿接见了赵卓以一副勤勉君主的做派。

    相比较以往几次出使魏国,这一次,韩使赵卓明显有些紧张踌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此前前来求见魏王赵润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这位君主他不敢保证,盛怒的赵润会如何对待他。

    亦或是说,他的下场是不是会跟当年的齐使田鹄一样。

    可即便如此,韩使赵卓依旧鼓起勇气,在垂拱殿嘲讽那位魏国君主:“……魏王陛下弃我大韩而攻齐国,莫非是忌惮我国众志成城?!既然如此,贵国何不立刻承认战败,制裁引发两国争执的那些商贾?”

    对于韩使赵卓这种反咬一口似的言论,纵使是殿内的宦官听了都感觉心中气愤,但是魏王赵润脸上却并无丝毫恼怒,甚至于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赵润很清楚,韩使赵卓之所以表现地如此反常,原因无非就是他魏国打乱了韩国此前的战略部署。

    他笑眯眯地问道:“赵卓,你这次来得很急促么?朕怎么感觉,你跟上次赴魏时相比,消瘦了不少?”

    冷不丁听到这句询问,韩使赵卓愣了愣。

    不过事实上,赵润的猜测还真没错,以往像韩晁、赵卓等人从蓟城赶赴魏国,大概需要两个月,但是这次,由于情况紧急,赵卓日夜兼程,将旅程所需的时间缩短到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日夜兼程,怕是让他足足瘦了近十斤,整个人看起来也极为憔悴。

    “这次确实有些仓促……”

    说了半截,赵卓忽然意识到不对:我说这个做什么?

    于是,他又立刻改口:“在下的事,无关轻重,魏王陛下,您下令攻打齐国……”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王赵润笑眯眯地打断了:“是韩然叫你来的吧?得知我大魏进攻齐国,他很焦急么?”

    赵卓闻言面色一滞,深吸一口气企图将话题兜回来:“魏王陛下,眼下说的是贵国……”

    “那都是小事。”

    魏王赵润摆摆手打断了赵卓的话,笑着问道:“说起来,自邯郸一别,就不曾见再到贵国君主,数一数差不多也快九年了,朕心中也怪想念的……”

    说到这里,他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他,最近好么?”

第198章:韩王然与魏王润(二)【二合一】

    当魏王赵润问起韩王然的最近状况时,韩使赵卓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一幕画面,即他此番受命前来魏国前,在蓟城王宫时得韩王然召见时,所看到的后者的状况。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当时的韩王然,面似枯槁、气色衰败,俨然是因为长期辛劳,身心疲惫、积劳所致,更要紧的是,那日的韩王然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状况,据说无故跌倒将额头磕碰在王阶上,使得看起来更为憔悴。

    “赵卓?”

    见赵卓久久不语,赵润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催促道。

    赵卓闻言从回忆中醒悟过来,立刻向眼前这位魏国君主告了罪。

    虽然他稍微有些犹豫,但知道其中利害的他,还是没敢将韩王然的实情透露给眼前这位睿智而又奸猾的魏王,堆砌笑容说道:“承蒙魏王陛下记挂,我家大王一切安好。”

    “哦”

    赵弘润似有深意地看着赵卓。

    他方才看得清清楚楚,当他问起韩王然最近的状况时,韩使赵卓明显是走神了凭他对赵卓的了解,赵卓断然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失态才对。

    ……莫非是韩然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赵润不动声色地猜测着。

    而此时,韩使赵卓心中也有些苦恼,本来他已鼓起勇气,不惜豁出性命,挑衅眼前这位魏王,务必使其盛怒之下出兵攻打他韩国,完全他韩国君主韩然的托付。

    却没想到,魏王赵润几次打断了他,并且询问起了韩王然的状况仿佛是询问阔别已久的老友的现状,这全盘打乱了赵卓的腹稿。

    定了定神,赵卓正色说道:“魏王陛下,贵国乃中原之霸主,然所作所为却不能令世人信服……此番我大韩对贵国宣战,绝非是挑战陛下,而是迫于无奈……贵国的商贾,凶恶如虎豹、贪婪如豺狼,罔顾魏韩两国之谊……”

    他气愤填膺地数落着魏国商贾的罪状,声情并茂地指责魏国的商贾是如何以不正当的恶意竞争击垮了他们韩国商贾,且将战火波及到了他们韩国本土。

    看着赵卓那投入的模样,赵弘润心中着实感觉有点意思:难道韩人当真不知,那些他魏国的商贾所做的那些事,其实亦是有他在背后授意?

    是当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

    赵弘润想了想,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不知赵卓不知那些魏国商贾背后有他赵润授意,前者只是必须装作不知,否则,在幕后主谋面前指责那些从犯,此举这就未免显得有点尴尬,有点搞笑。

    而由此也可以证明,这次韩国确实是被逼地没办法了,因此才出此下策,被迫做出在主谋跟前数落从犯这种搞笑的举措,奢求能借此挽回些局面。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因此赵润倒也不再插嘴打断,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赵卓,想看看赵卓到底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事实证明,在赵润丝毫没有配合意识的情况下,赵卓越说越尴尬,纵使硬着头皮强行支撑,但最终还是没能坚持多久。

    这使得殿内一下子呈现诡异的寂静,落针可闻。

    看着赵卓面红耳赤的模样,赵弘润姑且看在二人相识多年的份上,笑着替他解围道:“好了,这件事就说到这里,还是跟朕寥寥你国君主的事吧……”

    “魏王陛下……”赵卓闻言又要说话,却被赵润打断,后者微笑着说道:“俗话说蛇打七寸,我大魏进攻齐国,恰好就命中你等命门……少给朕扯什么齐国并未得罪贵国,据朕所知,齐国虽面上臣服,然私下却跟你韩国,以及楚国有所往来,并且前一阵子,齐国还特地组织了一支船队,走海路帮助你韩国将一批军械出售到楚国,朕打齐国,不会有错。”

    “……”

    赵卓垭口无言。

    此前他寄希望于魏王赵润决定攻打齐国的战略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但事实证明,魏王赵润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且后者的战略眼光非常毒辣,一眼就看出齐国正是他韩齐楚三国联盟的“七寸”所在。

    面对这等雄才伟略的敌国君主,赵卓毫无办法。

    在好似放弃般叹了口气后,他无奈地问道:“魏王陛下想问什么?”

    听闻此言,赵润端正了坐姿,双膝撑在案几上,双手十指交叉,笑着问道:“朕听闻近些年来,韩然效仿朕,鸡鸣而起、月隐而息,甚是勤勉……”

    “是。”赵卓想了想,点头回答道。

    赵润亦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发自肺腑的感慨,说道:“中原诸国君主,朕最忌惮的就是你国国主韩然,其余吕白、熊拓、卫费、公输兴,朕皆不放在眼里……”

    赵卓闻言既是惊讶又是动容,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板,因为魏王赵润那语气,仿佛有种天下英雄唯朕与你国君主韩然耳的意思,纵使赵卓亦隐隐感到有几分余荣。

    然而就在此时,赵润忽然话风一转,笑着说道:“不过朕很好奇,韩然他究竟能支撑多久?”

    赵卓愣了愣,不解地问道:“魏王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赵润嗤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虐说道:“韩然固然勤勉,但正如朕当年亲口对他所说的那样,朕,是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的!……这些年来,他治外不如朕,治内亦不如朕,处处被朕所掣肘,屡屡受挫,朕着实有些好奇,他还能支撑多久呢?”

    听闻此言,赵卓心中没来由地生起几分怒气,藏在袖内的双手亦下意识地攥紧,面无表情、不卑不亢地说道:“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我大韩亦有上党败魏时的雄风,如今却落到这等田地,魏王今日自鸣得意,亦未必可以长久……”

    “大胆!”

    大太监高和闻言尖着嗓子呵斥道。

    赵润摆了摆手,示意高和退下,随即微笑着对赵卓说道:“赵卓,朕没有别的意思,并非有意奚落你国君主,朕只是觉得,你韩国这些年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这又是何苦?难道我大魏,当真这般叫你等寝食难安么?……扪心自问,近些年来我大魏与贵国的战争,次次都是你韩国挑起的,不是么?有一次是我大魏主动挑衅么?为何不肯就此承认战败,继而致力于恢复国力呢?”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只要韩然肯臣服,从此不再挑衅我大魏,朕可以既往不咎。事实上,朕对你韩国并无贪图之心,并且朕也一直认为,韩国地处北原,近几十年来为中原抵挡北狄,亦是功不可没……”

    听着赵润这一番话,韩使赵卓心中的怒气随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复杂的心情。

    其实赵润已经把话给挑明了:对于你们韩国,我魏国没什么渴求的,与其花费巨大代价使你国覆亡,还不如继续让你韩国为整个中原守着中原北部,抵挡北地高原的狄戎。

    这话在赵卓听来,倒也算是一番肺腑之言。

    只是赵卓知道,包括他韩国的君主韩然在内,他韩国还有很大一部分人,依旧没有放弃使国家重新恢复旧日荣光的远大抱负,而为了达到这个抱负,魏国是必须打倒的敌人。

    在沉默了片刻后,赵卓委婉地说道:“魏王陛下的意思,在下待回国后,定会一字不变地传达给我国君主,不过……”说到这里,他语气稍稍一顿,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

    而此时,赵润却笑着说出了赵卓心中的想法:“不过,韩然他未必肯听取,对么?”

    “……”赵卓唯有保持沉默。

    “罢了罢了。”摇了摇头,赵润微笑着说道:“这世上的事啊,难有尽数如意。……既然韩然他要跟朕继续斗下去,朕也愿意奉陪。有他在这世上,倒也能督促朕勤勉持国,不可因为些许功绩就沾沾自喜……”说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赵卓,话风又是一转:“话说近两年来,朕感觉精力大不如前,再没有二十余岁时那般精力充沛,食欲也不大好,韩然他比朕还年长几岁,不知食欲如何?”

    赵卓不及细想,如实说道:“也就一碗米而已,菜肴以素菜居多……我国陛下并不喜油腥。”

    “哦”

    魏王赵润嘴角扬起几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又问道:“夜晚入寐时,睡地可沉?”

    赵卓摇摇头说道:“只是浅睡,时常因些许动静而惊醒。”

    ……

    赵润摸了摸下颌处的短须,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卓。

    夜晚入睡时时常因些许小动静,此事若是放在战场上的老卒身上,那是因为警惕心过强,但放在韩王然身上,这就十有**是精神衰弱的征兆,造成的原因无非就是长期劳累,心力憔悴。

    随后,赵润又旁敲侧击地询问赵卓有关于韩王然的近况,赵卓不明就里,实话相告,说韩王然因为辛勤处理政务,作息不规律,非但时常误了三餐,很有时候都是在处理完手头的政务中这才草草扒上几口饭菜,就连晚上,亦得不到充分的歇息。

    听到这里,赵润心中有些感慨。

    他的勤勉,说实话只是糊弄人的,这些年来因为有内朝在,几乎七成的国事无需由他亲自处理,而这些省出来的时间,赵润有时在甘露殿写写画画,有时在御花园边钓鱼边看书,倘若是在阳光适合的日子,索性就搬一张躺椅到殿外,懒洋洋地躺着晒太阳。

    但韩王然的勤勉,却是实打实的,真正做到了鸡鸣而起、月隐而息,每日有至少**个时辰都投身在国家事务上,连三餐、歇息都为此而耽搁。

    有时候仔细想想,赵润觉得自己故意去坑像韩然那样的老实人,着实是有点过意不去。

    但正如他对韩晁、赵卓等人说过的话,在中原各国君主中,他赵润最忌惮、最重视的,还真是韩国的君主韩然,除非后者放弃其心中的夙愿与远大抱负,甘心于臣服魏国,否则,似这等贤明的他国君主,赵润还真不敢放任不管,以免日后反被其所制。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韩使赵卓由于意识到自己此行注定不会有所收获,兼之魏王赵润又问完了有关于他韩国君主韩然的话题,遂就此告辞离去,准备于明后日返回韩国。

    待赵卓离开之后,赵润独自一人站在甘露殿内书房的窗口,久久不语。

    见此,大太监高和在旁试探问道:“陛下是因韩王而心生感慨么?”

    “是啊。”赵润点了点头,微微有些叹息地说道:“似韩然每日食少事多,兼之心中又有诸多烦恼,心气郁结,其寿又岂会长?”

    “这对于我大魏而言,并非是一桩坏事吧?”高和略有些惊讶地说道,因为他看得出,眼前这位陛下,似乎对此事颇有些纠结。

    “是啊……”

    赵润一脸惆怅地点了点头,但心情却颇为复杂。

    从魏国的利益角度出发,似韩然这等他国的贤君,当然是越早死越好;但从个人角度来说,赵润真不希望韩然以这种方式退出这个时代舞台,毕竟他们相识十几年,就算谈不上亲密无间的挚友,但也算是彼此知根知底的老友了,并且在很多事上,双方的意见颇为一致,纵使称之为知己也毫不为过。

    次日,天策府左都尉高括亲自前来禀报,说韩使赵卓在拜会了驻魏韩使韩晁后,便踏上了返回韩国蓟城的旅程。

    对此赵润感到有点奇怪,毕竟似这么点事,实在无需目前担任天策府左都尉的高括亲自跑一趟。

    似乎是注意到了赵润疑惑的目光,高括笑容有些诡异地说道:“陛下,还有一桩事……”

    说罢,高括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恭敬地递给赵润,口中说道:“这是潜伏在韩国蓟城的青鸦众派人送来的,有关于韩然的消息……”

    赵润皱了皱眉,接过密信瞅了两眼,随即眉头皱着更紧了。

    因为潜伏在蓟城的青鸦众在密信中写道,经他们查证,韩王然似乎有一日精神恍惚,在宫殿内不慎将头磕碰在王阶上,伤地很是厉害。

    尽管事后卫卿马括立刻封锁了消息,但潜伏在蓟城的青鸦众,还是通过他们的消息渠道,听说了这件事,只是尚未查清楚这件事是否属实。

    “……”

    看着手中这封密信,赵润默然不语。

    此时,礼部左侍郎朱瑾急匆匆地来到了甘露殿,向赵润禀告道:“陛下,有齐国的使者冯谖,代齐王出使我国,恳请求见陛下。……陛下?”

    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后,赵润这才淡淡说道:“此事就交由你礼部去应付吧。”

    与对待韩使赵卓的态度不同,在得知齐国使者冯谖到达雒阳后,赵润连见一面的兴趣也没有。

    一来是在他看来,见不见齐国的使者都一样,毕竟就算不见那名齐使,赵润大致也能猜到其目的无非是恳请他魏国莫要对齐国用兵而已,还能有什么花样?

    二来,此刻的赵润,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见那什么冯谖,哪怕是用齐国近两年来背着魏国与韩楚两国勾结的铁证去奚落对方,也毫无兴趣。

    “高括。”

    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大太监高和,示意后者小心保管,赵润对高括吩咐道:“信中记载之事,你加派人手,务必要仔细查证。”

    “是!”高括抱拳领命。

    在嘱咐完这件事后,赵润便自顾自离开了甘露殿。

    见此,礼部左侍郎朱瑾苦笑不已:明明都是他国的使者,为何陛下肯接见韩使赵卓,却不肯接见齐使冯谖呢?

    仔细来说,论对他魏国的威胁,明明是韩国比齐国更甚吧?

    最终,礼部左侍郎朱瑾只能将这件事归于不可以常理度之他魏国当代君主,确实是一位不可用常理度之的君主。

    其实道理很简单,无非就是赵润自己的喜好而已。

    虽然说在接见韩使赵卓之前,赵润也猜到了后者此番前来的目的,但他还是接见了赵卓,这一来是因为他跟赵卓也算是相识多年的旧识了,二来,也是看在韩王然的面子上。

    但对于齐国,赵润的印象对于这个国家并不好,当年狂妄自大的齐使田鹄,还有他六哥赵昭的那桩事,使得赵润当初因为齐王吕僖而对齐国产生的些许好感,早已消失不见。

    这也正是他毫不犹豫就下令对齐国宣战的原因:他跟这个国家,并无什么交情!

    且不说齐国使臣冯谖耍尽嘴皮子希望魏国停止进攻他齐国,也不说魏王赵润在收到有关于韩王然不慎受伤的密信后,之后几日心情有些不佳,终日就在花园里的鱼池旁钓鱼看书,打发时间、梳理情绪,且说韩使赵卓离开魏国,返回王都蓟城。

    赵卓是沿着原路返回的,也就是说,途中他曾经过邺城、邯郸、肥城以及巨鹿。

    在他经过邯郸的时候,驻军在邯郸的魏将赵疆,仍在跟武安守靳打仗,因此国境一带的局势颇为紧张。

    好在赵卓是屡次出使魏国的韩国使者,非但在魏国也颇有名气,就连魏王赵润也曾多次将其奉为上宾,因此,邯郸、邺城一带的魏军兵将,倒也没为难这位敌国使者,充其量就是不客气地勒令后者尽快离开这片战场,免得被战事牵连,白白丢掉了性命。

    尽管被魏军的兵将‘恐吓’了一番,但赵卓还是在邯郸稍微逗留了一日,尽可能地打听魏军这边的情报,准备在路径巨鹿时,告知乐弈、燕绉二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据他所打听的消息,在前几日,也就是他前往雒阳的时候,武安守靳率军进攻了邯郸,但遗憾的是,魏军拒不出战,只是纯粹固守邯郸城西北的军营防线,以至于武安军暂时还是没能打开局面。

    后来赵卓才知道,他韩国将领靳那次率军攻打邯郸,其实目的也并非是要攻坚,而是为了激怒驻军在邯郸的燕王赵疆,诱使燕王赵疆攻打武安针对此事,韩将乐弈还想出了一条可行的计策,没想到,素传鲁莽冲动的燕王赵疆,这次就是不上当。

    这使得魏韩两国边境,至此依旧保持着对峙的局面。

    八月中旬前后,赵卓终于返回了他韩国的王都蓟城,准备向韩王然复命。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来到王宫后,他却震惊地听说,韩王然居然卧病在床,这让他又惊又急。

    “马括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在王宫内撞见卫卿马括的时候,赵卓急切地问道。

    马括沉默了半响,闷闷地道出了原因。

    原来,当日韩王然不慎在王阶上磕破了脑袋后,没过两日,整个人便开始发烧,据宫内的老宫医诊断,这还是因为积劳成疾,只是以往韩王然的意志坚韧,因此强行支撑着,但那日由于磕破了头,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这就使得意志无法再凌驾于体虚,故而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注:用现在的话说,其实也可以理解为并发症。

    听了马括的话,赵卓心中着急,连忙到内殿探望韩王然,却见后者正靠躺在卧榻上,虽然头上的绷布已经拆除,但那暗红色的一块硬痂,还是颇让人触目惊心。

    “大王。”

    进得内殿后,赵卓轻声轻气地问候,生怕惊吓到这位君主。

    其实这会儿韩王然并没有歇息,他仍然在思索着击败魏国的策略,当然也注意到了赵卓迈步走入内殿时的动静,徐徐睁开眼睛。

    只是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先忍不住一连串的咳嗽,看得赵卓眼皮直跳。

    在足足咳嗽了好一阵子后,韩王然用手帕抹了抹嘴,振作着精神问道:“赵卿此番出使魏国,可有何收获?”

    听闻此言,赵卓脸上浮现几许羞愧,说道:“臣有辱使命,请大王责罚。”

    “是嘛……”

    韩王然的眼中闪过几丝失望,一闪而逝。

    他并不责怪赵卓,因为其实他也明白,当初他叫赵卓用激将的方式去诱使魏王赵润派兵攻打他韩国,这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似魏王赵润那等人物,岂会中这小小的激将法?

    只是当日韩然头昏脑涨,兼之心中又迫切,故而才出自下策。

    后来他反复仔细考虑,觉得此举实在是昏招中的昏招这不等同于是在魏王赵润面前暴露了他韩国的心虚么?

    但错已铸成,纵使韩王然追悔莫及,亦无法挽回。

    而此时,赵卓则开始讲述他与魏王赵润谈聊的过程,而说到赵润曾询问起他韩然现如今的身体状况时,本来精神还有些恍惚的韩然,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你是说……赵润曾问寡人的身体状况?”

    “是的。”赵卓如实说道。

    听闻此言,韩然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他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

    我明白了……倘若这样的话,我不妨可以将计就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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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