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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4章:鏖战【二合一】

    八月十三日,楚水君三度挥军攻打大梁,主攻东门、南门这两侧城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楚军的攻城器械,比较昨日又新增了许多啊。”

    在大梁的东城门城楼上,守备将领周骥在与大梁府府正褚书礼一同视察城外楚军时,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还记得诸国联军首日对大梁采取攻势时,当时联军中几乎没有什么抛石机、井阑车、攻城车什么的,充其量就只有一些攻城长梯罢了。

    但是到了昨日的时候,诸国联军就已经拥有了十几架抛石机与数架攻城车。

    而今日,城外联军所拥有的攻城器械数量,相比较前两日更是直线上升,就周骥目测范围之内,就看到了数十架抛石机、数十架井阑车,要知道,这还仅仅只是东城门这边,并未包含南城门外的诸国联军。

    不过周骥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此番攻打他魏国的楚水君,其麾下那可是有着整整一百五十万大军,如此庞大的兵力,使得诸国联军完全可以在一边攻打大梁的同时,一边建立营寨且打造攻城所需的各种战争器械。

    对此,大梁这边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外的诸国联军逐步具备对城池造成威胁的实力。

    而这,并非是大梁目前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在经过了整整两个白昼的防守战后,大梁城内的一万五千名禁卫军,虽说伤亡并不严峻,但是体力消耗却非常严重,许多魏卒都感觉有点四肢无力、精疲力尽。

    这也难怪,毕竟在这两日里,大梁城内这一万五千名禁卫军,跟超过二十万的诸国联军展开了整整两日的攻城战,诸国联军那边有的是轮换进攻的兵力,但大梁这边却无这种兵力上的富裕。

    就算用扳着手指,一千人一千人地让城内的士卒轮换防守,亦无法彻底根除这个问题。

    再一想到城内兵械库里的箭矢储量在这短短两日被消耗了接近七成,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就感到忧心忡忡。

    毕竟这两日,他大梁能够凭借极其劣势的一万五千名魏卒,在动辄十几倍兵力的进攻下堪堪守住城池,似弓弩、机关连弩等远距离兵器,居功至伟,可一旦等城内的箭矢储量耗尽,相信以诸国联军聚集在此地的兵力,足以淹没大梁。

    也不知雒阳那边,几时会派来援军,还是……

    一想到王都雒阳那边或有可能不发援军,选择据守成皋关与伊阙关,褚书礼心中便更为担忧。

    既是担忧大梁城内军民的安危,亦是担忧这座他魏国旧日的都城会落入楚国之手。

    “呜呜”

    “呜呜”

    城外远处的楚军本阵中,响起了号角声,意味着楚军即将展开第三日的攻城战。

    见此,褚书礼对周骥说道:“周将军,城门这边就劳烦你多多费心了,我到南城门那边去看看情况。”

    “褚大人慢走。”周骥点点头,随即待褚书礼走远之后,就立刻鼓励城墙上的魏卒,使他们能振作精神。

    说实话,鉴于在这两日内,城内的一万五千名禁卫军已经杀死了几倍于己的诸国联军士卒,事实上魏军的士气其实并不算低落那些跌落的士气,主要还是因为己方兵力过少,并且迟迟没有得到援军的消息所致。

    好在大梁周边,还有三川郡的博西勒所率领的三万余骑兵,时而出现在大梁城的视野范围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使大梁城明白他们并不孤单,否则,实在无法想象大梁城内魏卒的士气会跌落到什么程度。

    且不说魏将周骥指挥麾下士卒准备守城之事,且说褚书礼步下城墙之后。

    没走多远,他便看到了一名他大梁府的小吏,后者正气喘吁吁地快步本向城门这边。

    见此,褚书礼心下颇为纳闷。

    只见那名小吏快步奔到褚书礼面前,拱手说道:“大、大人,西城门的将军李霖,带着十几名浑身是血的骑兵到了官署,说这些骑兵是雒阳那边派来的,带有急令。”

    终于等到了!

    褚书礼闻言精神一振,接过随从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火急火燎地赶往大梁府。

    说实话,他并不敢肯定雒阳那边是否会派来援军,毕竟此番攻打他魏国的诸国联军,兵力实在是太过于浩大,浩大到纵使是三十几万北伐韩国的精锐此刻皆在国内,也不见得能够稳胜对方,更何况他魏国目前是精锐尽出。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迫切希望得到雒阳那边的明确指示,倘若雒阳不发援军,那么,就像他在前几日与靳炬、周骥等将领商议对策时,当时靳炬、周骥等人所说的,他大梁这边只需竭尽全力即可,这样纵使最后城池依旧还是被攻破,他们也无愧于国家、无愧于君主。

    当时褚书礼亦慷慨激昂地附和,但在心底,他还是忍不住幻想雒阳那边会派来援军,毕竟他魏国当前的君主,乃是魏王赵润这可不是一位会被诸国联军那庞大的兵力所吓住的雄主。

    骑着马一路狂奔到大梁府,褚书礼当即就瞧见驻守西城门的将领李霖正站在官署前,显然是在等待他的到来。

    翻身下马,褚书礼朝着李霖拱了拱手,带着几许恭敬问候道:“李将军。”

    驻守西城门的将领李霖,身份可不简单,并非是因为他亦是大梁禁卫军的将领,而是因为此人乃前皇长子赵弘礼的内兄,以及李氏一门目前的家主。

    “褚大人。”李霖抱拳还礼。

    在彼此打过招呼之后,褚书礼就立刻问起了那十几名骑兵的来意:“那真是雒阳那边派来的骑兵么?”

    李霖点点头说道:“我已仔细问过,确实是雒阳禁卫军的骑卒……据他们说,他们从雒阳出发时,有好几个队伍,但眼下看来,似乎就只有他们顺利突破了楚军的阻碍,来到了我大梁……眼下他们正在官署内等候大人,请。”

    “请。”

    二人迈步走入官署,没过片刻就来到前堂,只见在前堂内,那十几名骑兵正在堂内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一个个手中都攥着一只水囊,时不时地朝嘴里灌水。

    看他们的神色,异常疲倦。

    不过在看到李霖领着一副官员打扮的褚书礼来到堂内时,这十几名骑兵立刻站了起身。

    其中,那名背着一只包袱的队率朝着褚书礼抱拳问道:“大人可是大梁府的府正,褚书礼褚大人?”

    “正是本府。”褚书礼点点头。

    旋即,就见那名队率接下身上的包袱,将其递给褚书礼,口中正色说道:“这是朝廷命我等交给大人的。”

    看着那只包袱上刺眼的血迹,褚书礼深深打量着面前那十几名骑卒,纵使这些骑卒并未提及,他亦能猜得到,对方为了将这只包袱送到大梁,必定是历经磨难,牺牲了许多同伴。

    “有劳诸位”

    褚书礼朝着那十几名骑兵拱了拱手,随即迫不期待地走到桌案旁,将包袱打开。

    打开包袱后,他很意外地发现,包袱内竟是一叠檄文。

    这是……!!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褚书礼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这叠檄文,激动地仿佛连整个人都在颤抖。

    “褚大人?”魏将李霖感到纳闷,困惑地开口询问道。

    只见褚书礼激动地接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用笃定的口吻说道:“大梁无忧矣!”

    ……

    李霖有些不解,他心下觉得,纵使雒阳那边派来了援军,也不至于让褚书礼激动到信口说出大梁无忧这样的话吧?

    他越想越对那些檄文感到好奇,遂走上前瞅了两眼。

    就跟褚书礼方才的神色一样,仅仅只是扫了几眼,李霖亦是满脸震惊,结结巴巴地说道:“陛、陛下他,御、御驾亲征?!”

    说罢,他转头看向那十几名骑兵。

    只见那名骑兵队率点头说道:“八月初六时,陛下就已率领五万雒阳禁卫,赶赴大梁。因其中陆续有当地的私军、民众加入,因此,陛下所率领的那支军队,行程难免受到影响……”

    李霖与褚书礼面面相觑,心中泛起万般滋味。

    曾几何时,他们以为雒阳朝廷会选择放弃大梁,退守成皋关与伊阙关,可没想到,朝廷最终还是倾尽了雒阳的所有兵力前来支援,更令人震惊的是,他魏国的君主赵润,竟毅然决定御驾亲征。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喃喃念叨着檄文中那豪迈的句子,李霖与褚书礼此刻俨然有种虽敌军百万我亦丝毫无惧的豪情。

    见李霖与褚书礼二人各自盯着手中的檄文,激动地面色潮红久久不能自己,那名骑兵队率善意提醒道:“大人,当速速将将这些檄文张贴于全城,安抚民心……”

    “对对对!”

    听闻此言,褚书礼如梦初醒,他实在是太激动,以至于竟忘了这事。

    “来人。”

    当即,褚书礼便唤来署内的公吏,命其遣尽官署内的所有人力,将这些檄文张贴于全城大街小巷。

    除此以外,他还专门留下了几份,专程派人送到靳炬、周骥等驻守城池的将军手中。

    没过多久,这封檄文便送到了东城门的城楼。

    当时,此地的守将周骥正在指挥魏卒艰难地防守楚军那如潮水般的攻势,情绪本来极为躁动,甚至于还暗暗有些怨恨雒阳朝廷的心情:为何不派援军,使我大梁孤军奋战?

    “楚军攻上来了!”

    一名魏卒惊呼道。

    周骥下意识转头一瞧,果然瞧见距他大概十几丈远的地方,有大概七八名由粮募兵与卫国士卒混搭的敌军,顺着攻城长梯爬了上来,将原本负责防守那一块区域的魏卒逼地连连退后。

    将士太疲倦了……

    周骥攥了攥拳头。

    若在平时,别说粮募兵这种乌合之众,就算是同样穿戴着他魏国锻造甲胄的卫国士卒,亦普遍弱于魏卒,哪怕大梁城的魏卒其实并不能与鄢陵军、商水军、镇反军等频繁出动征战的精锐士卒可比,但再怎么说,禁卫军亦被称作王师,怎么可能疏忽操练?

    然而连日的奋战,大大消耗了禁卫军士卒们的体力,以至于渐渐露出了疲倦之态,让城外的诸国联军终于得以攻上城墙。

    “围杀攻上城墙的敌卒!”

    周骥厉声吼道。

    当即,城墙上的魏卒们便涌向那块,将那七八名攻上城墙的士卒杀死。

    可即便如此,周骥皱紧的眉头却未能因此舒展。

    因为他很清楚,既然城下的诸国联军士卒能攻上城墙一次,那么就能攻上第二次。

    “打起精神来!”

    周骥走出了城楼区域,准备亲自在城墙上巡视,给这些浴血奋战的士卒助威,激励士气。

    “兄弟们,尔等脚下的这座城池,乃是大梁,是我大魏旧日的王都所在!难道你等能容忍敌国的士卒踏破这座城池,于城内肆意抢掠、凌辱么?”

    “……杀死一名敌卒,赏银圜一枚;杀死敌军五百人将将,赏金圜一枚;杀死敌军千人将,赏金圜五枚,官升一级;杀死三千人将……”

    整整小半个时辰,周骥与他麾下的将领们,尽可能地在城墙上激励着士气,奈何城墙上的魏卒实在是太疲倦了,纵使有金钱、军职作为激励,防守的力度亦难免逐渐减弱。

    就在周骥忧心忡忡之际,大梁府府正褚书礼派出的小吏找到了他,对他说道:“周将军,这是我家大人命我交给将军的。”

    说着,那名小吏便将一份檄文递给了周骥。

    此时周骥哪有心情看什么檄文,不耐烦地接过檄文扫了一眼。

    然而,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他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死死地盯着檄文,脸上泛起了激动的潮红。

    “竟然、竟然……”

    在喃喃自语两句后,激动地紧攥拳头,恨不得仰天长啸来抒发心中的畅快。

    激动之余,他冲着身边的魏军并将们喊道:“兄弟们,欢呼吧!雒阳并未放弃我等,朝廷已出了援军,兵力或将超过二十万。并且你等万万也想不到,率领这支援军的统帅究竟是何人……那是天策府的天将军!”

    “有援军来了?”

    “雒阳那帮混账,终于舍得派援军了……”

    “话说,天将军是谁?”

    “我大魏有哪位将军受封天将军么?”

    虽然在得知雒阳那边已派了多达二十万的援军,这使得这段城墙上的魏卒大为振奋,士气亦有所提升。

    可他们哪里晓得天策府天将军的身份?

    毕竟,知道天策府天将军即是他们魏国君主赵润这件事的人,文臣最起码也是朝中大臣,而将领基本上也都是三千人将级别以上毕竟一国君主自领上将军之职,这件事魏国朝廷的官员们亦感觉有点尴尬,自然不会多做宣传。

    见麾下的兵将们一个个困惑地看着自己,并无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周骥立刻反应过来,大声更正道:“天将军,即是我大魏的君王陛下!你等并未听错,正是我大魏的君主!”

    “君……”

    “陛下?”

    “陛下亲自率领援军支援我大梁?”

    “这怎么可能……”

    城墙上的魏卒们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旋即,在片刻的沉静过后,城楼附近的禁卫军兵将忽然爆发出一阵仿佛响彻天地的欢呼。

    “喔喔!”

    见此,魏将周骥拔出利剑,大声吼道:“弟兄们,陛下不日即将率领援军抵达大梁,难道你们希望陛下看到一座残破的大梁么?”

    “不!”魏卒们高声吼道。

    见此,周骥举剑指向前方,大声喝道:“既然如此,那就莫要放任任何一名敌卒攻上城头!……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必将属于我大魏!”

    “喔喔!”

    城墙上的魏卒们,士气一下子暴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对于他魏国的历代君主,可能这些魏卒们并不了解,但是当代君主赵润,却是他们耳闻能详的雄主,无论是十四岁率军出征、二十四岁登基为君王的轶事,还是横扫中原诸国、至今未尝一败的丰功战绩,这无一不凸显出了这位雄主的雄韬伟略。

    而这位无可匹敌的雄主,如今正率领二十万大军火速前来支援大梁,一想到此事,无论是城墙上作战在第一线的魏卒,亦或是城墙下帮忙送递箭矢、滚木的民夫们,皆感觉精神振奋,仿佛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此后,再也瞧不见有诸国联军的士卒能再次攻上城头,皆被士气如虹的魏卒挡了回去。

    见此,在城外指挥作战的楚、卫两国将领,都对此感到无比的惊讶。

    “奇怪了,明明方才魏军的反抗已变得越来越微弱,这么突然间……”

    一名楚国将领喃喃自语。

    片刻之后,在楚国的本阵中,正在观战的楚水君亦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对面城池上防守魏卒的变化,微微皱了皱眉。

    魏军的士气,似乎是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了……

    他觉得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大梁城内的魏军士卒在奋战的两日整整十几个时辰后,士气应该会有所跌落,纵使城内的魏国将领与官员用金钱、官职激励军心,也不至于让魏卒的士气一下子就高涨到那种地步吧。

    是的,纵使隔着很远,他亦能听到魏军士卒们那中气十足的吼声,并且这一阵阵吼声当中,带着浓浓的叫他不解的惊喜与振奋。

    “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水君吩咐身后的亲兵道。

    “是!”那名亲兵拨马而去,旋即在大概过了有一炷香工夫后,去而复返,拱手抱拳对楚水君回覆道:“君侯,城下我军的诸位将领,亦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却听到魏卒们有喊什么御驾亲征这样的话。”

    “御驾亲征?”

    楚水君脸上露出几许错愕的表情,旋即,这几许错愕就被嘲弄之色所取代。

    只见他摇摇头,笑呵呵地说道:“城内的魏将,倒也称得上是奇思妙想,居然想出这种可笑的话来激励士气……”

    以己度人,他并不相信魏国的君主赵润会御驾亲征,毕竟他麾下可是有足足一百五十万军队,纵使这两日为了强攻大梁而兵力损失严重,但那些损失的兵力,充其量也不会超过十万人,他诸国联军依旧保持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而魏国雒阳那边,目前才只有多少兵力?五万?十万?二十万?

    纵使魏国勉强能凑出五十万的兵力,那又怎样?似这般东拼西凑的五十万兵力,根本不具备鄢陵军、商水军那般魏国精锐那般的战斗力,充其量也就是他楚国那些粮募兵的程度而已,以一百四十余万敌魏国五十万兵力,在彼此军队实力都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楚水君并不认为魏国能有什么赢面。

    魏国的君主赵润也是个聪明人,相信他也清楚这一点,怎么可能当真御驾亲征呢?

    就在楚水君暗自冷笑之际,忽然有亲卫在他耳边说道:“君侯,鄣阳君熊整派人前来,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人在那里。”

    说罢,那名亲卫指向一处。

    楚水君转头瞧了一眼,便看到有十几名骑卒被他本阵的士卒挡在了外边。

    “放他们进来。”

    “是!”

    片刻之后,那十几名骑兵来到跟前,翻身下马,叩地行礼,其中有一人手举一只包袱,沉声说道:“楚水君,昨日有几拨魏骑,欲突破我军的阻碍,我军在其中一些魏军士卒的尸体中,翻出了此物,我家君侯命我立即将此物送到您手中。”

    楚水君的左右上前接过包袱,递给前者。

    只见楚水君摊开包袱,旋即便皱着眉头发现,包袱内竟是一叠檄文。

    他随便抽出一张瞅了两眼,旋即,原本不以为然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凝重之余,还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居然……这是诡计?亦或是说,赵润他居然当真敢御驾亲征?他只不过是征募了区区二十万兵力,就敢与我一百四五十万大军抗衡?

    楚水君惊地说不出话来。

    此前他原以为,大梁城内那些魏卒所说的御驾亲征之词,只不过是城内魏将为了鼓舞军心而撒的谎言,没想到居然是事实。

    楚水君闭着眼睛沉吟了许久。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真叫赵润率领援军解了大梁之围……

    想到这里,他开口正色说道:“传令下去,出动更多的兵力,强攻大梁!务必要尽快攻克这座城池!”

    “是!”

    当日下午时,诸国联军一下子就增加了攻城的兵力,压地大梁守军喘不过气来。

    但鉴于大梁城内的魏**民因为那份檄文而士气暴增,以至于两军鏖战到黄昏,厮杀到城上城下遍地尸骸,诸国联军依旧还是没能攻陷大梁。

    此时,距离魏王赵润率领抵达大梁,还剩三日。

第245章:第四日【补更2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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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当日撤兵之后,楚水君召集诸国联军的将领在帅帐议事,除了仍在进攻冶城的楚将新阳君项培与越国将领吴起以外,其余项末、项娈、田耽、仲孙胜、东郭昴、季武、桓虎、卫邵、卫郧、卫振等诸国联军的将领,皆陆陆续续来到帅帐。

    见人差不多已到齐,楚水君一边命亲卫将那叠檄文取了出来,分发给在座的诸将,一边解释道:“此乃鄣阳君熊整大人从魏国的斥骑手中缴获的檄文,诸位且看一看。”

    诸将皱着眉头仔细观阅手中的檄文,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说实话,他们此前根本没料到魏国的君主赵润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御驾亲征,他们都认为魏国这场仗输定了。

    这不,前几日齐国的田耽以及鲁国的季武,都已经开始在保存实力,为日后做准备了。

    然而就眼下看来,这场仗鹿死谁手,恐怕犹未可知至少魏国的君主赵润还未肯承认战败,这就意味着魏国仍有绝地反扑的可能性。

    “我想听听诸位的看法。”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楚水君的目光,却是看着田耽、仲孙胜、东郭昴等齐国将领。

    是的,在诸国联军当中,楚国唯一需要笼络的,就是齐国,毕竟齐国目前承担着诸国联军的粮草供应,可万万不能得罪。

    除此以外,鲁国的季武、桓虎,明显早就跟田耽私底下有了协议;至于卫国的将领嘛,他们能坐在这里,就已经是给了他们足够的面子了。

    在这种时候,居然御驾亲征……

    在仔细看罢手中的檄文后,齐国将领田耽暗自唏嘘。

    这一刻,他由衷佩服赵润的胆魄与器量,并承认魏王赵润实乃天下百年罕见的豪杰,看看这檄文的内容,像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像什么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纵使是作为敌对方,田耽亦被这篇檄文的豪迈感情激得热血沸腾,隐隐有种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

    他环视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将领,在思忖片刻后,沉声说道:“以田某对赵润的了解,这份檄文,绝非仅仅只是激励前线将士的手段,他会来的……既然他说了会来,那就一定会来。”说到这里,他与鲁国的季武互换了一个眼神,旋即对楚水君说道:“楚水君,田某建议君侯立刻加紧进攻大梁,务必要在魏王赵润率领援军抵达之前,攻克这座城池……”

    言下之意,他决定暂时摒弃保存实力的态度,继续支持楚国征讨魏国,直到打败魏王赵润。

    见田耽这么说,鲁国的将领季武亦点头附和道:“季某认为田耽将军所言极是。”

    田耽的果断,让楚水君感到很满意,他点点头说道:“事实上,今日下午黄昏之前,待我看到这份檄文时,我便已加派了攻城的士卒,但后来诸位也见到了,大梁城内魏卒的士气,一下子就暴涨到了极致,纵使我投入多倍的兵力,亦无法再攻上城头……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份檄文,多半也已经送递到了城内,传遍全城,鼓舞了城内军民的士气……”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檄文,神色莫名地感慨道:“真是了不起的威望,仅仅只是一份檄文,就让摇摇欲坠的大梁城发生了那般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愧是当年横扫中原的魏公子润呐。”

    帐内诸将暗自点头。

    不得不说,虽然身处敌我,但帐内的诸国将领,几乎没有厌恶魏王赵润的,尤其是在看到这份檄文中那有关于魏王赵润的豪迈之言后,他们由衷地佩服这位魏国君主的器量与胆魄当然,这份敬佩或欣赏,并不妨碍他们为了击败这位魏国的雄主而全力以赴。

    次日,也就是八月十四日,楚水君率领诸国联军四度进攻大梁城。

    倘若说前几日的攻城战,楚水君还打着围三厥一的主意,希望城内的魏**民主动弃守城池甚至直接投降,那么今日,楚水君已彻底放弃了这种将希望放在敌方身上的想法,决定对大梁城采取东南西北全方位的猛攻,仿佛要在一日之内,攻破这座城池。

    为此,他早在昨日的军议中,便已部署了攻打大梁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的主将:由齐国的田耽、仲孙胜、东郭昴,以及鲁国的季武、桓虎,负责攻打北城;楚水君自己,领着卫国的卫邵、卫郧、卫振攻打东城;由楚国的项末攻打南城;至于最后的西城门,则交予项末的弟弟项娈。

    不夸张地说,刨除掉驻守在博浪沙的鄣阳君熊整,以及驻守在祥符港的彭蠡君熊益,以及目前仍然在攻打冶城的新阳君项培与越国的吴起,诸国联军今日可谓是倾巢而动。

    近百万诸国联军倾巢而动,那是何等的景象?

    倘若是对于局外人而言,这绝对数十年甚至难得一见的壮观,但是对于大梁城内的魏**民而言,那足以让人感到绝望的恐怖兵力。

    “咕……”

    当得知今日诸国联军试图强攻大梁城的四个方向时,东城门守将周骥看着城外远处那接天连地的兵力,忍不住暗自咽了咽唾沫。

    联军攻打了城池三日,兵力损失不计其数,怎么仿佛丝毫没有影响似的?

    周骥忍不住瞅了瞅城外的遍地尸骸,若非城外依旧堆积着许许多多联军士卒的尸体,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三日艰辛防守是否只是一场梦,否则,怎么丝毫不见诸国联军的兵力出现减少呢?

    他看了眼自己四周的麾下魏卒,发现这些士卒的脸上亦布满了惶恐与不安。

    这是在所难免的,由于今日诸国联军暴露意图,企图同时攻打大梁城的四座城门,因此,城内的一万五千名禁卫军,不得不被分散安置在四个方向的城墙上事实上,此刻城内的禁卫军人数,早已远远不到一万五千名,只剩下约一万两千左右。

    这约一万两千名左右的士卒被分散部署在东南西北四面城墙,就意味着每个方向的魏军仅仅只有约三千人左右,而城外的敌军却有多少?至少就周骥目测地来说,恐怕不止十几万。

    三千人防守十几万敌军,一万两千余人防守几十万敌军,似这等悬殊的兵力差距,确实难免让人感到绝望。

    深吸一口气,魏将周骥大声喊道:“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别忘了,我等并非孤军作战,更非是被抛弃,我大魏君主亲自所率领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就像我昨日所说的,在陛下率军抵达大梁之前,我等就算是死,亦要守住这座城池!”

    听到大魏君主这个词,城上的魏卒们逐渐振作精神,不得不说,在如此悬殊的你我兵力差距面前,这已经是能维持他们目前士气的唯一,若非对他魏国君主赵润抱持着极高的拥护与信赖,恐怕大梁城内的军民早已崩溃。

    忽然,有一名士卒急匆匆地奔了城楼,对周骥说道:“将军,城内的李氏、王氏、陈氏等家族,献给了许多酒水,说是给将士们振作精神……已经搬到城墙下了。”

    周骥愣了愣,走到城墙内侧往下瞧,果然瞧见城墙内侧不知何止停靠着几十辆人力拉车,车上装满了酒坛,并且,一名名民夫正试图将这些酒坛搬上城墙,只不过被周骥麾下的兵卒给拦下了。

    大战之前畅饮烈酒么?真是太疯狂了……

    周骥舔了舔嘴唇,大手一挥吩咐道:“叫他们搬上来罢。”

    在经过周骥的允许后,那些民夫纷纷将酒坛搬上城墙,他们甚至还带来了许多碗,有瓷的、有瓦的,不一而足。

    其中,有一名穿着华贵服饰的老者走到周骥面前,拱手说道:“老朽乃是城内王府街李氏一门的家主李昌,祖祖辈辈皆居住在此。经褚书礼大人的引荐,眼下由我李氏等几个家族,负责东城门这边将士的酒水、吃食所属……与城外的敌军作战,我等几家帮不上什么忙,但我等亦不会叫将士们饿着肚子与敌军交战!”

    在他说话时,城墙下又走上许多穿着打扮像是家仆的人,一个个都提着装满了糕点、馒头、肉食等食物的篮子。

    那喷香的气味,让人自咽口水。

    “多谢老丈。”周骥抱拳回礼。

    只见那位自称李昌的老者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是我等要感谢将军与诸位将士才是……”

    看着这位老者诚恳的目光,周骥点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可能曾几何时,他对城内这些世家并无太多好感,但今时今日,或许这些人会成为他们极好的后方助益。

    “弟兄们,待吃饱喝足,再与敌军厮杀!”

    周骥笑着下令道。

    听闻此言,城墙上的魏卒们纷纷涌向那些搬着酒坛的民夫与提着篮子的家仆,左手抓着食物,右手端着盛满酒的大碗,吃一口,喝一口,好不畅快。

    就连周骥本人,亦连饮了三大碗的烈酒,只感觉胸腔内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呜呜”

    “呜呜”

    就在这时,城外的诸**中响起了代表攻城的号角。

    见此,只见周骥一口将碗内的酒水饮尽,旋即啪地一声将碗摔碎在地,大声喝道:“准备守城!”

    “啪”

    “啪啪啪”

    一连串的破碎声响起,城墙上的魏卒们纷纷将手中的碗摔碎在地,握紧兵器,回到各自的防守区域。

    可能是喝了酒的关系,只见这些魏卒们一个个精神亢奋,瞪着眼珠,看上去颇为狰狞。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日,便是我等为国家尽忠之时!……击退敌军,我等再畅饮烈酒!”

    “喔喔!!”

第246章:第四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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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快快快,上去上去上去。”

    在大梁城东城墙的城下,一名身穿着寻常士卒革甲的楚军五百人将一脸心急地催促着麾下的士卒。

    在他的催促下,几名楚国士卒争先恐后般顺着攻城长梯往上爬,然而还没等他们爬到半途,却见城墙上的魏卒用长戈、推杆等物,生生将长梯给推离了城墙。

    在惊恐声的呼喊声中,这架攻城长梯连带着长梯上的楚国士卒们向外倾斜,旋即轰地一声倒在城外的楚军人潮中。

    “该死的!”

    这名五百人将暗骂一声,手指着城墙方向,反复大声喊道:“弓弩手,放箭,压制城上的魏卒!”

    一连喊了好几声,附近的楚军弓弩手们纷纷举起弓弩,朝着城上射击,但是换来的,却是城墙上魏国士卒的反击。

    “压制城上!压制城上!”这名五百人将扯着嗓子喊道。

    忽然见,他心中闪过一丝警惕,猛然抬头一瞧,却见一架明晃晃的魏连弩,不知何时已对准了自己。

    不……

    还没等这名五百人将做出什么规避的举动,只见噗地一声,一根足足两根手指粗细的铁矢洞穿了他的身躯,顺便连带着射死了他身后的两名楚军士卒。

    “好!又干掉一个!”

    在城墙上,操作着机关连弩的魏卒振奋地欢呼一声,随即眯着眼睛寻找下一个目标。

    自从前两日机关连弩大发神威,在一日内射死了二三十名诸国联军的前线将官后,这些诸国联军的将官与将领们,非但立刻就收起了将旗,亦不敢穿戴着有区别于寻常士卒的甲胄,这给有心狙击这些将官的魏军士卒增加了不少难度。

    忽然,城墙上有魏卒大声喊道:“井阑!敌军的井阑车靠近城墙!”

    只见在城外,有几十架目测高达六七丈左右的井阑车,正在诸多联军士卒的推动下,缓缓朝着城墙这边靠近。

    “弩炮准备!”

    城墙上有一名魏军千人将大声吼道。

    当即,便有魏军士卒操作着弩炮,将其对准了远处的井阑车。

    城防所用的弩炮,跟当初冶造局在诸国代表面前操演的弩炮并不相同:巨大仿佛如抛石机一般的弩炮机,那是专门用来摧毁城墙的,拥有着比抛石机更强大的城墙破坏能力;而安置在大梁城上的弩炮车,则仿佛是弩炮机的缩小版,专门用来摧毁城外敌军的攻城兵器。

    最主要的就是井阑车。

    这也难怪,毕竟井阑车这种攻城兵器,对于城池的威胁性太大,它可同时兼备使弩手立于高处压制敌城的敌军以及能够比攻城长梯更便捷的方式强行登陆城头这两个优点,因此,一直是防守方的优先摧毁对象。

    “砰!”

    一架弩炮车率先发动,只见一枚仿佛有成人脑袋大小的石弹被弹飞出去,“嘭”地砸在远处一架井阑车的支柱上,那强劲的威力,立刻就打断了那根支柱,以至于井阑车的上半截哗啦一声坍塌,几十名联军的弓弩手惊叫着摔落下来。

    “砰砰砰”

    其实几十架弩炮车紧跟其后,纷纷开炮,当即便又有三座井阑车被摧毁。

    见到这一幕,卫国将领、鄄城侯卫郧心中暗骂,暗骂魏军的战争兵器简直就是层出不穷。

    看着己国士卒的惨重伤亡,卫郧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平心而论,无论卫国还是他鄄城侯卫郧,皆根本不想这趟浑水四国联盟要与魏国厮杀,彼此杀个痛快即是,何必要波及他卫国呢?

    不过卫郧也明白,在当下非魏即楚的大体格局下,他卫国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纵使他们并未协助魏国对付诸国联盟,但诸国联盟照样会逼迫他卫国倒戈对付魏国这即是弱国的悲哀。

    不自觉地,鄄城侯卫郧想到了早已过世的公子卫瑜,尽管他仍不认为一个卫瑜会让他卫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至少不至于像眼下这么窝囊被楚水君逼着攻打魏国的城池,而魏国的军卒,亦毫不留情地杀死他卫国的士卒。

    唉,事已至此,再想这些又有何用?

    鄄城侯卫郧叹了口气,只能再次振作精神,指挥着麾下士卒加紧进攻大梁,毕竟楚水君正在后方看着呢若不能使这位楚国的君侯满意,他卫国恐怕就只有迎来覆亡。

    待等太阳升到头顶,这场仗已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真是不可思议的顽强……

    在楚军的本阵中,楚水君观望着战况,心下暗暗自语。

    他看得出来,此刻正在攻打大梁城的卫**队,其实并未因为魏卫两国曾是盟友而手下留情反过来魏军也没有,接近六万兵力的卫军,一刻不停地猛攻仅仅只有约三千魏卒防守的东城墙,却居然至今都未能攻上城头,这在楚水君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难道那一纸魏王御驾亲征的檄文,竟支撑着城墙上的魏卒坚持到这种地步?

    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楚水君下令道:“令卫邵、卫郧、卫振等人率军后撤五里修整,重整旗鼓;再命西门嵇、蔡厚等人率领粮募兵取代卫军继续攻城!”

    “是!”

    片刻之后,便有传令兵来到卫将卫邵身边,传令道:“卫邵将军,楚水君命你立刻率领军队后撤五里,重整军势。”

    “感谢……”

    卫邵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也听不清究竟是在感谢这名前来传令的传令兵,还是在感谢楚水君的高抬贵手。

    他的笑容很勉强,勉强中带着几分苦涩。

    要知道在这整整三个时辰的攻城战中,他拢共组织了七拨攻势,六万卫军几乎每个人都经历了至少两次攻城,可即便如此,他卫军还是没能攻上仅仅只有约三千名魏卒把守的城墙,反而己方损失了近万兵力。

    说实话,卫邵已经有点看不懂这场攻城战了,因为在他眼中,远方大梁城城墙上的魏卒,那些明明只是驻守雒阳、大梁两座都城的王师驻军,却发挥出了比商水军、鄢陵军、镇反军等魏国精锐军队更加勇悍、更加可怕的实力。

    “全军后撤五里!”

    在深深看了一眼大梁城后,卫邵下令撤兵,无论是仍在城下继续攻城的卫军,还是在后方短暂歇息的卫军士卒,使得大梁城东城门外,就只剩下一些楚国的粮募兵。

    见此,城墙上的魏卒大为欢呼,他们此刻仍以为,卫国正军的后撤,就意味着诸国联军将就此停止今日的攻城战。

    就连东城门这边的守将周骥都如此认为,用利剑拄着城墙坐在一块滚木上,满身是血、满头是汗地大口喘气着,暗自欢喜总算是又撑过了一日。

    可没想到是,仅过片刻工夫,就见一名魏卒用略显颤抖的声音叫道:“将、将军,敌军又攻上来了!兵力……成千上万!”

    “什么?”

    魏将周骥面色顿变,几步紧走到墙垛旁,瞪大眼睛注视着城外。

    只见在城外的郊地,虽然卫国的军队正在徐徐撤退,但立刻就有一支看旗号是楚军的军队,接替了卫军的攻城任务,朝着城池这边杀了过来。

    怎么会……难道联军……

    周骥皱着眉头盯着远处的卫军,他这才发现,卫军在撤离交战区后,并未像他所猜测的那样退回诸国联军的营寨,而是在距离城墙大概五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原地歇息。

    依稀还能瞧见,许多卫军士卒似乎是取出了干粮之类的吃食,坐在原地一边吃食,一边歇息。

    看看那些即将攻到城下的粮募兵,再看看远方正在歇息的卫**队,魏将周骥心中咯噔一下。

    此时他忽然意识到,他将今日的这场攻城战想的太简单了,城外的联军根本没有就此撤兵罢休的意思,卫军暂时撤退,只是为了恢复体力,重整士气罢了。

    而可恨的是,楚水君根本不给他大梁城上的魏卒喘息的机会,待卫军暂时撤退之际,就立刻增派了粮募兵,不求杀敌夺城,纯粹就是继续耗着魏军,耗到卫军重整旗鼓,再次攻城。

    在猜到这一点后,周骥立刻转头看向四周的魏卒,只见这些魏卒虽然精神士气依旧高昂,但明显能看得出,他们已经非常疲倦了,不知几时就会崩溃。

    不妙了……必须想办法让将士们轮换歇息。

    周骥暗暗想道。

    就在这时,一名将领走到周骥面前,低声说道:“将军,城墙上的弩矢告罄了……”

    “什么?”

    周骥闻言一惊,失声问道:“今早不是才从城内搬来了十几个大箱的弩矢么?你居然说弩矢告罄?”

    那名将领苦笑着说道:“将军,似今日这般激烈的厮杀,纵使十万支弩矢也不经用啊,又何况仅仅只有四万支弩矢,城上的弩手们每人射击十余回,就差不多耗尽了……”

    周骥张了张嘴,默然不语。

    见此,那名将领催促道:“将军,还是速速派人向城内的兵械库讨要弩矢吧。”

    听闻此言,周骥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今早那些弩矢送来时,兵械库的军需官就已对周某明言,这已经是城内最后的库存了……”

    “那……”那名将领闻言色变。

    要知道迄今为止,他们完全是靠弓弩才压制了城外诸国联军的进攻,此刻弩矢告罄,他们将如何抵御城外数十万的敌军?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周骥惆怅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附近那些精疲力尽的魏卒。

    既然弩矢告罄,那么,防守城墙就只能依靠白刃战,然而,似他麾下剩下的近两千名精疲力尽的魏卒,如何招架地住城外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敌军?

    想到这里,他召来两名亲兵,吩咐他们道:“你二人即刻去城内找寻褚府正,传告褚大人,东城门需要支援,这里需要大量的人手。请他速速派来那些新兵!”

    “是!”两名亲兵抱拳而去。

    看着那两名亲兵离去,周骥长长吐了口气。

    既然弩矢告罄,那么,就用人命来堵死楚国的军队,填完禁卫军填城内的百姓。

    除非大梁城内已无男儿,否则这座城,绝不会被诸国联军攻陷!

第247章:永不陷落之城!

    ps:一些书友急着看矮子救场,我想说,赵润又不是神,挥挥手百万敌军灰飞烟灭,没有举国魏人同仇敌忾,在毫无地利情况下,百万联军骑脸,魏国怎么赢?另外这些铺垫都是必要的,到时候书友们就知道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等不及的书友我可以剧透大结局的:魏国一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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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就当大梁城的四处城门战况激烈时,城内,亦是一片混乱。

    不过,这份混乱却并非是出于民众对城外百万大军攻城的恐慌与不安,而是基于同样一份誓守大梁的壮志豪情。

    可能在此之前,大梁城内的百姓确实被诸国联军那一百五十万兵力的庞大军队吓得不轻,甚至那段期间不乏有人卷带家当涌出城外,逃向三川郡方向。

    但自从魏王赵润的那份罪己诏檄文张贴于大梁城内大街小巷之后,大梁城内那惶恐不安的氛围,一下子就被肃清了,仿佛城内的魏人,皆被魏王赵润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所动容。

    国君尚勇悍至此,不避刀剑、御驾亲征,国人又岂可落后?

    正如大梁府府正褚书礼所判断的那般,这份檄文,给大梁城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钱的家族,在这一刻遣散家财,向大梁府贡献重金,以激励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卒;而寻常百姓人家,其父伯兄弟,皆踊跃入伍,渴望与禁卫军、与他们魏国的君主赵润一同并肩奋战,誓死守护大梁这座他魏国旧日的都城。

    就连城内的女人们,无论是粗鲁的民妇,亦或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女子,此时亦不顾尊卑地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给城墙上正在浴血厮杀的将士做饭,亦或是缝补、缝制甲胄,亦或是照顾伤员等等。

    就连几岁大的稚童,也懂得提着篮子给城墙上的将士们带去饭菜、点心等吃食。

    这一刻,大梁城万众一心,齐心协力为守卫这座旧日的都城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所谓众志成城,莫过于此。

    “喝!喝!喝!”

    在大梁城内的大街小巷,随处都能够见到以数十人为一队新兵正在一些禁卫军伤兵的指导下操练。

    这些人,大多都是城内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男儿,有的是平民出身,有的是贵族世家子弟出身,有的甚至是卫国人,但在今日,他们彼此间并无尊卑之分,相互视为袍泽。

    甚至于,一旦被派上城墙,他们将是彼此托付性命的兄弟。

    远远看着这些新兵斗志高昂地操练,大梁府府正褚书礼暗暗点头。

    有感于城内他魏国男儿保家卫国的豪情,褚书礼这位向来循规蹈矩的官员,首次做出了违反刑律的事,即在未通报朝廷的情况下,就擅自下令打开了城内的兵械库,并且将一份份军队用的制式甲胄、武器,分发给这些民众,并请来禁卫军的将官,在大梁城内的大街小巷,操练他们。

    但从昨日训练到今日,这些毫无战斗经验的平民,他们可能只懂得了该如何使用手中的兵器与盾牌,不至于在挥砍时误伤自己的同泽,这远远不足以将这些派上战场最起码得教会他们如何利用手中的武器杀死敌人,又如何利用甲胄、盾牌保护自己。

    当真要派出这些新兵么?

    褚书礼仍在犹豫,是否真要将这些毫无战场厮杀经验的新兵派到城墙上。

    要知道,这是魏国历来极其罕见的事,此举甚至会使魏卒这个词蒙羞普天之下,谁不知道魏卒乃是整个中原最强悍的士卒?

    当初甚至有笑谈称,魏国的十几名逃卒跑到宋鲁边境,在那里占山为王,鲁国当地出动了数百人的围剿军队,最终也没有战胜这伙强寇,自己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

    虽然这只是道听途说的笑谈,但由此也能看出,魏卒在中原的分量。

    但这次,大梁城毫无选择,因为单单一万两千名禁卫军,根本无法在数十万诸国联军面前守住大梁城,大梁需要生力军,大量的生力军。

    尤其是在兵械库内的弩矢储藏已经彻底竭尽的情况下。

    但是,一旦他将这些毫无战场经验的新兵派到城墙,说不定这些新兵,将有高达一半以上的人将死在敌军的第一拨攻势下。

    一想到这里,褚书礼心中便愈发犹豫。

    “褚大人,褚大人。”

    远处,传来了呼唤声。

    褚书礼转头一瞧,便瞧见两名身穿甲胄的士卒正在远处的人群中朝着自己挥手。

    这二人,正是东城门守将周骥派来的亲兵。

    片刻之后,那两名士卒来到褚书礼跟前,抱拳行礼说道:“大人,我二人乃是东城门周骥将军麾下的士卒,一炷香之前,卫国的军队暂时撤退,但并未走远,我家将军怀疑卫军是准备后撤重整阵势,此后再度采取攻势,是故命我二人前来向大人讨要人手。……转述周骥将军的原话,城上的将士,需要喘息的时间。”

    一听这话,褚书礼心中有些慌。

    因为片刻之前,驻守在南城门的魏将靳炬,亦派人送来了类似的战况消息:南城门外的诸国联军,在长达三个时辰的攻城失利后,仍不思退兵,立刻就增派了精力饱满的士卒,替换了那些疲倦士卒,继续消耗南城墙一带的魏卒。

    当时褚书礼心中就隐隐有些发毛,但此刻他已完全可以证实:城外的诸国联军,企图在今日一鼓作气攻陷大梁城!

    增派援手……哪里还有什么援手?

    褚书礼忧心忡忡。

    因为方才南城门的靳炬求援时,他就派出了城内最后的兵力即大梁府的府兵以及城内那些大家族的护卫所拼凑的兵力。

    如今,东城门的周骥亦要求增派援军……

    褚书礼转头看向最近的那队正在操练的新兵,心下暗暗苦笑:当真要将这些毫无战场经验的士卒派上城墙么?

    就在他犹豫之际,在不远处的新兵操练队伍中,有几名新兵士卒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对褚书礼抱拳说道:“您是大梁府府正褚书礼褚大人吧?褚大人,可是哪边的城墙派人来请援?若果真如此,不妨派我等前往。”

    “你等?”褚书礼上下打量着对方,脸上露出几许犹豫之色。

    见此,那几名新卒仿佛是看穿了褚书礼的心思,拍拍胸脯说道:“这位大人莫要小觑我等,我等并非寻常百姓,在下杨宜,曾经乃卫瑜公子辖下长铗,又曾兼任东军的五百人将,虽不敢夸口所向无敌,但寻常士卒,未必会是在下的敌手。”

    褚书礼闻言心中很是吃惊。

    他听说过长铗,也同样了解(卫国)东军。长铗乃是卫公子瑜当初麾下的游侠团体,有点类似他魏国君主所掌的青鸦、黑鸦,乃是由一群武艺不俗的赤胆游侠组成;而东军,则是前些年以卫瑜麾下无盐军为主的卫国东部军队的统称,其中不乏有与韩国、与齐国打过仗的老卒。

    但在卫瑜亡故、且卫王费强行解散了东军之后,无论是长铗还是以无盐军为主的卫国东军,从此解散,大量的青壮卫人对王室失望透顶,纷纷涌到了魏国,从此在魏国安居下来。

    而大梁作为距离卫国最近的繁华城池,理所当然成为那些投魏卫人的首选,这也一度让大梁城的治安变得很差甚至于,当时褚书礼还对这帮涌到大梁跟当地魏人游侠抢地盘的卫国游侠颇感头疼。

    可现如今,这帮人却仿佛成为了褚书礼的救命稻草。

    “足下当真愿为我大梁而战?”褚书礼有些激动地说道。

    那名自称杨宜的卫人闻言笑着说道:“大人或许已不记得在下,但是在下,却在大梁府出出入入了好几回……惭愧惭愧。”

    这话说得褚书礼也很是尴尬:白身的平民,在大梁府出出入入好几回,这可不就是被抓进去的嘛。

    而就在这时,却见那杨宜正色说道:“杨某虽是卫人,但也在大梁居住了多年,亦视大梁为我等第二个故乡,哪怕我辈平日里尽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叨扰乡邻,为人所耻,但今日大梁有难,我辈亦不会袖手旁观!”说罢,他拱手抱拳,正色说道:“恳请大人允许我辈上城墙,与城内的禁卫军一同奋战,保卫这座城池!”

    看着杨宜那双诚恳的眼神,褚书礼连连点头。

    谁说草莽之人就没有豪杰?

    当即,褚书礼便派人在全城喊话,将那些游侠出身、卫国东军出身等有作战经验的男儿通通组织起来,派到四面城墙援助。

    此举,立刻就让大梁城多了两三千名士卒。

    待等未时正刻,在东城门外,楚水君撤下了粮募兵,再次派遣卫**队攻打城墙。

    而与此同时,在西城门、北城门、南城门三地,楚将项末、项娈,齐将田耽等人,亦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凶猛的攻势。

    此时,大梁城上魏军弩矢殆尽,再也无法阻止诸国联军的士卒攻上城墙,两方士卒在四面城墙上展开血战。

    整整一个时辰的鏖战,数以万计的双方士卒在这场恶战中丧生,致使大梁城墙上横尸遍地、血可漂橹,仿佛每一寸墙砖,皆被殷红的鲜血所染红,以至于远远望去,在夕阳下的大梁城,一片赤红。

    可即便如此,待等鏖战到接近天黑,诸国联军最终还是没能彻底攻占城墙。

    此时大梁城的城墙上,依旧悬挂着许多沾满鲜血的魏字旗帜,在夕阳的余辉下,显得是那样的刺眼,又那般的壮丽。

第248章:永不陷落之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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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八月十五日,大清早,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带着几名城内的世族家主,一同巡视城头。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但褚书礼依旧能清楚看到城墙上遍地的尸体,有联军士卒的尸体,亦有魏卒的尸体,堆积地简直没有立锥之地。

    而在这些尸体当中,以大梁城南城门守将靳炬为首的守城士卒们,或裹着羊皮毯靠着墙垛小憩着,或三三两两背靠背歇息,鼾声颇重。

    褚书礼与身后几名城内世族家主对视一眼,其中,有一位老者转身吩咐跟随他们前来的一队民夫道:“莫要惊醒将士们,将城墙上我方将士的遗骸抬下去,好生善后,至于联军的尸体……便剥除甲胄,直接推下城墙吧,到时候一把火烧个干净。”

    “是。”一队民夫涌上城墙,有的搬起魏军士卒的遗体抬往城内,有的则剥除了楚国正军士卒身上的甲胄,随即直接将那具仅剩下褒衣的尸体往城下推。

    什么?此举对死者不敬?

    不,大梁城此刻可顾不上这些繁文缛节,毕竟城墙上的尸体实在是太多,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妥善料理这些尸体,在这种情况下,大梁城当然要优先照料己方那些英勇的儿郎。至于那些敌军的尸体,不客气地说,不将这些敌军士卒千刀万剐,就已经是大梁城的军民格外开恩了你以为昨日那一场鏖战,大梁城究竟损失了多少英勇的儿郎?!

    “嘭”

    一具被剥除了甲胄的楚国正军士卒的尸体,被推下了城墙,掉落在城下。

    这声动静,惊地城墙上那些正在呼呼酣睡的魏卒们猛地睁开了眼睛,咋呼般喊道:“什么动静?敌军攻城?”

    “什么?”

    “都起来都起来!”

    城墙上的魏卒纷纷被惊醒,见此,大梁府府正褚书礼与那几位各世族家主连忙宽慰,解释方才那几声动静的来历。

    其中,就属魏将靳炬的反应最大,只见他猛地睁开眼睛,一脸狰狞地挥出了右手紧握的兵器,朝着一名正在搬运尸体的民夫的脖子上砍了下去,尽管半途看清了对方及时撤力,但也将那名民夫吓得满头是汗。

    待回过神来后,那名民夫苦笑着对喘着粗气的靳炬说道:“靳将军,您吓死小的了。”

    靳炬骂骂咧咧道:“老子才是被吓的那个……你等是要将这些尸体搬到城内去?”

    那名民夫点点头说道:“暂且搬到城内安置,待家属认领……”

    “若是无人认领呢?”靳炬问道。

    因为他知道,昨日与他们禁卫军并肩作战的袍泽当中,也有不少人并无亲朋,甚至于有些人还是出身卫国的游侠,靳炬不希望这些英勇的健儿死后无人认领尸体,只能摆在停尸处腐烂。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若是无人认领遗骸,我大梁府会派人将这些忠烈之士的骨灰用瓦罐掩埋在城下,能查到名讳则为其在墙砖上铭刻名讳,查不到的,便铭刻无名烈士,日后每逢清明鬼节,我大梁府会专门在城墙下祭祀,祭奠这些贞烈之士。”

    靳炬闻言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出声的竟是大梁府的府正褚书礼。

    见此,他连忙挣扎着站起身,试图向这位大梁城内的最高官员行礼,不过却被褚书礼抢先按住了肩膀,生生又让靳炬又坐了下来。

    倒并非是褚书礼这位文官的力气大过靳炬,只是因为靳炬在昨日艰难奋战过一日后,力气尚未恢复,整个人颇为虚弱罢了。

    此时,褚书礼从旁边拉过一块滚石,垫坐在石头上,与靳炬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按照我大魏的例行规矩,战死的士卒,应合甲而葬,视为尊重,但……城内的新军欠缺甲胄、兵器,希望靳将军与禁卫军的将士们,莫要因此而怨恨。”他歉意地说道。

    的确,他魏国君主赵润当年为了提高魏国士卒的待遇以及士卒对国家、对朝廷的归属感,要求礼部在礼法中增添了几项:

    其一,因国、因公英勇战死的魏卒,有权利保留他身上那套甲胄与兵器。并且,这套甲胄与兵器可以留给这名士卒的家眷作为纪念,否则,应合甲而葬(包括火葬),视为国家对这名英勇士卒的尊敬;若有人截取葬甲,私自易人、中饱私囊,立斩!

    其二,凡千人将以上的魏卒,在牺牲时除了享有上一条的权益外,还应得到一面魏国的旗帜,用以包裹骨灰罐。

    这两条被礼部官员添加到礼法中的款项,可视为魏国对牺牲将士的最高荣誉待遇的直观体现。

    不过这一次,大梁城恐怕是做不到了,毕竟城内的百姓踊跃参军包围城池,以至于大梁城连诸国联军尸体上的甲胄都要剥除,分给城内的新兵,又怎么舍得放弃那些战死的禁卫军的甲胄呢?

    可能是猜到了褚书礼心中的担忧,靳炬摇摇头说道:“不会有人为此心生怨恨,哪怕是这些牺牲的我禁卫军的弟兄们,靳某只求继承了我禁卫军甲胄的新卒,莫要辱没了他身上这套甲胄……”

    “此事本官可以像将军保证。”褚书礼一脸严肃地说道。

    此时,城下的民夫已陆续将酒水、饭菜送了上来,其中不乏有十来岁的稚童这些年轻稚嫩的孩童,在看到城墙上遍地的尸骸后很是畏惧,小脸吓得惨白,但还是勇敢地、哆哆嗦嗦地将盛满食物的篮子提到城墙上的魏军士卒跟前,旋即就被那些魏卒笑呵呵地摸着脑袋,自夸有胆量、好小子之类的。

    期间,亦有一名目测十二三的少年,提着篮子来到靳炬面前,在将食物递给靳炬后,眼巴巴地看着靳炬身上那套布满刀剑刮痕的甲胄,怯生生地问道:“将军,倘若您战死了,我能继承你的甲胄么?我会很勇敢地杀死敌人,保卫大梁。”

    顿时间,城墙上为之失声,附近不少魏卒,无论是禁卫军士卒,还是协战的游侠、民兵之类,皆为之目瞪口呆。

    旋即,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靳炬本人也给逗乐了,伸手摸了摸那名少年的脑袋,旋即又指指自己身上的甲胄,笑着说道:“小子,那你就要变得更加壮实、更加勇敢,靳某身上的这套甲胄,会留给最悍勇的士卒。”

    “嗯!”小家伙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这两日城内街上操练时,我也去了,不过那里的士卒嫌我年纪小,既不发给我兵器,也不允许我上城墙与敌军战斗……其实我很厉害的,附近几条街那几家的小子都不是我的对手。”

    靳炬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他感觉虚弱的身体中仿佛又充满了力气,甚至于有一种莫名的豪情充斥心间:就算我辈陆续战死,亦仍有继承人,除非大梁城内再无男儿,否则这座城池,将永不陷落!

    而就在这时,一名魏卒沉闷的声音,打破了城墙上其乐融融的氛围:“敌军在城外集结了……”

    顷刻间,城墙上的气氛顿时就冷僵了,那些仍在咀嚼食物的魏卒,明明此前还有说有笑,此刻纷纷安静下来,加快了咀嚼食物的速度。

    “来的好早啊……”

    靳炬站起身来,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肉馍,一边目视着城外联军的集结。

    在旁,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恐怕今日也会是与昨日一般的恶战……”

    “但联军终究还是无法攻陷这座城池!既然昨日我大梁能击退他们,今日也一样可以!”

    靳炬信誓旦旦地说道,也不知他的信心究竟来自何处。

    然而,这不明所以的信心,却感染了城墙上的每一名军民。

    而此时,靳炬这转身面向方才那名希望继承他身上甲胄的少年,轻笑着说道:“小子,我们约好了,倘若靳某在这场战事中战死,我便允许你继承我的甲胄,但在此之前,你们先下城吧接下来,是我辈的时间。”

    从旁,褚书礼亦招呼城墙上的非战斗人员:“速速将尸体搬运下城,莫要在城上耽搁。”

    片刻之后,城墙上的尸体被肃清,但凡是大梁方的士卒遗骸,皆被运往城内,而联军一方的尸体,则纷纷被推到城下,这使得原本横尸遍地的城墙,一下子又变得宽敞起来,只留下一地暗红的血迹。

    只见在这座仿佛通体赤红的城池上,以靳炬为首的禁卫军士卒,包括协战的游侠、卫人,皆手持兵器笔直地站在城墙上,或咀嚼着食物,或大口灌着酒水,神色漠然地看着城外陆续集结的诸国联军。

    一万敌军……

    两万敌军……

    五万敌军……

    很快地,城外远处的诸国联军,便聚集到了一个近乎让人绝望的人数,但大梁城上魏卒们的神色,却依旧淡漠,不为所动。

    可能是在经历了昨日那般的恶战后,魏卒们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此刻心中唯有一个执念:大梁,不容有失!

    “呜呜”

    “呜呜”

    城外的诸国联军中,响起了一阵号角,意味着今日的攻城战,由此开启。

    见此,靳炬咕嘟咕嘟灌下一大碗烈酒,旋即啪地一声手中的碗摔碎在地,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目,恶狠狠地吼道:“弟兄们,准备干他娘的!”

    “喔!”

    城墙上的魏卒们齐声应和。

    与此同时,在城外的楚军本阵,楚国上将项末皱着眉头注视着远处的大梁城,耳畔依稀能够听到大梁城墙上魏卒那士气如虹的呐喊。

    “呼”

    项末长长吐了口气。

    想他项末戎马半生,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战事,但从来没有一座城池,让他感到如此艰难。

    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百五十万诸国联军,势如破竹地攻陷魏国的宋郡、颍水郡,本该是顺风顺水,却不曾想,却在大梁,被大梁城内的军民硬生生掐断了气势。

    若最终仍不能攻下这座城池,待等魏王赵润率领援军赶至,怕是……

    一想到那糟糕的结果,项末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将那个不好的估测抛之脑后。

    “必须攻陷大梁……”

    目视着眼前那座可敬的魏国旧日王都,项末暗暗说道。

第249章:永不陷落之城!(三)

    大梁城内的弩矢,早在昨日下午时便已经竭尽,而可恨地的是,昨日黄昏前后,诸国联军在最终亦未能攻陷城池的情况下,在撤离时带走了许多己方士卒的尸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倒并非是不忍心抛弃袍泽的尸体,诸国联军只不过是为了防止大梁城内的魏卒趁夜出城回收射出的弩矢,顺便剥除死尸上的甲胄罢了。

    想想也是,诸国联军的将领既不是傻子、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大梁城城墙上魏卒的数量?虽说大梁城内原本仅仅只有一万五千名魏国禁卫军驻守,可这两日登上城头的魏卒,又何止超过数万人?

    倘若单单只有那一万五千名禁卫军,并没有城内的游侠、原卫国士卒以及寻常百姓协助守城,纵使大梁乃是魏国旧日的都城,恐怕也早已沦陷了。

    反过来说,正是因为大梁城内军民众志成城,才让诸国联军在这座城池被掐断了气势。

    虽然城内的工匠与自愿帮忙的百姓们,毫不停歇地赶制弩矢,但始终还是无法赶得上城墙上的消耗,仅仅只是数轮射击,大梁城南城墙上的魏卒们,便已用尽了手中仅有的一些弩矢。

    “该死的,城内的工坊为何还没有送来弩矢?”

    在南城墙上,禁卫军千人将张岱咆哮道。

    当即便有士卒跑到城墙内侧,朝着正在城内准备着登上城墙作战的新卒们大喊,叫他们去催促城内的工坊。

    但很显然,弩矢运达的时间根本来不及,仅眨眼工夫后,城外的粮募兵便再次沿着攻城长梯杀了上来。

    “白刃!”

    魏军千人将张岱瞪大眼珠子大吼一声,当即,城墙上的弩兵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军弩,或拔出利剑、或直接拾起地上的长枪,用身体堵在墙垛旁,狠狠地朝着蜂拥涌上城头的敌军或刺或劈。

    忽然,有一名协战的游侠大声喊道:“箭袭!前方井阑车箭袭!”

    魏将张岱转头一瞧,果然瞧见城外不远处有十几架井阑车靠近,且井阑车上的楚军弓弩手们,朝着这边城墙发射了箭矢。

    “俯身!”

    张岱大吼一声,整个人迅速下蹲,背靠着墙垛,躲过了这波箭雨,但仍有不少躲避不及的魏卒以及协守民兵、游侠,死在这波箭雨之下。

    “还有可用的弩炮么?!”

    在嘈杂声中,张岱扯着嗓子喊道。

    但很可惜,南城墙上的弩炮车,早就在昨日楚军攻上城墙时就被摧毁了因为它对楚军井阑车的威胁实在太大,以至于好不容易攻上城墙上的楚军士卒,就专门挑这种战争兵器破坏。

    在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魏将张岱心中很是气闷。

    弩矢耗尽、弩炮车又被摧毁,该如何抵挡城外楚军的井阑车?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也毫无应对之策。

    “楚军又攻上来了!”

    一名协战民兵大声喊道。

    他娘的!

    张岱暗骂一声,站起身来,扭身挥刀,正好劈中一名试图从长梯攀爬上来楚军士卒,但也不凑巧地被一枚箭矢射中了手臂。

    但此刻的他,却顾不得拔剑,而在旁的魏卒与携手的民兵、游侠们,亦没有空暇帮助张岱拔出箭矢,因为这片城墙上的所有人,都死死挡在城墙上,阻止一波又一波试图攀爬上来的敌军。

    “张将军,火油送到了。”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张岱转身一瞧,就看到几名民夫正从城墙内侧的石阶登上来,用传递方式,猫着腰将一个个瓦罐抱上来。

    我几时也成为将军了?

    张岱自嘲地摇了摇头。

    事实是,自从原本负责防守这片城墙的禁卫军两千人将严安战死之后,张岱就以千人将的身份接管了这片城墙的防守,指挥此地的魏卒、民兵、游侠按照他魏国战争期间的附加军规,他此时已自动获得两千人将的职位。

    但说实话,他一点都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战死的原两千人将严安,一直以来都对他非常照顾。

    “倒油!”

    张岱大吼一声,率先举起一个瓦罐,朝着一名正企图沿着攻城长梯爬上来的粮募兵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只听一声惨叫,油罐砸碎在那名粮募兵的脑袋上,火油四溅,且顺着长梯往下流淌。

    见此,当即便有一名魏卒丢下火把,只见眨眼工夫,那名粮募兵以及这架攻城长梯,便迅速燃烧起来,冒出许多黑烟。

    倘若是正宗的火油,不至于会有这么大的黑烟,而事实上,这也并非是真正的火油,而是城内世族、百姓无偿捐献的食油以及灯油城中兵械库内的城防用油罐,早在昨日上午就已经用尽了。

    攻城长梯熊熊燃烧,冒出一团团的黑烟,然而,架不住楚军的攻城长梯实在太多,纵使摧毁了一部分,也无法彻底阻止楚军沿着长梯攀上城墙。

    “嘭”

    一名因连日作战而精神恍惚的禁卫军士卒,竟被一名楚军士卒推倒在地。

    顷刻间,就有三四名楚军士卒冲上了城墙。

    “杀死他们!”

    张岱率先冲了上去,一剑劈死一名楚军,而其余城墙上的魏卒、游侠,亦及时支援过来,将攻城城墙的几名楚军士卒尽皆杀死。

    但就是这片刻的耽搁,便又有十几名楚军士卒攻上了城墙,这些人不求杀敌,只是用手中的兵器迫使魏卒退后,好让身后的楚军同泽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墙。

    不得不说,城墙上的禁卫军士卒实在太疲倦了,尽管竭尽全力挥舞兵器,但却仍然比不上平日里的水军,就连张岱这位千人将,在杀死一名寻常楚军士卒的时候,亦费了很大的力他简直难以相信。

    一方是精力充沛的楚军,一方是连日作战异常疲倦的魏卒,不难猜测两者间的白刃战会是怎样一副景象更何况率先攻上城墙的那些楚军士卒,起初并未采取攻势,反而是采取了守势,试图在城墙上建立一个‘点’,方便后续的楚军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但片刻之后,待等城墙上的楚军人数约有数十人之后,他们便立刻转守势为攻势,进一步逼迫城墙上的魏卒。

    疲倦的魏卒节节败退,陆续被楚军士卒杀死,但不可思议的是,每一名魏卒在深知自己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皆毫不犹豫地选择与敌军士卒同归于尽。

    甚至还有一名因为强壮而使张岱印象深刻的魏卒,他在被两杆长枪刺穿胸腹之后,大吼着冲向对方,生生抱住对方两名楚国士卒,与他们一同坠入了城下。

    而更多的魏卒,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都选择使劲全身力气控制住一名敌军,让友军主要是身后的游侠与民兵们,叫他们连带着他一同,捅穿那名楚军的身体。

    禁卫军士卒的壮烈,极大地刺激了城墙的魏方民兵与游侠们,使的后两者更加悍不畏死。

    “夺回来!”

    千人将张岱大吼着,率领十几名魏卒、游侠、民兵杀向那片被楚军控制的区域。

    只见他手持两柄利剑,左劈右砍,悍不可挡。

    然而,张岱的悍勇亦引起了城外井阑车上楚军弩手的主意,只见几声破空之响,便见张岱身体摇晃,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此时再看他的胸前,明晃晃地插着三支箭矢。

    “将军?”

    周围的魏卒、游侠们大惊失色。

    只见张岱用手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非但双目变得愈发凶狠,就连面色亦愈发狰狞恐怖。

    “杀!!”

    他大吼着,继续与身后的士卒一同杀向那些城上的楚军,最终,竟硬生生夺回了那片区域。

    然而,待等到杀死最后一名攻上城墙的楚军士卒后,千人将张岱亦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左右魏卒连忙上前,将其翻转过来,让他能躺在城墙上。

    只见张岱气若游丝地命令道:“叫城下的新军参战,再叫……千人将石、石猛,接替此地……防……务。”

    说罢,他头颅一偏,再无了生息。

    片刻之后,禁卫军千人将石猛接到召唤,从南城墙上其他防守区域来到这边,双目泛红地看着倒在地上再无生机的千人将张岱,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我乃禁卫军千人将石猛,从此刻起,由我接管这段城防。”

    “是!”

    附近的魏卒、民兵、游侠们,应喝一声,旋即在石猛这位新指挥将领的指挥下,继续对企图攻上城墙的楚军士卒严防死堵。

    从始至终,魏方士卒并无丝毫士气上的变化,他们依旧悍不畏死。

    一个时辰后,千人将石猛战死,由五百人将的高乘接过指挥。

    然而仅仅三个刻辰后,高乘亦战死,由同为五百人将的曹棠接过指挥。

    此后,待等曹棠战死之后,这段城墙又陆陆续续由百人将甘括、苏细、林钧等人接管指挥,待等到当日的下午时,这片城墙上的军阶最高的,骇然只剩下什长(十人将)。

    而在此期间,在城内等待参战的新卒,陆续登上城墙协助防守,且其中大部分人根本熬不过一炷香时间就丧生。

    但纵使魏方士卒战死无数,即便禁卫军高、中级将领陆续战死,楚军最终还是没能攻破南城墙的这片区域。

    事实上不只是南城墙,在东城墙、西城墙、北城墙,禁卫军士卒死伤惨重,他们已经不再是守卫这座城池的主力,取而代之的,乃是在战火中迅速成长的新兵、民兵,以及那些本地或来自卫国的游侠。

    待等南城墙这边,楚军再一次被迫后撤重整旗鼓时,楚国上将项末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戎马半生的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场攻城战。

    明明是诸国联军一方仍然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但直觉却告诉项末,他们注定无法攻陷对面那座城池。

    除非,那座城内的男儿,尽皆战死。

第250章:最后的大梁禁卫

    “一群饭桶!”

    申时前后,在大梁城南城墙外,楚国将领子车继见己方的将士又一次被魏卒击退,一脸懊恼地怒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也难怪他如此愤怒,因为此刻在大梁南城墙上,真正能被称作魏卒的禁卫军,数量已经微乎其微,可能仅剩下寥寥两三百人,取而代之的,是穿戴着禁卫军甲胄甚至是他楚军士卒甲胄的大梁城内民兵,按理说来,这些大梁城民兵的实力,绝不会比他楚军的粮募兵厉害到哪里去。

    可事实上呢,自未时前后起到眼下申时,正是这些实力与粮募兵相差无几的大梁城民兵,一肩承担了城墙上的守卫,一次又一次击退楚军。

    尽管这些大梁城民兵亦打地异常艰难,伤亡情况亦是惨重,但让人惊骇的是,纵使战死无数,城墙上的魏国民兵依旧士气高昂不,那已经不足以单单用士气高昂,而应该说是疯狂!

    是的,疯狂,哪怕是初次踏足战场、毫无厮杀经验的魏国民兵,他们也铭记着在自己即将死亡时拖上一名楚军士卒垫背可能这些魏国民兵会恐惧,会发抖,但是当他们死死抱住一名楚军士卒,大呼着叫从旁的袍泽送他俩同归于尽时,那就再也不会松手。

    楚军胆怯了。

    明明仍然占据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是楚国的士卒,却被魏国民兵这般悍不畏死的作战方式给吓住了,以至于就连斗廉、乜鱼、俞骥等上将项末麾下的骁勇楚将,亦相继在这些魏国民兵前颓败事实上,这些魏国民兵已经有资格被称作魏卒。

    “一群饭桶!”

    当看到又是一拨楚军士卒被城墙上的魏国民兵逼退,子车继心中愈发焦躁。

    平心而论,这场攻城战从始至终都是楚军、都是诸国联军占据着上风,但就跟上将项末的感觉类似,楚将子车继在这场仗中感觉异常的憋屈。

    那是一种不知该如何来形容的感觉:明明是占据绝对优势,明明几度可以攻上城墙,但最终,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城墙上的魏卒、游侠以及魏国民兵们,不可思议地一次又一次击退了楚军的进攻。

    倘若一次可以被称作奇迹,那么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同样的事,这又称作什么?

    子车继环视四周,看着附近楚军士卒脸上的茫然或许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被城墙上的魏卒一次又一次地击退,明明是占据优势不是么?

    ……太可笑了!

    子车继简直要气急而笑。

    明明是占据优势的攻城一方的士卒,此刻茫然无措,反而是处于绝对劣势的防守方,此刻士气爆棚、战意爆棚,从古至今,真是极少极少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再这样下去,怕是用不着等魏王赵润率领援军来救大梁,我军就会被大梁城耗尽军中士气……

    子车继气急败坏地暗想道。

    在楚国中,不乏有对魏国心生好感、但迫于形势却不得不与魏国为敌的人,就比如平舆君熊琥,别看在二十年前,平舆君熊琥曾率领军队在魏国屠戳了不少魏人,但在这二十年来,由于赵润、芈姜、沈等人的关系,平舆君熊琥渐渐放下了曾经对魏国的敌视同理还有楚王熊拓。

    但相反地,也同样有人始终对魏国抱持恨意。

    就比如子车继。

    这其中有种种原因,比如子车继的堂弟子车鱼,是当年在攻打魏国时被魏将司马安所杀的;再比如赵润当年协助齐王吕僖讨伐楚国时,曾一度将当时驻守在龙脊山的子车继逼上绝路;再比如赵润纵容魏卒抢掠子车氏的财富,导致子车氏一门后来在楚国一蹶不振,等等等等。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向魏国报复当年的恩怨,却万万不曾想到,竟被一座由民兵防守的城池给堵地几次狼狈败退。

    这简直是不可忍受!

    在恶狠狠地吐了几口气后,子车继命令左右道:“传令于乜鱼、俞骥二人,叫这帮没用的家伙给我让开道路,还是由我来亲自攻城!”

    左右自然不敢违背:“是!将军!”

    片刻之后,子车继麾下的军队出现了异动,这让在本阵观望战况的上将项末微微皱了皱眉,毕竟他可没有下达让子车继出动的命令。

    倒不是不相信子车继的勇武以及其麾下军队的实力,要知道子车继与斗廉二人麾下的军队,其中有许多乃是当年驻守龙脊山的老卒,虽说爆发力可能不如年轻的士卒,但绝对是经验丰富、且见识过大场面,足以称得上是精锐,因此按照项末此前的安排,他准备等到大梁城露出疲态时,再派子车继率领本部兵力进攻,一鼓作气攻陷城墙。

    只不过,由于城墙上的魏国民兵反抗激烈,威慑力甚至不必此前的禁卫军魏卒逊色多少,因此项末也就并未对子车继下令,没想到,子车继按耐不住,竟决定私自进兵。

    “将军,要派人阻止子车将军么?”

    左右询问道。

    项末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默许了子车继的行为。

    因为他看到,他麾下斗廉、乜鱼、俞骥、侯榆、屠、公羊简、边仓轲、周隗、牟泺等将领所率领的军队,此刻都已经颇为疲惫了有的是体力上的疲倦,而更多的,则是见屡屡无法攻陷城墙而导致的心理上的疲倦。

    这个时候换上子车继的新锐,也未尝不可,再不济也可以视为轮换嘛。

    在项末的默许下,子车继率领麾下军队杀到了城下。

    而与此同时在南城门的城楼上,魏将靳炬看到楚军又派来一支陌生旗帜的军队,心下一阵无奈:南城墙外的楚军,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对于城外楚军的轮换进攻,他魏军一方毫无办法。

    他看了看左右。

    此刻在南城门的城楼附近,还有大约近两百禁卫军魏卒,这已经是南城墙一带编制最齐全的一队魏卒了,除此之外,在南城墙的其他防卫区域,可能一片防区连一队百人的禁卫军魏卒都凑不出来开战之前有足足三千名禁卫军魏卒的南城墙,此时此刻,仅剩下寥寥数百人。

    “世子。”

    靳炬转身对一名穿着甲胄的年轻人说道:“请你坐镇在此。”

    这名年轻人,乃是上梁侯赵安定的长子赵赎,前段时间在大梁学宫进学,正好赶上诸国联军进攻魏国,于是赵赎便毅然投身城墙上的防卫,不过更多时候负责后勤。

    赵赎面色严肃地点点头,随即又好奇问道:“将军哪里去?”

    靳炬微微叹了口气,解释道:“城墙上的禁卫军,已所剩无几,靳某坐镇在城门楼的意义已经不大,再加上城外楚军又增派了军队……靳某与其依旧呆在此地,眼睁睁看着我禁卫军的健儿一个个牺牲,还不如索性与他们并肩奋战。”

    的确,自从南城墙上的的禁卫军千人将、五百人将纷纷战死之后,城楼这边的指挥体系,其实已经可以视为瘫痪,倘若说禁卫军的百人将还能勉强指挥,而那些什长、伍长之类的,却根本做不到这一点眼下的南城墙,虽然看上去依旧是一整条防线,但实则指挥体系已经崩溃,全靠各防区的魏卒、民兵、游侠各自为战,才能一次又一次艰难地击退城外的楚军。

    当得知靳炬欲卸下禁卫军统领的职务,准备以一名普通的魏卒亲自上城墙与敌军厮杀时,上梁侯世子赵赎肃然起敬。

    他用拳头捶打着胸口,正色说道:“靳将军放心,我会代替将军守在城楼,只要我赵赎还活着,城楼不会有失,城门亦不会有失!”

    靳炬深深看了一眼赵赎,欲言又止。

    事实上在靳炬看来,南城墙已经岌岌可危、甚至于有可能即将沦陷,因此他更希望赵赎保持理智,随机应变,倘若城墙实在守不住,那就撤到城内,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与楚军展开巷战。

    不过看着赵赎脸上那一脸慷慨激昂的模样,靳炬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将奉劝前者的话咽回了肚子。

    一来是怕打击赵赎的信心;二来嘛,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赵赎作为赵氏贵胄,在国难当头时做出了男儿的决定,又有什么理由去劝阻呢?

    就像他靳炬。

    锵地一声,靳炬拔出了腰间的利剑,同时伸出左手,接过一名禁卫军士卒递来的盾牌。

    只见他驻足瞥了一眼城外正源源不断涌向城墙的楚国将军队,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弟兄们,我等……或许是我大梁禁卫军在这片城墙上的最后两支百人队了……”

    附近的禁卫军魏卒默不作声。

    “但……那又如何?”

    轻笑一声,靳炬接着说道:“近三千位牺牲的袍泽,他们并未坠我大梁禁卫军的颜面,像男儿那般,堂堂正正、轰轰烈烈地战死……这座城池不会遗忘英雄,不会遗忘为了守护它而英勇战死的近三千名禁卫军……”

    说话间,靳炬活动了一下双持利剑、铁盾的双手,深吸一口气说道:“亦不会忘却我等……上了!”

    在他身后,南城墙处最后两支满编百人队伍的禁卫军士卒们,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战刀与盾牌。

    他们没有呐喊,因为他们要留着力气杀敌。

第251章:最后的大梁禁卫(二)

    “砰”

    “砰砰”

    连接几声巨响,城外又有两架楚军的井阑车,推进到了足够的距离,将吊起的踏板放落在墙垛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时,在踏板的另外一侧,无数楚国正军,以整装待发,准备对城墙发动又一波的攻势。

    这一刻,城墙上的魏方游侠与民兵们心中是绝望的,但绝望,并不妨碍他们做出英勇的举动。

    当即,便有几名游侠手持利剑跳上了这两座井阑车的踏板,朝着对面冲了过去。

    只见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游侠,手持利剑、盾牌,奋勇地杀向迎面而来的楚军,而在其身后,又有几名游侠单手持盾,剩下的一只手紧紧抱着一只油罐,准备故技重施,烧毁这两座井阑车。

    “吾乃卫瑜公子辖下长铗,阳谷县范东是也!挡着我死!”

    一名游侠高呼着,率先杀到最前面。

    不得不说,卫地游侠的剑术精湛,战斗力绝不亚于魏国的精锐士卒,只在那块仅仅只有一丈左右宽的凌空踏板上,这名自称阳谷县范东的游侠,竟凭一己之力,就堵住了数十倍于己的楚国士卒,端得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杀了他!杀了他!”

    在井阑车上,一名楚军将官怒声呵斥道。

    听闻将令,踏板上的楚军士卒们如潮水般涌向那游侠范东,可没想到的是,那范东身法轻盈地在踏板上辗转腾挪,在生生避开了所有攻击的同时,还能顺便将一些失去重心的楚军士卒,或撞、或踹,使其栽落这块凌空的踏板,摔死在地面上。

    “射死他!”

    那名楚军将官怒声催促道。

    一声令下,井阑车顶部的楚军弩手们,纷纷将军弩对准了游侠范东,尽管后者已提前察觉到危险,立刻用手中的盾牌护住身体,但依旧无法避免手臂、大腿处被那密集的弩矢射中。

    ……该死!

    游侠范东暗骂一声,但心中的豪情却丝毫未曾减弱。

    他坚定地认为,他正在做一件顺乎大义的事保卫自己的家园。

    唔,虽然他们这些来自卫国的游侠,直到最近还缩在大梁后街小巷里的矮房子居住,平日里还得时不时地跟那帮魏国本地游侠扳扳手腕,才能‘获取’向某条街上店铺的收取‘保护金’的权益,甚至于当看到禁卫军士卒例行巡视,更仿佛是老鼠见到猫似的,缩着脑袋悄悄逃离。

    但即便如此,卫国游侠范东仍然认为大梁这座城池,乃是他以及他那些兄弟们的第二故乡!

    “杀!杀!杀!”

    口中喊着杀字,脚下一刻不停地逼近井阑车,虽陆续身负重伤,但游侠范东依旧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迈进。

    退?

    不存在的!

    既然食了大梁城内的米粮,作为卫国的义士,就应当守护这座城池!保护那些平日里唉声叹气被他收取了‘保护金’的魏人。

    “啊!”

    怒发冲冠,游侠范东将手中的盾牌横在胸前,大吼着,奋力向前推动。

    只见在他面前的诸楚军士卒们,由于相互推攘,纷纷坠落踏板。

    “噗”

    一杆长枪刺穿了游侠范东的胸腹。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迅速被鲜血染红的布衣,他脸上神色丝毫不变。

    “呀啊啊啊”

    在最后的时刻,他奋力推攘面前的诸多楚军士卒,将二十几名楚军推下踏板,而最终,他自己也无力后继,身形一个跄踉,一同坠下了踏板。

    “看你们了!”

    他朝着踏板上的几名游侠喊道,脸上犹带着笑容。

    士为义死,虽死无悔!

    “砰”

    重物坠地,再无生息。

    而与此同时,在踏板上,方才跟在范东身后的几名游侠,顺势杀到了井阑车内,只见三名游侠拼死挡住各个方向的楚军,虽身体被刀枪戳刺地鲜血淋淋仍毫不后退。

    而那几名抱着油罐的游侠,则立刻将火油泼在井阑车上,便取出随身携带的火舌子,将其点燃。

    “该死!该死!该死!”

    眼瞅见井阑车上迅速弥漫大火,那名楚军将官大骂,指着城墙方向吼道:“冲过去!冲上城墙……”

    忽然,他面色大变,因为他看到有一名游侠,正在奋力用手中利剑劈砍着踏板与井阑车的接合处,试图将这条通往城墙的道路摧毁。

    “阻止他!”

    楚军将官惊呼道。

    “噗噗噗”

    几支长枪刺穿了那名游侠的身体,然而,这位游侠的脸上却反而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已经砍断踏板的接合处,并将其推了下去。

    疯子……这帮人难道就不曾想过回去么?

    看着那近十名游侠的尸体,再看看井阑车内已无法扑灭的火势,那名楚军将官惊疑不定,半响后无奈地下了命令:“所有人,撤出去。”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座井阑车,亦被游侠以及大梁民兵们用相同的方式摧毁,使得城墙上的魏卒们大声欢呼。

    是的,他大梁城南城墙上,已经失去了所有能限制楚军井阑车的城防兵器,但,城上还有活人!

    但遗憾的是,在相距此地大概几十丈的地方,在那段城墙上的游侠与民兵们却失守了,原因就在于楚国将领子车继,就在那架井阑车上。

    “杀!”

    源源不断的楚军顺着井阑车的踏板杀到城上,期间,楚将子车继亦提着血淋淋的利剑,迈步登上了城墙。

    攻上城墙而已,能有多难?

    环顾四周,楚将子车继实在想不通,为何斗廉、乜鱼、俞骥等将纷纷败退,明明城墙上的魏国正军(禁卫军)已几乎都战死了,只剩下一群游侠、民兵而已。

    忽然,子车继心生警觉,他注意到,跟随他杀上城墙的士卒,似乎被人挡住了。

    那是……

    他眯着眼睛望向远处,隐约看到有一名魏将领着大概两百余魏卒,正奋力地朝着这边杀来。

    为首的那员魏将,武艺相当了得,只见他单凭一剑一盾,竟能大杀四方,杀得楚军士卒节节败退。

    “来将通名!”

    “魏人靳炬是也!”

    眨眼工夫,大梁禁卫军统领靳炬便杀到了子车继跟前,手中的利剑狠狠斩向后者。

    然而,子车继作为楚国的将领,自身武力亦是出众,与靳炬硬拼十几回合,丝毫不落下风。

    但渐渐地,子车继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倒并非是靳炬的力气高过他许多,更不是靳炬的武艺有怎样出众,子车继只是招架不住靳炬那仿佛招招要与敌同归于尽的亡命厮杀而已。

    忽然,心中警觉的子车继下意识地侧过脑袋,下一刻,靳炬手中的利剑狠狠斩过他的头盔,非但将他的头盔打飞出去,甚至还割伤了子车继的耳朵,使得后者的左耳处顿时嫣红一片。

    “将军!”

    附近的几名楚军弩兵惊呼一声,毫不犹豫地朝着靳炬射击,但听一声闷哼,虽然靳炬已及时护住了身体要害,但右腿处还是一支弩矢穿过,卡在肉中。

    “呼、呼……”

    子车继捂着传来疼痛的左耳,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魏将,只见对方身上甲胄刮痕无数,身体各处亦带有不同程度的伤势,但对方的眼神,依旧坚定,俨然时一位猛将。

    “不投降么?这座城池注定已经守不住了,若是你肯投降,我可以保你无恙……”子车继劝道。

    “投你娘!”靳炬大骂,率先攻了上来。

    不得不说,右腿卡着一根箭矢,这对靳炬造成了很大影响,无论是聚力还是转身,都弱了不止一筹,以至于反过来被子车继所压制。

    “当真不愿归降?”

    只见子车继用手中的利剑压制着靳炬的利剑,威胁道:“我敬重你这般的猛将,故而心生招揽,你若不愿归降,必死于我剑下……”

    “呸!”靳炬一口唾沫吐在子车继脸上。

    子车继见此愣了半响,旋即脸上露出了怒容:“你该死!”

    而就在靳炬、子车继二将搏杀之际,在不远处的墙垛旁,有一名禁卫军士卒背靠着墙垛瘫坐在地,胸口明晃晃地插着一支箭矢。

    他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便瞧见靳炬在子车继的压制下,岌岌可危。

    那是……靳炬将军,对面的,莫非是楚军的将领……啊,靳炬将军的处境不乐观啊,我当助其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他挣扎着欲站起身来,但奈何身体实在虚弱,根本无法动弹。

    忽然,他看到了遗落在手边的一把军弩,在微微一愣后,他低头看向插在自己胸口的弩矢。

    只见他艰难地抬手右手,使劲浑身力气将胸口的弩矢一点一点拔了出来,随即,双手颤颤巍巍地,将这支被鲜血染红的弩矢,装填到军弩内。

    由于气力不支,他失败了好几次,但最后,凭着由胸腔内涌出的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他最终还是将弩矢装填上去。

    旋即,他双手颤颤巍巍地举起军弩,朝着子车继射出他人生的最后一箭。

    而与此同时,子车继已彻底将靳炬压制,只见高举利剑,正要挥剑给予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魏将最后一击,忽然身体一颤,待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腰中了一箭。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而就在这时,靳炬大吼一声站了起来,顺势刺出利剑,在将子车继扑倒在地的同时,顺势将手中利剑狠狠地刺穿了后者的身躯。

    “噗”

    子车继吐出一口鲜血,一脸难以置信,他简直无法想象,明明已经跟死狗一样的靳炬,居然还蕴藏着如此的劲道。

    “呼、呼……”

    片刻后,靳炬喘着粗气站起身来,环视四周,想知道究竟是谁救了自己一命,却忽然看到在不远处的墙垛旁,瘫坐着一名浑身是血的禁卫士卒,低垂着脑袋,早已没有了生气。

    然而,这名士卒那垂落在地的右手中,却仍攥着一把军弩,且手指仍放在扳机处。

    “……”

    靳炬沉默了片刻,忽然一剑斩了子车继的脑袋,旋即高举这颗头颅,朝着附近的魏楚两军士卒大喊:“楚军大将子车继,被我靳炬……斩杀了!”

    旋即,他低头看着手中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人心在,城就在。……你楚军想要攻陷这座城池,没有那么容易!”

    说罢,他随手将这颗头颅丢到了一旁。

    而与此同时,在大梁城西北的博浪沙河港,数以万计的川雒骑兵涌入河港,对河港内的楚军士卒发动袭击。

    此时在成皋关到博浪沙河港官道上,一辆驷马王辇正徐徐而前。

    在王辇上,魏国君主赵润拄着利剑立在车上,面沉似水地看着博浪沙河港方向,随即,他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大梁,面色阴沉可怖。

    而在这辆王辇的背后,那是山呼海啸一般的人潮,仿佛汪洋,无穷无尽,远远看不到尾。

    此时,距离魏王赵润率领抵达大梁,仅余一日。

第252章:曙光【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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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退了,敌军撤退了!”

    黄昏前后,当看到城下的楚国士卒如退潮般后撤时,大梁城南城墙上苦守至今的魏卒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旋即,忍不住为之欢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今日的鏖战,比之昨日更为惨烈,但所幸是他们最终还是击退了楚军,顽强地保卫了这座城池。

    当城上魏卒们喜笑颜开,甚至于热泪盈眶的时候,大梁禁卫军大统领靳炬却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自己右侧腰际,只见那个部位的甲胄上,有一道非常清晰的刺痕,仿佛是利剑贯穿甲胄时留下的。

    那是楚将子车继给他留下的。

    “呼”

    忍着痛长长吐了口气,靳炬环顾四周。

    此时他方意识到,此前跟随他来援助城墙的那两支百人队,足足两百余名禁卫军士卒,此刻就仅剩下寥寥十余人。

    见此,他又默默地叹了口气。

    “靳将军,我们守住城池了!”几名年轻的魏国民兵来到靳炬身前,欢喜地说道。

    靳炬点点头,不遗余力地夸奖着,赞许着城墙上所有牺牲的、或幸存的士卒,称赞他们皆是魏国的健儿。

    看着那些幸存的士卒们脸上那欢喜的笑容,靳炬脸上的笑容微微显得有些勉强。

    只因为今日的攻城战实在是太过于惨烈,以至于靳炬对来日丝毫没有把握。

    有些事,只有作为大梁城守将的他才知情,就比如说,今日的攻城战南城墙这边大概有多少人英勇战死。

    记得前三日,在大梁城拥有着足够的城防兵器的时候,魏卒与诸国联军士卒的伤亡比例是非常恐怖的一比二十即需要差不多二十名诸国联军士卒的牺牲,才能换取一名魏国禁卫军士卒的战死,但是在经过了昨日与今日这两场惨烈的鏖战后,两军的伤亡比例一下子就被拉近到了一比三。

    而这就意味着,在昨日以及今日登上城墙作战的民兵与游侠们,他们与诸国联军的伤亡比例其实就在一比一到一比二之间,可想而知,为了守住这座旧日的王城,英勇的大梁男儿究竟战死了多少。

    而问题就在于,诸国联军在损失了十几万士卒后,总兵力仍然远远超过百万,而大梁城这边,在一万五千名禁卫军几乎全员战死、且城内男儿亦牺牲了数万人的情况下,又如何来抵挡楚军的下一波攻势呢?

    尽管靳炬口口声声说人心在、城就在,但其实他心底也明白,或许是在明日、或许在后日,城外的诸国联军,终究还是能攻陷这座城池。

    独自一人回到城楼,迎面就碰到了上梁侯世子赵赎。

    靳炬听说了,当楚军的攻城车疯狂撞击城门的时候,替他坐镇城楼的上梁侯世子赵赎,发动城上城下的民兵与民夫,搬运来泥石堵死了城门,让楚军的攻城车无功而返。

    至于赵赎本人,更是从始至终都未曾退离城楼。

    靳炬必须承认,他小瞧了这名年轻人的勇气以及能力。

    “靳将军,您受伤了吗?您的气色……”

    在仿佛邀功般将自己坐镇城楼的战绩与靳炬说了一通后,赵赎惊愕地问道。

    因为他看到靳炬的脸色颇为苍白,仿佛是失血过多。

    “不碍事。”

    靳炬笑着摆摆手,正要回城楼内歇息片刻,忽然一个跄踉,身体竟向前倾倒,幸亏赵赎眼疾手快,一把将靳炬扶住。

    “靳将军?靳将军?”

    赵赎大惊失色,连喊几声不见靳炬回应,连忙唤来附近的魏卒,此时却见靳炬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说道:“莫要声张,恐影响军心。……扶我到楼内。”

    赵赎当即缄口,扶着靳炬来到城楼内,按照后者的嘱咐取来金创药。

    鉴于靳炬已经非常虚弱,因此,与赵赎一同扶着他入内的魏卒替前者解下了甲胄。

    此时赵赎这才注意到,靳炬的右侧腰际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半个身躯。

    ……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势,居然还能坚持杀敌,支撑到楚军撤退……

    这一刻,赵赎对靳炬肃然起敬。

    “靳将……将军?”

    忽然间,赵赎注意到躺在卧榻上的靳炬不知何时已昏迷不醒,大惊失色的他,立刻就派人请来了城内的医师,为靳炬诊治。

    然而,闻讯赶来的城内医师,在诊断过靳炬的伤势后,却叹息着摇了摇头。

    见此,赵赎惊声问道:“陈医师,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那名老医师闻言解释道:“靳炬将军右侧肾脏被利物贯穿,兼之又失血过多,恐怕命不久矣……”说罢,他看了一眼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靳炬,又感慨着补充道:“换做常人遭受如此严重的伤势,恐怕早已毙命,靳将军却仍能支撑着继续杀敌,古之猛将亦不过如此,但……惜哉、惜哉。”

    “怎么会……”

    赵赎闻言如遭雷击,一脸难以置信。

    而与此同时,楚水君已撤回了联军大营。

    回到帅帐之后,他坐在主位上久久不语。

    从旁,跟随他一同走入帐内的巫女,端起茶壶给楚水君倒了一杯水。

    只见楚水君一口饮下,长长吐了口气,旋即似笑非笑地说道:“魏将周骥,本籍籍无名之辈,可今日其据守大梁东城墙,竟叫卫邵、卫郧、卫振几人不得寸进……莫非是卫国无上将?亦或是魏国将领皆这般悍勇?”

    听闻此言,那名巫女面无表情地说道:“需要我出手将那周骥杀死么?……我可以扮作寻常楚卒,一击得手立刻远遁。”

    “毫无意义。”楚水君摇了摇头,说道:“苍青,一场战争的胜利,并非刺杀可以改变,更何况是此刻众志成城的大梁城,就算你刺杀了那周骥,大梁随后也会冒出来一个马骥、陈骥……”说罢,他感慨地说道:“这座城池,以及城池内的魏人,确实顽强。”

    说到这里,他脸上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就我所见,对方的顽强怕也就此为止了,只需再一两日工夫,我军便能……”

    刚说到这,巫女苍青猛地转头看向帐口方向,瞬息之后,帐外便有士卒通报道:“楚水君,鄣阳君求见!”

    “鄣阳君?”楚水君喃喃念叨了一句,笑着说道:“请他进来吧。”

    旋即,帐幕一撩,鄣阳君熊整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身上甲胄带着几许血迹的将领,让对鲜血颇为敏感的巫女苍青嗅了嗅鼻子,用冷淡的目光盯着那名将领。

    “鄣阳君……”

    楚水君刚刚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就见鄣阳君熊整一脸急切地说道:“楚水君,大事不好,魏王赵润打过来了!”

    “……”楚水君愣了愣,旋即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见此,鄣阳君熊整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那名将领,示意他回话。

    那名将领点点头,朝着楚水君抱拳说道:“末将丰澧,乃熊整大人麾下将领,前几日受熊整大人之命驻守博浪沙河港……今日申时前后,忽有数以万计的骑兵涌入河港,楚水君您知道的,魏人并未在博浪沙设有城墙,是故我军根本无法阻挡那些骑兵……”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一眼楚水君,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末将见不能力敌,遂下令撤兵,不曾想又被那支骑兵追杀了一阵……”

    楚水君看了一眼丰澧,没有在意博浪沙河港失守这件事毕竟相比较魏王赵润亲率大军抵达梁郡这个重大消息来说,博浪沙河港被魏军收复,着实显得微不足道。

    相比之下,他更意外于丰澧口中所说的数以万计的骑兵。

    “魏国仍有过万的骑兵?”他颇感意外地说道。

    听闻此言,丰澧连忙解释道:“回楚水君,乃是川雒联盟的部落骑兵。……此事我当时审问过当地的魏人,魏国的三川郡,至今为止形成了两个部落联盟,其中一个部落联盟称作川北联盟,其下有一支号曰羯角军的骑兵……”

    “唔。”

    楚水君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此刻还在袭击他们粮道的那支异族骑兵,正是丰澧口中的那支羯角骑兵。

    “……而另外一个部落,即雒城的川雒联盟,主要由、羝两族阴戎组成,其下的战士,个个弓马娴熟,除了没有军队的番号以外,实力与一般正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丰澧一脸严肃地解释道。

    听闻此言,楚水君负背双手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随即问道:“这么说,赵润的大军抵达博浪沙了?”

    丰澧闻言愣了愣,摇头说道:“那倒没有……至少在末将率领撤离博浪沙的时候,还未瞧见魏国的大军,想来那过万的骑兵,乃是魏军的先锋军,魏王亲率的大军,多半还在半途中……”

    楚水君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支骑兵可是一路追赶着你麾下败军来到大梁附近?”

    “这个……”丰澧犹豫了一下,有些惶恐不安地咽了咽唾沫,低声解释道:“应该……还未抵达梁郡吧,当时末将为了及时将这个消息送到,是故留下了许多士卒断后……”

    “……”

    楚水君深深看了一眼丰澧,淡淡说道:“送递消息这种事,只需一名小卒,何需……算了,以你估测,那过万的骑兵,大概几时能抵达这一带?”

    见楚水君并未斥责自己临战怯逃,丰澧暗自松了口气,在略一思忖后说道:“博浪沙距离大梁并不远,就算末将留下了许多士卒断后,那支骑兵也大概能在……今夜夜半能到。……除非他们驻足不前。”

    “今夜夜半?”

    楚水君深深皱了皱眉头。

    因为按照常理,在一支出征的军队中,先锋军与主军的距离,基本上都不会超过半日的路程,也就是说,魏王赵润亲自率领的大军,多半会在明日晌午前后最迟在黄昏前,抵达大梁一带。

    而这就意味着,倘若诸国联军希望在魏王赵润抵达大梁前攻陷这座城池,那么,明日就是最后一日期限倘若明日还打不下大梁,就基本上可以宣告大梁攻略的彻底失败。

    那么问题就来了,明日,到底还攻不攻大梁?

    楚水君皱着眉头在帐内踱着步。

    足足过了半响后,他这才开口道:“来人,传项末、项娈、田耽等诸位将军前来帅帐商议大事。”

    “是!”

    从帐外走入的亲兵依言而去。

    大概过了有小半个时辰,项末、项娈、田耽、季武、桓虎、卫邵、卫郧、卫振等联军将领,陆续来到帅帐,依次入席就坐。

    此时,除了仍在攻打冶城的新阳君项培与越国将领吴起尚未回来,其余诸国联军的将领皆已到齐。

    只见楚水君环视一眼帐内的诸将,沉声说道:“诸位,我刚刚得知一个紧急消息,魏王赵润亲自率领的大军,离大梁或只有一日距离……”

    听闻此言,原本帐内举动各异的将领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楚水君。

    其中,楚将项末、齐将田耽,皆露出了凝重的眼神;而楚将项娈,脸上却浮现出几许饶有兴致之色;鲁国的季武仍不明所以,在旁同为鲁国将领的桓虎,则舔了舔嘴唇,露出几许意味不明的淡淡笑容。

    在座列位将领中,恐怕就属卫邵、卫郧、卫振三位卫国将领心情最是复杂,以至于脸上的表情亦是极为复杂,难以捉摸。

    而此时,楚水君则继续说道:“是故,我召诸位将军前来商议,商议明日是否应当继续攻打大梁城,还是说,放弃进攻大梁城,备战魏君赵润的大军。”

    说罢,他见等了许久不见诸将回应,遂点名道:“项末将军,先请说说你的看法。”

    只见项末在思忖了片刻后,沉声说道:“项某以为应当放弃进攻大梁,备战与魏王赵润的交战……”

    “兄长?”项娈看了一眼项末,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大梁城已摇摇欲坠,破城在即,此时放弃,岂不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项末摇摇头说道:“虽大梁城仿佛摇摇欲坠、破城在即,但城内军民团结一致,悍不畏死,非一日就能破城,纵使我军明日攻陷了大梁城的城墙,相信城内军民亦会选择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与我军展开厮杀……倘若我等执意要攻取大梁,那么,待明日魏王赵润率领大军抵达大梁,我军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与其到时候进退维谷,倒不如索性放弃攻取大梁,趁魏王赵润还尚未抵达此地,积极备战……”

    “田某附议。”

    齐国将领田耽点了点头,附和了项末的判断。

    不可否认,赵润并未真正意义上击败过项末与田耽,但是,这并不代表项末与田耽就没有在赵润手中吃过亏。

    就拿项末来说,想当年齐鲁魏越四国伐楚的时候,虽说主要是原因是因为项末军中缺粮,但不能否认,赵润当时确实是单凭五万兵卒,以一敌二,一边压制驻守房钟的项末,一边进攻驻守巨阳的寿陵君景舍。

    更不可思议的是,当时项末麾下有几十万楚军,而寿陵君景舍麾下,亦有十万巨阳军,可即便如此,合他二人之力,还是无法阻止魏公子润直取寿郢。

    至于田耽那就更不用多说了,当年在宁阳时就被魏王赵润耍地团团转,而前一阵子,他再次中计,率领援军赶奔临淄救援,结果魏国的湖陵水军仅仅只是在临淄虚晃一枪,就直接奔北攻打韩国去了。

    面对当年的魏公子润,如今的魏王赵润,田耽两度在战略上输的一塌糊涂,又岂敢小觑这位他戎马生涯中最可怕的敌人。

    “简直……”

    见兄长项末与齐国的田耽竟然意见一致地建议放弃攻取大梁、备战魏王赵润的大军,楚将项娈简直无法理解,他忍不住对项末说道:“兄长,纵使这几日在大梁稍稍受挫,然我军仍有一百五十万之众,完全有能力两线开战,一边攻取大梁,一边应战魏王赵润……何必放弃攻取大梁?这让我如何向麾下的兵将们交代?明明大梁城已摇摇欲坠、破城在即,然而我等,却被一个尚未率军抵达此地的家伙给吓破了胆……”

    “阿娈!”

    项末面带不悦地斥责道:“不可轻敌!……单凭魏王赵润横扫中原未尝一败,就值得你我提高警惕。”

    “……”项娈直直地看着项末,在与后者对视了半响后,撇了撇嘴,侧过脸换了一个坐姿,不再说话。

    看看项末、又看看项娈,鲁国将领桓虎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眼珠微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同样打量着项末、项娈兄弟二人的,还有楚水君。

    在楚水君看来,项末所说的固然很有道理其实他同样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召集诸将商议此事,但不可否认,项娈的观点同样也很有道理。

    毕竟他诸国联军,可是仍有一百四十余万士卒,完全有能力向项娈所说的那样,两线作战,一边应付魏王赵润的军队,一边继续攻取大梁,何必白白放弃一座即将得手的城池呢?

    想到这里,他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项娈将军所言句句在理……季武将军,你怎么看?”

    冷不丁被楚水君一问,鲁国的主将季武张着嘴亦为之哑然,毕竟他也觉得项末、项娈二人说得都很有道理。

    而就在这时,桓虎瞥了一眼在他身侧的陈狩,见其绷着脸,遂当即嘿嘿笑道:“其实此事很简单。”

    “哦?”楚水君闻言大为惊讶,转头看向桓虎道:“桓将军有何高见?”

    见帐内的诸将纷纷转投看向自己,桓虎摸着下颌的胡须,笑嘻嘻地说道:“敢问诸位,攻取大梁的目的是什么?可是要让魏人因此畏惧、放弃与我诸国对抗?但桓某觉得,倘若能一举击败魏王赵润,摧毁魏人心中最后的希望,这对魏人的打击,怕是比攻陷大梁这座魏国旧日的都城还要有效……更要紧的是,魏国这些年来的崛起,是因为魏王赵润这个人,而并非大梁城……大梁就在那边,不会长腿跑了,但魏王赵润……呵呵,这或许是我军唯一能击杀这位君主的机会。啧啧啧,桓某智短,却也知晓,魏国一旦失去其君主赵润,就如同齐国失去齐王僖、卫国失去公子瑜……”

    听闻此言,齐国的田耽,以及魏国的卫邵、卫郧、卫振,皆有些不悦地看向桓虎。

    但不能否认,桓虎所说的极有道理,简直堪称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这不,楚水君闻言抚掌赞道:“善!善!善!……我终于明白,为何寿陵君(景舍)与项末将军,当初会对桓将军倍加推崇……”

    他真的很惊讶,别看桓虎的举止像个土匪强盗居多,但还别说,这个人当真很有眼界。

    倒是项末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桓虎,毕竟,他当年攻取鲁国的时候,那可是被桓虎击退过的被自己倍加推崇、且有意招揽到他楚国的桓虎击败,这让项末当时非常尴尬。

    不过项末还是很有气度地朝着桓虎点了点头。

    而此时,项娈亦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桓虎,项末与田耽二人所说的理由并未说服他,但桓虎的话,却真正让他改变了主意。

    想想也对,大梁城就在那里,不会长腿跑了,何时攻取都来得及,但击败魏王赵润的机会,那可是绝无仅有,毕竟,若是魏王赵润选择壮士断腕,舍弃了梁郡与颍水郡,死守成皋关与伊阙关,纵使诸国联军,亦不见得能攻到魏国的三川郡。

    当日军议,在座诸国将领最终皆同意放弃继续攻取大梁,积极备战与魏王赵润的战事。

    事后回到己方的营帐,陈狩犹豫半响,最终还是对桓虎说道:“方才在楚水君的帅帐,多谢了……”

    “你说什么?”桓虎故作不知。

    陈狩没有理会桓虎的不正经,目视着后者正色说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据我所知,大梁城已经挡不住诸国联军了。”

    看着陈狩一本正经的模样,桓虎嘿嘿一笑说道:“那是也赵润欠我一个人情,而不是你。”说罢,他舔舔嘴唇说道:“你说,待日后我向赵润邀功,他会许我怎样的承诺呢?”

    看着桓虎一副垂涎的模样,陈狩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撤销你在魏国的通缉令怎样?”

    “喂喂喂,那可是大梁城啊……”

    “刚好抵消掉你曾率贼众袭击魏国故君的不赦之罪。”

    “呃……”

    次日清晨,大梁城上准备就绪,等待着诸国联军的进攻。

    但奇怪的是,一直到晌午,也没有一名诸位联军士卒出现在大梁城外。

    对此,城墙上的魏卒们面面相觑,觉得很是纳闷。

    而就在这时,西北方向徐徐而来一支军队,军中飘扬着魏字旗帜。

    陛下的援军……终于来了!

    看到远方的先行军队,西城门守将李霖与他麾下的士卒们激动地欢呼起来。

    仅仅一炷香工夫,这个喜讯便传遍了全城,使得大梁城内为之沸腾。

第253章:决战?!【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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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将李霖与他麾下士卒所望见的,当真是魏王赵润派来的援军么?

    事实上还真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即是鄣阳君熊整麾下将领丰澧口中那支袭击了博浪沙河港的‘过万骑兵’,亦是魏王赵润大军的先锋军。

    这支骑兵,集合了川雒联盟二十几个部落的战士,由禄巴隆、孟良、乌兀等各族族长率领,堪称是倾巢而动,除此之外,还有吕牧、穆青等原宗卫率领的大概两千余隶属于雒阳禁卫军的骑兵营,总人数超过两万人。

    当然,由于是临时拼凑的各部落的战士以及禁卫军的骑兵,因此,这支骑兵指挥体系非常混乱,别指望这支骑兵能完全什么要求相互配合的精细任务他们就跟羯角骑兵一样,只能去完成笼统的任务。

    但不可否认,这些部落战士的实力相当可观。

    这支骑兵的主将,由雒阳禁卫军副统领吕牧担任,至于先锋将领,则由骁将穆青以及青羊部落的族长乌兀担任。

    大梁城西城门的李霖所看到的,正是穆青与乌兀所带领的带头骑兵,人数约为三千人左右。

    穆青与乌兀二人的任务很简单,亦探查大梁城附近一带是否埋伏有诸国联军的兵马,毕竟魏王赵润的主力军行军速度并不是很快,谁也不敢保证诸国联军会不会在得知前者的到来后,在大梁附近一带的山丘或者森林中埋伏兵马,杀魏军一个措手不及。

    正因为如此,穆青与乌兀二人非常谨慎,毕竟此番他魏国君主赵润倾尽了三川郡的兵马前来援助大梁,这已经是魏国目前最后的一点兵力,倘若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遭到了诸国联军的伏击,导致吃了败仗,穆青死都无法原谅自己。

    因此,他在隐隐能看到大梁城的轮廓时,便下令麾下三千骑兵分散,搜索附近一带,务必做到仔细搜查每一寸土地。

    而他与乌兀,则伫马在一处高坡,谨慎地眺望大梁城的方向。

    “援军为何分散了?”

    在西城门的城楼上,一名魏卒不解地问道。

    听闻此言,魏将李霖解释道:“从这支援军的人数判断,他们应该是陛下的先锋军。虽然不知究竟是哪位将军统领,但显然这位将军很仔细。他多半是怀疑这附近可能藏有联军的伏兵……”说罢,他也站在城墙上眺望城外各处。

    然而结果,却出乎穆青、乌兀以及李霖的意料,只见三千名青羊部落、白羊部落的族战士们,花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搜查了大梁城西郊的矮丘、树林,却也没有发现有诸军联军的踪迹。

    “没有?”

    穆青有点意外,在思忖了片刻下令道:“扩大搜查范围。”

    族部落的骑兵们依令行事,而穆青与乌兀,则在确认此地安全后,徐徐向大梁附近前进,一直来到与城池相距几百丈左右的位置。

    此时,青羊部落年轻的族长乌兀已经注意到了大梁城下遍地的尸体,脸上满是震撼。

    他无法想象,大梁城外竟然会有那样多的尸体天呐,这还仅仅只是大梁的西郊啊!

    而从旁,穆青亦是神色肃穆地看着大梁,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梁城那被无数鲜血染成暗红的城墙。

    旋即,他的目光移到城墙上,移到那些仍在迎风招展的魏字旗帜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面对一百五十万诸国联军的进攻,大梁竟然能死守至今日?

    穆青心中震惊。

    为了谨慎起见,他又策马靠近了一些,朝着城上喊话:“我乃雒阳禁卫前军校尉穆青,不知城上守将乃是何人?”

    听闻此言,西城楼上的魏将李霖连忙回应道:“穆青将军,末将乃是李霖。”

    李霖?莫非是赵弘礼的内兄?

    穆青仔细想了想。

    在他的印象中,既叫做李霖、且又有资格成为大梁城西城门守将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赵弘礼的正室的兄长李霖了,这样的人物,是否会投降呢?

    虽然穆青觉得李霖投降楚国的可能性极小,但鉴于这场仗至关紧要,容不得他有丝毫的疏忽。

    于是,他召来身后的几名禁卫军骑卒,嘱咐他们道:“你几人到城内瞧瞧动静。”

    “是!”那几名禁卫军骑兵抱拳应道。

    看到穆青伫马立于原地,却派出数名骑卒向城墙靠近,城上的李霖微微一愣,旋即顿时会意,挥手下令道:“城门打开一线,放城外的友军士卒入内!”

    话音刚落,从旁便有魏卒小声说道:“将军,城门不是用泥石堵地严严实实了么?”

    李霖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

    最终,还是西城墙上放下了绳索,将那几名禁卫军骑卒吊了上去,在仔细查看了城内的情况后,向城外的穆青、乌兀二人传达了类似安全的讯息。

    此后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城内的魏卒终于挖开了堵死城门的泥石,将城门打开一线,将穆青、乌兀等人放了进来。

    在见到李霖时,穆青率先抱拳致歉:“李霖将军,并非我信不过你,实在是……”

    李霖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当然理解穆青为何会如此谨慎小心。

    相比较此事,他更加在意魏王赵润的援军。

    “陛下的大军目前已在何处?”

    “据我所知,陛下所率领的军队,昨夜在博浪沙河港一带驻扎,距离我部大概几个时辰……”说话间,穆青打量着城内,只见西城墙一带伫立着许多魏卒,甲胄非常混杂,有的穿戴着禁卫军士卒的甲胄,有的则穿着楚军士卒的甲胄,不一而足。

    但从这些人肃穆的表情不难看出,这些皆是志在保家卫国的魏国好男儿。

    “城内……死了不少人吧?”

    穆青低声问道。

    听闻此言,李霖默然地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大家族出身的李霖,他并非是一名久于带兵打仗的将领,以往平日顶多就是维持一下治安,偶尔敲打敲打城内那些游侠,并未怎么见识过残酷的战场,但是这场耗时五日的大梁战役,却让他对死人一事逐渐麻木。

    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李霖在听到数千人的伤亡汇报时,龇牙瞪眼、面色恐怖,可到后来,成千上万己方士卒的战死,也仅仅只能让他微微皱皱眉头。

    从气愤填膺到看淡生死,只需五日。

    片刻后,大梁府府正褚书礼闻讯而来,一脸惊喜地与穆青相见,相互见礼。

    此时穆青已经了解大梁城这几日守城的艰辛,既被城内军民的悍勇所震惊,亦震撼于城内军民的巨大伤亡数字。

    褚书礼同样也询问了他魏国君主赵润率领的军队目前现在何处,在得知即将抵达大梁时,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毕竟他也明白,大梁城守到今日,这已经是极限了,倘若诸国联军再攻一日,恐怕城墙就会易手对此,他方才还在纳闷,纳闷诸国联军怎么突然间放弃了对大梁的进攻,如今想想,显然诸国联军是得知他魏国君主即将率领大军抵达,积极备战去了。

    想到这里,他提醒穆青道:“今日联军并未攻打我大梁,想必是得知陛下大军将至,正忙于备战……麻烦穆青将军派人禀告陛下,莫使陛下中楚人诡计。”

    穆青闻言安抚道:“褚大人放心,陛下正是考虑到楚军或许会在我军抵达之后伏击我军,是故,并未下令急行军,是故,陛下麾下的军队,目前精力尚且充沛,不至于会被楚军打个措手不及,只是……”

    他看了一眼城内,心下暗暗叹息。

    兵法云,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

    因此,魏王赵润下令全军缓缓而行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只有这样,魏军才能在抵达战场时保留大部分的战力与精力,不至于被诸国联军趁机伏击这个时候若被诸国联军打败,那可是相当致命的。

    但是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大梁城又为此牺牲了许许多多英勇的军民。

    虽然没有办法,但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而与此同时,雒阳禁卫副统领吕牧,已收到了担任先锋的前军校尉穆青派人送去的消息,得知大梁城尚在他魏国手中,连忙派禄巴隆、孟良等族长率领一万川雒骑兵前往大梁。

    这一万骑兵,外加穆青的三千骑兵,皆不曾进城,而是扩大了搜查范围,在大梁城外巡视,防止诸国联军袭击魏王赵润率领的主力。

    待等到未时前后,魏王赵润所率领的主力,终于出现在大梁的视野范围内。

    当时,褚书礼、李霖、周骥等城内的将领与官员,包括重伤在身的大梁禁卫军统领靳炬,皆出现在城墙的西北角,怀着激动的心情目视着他魏国的君主。

    天子守国门并非是一句虚言,他魏国的君主赵润,确确实实地是带来了与诸国联军决战的大军。

    看着那仿佛接天连地的援军,褚书礼激动地说道:“这……这最起码有二十万人马吧?”

    “不止。”

    周骥摇了摇头,怀着同样激动的心情说道:“我初步估测,最起码三十万!”

    就在城上的官员与将领们对此议论纷纷时,魏王赵润的王辇,已徐徐来到了大梁城外。

    不得不说,当在两个时辰前,从吕牧派来的骑兵口中得知大梁尚在他魏国手中时,赵润心中颇为震惊。

    要知道,为了不使队伍中那些并无征战经验的游侠、民兵掉队,赵润只能选择缓缓行军并非他无视大梁城的安危,只是军中大部分士卒跟不上禁卫军的速度,一旦下令急行军,可能最终待等禁卫军抵达大梁时,只有寥寥一两万协战士卒。

    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以震慑诸国联军。

    因此,在决定大军缓缓向前时,赵润其实心底已经做好了大梁沦陷的心理准备,因此,当吕牧派人告诉他,大梁尚在他魏国手中时,赵润心中惊喜不已。

    然而惊喜之余,他亦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大梁究竟是付出了何等惨重的代价,才能在一百五十万诸国联军手中死死守住城池?

    王辇缓缓向前。

    而魏王赵润,则拄着利剑站在王辇上,仰头眺望着近在咫尺的大梁城。

    他看着城墙上依旧飘扬的魏国旗帜,看着那几乎被殷红鲜血彻底染红的城墙,看着那城外横尸遍野的楚军士卒,起初的惊喜与激动,逐渐变得冰凉。

    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诸国联军,都在大梁西城墙外丢下了数万士卒的尸体,可想而知这场仗的惨烈、又可想而知城内军民的伤亡。

    “报!”

    几名骑卒迅速从南侧而来,来到王辇前禀告道:“启禀陛下,在大梁城城南,诸国联军聚集了数十万兵力,疑似欲进攻我军。”

    “……”

    赵润闻言面色不变,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他立刻下令道:“全军往南!”

    一声令下,以五万雒阳禁卫军为中军,他麾下数十万魏军,直奔南面,仿佛是要在今日就跟与诸国联军决战。

    看到这一幕,大梁城墙上的李霖、周骥、靳炬、褚书礼等人皆大为吃惊。

    “陛下为何不率军入城?”

    “是啊!……观陛下麾下大军的动向,疑似要与诸国联军决战,这……这……”

    他们想不通。

    然而,赵润却有他自己的思量。

    他觉得,既然诸国联军今日并未攻打大梁,那么显然就是在积极备战等待他的到来。

    这种时候一旦示弱,就必然会遭到诸国联军的进攻,相反地,倘若他魏军摆出主动应战的架势,或可能叫诸国联军犹豫不决,毕竟他此番带来的兵力,并不止二十万,而是有整整三十万。

    更要紧的是,在这三十万人马中,骑兵数量有整整两万余。

    别看以三十万对战诸国联军一百五十万军队,胜算仿佛微乎其微,但事实上,一旦两军展开决战,无论是魏方还是诸国联军,事实上都无法很好地指挥麾下的军队因为兵力实在太多了,兵力一多,势必会引起指挥混乱。

    而在彼此都出现混乱的情况下,他魏方的两万余骑兵,就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甚至能扭转兵力上的劣势。

    打仗,从来都不是仅凭人数估算胜负。

    约半个时辰后,魏王赵润率领的大军,转过大梁城的西南角,抵达了大梁南郊,迎面就撞见了诸国联军的军队。

    不得不说,此刻两方军队皆是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乍一看其实也区分不出究竟是哪一方人数更多。

    “咕……”

    在大梁城的南城墙上,褚书礼、李霖、周骥、靳炬等人,皆一脸紧张、担忧地看着城外,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生怕诸国联军突然发动攻势,毕竟他们看来,他魏国君主赵润率领的援军,刚刚抵达大梁,士卒的士气与体力应该有所消减,着实不应该与兵力占据优势的诸国联军争锋相对。

    事实上,楚水君也是这么认为的。

    “居然主动应战……”

    看着对面几十万魏军集结,严正以待,楚水君满心惊讶。

    其实在对付魏王赵润这件事上,楚水君与诸国将领商议了许久。

    最早,有人建议围城打援,但是却被齐国的田耽给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纵使诸国联军有一百五十万之众,分成四支军队围住大梁,每一支也就只有三四十万左右,而据细作送来的消息,魏王赵润此番征募的兵力亦有三十万左右,因此,一旦魏王赵润骤然袭击一个方向的诸国联军,那个方向的诸国联军未必挡得住。

    除非诸国联军能成功地伏击魏王赵润的军队,这才是真正的围城打援的精髓。

    但问题是,魏王赵润十四岁出征,十几二十年来横扫中原未尝一败,他会不懂得围城打援的计策?会傻傻地被诸国联军埋伏?

    因此,楚水君最终决定见机行事:倘若赵润的军队,其军中士卒体力不支、且急着入城,他便立刻倾尽兵力全军进攻,趁机将赵润击溃;倘若魏军仍有充足的体力,那么就先观望看看。

    出于这个考虑,楚水君聚集大军来到了大梁城,试图对赵润施加压力。

    可没想到的是,魏王赵润的反应比他估测的还要激烈,居然主动迎了上来,仿佛就要在今日与他诸国联军决战。

    这让楚水君十分不解:那赵润到底有什么仗持?

    整整一炷香时间,三十万魏军与数十万诸国联军,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你们说,赵润主动应战,莫非有什么深意?”

    在诸国联军的本阵处,楚水君询问着在旁的田耽、项末、项娈、季武、桓虎等各国将领。

    “这应该是威慑。”

    齐将田耽满脸凝重地说道:“想必他是猜到我军会在他率军入城时趁机进攻,是故,不肯露出破绽而被我军得逞……”

    “难道他就丝毫不担心落败?”楚水君皱眉问道:“莫非他有什么击败我军的仗持?”

    “恐怕并非如此。”田耽摇摇头说道:“以田某对赵润的了解,他只有在势弱时,才会变得愈发的激进,相反,倘若是他手中有什么仗持,他反而会选择示弱……此刻,看他与我军争锋相对,就能猜到,他对这场仗也并无多大把握,只是他深知此刻不可示弱,是故主动应战,迫使我军知难而退,另寻时机……”

    楚水君闻言恍然,点点头说道:“田将军的意思是,赵润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这个嘛……”

    田耽犹豫了片刻,皱着眉头说道:“在未曾验证这支魏军的实力之前,田某也不敢妄言胜负,我只能说,今日我军的胜算较大,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也没有十足把握。”

    楚水君闻言点了点头,目视着对面的魏军轻笑道:“那就姑且来试试这支魏军的深浅吧……”

    说罢,他便下令麾下军队摆开迎战的阵型。

    见诸国联军的阵型有所变化,魏王赵润亦当即下令全军摆出迎战的阵型。

    看着这两支军队在大梁城南郊相继摆出迎战的阵型,仿佛要在今日展开决战,大梁城墙上的将领们惊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事关中原各国日后国运的最终决战,莫非就在今日?!

第254章:豪赌【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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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当真要在今日与诸国联军交锋?……与其决战?!

    在魏王赵润的王辇后,跟着魏国内朝大臣介子鸱,这位魏国未来的内朝首辅大臣,此刻切身感受到眼前战场上的紧张氛围,忍不住浑身战栗。

    陛下……

    介子鸱转头看了一眼王辇,只见在王辇上,他魏国的君主赵润拄剑而立,面色阴沉似水地盯着前方。

    忽然,赵润开口对正在驾驭王辇的近卫大将褚亨道:“褚亨,将王辇驾到阵前。”

    “是,陛下。”

    褚亨翁声翁气地应了一声,驾驭着王辇缓缓向前,一直来到己方大军阵型的最前方。

    见此,护卫在王辇左右的禁卫军将领岑倡大惊失色,但又不敢在这种时候提出异议,值得硬得头皮带人跟上去。

    片刻之后,赵润的王辇便来到了大军的最前方。

    远远瞧见这辆王辇,在诸国联军的本阵,似楚水君,似齐将田耽,似楚将项末、项娈等等,诸国将领们皆为之一愣。

    王驾出现在大军阵前,这是自古以来多么罕见的事。

    那赵润想要做什么?莫不是要在阵前威慑我军?

    楚水君心下很是纳闷。

    而此时在魏军的阵前,赵润已吩咐岑倡等人撤掉了王辇的伞盖,使得他这位魏国君主的身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五万禁卫军的面前。

    “褚亨,缓缓向前,叫将士们皆能看到朕。”

    “是!”

    在赵润的吩咐下,褚亨驾驭着王辇缓缓在五万禁卫军面前横向移动,最终,来到了阵前的中央。

    此时,赵润吩咐褚亨停下王辇,随即,他指着远方的诸国联军,竭声喊道:“诸位我大魏的男儿,敌人早已得知我军的到来,早早在此集结,试图将我等击溃……朕知道,诸位儿郎在连日赶路之后甚为疲倦,事实上,朕也疲倦不已,恨不得美美睡上一觉。但很遗憾,远处的敌军不允许。既然这样……那就击溃他们!”

    骤然间,赵润再次提高了声调。

    “这是一场事关我大魏国运的战争!胜,则大魏屹立不倒,败,则国家万劫不复。……看着那座城池!”

    他手指东北方向的大梁城,厉声喊道:“那是我大魏旧日的王都,万恨的诸国联军,在数月内攻占了我大魏千余里土地,近百座大小城池,一路攻打到我大魏旧日的都城。……无数的同胞在敌军的刀刃下丧生,每一名敌军士卒的双手,皆沾满了我大魏子民的鲜血……诸国联军确实声势浩大,他们有整整一百五十万之众,但,我大魏的男儿,会因此而畏惧么?不!朕希望在这里,就在我大魏旧日的都城前,向对面的敌军做出警告!……这里就是底线,就是这里!从这一条线起,我大魏不会再后退!”

    “……或许会有人心存疑虑,不明白如何才能战胜眼前那支强大的敌军,朕在这里告诉诸位,只要每一名我大魏的健儿能杀死两名敌军,我大魏就能与诸国打成平局!若每一名健儿能杀死三名敌军,朕就能确保这场战争的胜利!若每一名健儿能杀死五名敌军,我大魏就能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看,酣畅淋漓的大胜,事实上也很简单,不是么?只需我大魏的儿郎们杀死五名敌军……五人而已。一、二、三、四、五,这场战争的胜利就属于我大魏,就这么简单。”

    “无须为了敌军的百万兵力而感到恐惧,相反,我等应当感到自豪!……须知对面的敌军当中,有楚国、齐国、鲁国、越国、卫国五个国家的倾国兵力……他们畏惧于我大魏,毫无胆量单独面对我大魏,是故才要聚集五国的兵力。因为他们很清楚,单个国家,根本不是我大魏的对手,因为我大魏,乃当世最强!”

    ……

    此时在诸国联军的本阵,齐国将领田耽眯着眼睛关注着远方那架王辇,隐隐约约听到了魏王赵润的喊话,他微微色变道:“楚水君,请立即下令进攻!”

    “什么?”楚水君转头看向田耽。

    只见田耽目不转睛地盯着遥远处的那架王辇,面色凝重地说道:“要么就立刻进兵打断赵润的激励,要么就立刻撤兵……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最后一句,他喃喃说道。

    “……”

    楚水君不知该说什么,转头又将视线投向远方的魏军阵型,心下暗暗嘀咕。

    他不是猜不到魏王赵润此刻正在魏军阵列前激励其麾下将士,只是他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魏军远道而来,本来就身心疲倦,难道就凭赵润这一番激励的话,那三十万左右东拼西凑的魏军,就能战胜他这边数十万的诸国联军?要知道,除了新阳君项培与越国将领吴起那两支军队外,此番他已经集结了所有诸国联军的士卒,那是真正的百万之众!

    想到这里,他笑着宽慰道:“田将军稍安勿躁,我军前方将士还需一点时间来排兵布阵,一旦他们准备就绪,我会立刻下令进攻……”

    “……”田耽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而与此同时,魏王赵润仍在魏军阵列前激励他魏国的将士。

    “……朕本应当与诸君同进同退、共赴生死,但作为大魏的君主,请允许朕先在这里目睹我大魏诸位健儿英勇杀敌的英姿!倘若上天注定要亡我大魏,朕亦不会苟且偷生,朕会作为我大魏最后一名士卒,慷慨战死!……诸君活,则朕活;诸君死,则朕亡!这是一场已没有任何退路的战争!”

    “前进,我大魏的儿郎,这是一场复仇的战争!”

    “忘却心中的恐惧,握紧兵器、紧盯前方,战鼓未曾停下,就莫要停止冲锋。退后只会令你们变得虚弱,胆怯必定会招来死亡,唯有一往直前,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战胜敌军!”

    “……迈出这一步,视自己为已死之人,莫要恐惧、莫要后退,”

    “我军赶奔数百里驰援大梁,为的不是苟安,而是要击溃诸国的联军!……让对面胆敢进犯我大魏的敌卒,尝到应得的败北滋味!”

    “前进吧,我大魏的儿郎们,赐与我等为敌应得的败亡!……”

    “让我们生,让他们死!”

    在王辇旁,雒阳禁卫军总统领卫骄见赵润说完,振臂高呼道:“让我们生,让他们死!”

    “喔喔!!”

    已列阵整齐的五万禁卫军爆发出一股震天震地的呐喊。

    “鸣战鼓!”

    赵润大喝一声,旋即,抬手一指前方,用已变得沙哑的嗓音竭尽全力喊道:“雒阳禁卫,全军出击!”

    全军出击?

    雒阳禁卫军总统领卫骄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在仅仅只有一丝的犹豫后,他振臂高呼道:“雒阳禁卫,全军出击!”

    在卫骄的命令下,五万禁卫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徐徐向前移动。

    那是五十个步兵方阵,横向十个方阵、纵向五个方阵,整整五十个千人步兵方阵,拢共五万兵力。

    这五万雒阳禁卫,是三十万魏军中唯一的精锐,就这样,一开场就被投入了战场,而且是全军出动。

    “踏”

    “踏”

    “踏”

    五万雒阳禁卫,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雄壮的擂鼓声中,一步一步迈向远处的诸国联军。

    那一往无前的气势,纵使是有百万之众的诸国联军,都难免为之战栗。

    居、居然率先抢攻?

    这一刻,楚水君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魏军,居然敢率先对他百万大军展开进攻?

    而且率先展开进攻的,居然还是魏国仅剩的精锐正军?而不是那些被临时征召的民兵、游侠?

    那赵润疯了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这数万魏国正军溃败,则他魏国必然迎来覆亡?

    他到底在想什么?!

    楚水君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楚水君!”

    在旁,齐将田耽大声提醒道:“请下令迎敌!”

    “哦……”

    楚水君如梦初醒,连忙下令道:“诸位将军,且立刻回归本部军队,与魏军……”

    说到这里,他心中闪过几分犹豫。

    当真要在今日与魏军决战么?

    楚水君心中有些无措。

    要知道,他其实还未做好与魏军一决生死的准备啊,天地可鉴,他今日率军出击,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击溃魏王赵润这支援军的可能而已,纵使直到此刻,他也只是想着先派些粮募兵试探试探对面魏军体力的深浅,然后再考虑其他怎么突然之间,就仿佛变成决战了?

    “诸位将军且先回归各部,指挥战事。”

    楚水君心神不定地又重复道。

    听闻此言,诸国联军的将领面色各异地离开本阵,回归各自军队。

    他们都看得出来,由于魏王赵润不按常理地相逼,反过来逼迫诸国联军就此决战,使得楚水君的心神大为震荡事实上,就连他们也有些迟疑。

    迟疑于对面的魏军为何如此干脆,甚至于反过来逼迫他们展开决战?

    难道果真是有什么联军所不知道的致胜法宝么?

    他们想不通。

    “嘿嘿嘿嘿……”

    在返回自己麾下军队时,鲁国将领桓虎嘿嘿怪笑起来,引起了大将陈狩的注意。

    “你笑什么?”陈狩不解问道。

    “太惊人了……”

    只见桓虎舔了舔嘴唇,激动地说道:“方才你难道没有看到楚水君、田耽、项末等人的面色?啧啧啧,实在是太了不起了,魏国的君主赵润,在这种时刻,居然敢用手中仅有的精锐正军,来豪赌这场战争的胜败,他的胆魄,叫桓某亦佩服不已。……相比较赵润,诸国联军中的将领,个个都是怂包!尤其是那个楚水君,本来我还以为那是个什么人物,不曾想,只是一个窝囊的废物而已……你可见到,他方才生生将与魏军决战这句话咽了回去,哈哈哈哈……”

    “你哆嗦什么?”

    陈狩不解得看着好似在浑身发抖的桓虎。

    “这是兴奋。”

    桓虎舔舔嘴唇,仿佛无法控制自己,一脸亢奋地说道:“这才是我向往的!赵润、赵润……倘若说在此之前,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那么这一刻,我必须承认,只有这等雄主,才值得我桓虎……”

    “慎言!”

    陈狩立刻打断了桓虎的话,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

    随即,他低声询问桓虎道:“照你所言,魏军的胜算不小?”

    “何止是不小。”桓虎舔着嘴唇,情绪激动地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魏军明显已摆出背水一战的架势,而联军这边,却是畏首畏尾,如何挡得住魏军?联军必败!……在楚水君将那句与魏军决战咽回肚内时,联军就已经败了。”

    听闻此言,陈狩心中微微一动,低声说道:“既然如此……”

    “不可。”

    仿佛是猜到了陈狩的心思,桓虎立即伸手打断了前者的话,在平息了心中的激动后,压低声音正色说道:“今日之战,我观楚水君毫无决战的打算,因此,一旦魏军取得暂时的优势,他必定会暂时避退……此地的联军终归有近百万之众,而魏军却是远道而来,纵使士气如虹,但终归体力难继,一旦楚水君下令后撤,有项末、项娈、田耽等人率军断后,魏军未必能乘胜追击,一举击溃联军……你我此时倒戈,收效甚微,还不如暂时雌伏,待来日魏军养足力气,而楚水君也做好决战准备时,你我再伺机给联军致命一击,到那时,联军必将一败涂地,再无余力复战……”

    陈狩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旋即用带着佩服地目光看了一眼桓虎。

    虽然不愿将称赞的话说出口,使桓虎洋洋得意,但他必须承认,桓虎这个恶寇出身的家伙,确实是极有眼界、极有谋略的帅才。

    相比较当世名将,丝毫不弱。

    而此时,魏军的五万禁卫军,已经靠近了诸国联军的阵列,接近了一箭之地。

    然而,面对着五万魏国的精锐正军,诸国联军摆在前方的士卒,却竟然是粮募兵。

    是的,就如桓虎所说的,楚水君今日根本没有打算就此与魏军决战,他只是想试探试探魏军士卒的体力深浅,然后再做打算,却没想到,魏军却派出了最精锐的士卒。

    一方是魏军最精锐的士卒,一方却是诸国联军战斗力最差的粮募兵,随便想想都能猜到这场交锋的结果会是怎样。

    要命的是,诸国联军此刻已经来不及改变各支军队的站位,只能硬着头皮让战斗力最差的粮募兵去抵挡雒阳禁卫充其量只能让部署在侧翼的各国正军,利用弓弩等远程兵器协助粮募兵。

    这不,似项末、项娈、田耽等将领,皆意识到了己方在排兵布阵方面的劣势,在回到自己所属的军队后,立刻就率领麾下军队加强了两翼,试图对准备中央突破的魏国正军制造点麻烦。

    否则,恐怕部署在中部战场的粮募兵,眨眼间就会被魏国的精锐正军击溃。

    然而就在这时,魏王赵润却手指诸国联军的左右两翼,用嘶哑的声音对那些临时征募的民兵与游侠下令道:“我大魏的健儿们,紧跟禁卫军的脚步,对敌军左右两翼展开进攻!……除川雒骑兵,全军总攻!”

    “冲啊!”

    “杀啊!”

    在魏王赵润的命令下,十几万、二十几万魏军民兵,手持各种各样的武器,朝着对面的诸国联军发动了总攻。

    疯了!那赵润简直疯了!

    在诸国联军的本阵,当楚水军亲眼看到对面的魏军竟然倾巢而动时,他又惊又怒。

    倘若此刻赵润就在他面前,相信他定会揪着对方的衣襟大声质问:有你这么打仗的么?第一轮进攻就是全军总攻?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打仗?!你那赫赫的战功,难道都是靠这种盲目的全军压上得来的?

    平日里修养工夫极佳的楚水君,此刻满头大汗,焦躁不已。

    其实他也清楚,要破解魏军的全军总攻,只需他也下令全军总攻即可,难道将近百万的联军,还无法战胜只有三十几万的魏军么?

    只是在他心底,他却对此存有顾虑:万一呢?万一败了呢?

    从古至今的战事,其实并不乏以少胜多例子,更何况,对面的魏王赵润,本身就是以为擅长以弱胜强、以寡敌众扬名于世的统帅。

    而更要紧的是,楚水君摸不透对面的赵润究竟有什么样的仗持,才敢在刚刚抵达大梁的当日,在其麾下魏卒并非出于最佳体力的情况下,对近百万歇整了足足一日的诸国联军发动总攻。

    究竟是……当真欲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还是说,只是虚张声势,试图迫使我军撤退?

    死死捏着手中的马鞭,楚水君心中惊疑不定。

    而事实上,此刻在魏军的本阵附近,内朝大臣介子鸱、禁卫军将领岑倡等人,其实亦对他魏国君主赵润一下子就压上所有的兵力而惶恐地面色发白。

    “陛下,您莫非有必胜的把握?”

    策马靠近王辇,介子鸱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润闻言看了一眼介子鸱,沉声说道:“士气可用,我军必胜!”

    士气可用?……也就是说,并无必胜把握?

    听懂了赵润的言外深意,介子鸱心中暗暗叫苦。

    仿佛是猜到了介子鸱的心中所想,赵润目视着前方的战场,淡淡说道:“放心吧,这场仗我军的胜算至少有六成。……诸国联军的打算我很清楚,单看他们将一群粮募兵摆在阵列最前方,就能猜到他们今日只是想试探试探我军而已,并非打算与我军就此决战……而这对于我军来说,就是一个最佳的战胜他们的机会。这也是一种出其不意。”

    赵润的话,并未叫介子鸱打消心中的疑虑,他低声说道:“倘若联军亦下令全军出动……”

    听闻此言,赵润淡淡说道:“那朕就会下令川雒骑兵倾巢而动,似这等混乱的战场,最适合骑兵出众,不过……”

    顿了顿,他长长吐了口气,略带几分忧虑地说道:“只是这样一来,那双方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遥远处。

    楚水君,你当真有这个胆量,倾尽所有兵力,跟朕豪赌这场战争的胜利么?

    是的,虽说赵润其实也并非是无谋短智地压上所有兵力,但这场战事的走向,还得看对面的楚水君如何接招。

    倘若楚水君也是像赵润这般脾气暴躁的统帅,那样的话,今日的战事纵使以两败俱伤的平局收场,魏军这边也会很伤。

    这是一场豪赌。

    他已下注,就看楚水君敢不敢跟。

第255章:豪赌(二)【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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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在魏王赵润看来,这是一场三十几万军队对战一百五十万军队的豪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事实上,他也清楚诸国联军的兵力已经不够一百五十万之众,毕竟大梁城外诸国联军士卒横尸遍地的景象,他亦看在眼里他只是暂时不知诸国联军现有兵力的具体数字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等规模的战争中,楚水君麾下究竟仍有一百五十万人,亦或是只剩下百万之众,其实差别都不大,反正都是在兵力优势上完全碾压魏军。

    “杀”

    大梁南郊,爆发一阵响彻天地的吼声,原来是魏方的五万雒阳禁卫,已经杀到了诸国联军面前,杀到了那些被部署在阵列中央的楚国粮募兵面前。

    不得不说,此时明显体现出粮募兵的不足:当面对已逼近至眼前的魏国雒阳禁卫时,他们实在欠缺远程打击、远程限制的手段,以至于被魏国雒阳禁卫轻松便欺身而近。

    而这样所导致的结果是什么呢?

    即楚国的粮募兵,在刚刚开局之时,就注定被面前那支魏国精锐所压制。

    是的,在白刃战的范畴内,魏卒还从来输阵于人,魏国向来就是以步卒强大闻名于世的国家。

    只见在大梁城的南郊,五万禁卫军一头栽入数倍兵力于己的楚国粮募兵阵列当中,仅仅只是眨眼工夫,最前排的粮募兵就已经被这支魏军屠戳殆尽。

    真是惊人的效率!

    不过仔细想想,双方的战斗力确实相差太远:雒阳禁卫乃是魏国的京畿王师,虽说在国内与商水军、鄢陵军、魏武军、镇反军等第一梯队精锐军队竞争军队名次是难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归根到底,它到底是魏国的京畿王师,武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除了征战的经验不如其他魏国第一梯队的精锐军队外,其实已无可挑剔;而雒阳禁卫所面对的粮募兵,却是纵观整个中原武器装备最差,士气、斗志也最不稳定的军队。倘若是在己方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楚国的粮募兵会变得跟秦国的黥面军一样凶狠、擅战;但倘若是战况处于逆风,或者说需要打硬仗的时候,这支军队在战场上的作用,实在是非常有限。

    这不,仅仅只是刚接触,眨眼间便有数千名粮募兵被魏国的雒阳禁卫杀死,几乎是毫无招架能力。

    当然,这并不能怪罪粮募兵,谁让他们绝大多数的人,只拥有最基本的简陋武器与防具,甚至于有很多人可能连防御用的甲胄都没有。

    更要紧的是,粮募兵的本质仍是农兵,而他们所面对的,却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魏国职业军队农兵与脱产士卒之间的差距,基本上就是农民跟职业士卒之间的差距。

    “踏”

    “踏”

    “踏”

    魏国的雒阳禁卫,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稳健地挺进,他们的双目死死盯着前方的敌军,不急不缓地向前迈进,时而用手中坚固的盾牌抵挡住粮募兵们那仿佛垂死挣扎般的反击,时而用手中的锋利战刀,将阻挡在面前的敌卒一一杀死。

    在第一横列的十个千人方阵的中央,赵润的宗卫朱桂坐跨战马,嘴里片刻不停地大声喊话,用言语激励着麾下的魏卒。

    “……忘却心中的恐惧,握紧兵器、紧盯前方,战鼓未曾停下,就莫要停止冲锋。退后只会令你们变得虚弱,胆怯必定会招来死亡……”

    “前进!雒阳禁卫!一步也莫要停!”

    “牢记在我等的身后,那是我大魏的君主;而在我等的身侧,那是我大魏旧日的都城!……我大魏,已无退路!”

    不仅仅是作为步卒营先锋大将的朱桂,事实上在每个千人方阵当中,其各自千人将,亦在重复魏王赵润方才那激动人心的鼓舞之词。

    “让我们生、让他们死!”

    “给予敌卒应得的惨败!”

    只见在这些魏军将领们的激励下,雒阳禁卫的魏卒展现出魏国步卒为何能名扬天下的恐怖实力,他们一步一步稳健地前进,一边杀死面前的粮募兵、一边迫使对方出于恐惧后退,借此压缩粮募兵的战场空间,这导致后方的粮募兵处于严重的拥挤状态,明明还未看到魏国的士卒,却被自己的友军推攘地险些失去了立足空间。

    不得不说,任何一支兵种在战场上失去‘立锥之地’,这都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毕竟在拥挤的作战环境下,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来舞动兵器,他们的前后左右各个方向,都挤满了自己的战友。

    这就是缺乏训练、缺乏经验的直接体现缺少战场经验的新兵,他们在这种密集阵型作战时会犯一个很严重的疏忽,即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后退,哪怕只是一小步,这也是非常致命的,因为这会挤到后排的友军此时你的胆怯,不止会害死你,也会害死你身后的袍泽。

    正因为如此,有经验且有牺牲精神的老卒,他们有时宁可挺身而进,让敌军手中的兵器刺穿自己的胸膛,亦不肯后退一步,免得害死自己的袍泽。

    但很显然,楚国的粮募兵都不懂得这个战场上的道理,在雒阳禁卫的步步紧逼下,处在阵列最前方的粮募兵们,且死且退可能他们以为稍微后退一些不要紧,但实际上,他们却在无形中帮助魏卒压缩他们身后袍泽的空间。

    当然,楚国的将领也并非不懂这个道理,当即便有数名将领呵斥那些粮募兵道:“不许退!攻过去!”

    但遗憾的是,雒阳禁卫那仿佛攻防一体的步步推进,根本不是粮募兵这种连轻步兵都谈不上的乌合之众可以招架能挡住重步兵步步推进的,唯有另外一支重步兵,或者是魏连弩等战争兵器。

    “让他们死!”

    魏军的将领们,仍在扯着嗓子大吼,哪怕嗓音为此变得沙哑、走声,亦在所不惜。

    在这些魏军将领们的激励下,最前排的魏军步兵们高举盾牌、挥舞战刀,仿佛单方面屠戳着粮募兵。

    这简直就是一面倒的战况。

    奇怪了,诸国联军的左右两翼呢?

    联军部署在左右两翼的诸国正军,不是应该用弓弩等远程兵器限制中路魏国步兵的推进么?为何迟迟不给于援助?

    原因很简单,因为诸国联军左右两翼的正军士卒,此刻正遭到魏军几十万民兵、游侠的攻击相比较中部战场的严密阵型对抗,两军的左右两翼战场,简直就是一片混乱。

    “杀啊”

    “杀光这些该死的家伙!”

    超过二十万的魏国民兵,疯狂地朝着诸国联军的两翼展开冲锋,那疯狂的氛围,逼得联军左右两翼的将领们,不得不将本该用在中路雒阳禁卫身上的弓弩齐射,用在这些魏国的民兵身上。

    “噗噗噗噗”

    无数的魏国民兵在冲锋的半途就被箭矢命中。

    此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纵使是被箭矢命中,但只要不是被命中要害,那些魏国民兵的冲锋势头,亦丝毫不减,依旧咆哮着、怒吼着冲上诸国联军。

    这些魏国临时征召的民兵,就仿佛像魏王赵润所说的那样,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将自己视为了死人。

    既然已死,又何须畏惧死亡?!

    这些魏人简直疯了!

    被部署在诸国联军左翼(南)前方的,乃是楚国上将项末麾下的军队,由其麾下将领斗廉率领。

    斗廉乃是当年参与过四国伐楚战役的楚国猛将,既勇猛且又有骨气,在被魏军团团包围时宁死不降,纵使粮道被断、水源被断,仍旧率领着他麾下的残卒坚守阵地直到后来齐王僖亡故于寿郢,且随后楚国又顺势承认战败,结束了这场四国伐楚战役,斗廉才侥幸活了下来。

    正因为跟魏军打过交道,因此斗廉深知魏军的厉害。

    可即便如此,那二十几万魏国民兵的疯狂,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里得提及一下楚国的正军步卒。

    楚国的正军步卒,大致可区分为手持长戟的长戟兵,以及手持战刀与盾牌的刀盾兵两种。前者顾名思义,乃至战场上的主攻手,尤其是在冲锋的时候,较长的兵器能让楚国正军得到一定的优势,除非是碰到魏国步兵这种全身厚甲的重步兵;而刀盾兵,则主要用于防守,比如保护军中的弓弩手。当然,虽然同样称作刀盾兵,但却远远不足以跟魏国的刀盾兵相比较。

    而此时,由于楚水君此前下达的乃是准备进攻的命令,因此,楚将斗廉将长戟兵调到了前方,准备让这支步卒伺机进入战场,担任侧翼的主攻手。

    可没有想到的是,兵力处于劣势的魏军,居然抢在他们前面发动了攻势。

    当然,这不要紧,毕竟楚国的长戟兵,终究是有着长兵器的优势,斗廉不认为麾下那些手持丈余长戟的步卒,会招架不住迎面而来的魏国民兵这只是魏国的民兵而已,又不是那些武装到牙齿的魏国重步兵。

    这不,在两军刚刚接触展开白刃战的时候,就立刻证明了斗廉的观点:魏国的民兵,根本无法真正接近楚国的长戟兵,就被后者用丈余长的长戟刺穿了胸膛。

    甚至于有些士卒,数杆长戟同时刺穿一名魏国民兵的身躯,怎么看都叫人感觉得慌。

    然而,他低估了这些魏国民兵的斗志或者说是战斗的**。

    只见那些被楚军长戟兵刺穿身躯的魏国民兵,他们并非向前者以往所遇到的敌人那般,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他们在身体被刺穿的一瞬间,就牢牢抓住了那杆长戟,同时大声催促自己的袍泽:“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被抓住了长戟的楚军士卒使劲想拽回兵器,奈何兵器死死被那名魏卒抓牢,根本无法抽回。

    待等他反应过来时,其他的魏国民兵已面色狰狞地冲到了面前。

    在这种情况下,这名楚国长戟兵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放下手中的长戟,用双手护住脑袋,可即便如此,还是难以避免被数名魏国民兵乱刀砍死在地。

    而这还并不算最惊人的,最惊人的是,斗廉亲眼看到一名被他麾下长戟兵刺穿胸膛的魏国民兵,在奋力挥刀砍断了那杆长戟的戟杆后,居然继续先前向前冲锋,生生与一名楚国失去了兵器的楚军长戟兵同归于尽。

    疯了,这些魏人简直疯了……

    看着那些魏国民兵看淡生死、豁出性命,以命搏命与他麾下的楚军士卒厮杀,斗廉简直惊呆了。

    不可否认,眼前这些魏国的民兵,他们并不如魏国的正军士卒那样强大、擅长战斗,但他们的勇气,却足以叫他们的敌人胆寒。

    至少,斗廉此刻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跟一群不畏生死的死人厮杀否则若是活人,这些人为何如此看轻自己的性命呢?

    阵型被撕裂,魏国的民兵,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斗廉麾下的楚国正军阵列。

    此时就能看出,这些魏国的民兵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术指挥可言,他们只是反复做着两件事,即找到敌人、杀死敌人,直到自己被敌人杀死。

    正因为没有指挥,这些魏国民兵的突击方向也是大相径庭,有的向东、有的向北、有的向南,反正只要是楚军士卒存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进攻方向。

    说实话,若是在小规模的交锋中,似这种各自为战的打法,只会让敌军抓住破绽,被狠狠地反击。但在这场动辄一百多万人参与的战场上,或许却是最适合魏国民兵的战术。

    更妙的是,由于敌我双方的兵力实在太多,以至于楚将斗廉根本无法指挥麾下士卒做出有效的反击在这片人海中,他甚至看不清魏国民兵到底在打哪个方向。

    斗廉的鞭长莫及,让此地楚军正军亦被动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状态,使得这片战区变得更为混乱。

    阵型什么的,早已被此地魏楚两国的士卒抛之脑后,他们唯一还谨记的,便只有杀死敌人。

    而必须承认的是,在这种混乱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战场上,游侠群体的杀伤力被放大,只见他们或三五成群、或领着民兵一同,组成各自的小团体,以精湛的剑术以及辗转腾挪的规避方式,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给楚军的士卒造成了严重的伤亡。

    看着那乱糟糟的战场,看着自己麾下的正军士卒竟被一群游侠与魏国民兵杀地节节败退,楚将斗廉首次心生这种感慨:原来兵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的确,倘若楚国也提倡兵贵精不贵多,哪怕此地楚军的兵力减少一半,魏国的民兵与游侠们,也别想撕破楚军的阵型,就如同楚国的粮募兵与秦国的黥面军,这些农兵在魏国正军面前只能被吊打的道理一样。

    此时在诸国联军的左翼中区,楚国上将项末看着前方那乱糟糟的战况,亦皱起了眉头。

    就跟他麾下的将领斗廉一样,项末从未想过,他楚国的正军,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群民兵给压制,哪怕这支民兵来自魏国。

    “将军!”

    项末麾下的骁将乜鱼亲自来到了前者身边,抱拳说道:“将军,斗廉那边快挡不住了,请允许末将率军驱前,给予援手。”

    “……”项末沉思了片刻,摇头说道:“先稍安勿躁。……斗廉此刻虽说处于下风,但未必立刻会被对面的……魏卒击溃。”

    “将军?”

    乜鱼不解地看向项末,他无法理解项末为何按兵不动。

    听闻此言,项末抬手指向西南方向,向乜鱼作出解释。

    此时在西南方向,有一支魏方的骑兵正驻马而立那是川雒骑兵,是魏王赵润刻意留下的保障。

    一旦诸国联军被打得急怒攻心,决定与魏军一决胜负,那么,赵润部署在左右两翼的这拢共两万余名川雒骑兵,便会趁战场上的混乱,直袭诸国联军的薄弱处。

    事实上,这是赵润唯一的底牌。

    在听了项末的解释后,乜鱼终于也明白前者为何按兵不动,因为诸国联军,并没有能抵挡住两万余骑兵的把握。

    但是,乜鱼并不认同项末的观点。

    他皱着眉头说道:“将军,魏军已全军压上,背水一战,而我军却仍在畏首畏尾,这样真的好么?”

    听闻此言,项末心中苦笑一声,其实他也在心底暗暗询问自己:这样真的好么?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此刻魏军已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斗志与勇气,倘若他诸国联军依旧畏首畏尾,无须怀疑,纵使是百万诸国联军,也是极有可能被二十几万魏军击溃的。

    “末将以为,我联军此地有百万之众,倘若当真要与魏军决战,岂是当真无法抵挡那区区两万骑兵?”乜鱼皱着眉头说道。

    项末长长吐了口气,一言不发。

    不过在心底,他却认可乜鱼的观点:如果他诸国联军一方当真要跟魏军决战,区区两万骑兵,其实并不足以扭转胜败。

    但是……

    “……事实是,我军其实还未做好与魏军决一生死的准备啊。”

    项末怅然说道

    他这句话,并非单单指楚水君。

    不可否认,楚水君确实对此存有顾虑,以至于这场仗一开局,他诸国联军就犯下了一个巨大的疏忽误以为魏军兵少肯定不敢倾尽精锐,便将粮募兵派到了第一线,试图用这支军队去消耗魏军,结果恰好碰到魏军的五万雒阳禁卫,被打地兵败如山倒。

    可话说回来,诸国联军当中,难道就只有楚水君对此心存顾虑么?

    怎么可能!

    好比鲁国的军队,此刻还呆在后面看好戏呢,根本看不到有准备率军向前支援他楚**队的意思。

    甚至于,就连齐国的田耽,恐怕也并非全心全意别看方才田耽曾开口提醒楚水君立刻采取进攻,莫要给魏王赵润激励其麾下魏卒的机会,可事实上呢,这场仗打到如今,田耽麾下的齐**队,依旧是按兵不动,任凭他楚国的军队与魏军厮杀。

    就连卫国的军队,在魏王赵润率领魏国大军出现之后,亦不复前几日攻打大梁城时的凶猛,跟在他楚军背后随波逐流。

    这使得诸国联军当中,此刻能肩挑重任的,几乎仍然只有他楚国的军队。

    ……联军主帅畏首畏尾,联军主将心怀鬼胎,这场仗怎么打得赢?

    项末暗自摇了摇头。

    再看对面的魏军,虽说对面魏军人数远远不如他诸国联军,可架不住人家同仇敌忾、万人一心。

    看看那些魏卒,纵使死伤无数,可进攻依旧是那般凶猛,前赴后继、视死如归,一个个死地轰轰烈烈。

    可他联军一方呢?鲁国、卫国、齐国三**队,眼下却是出工不出力。

    这种情况若还能打败魏国的军队,项末怎么也不相信。

    想了想,项末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楚水君。

    虽然说结局跟预测的大相庭径,但他们终究也是试探了对面魏军的实力,得知对面的魏军在长途跋涉后,依旧保持有大半的战斗力,而魏军的士气,更是高昂到叫人感觉头皮发麻。

    总而言之,这场仗就到此为止,再打下去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按照目前的局势,倘若双方继续死磕,最坏的结果,当然无非就是被魏军击败;而最好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在齐、鲁、卫三**队暗自保存实力的情况下,楚军与魏军两败俱伤这对于齐鲁卫三国而言,无疑是最佳的结果,但对于他楚国而言,却大大不利。

    须知,他楚国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击败魏国,还要趁这场仗彻底坐稳中原霸主的地位,使齐、鲁、卫等中原各国臣服,倘若在这场仗中与魏国两败俱伤,还有什么资格号令诸国?

    想到这里,项末召来一名近卫,对其附耳说了几句,旋即吩咐他道:“你即刻前往本阵,将我的话转告楚水君,若他决定与魏军决战,便立刻倾尽兵力,且设法迫使齐、鲁、卫三**队参战;如若不然……便就此收兵吧,再僵持下去,也毫无意义。”

    “是!”那名近卫抱拳而去。

    一炷香工夫后,楚水君得知了项末派那名近卫转达的话,一言不发地看着战场。

    足足在沉思了十几息后,他长长吐了口气,颇有些黯然地说道:“传令下去,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面对着魏王赵润的豪赌,楚水君最终还是选择了避退,不敢像魏军那样破罐破摔。

    其实倒也并非全然因为楚水君太过于谨慎,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诸国联军彼此心思不齐,尚未做好与魏军决战的准备。

    除非楚水君希望看到楚军与魏军两败俱伤,而齐鲁两国却渔翁得利。

第256章:进与退【二合一】

    “叮叮叮”

    “叮叮叮”

    一队队人数在三到五人左右的传令兵,坐跨战马、手持铜钲,一边迅速在诸国联军各营部疾驰而过,一边奋力敲击手中的铜钲,示意全军撤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见此,诸国联军的将领们神色各异。

    有的对此毫不意外,甚至于微微有些暗喜,就比如鲁国的桓虎与陈狩;而有的则对这场战事的‘虎头蛇尾’感到莫名其妙,而莫名其妙之余,亦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比如鲁国的季武以及卫国的卫邵、卫郧、卫振等人。

    至于齐国的将领田耽,他应该是战场上心情最复杂的人。

    这复杂的心情,源自于他复杂的立场:为了齐国的利益着想,他既不能让魏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也不希望楚国赢得太过于轻松。

    正因为如此,事实上他方才提醒楚水君立刻下令对魏军展开进攻,其实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希望楚国的军队与魏王赵润的军队在这里拼得两败俱伤。

    但楚水君的过于谨慎,使得田耽没能达到心中的真正目的。

    从作为齐国将领的角度来说,田耽固然感到很遗憾,没能让楚军与魏军拼的两败俱伤;可从作为联军将领的角度来讲,他更加感到遗憾,因为楚水君的一时退让,让他联军错失了一举击溃魏王赵润所率军队的绝佳机会。

    失去了今日的机会,待等魏王赵润麾下的二三十万魏军歇养几日,养足力气,到时候,他们将会比今日还要难缠。

    想到这里,田耽不禁有些后悔方才他按兵不动,静观魏楚两军厮杀的决定。

    此刻他忍不住幻想,倘若他方才果断决定支持楚军与魏军决战,这是否会坚定楚水君在今日与魏军决战的信念。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田耽作为一名齐人,他其实并不信任楚国,更何况,抱有保存实力念头的,又不是只有他齐军,鲁国的季武、桓虎,卫国的卫邵、卫郧、卫振,都同样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莫非你是看穿了我联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是故才强行逼战么?

    田耽深深看了一眼魏军本阵的方向。

    他不得不承认,今日魏王赵润主动逼战,这实在是一桩非常高明的决策。

    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

    感慨地叹了口气,田耽亦下令了撤兵。

    唯独诸国联军右翼(北)大将项娈对此感到无法接受。

    “撤兵?为何撤兵?”

    当听到己方军队背后,传来了鸣金的声响时,楚国上将项娈简直难以置信。

    因为在他看来,这场仗并非是没得打,甚至于,他诸国联军的赢面很大。

    纵使对面二三十万魏军一个个悍不畏死,但他联军一方终究占据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再加上魏军远道而来,力气肯定有所消耗,这明摆着就是七三胜负的战事啊魏军胜算三成,而诸国联军胜算则在七成。

    既然如此,为何不投入兵力,与魏军决战?

    “项娈将军,楚水君命您率军断后。”几名传兵令来到了项娈的军中,向这位楚国猛将传达了楚水君的命令。

    只见项娈瞅瞅前方仍如火如荼的战场,再回头瞧瞧已开始向后撤退的联军,他恶狠狠地吐了口气:“简直愚不可及!”

    然而,虽说项娈很不满于楚水君那撤兵的决定,但既然联军已普遍向后撤离,他也毫无办法,只能听命行事。

    “叮叮叮”

    “叮叮叮”

    百万诸国联军中,鸣金声大作,无穷无尽的联军士卒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徐徐撤退,留下项末、项娈等楚国将领所率领的楚国正军断后。

    瞧见这一幕,近三十万魏军的士气更为高涨。

    “联军撤退了!”

    “我军胜利了!”

    成千上万的魏卒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

    但更多的魏军兵将们,则无视楚军的鸣金讯号,继续趁胜追击,仿佛每一名魏卒都要杀够五名敌军士卒,换取他们魏国君主赵润信誓旦旦所保证的,那酣畅淋漓的大捷。

    而此时在魏军的本阵处,内朝大臣介子鸱瞧见远处的诸国联军向后撤离,亦是大为惊喜,难得失态地对魏王赵润喊道:“陛下!陛下,我军胜利了!”

    然而,魏王赵润却如之前一般镇定淡漠,拄着利剑立在王辇上,一言不发。

    见此,禁卫军将领岑倡心中纳闷,忍不住再次提醒道:“陛下?我军胜利了。”

    听闻此言,魏王赵润扭头看了一眼满脸喜悦的介子鸱与岑倡,随即再次将目光投向前方的战场,口中淡淡说道:“并非是我军胜利,只是联军退缩了而已。”

    “那也是胜利。”介子鸱如释重负般说了句,随即,他见赵润面色如初,忍不住好奇问道:“陛下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唔。”赵润应了一声,淡淡说道:“联军兵马虽多,但人心不齐、各怀鬼胎,楚国试图取代我大魏,而齐鲁两国则希望我大魏与楚国两败俱伤,未必肯拼死协助楚**队。……反观我大魏的儿郎,却是为保国家慷慨捐躯、视死如归,我方占尽人和,岂有输的道理?”

    听闻此言,介子鸱与岑倡面面相觑。

    要知道,方才在魏王赵润下令全军总攻时,他们可是吓地面色发白,生怕这位君主一时冲动,葬送了局面,却不曾想,这一切竟然尽在这位君主的掌控。

    “陛下圣明。”

    介子鸱由衷称赞了一句,随即不解问道:“恕臣愚钝,陛下如何肯定联军人心不齐?”

    赵润微微一笑,说道:“这只是朕的猜测。”

    “猜、猜测?”

    介子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心下暗暗嘀咕:仅仅只是猜测,您就投入了几乎所有的兵力?

    他实在不好评价,这位君主的行为到底该算是冲动,还是胆魄过人。

    一想到这场仗其实有大败的可能,介子鸱与岑倡对视一眼,皆隐隐有些后怕:幸亏是诸国联军退缩了,万一没有退缩,那局势很有可能就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

    张了张嘴,介子鸱欲言又止。

    而此时,魏王赵润却仿佛是猜到了介子鸱的心思,平静地说道:“爱卿不必猜疑,朕并未是盲目冲动,更非是破罐破摔。……倘若朕不下令背水一战,我军的处境就会变得更艰难。”

    “请陛下赐教。”

    介子鸱与岑倡拱手抱拳请教道。

    见此,赵润亦未曾藏掖,平静地解释道:“须知我军刚刚抵达大梁,除大梁外,并无可驻扎之营寨……虽说大梁可以驻军,但三十万大军若皆入驻城内,势必会被联军团团包围,如此一来,我军便处于被动。……为避免被联军包围,我军势必要在城外建立营寨,但显然,联军不会视若无睹,在我军驻扎营寨时,联军势必会不断骚扰、攻击……就像方才,朕本打算叫一半的士卒入驻大梁,然而联军却恰好杀到,明摆着就是趁机牵制我军,叫我军无法立下营寨……此时一旦示弱,就难免会被联军主导战局;反之,若我军展现出破釜沉舟的气势,反过来逼迫联军与我军决战,联军说不定就会因为人心不齐而退缩,此时我军再在城外设立营寨,联军畏惧于我军的气势,就未必敢出兵骚扰了……简单地说,这是一场豪赌,若朕赌输了,那么,我国三十万儿郎,将不得不在力气有所消耗的情况下与诸国联军决战,胜负难料;可若是朕赌赢了,朕就能叫联军被迫后撤二十里重新驻扎,为我军在大梁城外建造营寨,争取足够的时间……”

    尽管赵润讲述道理时的语调十分平和,但介子鸱与岑倡还是听得心中震荡不已。

    他们必须承认,他魏国君主赵润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究竟需要多么大的胆魄,才敢实施这个决定?

    扪心自问,若是他介子鸱与岑倡二人率领三十万军队对抗百万余诸国联军,可有胆量在这种情况下,下达全军总攻的命令?

    答案是否定的。

    相信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敢在这种关键时刻,下达这种不给己方留下任何退路的命令。

    但眼前这位他魏国的君主却敢,甚至于,这位君主从始至终镇定自若,这份胆魄,着实无人能及。

    “踏踏踏”

    几名禁卫骑兵驾驭着战马来到本阵前,朝着王辇上的魏王赵润抱拳禀告道:“陛下,敌军全军撤退,留下项末、项娈二将断后,卫骄将军已下令全军趁胜追击。”

    “好!”

    魏王赵润点点头,随即沉声下令道:“允许追击联军!……再派人传令吕牧、穆青、乌兀、禄巴隆、孟良等人,命其率各自麾下骑兵,从侧翼协助主军追杀敌军,切记不可恋战,只需跟在联军身后,尾衔追杀即可。”

    “是!”那几名禁卫骑兵抱拳而去。

    此时,赵润又命令岑倡道:“岑倡,拔王旗,我等也追上去!”

    听闻此言,岑倡心中一惊,连忙劝阻道:“陛下,此战我军已经取胜,陛下何必亲身犯险?”

    “无需多言!”

    赵润打断了岑倡的话,正色说道:“朕有言在前,此战与三十万儿郎共赴生死,如今其尾衔敌军趁胜追击,朕又岂能落后?……褚亨,驾车!”

    “是!”宗卫褚亨翁声翁气地应了一声,一抖手中缰绳,竟驾驭着王辇朝着战场冲了过去。

    见此,岑倡、介子鸱等留在本阵的魏国官员、将领们大惊失色,连忙催促着附近的禁卫军魏卒:“快快,跟上陛下!”

    “是!”

    本阵诸魏军士卒立刻拔起王旗,紧跟上前。

    此时在战场上,百余万诸国联军,后军已徐徐后撤,唯独楚将项末、项娈二人仍率领本国正军与粮募兵,抵挡着魏军的进攻。

    此时不难看出,三十万魏军长途跋涉而来,其实已经很疲倦了,尤其是方才担任主攻手的五万雒阳禁卫,更是气喘吁吁,虽然亲眼看到了败逃的联军,但因为力气不支,却怎么也赶不上。

    反而是魏国的民兵、游侠们,越过了雒阳禁卫,咬住了项末、项娈等留下断后的军队,但也仅仅只是咬住,并不能造成有效的追击掩杀。

    这让留下断后的项末、项娈二人感觉毫无压力。

    然而就在这时,魏军中爆发出一声呐喊:“陛下!陛下的王辇,就跟在我等身后!”

    什么?!

    无数魏国正军、民兵、游侠们下意识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果然看到他们魏国君主赵润的王辇,不知何时已跟在他们身后。

    只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魏王赵润立于王辇之上,拔出手中的利剑,遥遥指向前方,用嘶哑的嗓音大声喊道:“我大魏英勇的健儿们,随朕杀敌!!”

    “喔喔!!”

    三十万魏军因此士气大振,他们只感觉胸腔内仿佛涌出一股神奇的力量,使他们忘却了身体的疲倦,再次充满了力量。

    “杀啊!”

    “为陛下开路!”

    在乱糟糟的战场上,魏军尾衔楚军追杀的力度,顿时就加强了几分。

    见此,楚国大将项末心中大为惊讶,不明白明明已精疲力尽的魏军,为何又变得如此凶猛,直到他在魏军的洪流中,看到了魏王赵润的王辇。

    不得不说,在看到王辇的那一刻,项末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简直难以想象,赵润这位魏国的君主,竟然敢以身犯险。

    要知道,此时若他诸国联军中派出一支精锐,杀死了这位魏国的君主,魏国必将因此而衰败。

    当然,这只是项末的臆想而已,毕竟在那架王辇周围,那可是围绕着成千上万士气处于巅峰的魏卒在魏王赵润‘身先士卒’的鼓舞下,这些魏卒简直疯了,就算联军这边派出最精锐的军队,恐怕也会被这些疯狂的魏卒撕碎,根本无法威胁到那架王辇。

    您就一定要‘赶尽杀绝’么?魏国的君王……

    项末苦笑着在心中暗道。

    他岂会看不出,魏王赵润乘坐王辇亲自上前,就是为了再次鼓舞那三十万魏卒,使其能发挥楚远超兵力的战斗力,击溃联军中断后的军队。

    而事实上,在魏王赵润乘坐王辇出现在魏军当中的那一刻,魏军的战斗力明显翻了一倍有余,纵使这些魏卒已累地气喘吁吁,但是他们的斗志依旧高昂、士气依旧爆棚,就连项末、项娈麾下的楚国正军,亦被这些魏国民兵杀得节节败退。

    楚军且战且退,魏军且战且进,本来诸国联军这边是有序的撤退,但因为魏王赵润的出现,使得魏军更为奋勇,以至于断后的楚军竟隐隐出现溃败的迹象。

    “杀!”

    只见魏王赵润站在王辇上,一手扶着王辇上的栏杆,一手高举那柄明晃晃的利剑。

    虽然他的利剑铮亮、毫无血迹,但是在楚将项末心中,这位魏国的君主,无疑是此战最大的变数。

    无论是方才那高明的逼战决定,亦或是此刻‘身先士卒’激励魏军的士气。

    百万大军……竟然败在一人手中。

    项末苦笑着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放弃了一部分粮募兵,为麾下正军士卒的撤离争取时间。

    似这般足足追杀了二十里地,魏军一路杀到诸国联军那连绵十余里的联营。

    倘若说项末、项娈等断后的楚国将领,此刻正被近三十万魏军死死咬着不放,那么先行一步撤退的联军,其实也不好过,因为吕牧、穆青、乌兀、禄巴隆、孟良等魏将所率领的两万川雒骑兵与禁卫骑兵,沿途一直在尾衔追杀联军的士卒。

    川雒骑兵乃是擅长骑射的轻骑,最适合在平原地带追杀后撤的敌军,他们仿佛死盯着猎物的狼群,不急不缓地跟在联军身后,时不时地搭弓射箭,带走一名名联军士卒的性命。而联军这边,却缺乏有效的反击手段。

    事实上,联军这边是有能力反击的,就比如鲁国的军队。

    这些年受魏国的影响,鲁**队亦再次启用了战车,用来装载像机关弩匣、床弩等战争兵器,若是鲁国的军队出面抵挡川雒骑兵,虽说不至于叫川雒骑兵全军覆没,但后者也决计没办法像此刻这般毫无顾忌地射杀联军的士卒。

    但很可惜,楚水君派人对季武、桓虎下达的命令,被桓虎给无视了。

    甚至于,这个恶寇还不安好心地挑唆季武,曲解楚水君的命令:“季将军,楚水君此刻叫我等断后,这无异于是叫我等送死啊。”

    一听这话,季武哪里还会理睬楚水君。

    正所谓联军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鲁国的军队,凭什么要为楚军去死呢?

    但是,季武又不好公然违背楚水君的命令。

    此时,桓虎趁机献了一计:“杀了那几名传令兵,就当我等并未收到命令。……似这般混乱的战场,死几个传令兵,再正常不过了。”

    季武暗暗点头,于是乎,楚水君派来的那几名传令兵,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桓虎给干掉了。

    以至于鲁国的军队并未出面抵挡川雒骑兵,致使楚军死伤无数。

    值得一提的是,当撤退到那连绵十余里的联军联营时,鲁国将领陈狩私底下与桓虎商议,是否要趁机倒戈,给楚军致命一击。

    不得不说,对此桓虎也有点犹豫。

    不可否认,他预料到了联军的‘小败’,也预料到项末、项娈等人会率领精锐留下断后,但他唯独错估了魏军的战斗力他万万没有想到魏王赵润竟然会以身犯险,乘坐王辇一同追杀联军,更没有想到项末、项娈等人率领的精锐楚军,竟然会被本该精疲力尽的魏军给压制。

    这让他忍不住估测,此刻倒戈究竟能有几分赢面。

    但遗憾的是,还没等他做出决定,楚水君率领的主力军,以及卫**队,已详细撤入了联营他已错失了击杀联军统帅的最佳机会。

    “再等时机吧。”

    桓虎私下对陈狩说道。

    虽然判断失误,但桓虎并不认为这是他的问题,他只是没想到魏王赵润的存在,竟能让魏国的民兵、游侠具备那般不可思议的实力这士气、这战斗力,简直已经不亚于正军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楚将项末、项娈等人率领的正军,艰难地撤退到了联营。

    而在他们身后,那是近三十万士气爆棚到近乎疯狂的魏军。

    说起来有些可笑,拥有百万大军的一方,此刻龟缩于营寨内,心惊胆颤地看着营外的魏军;而明明人数只有三十万的魏军,却趾高气扬地伫立于那连绵十余里的联姻外,叫骂营内的联军出来一决生死。

    “这场仗打的,简直窝囊!”

    项娈气急败坏地骂道。

    听闻此言,项末亦是默然不语。

    他也感觉,这场仗败地有点莫名其妙最开始的‘小败’其实完全可以接受,但谁也没有想到,明明精疲力尽的魏军,在魏王赵润‘身先士卒’的鼓舞下,居然越战越勇,死死纠缠,以至于诸国联军最终从撤退变成了败退,明明有百万大军,却被魏军追地惶惶而逃。

    也幸亏魏军的士卒体力不支,否则,今日恐怕就不单单是败退,而是溃败了。

    当日,三十万魏军一路杀到诸国联军的十余里联营,但由于士卒体力不继,最终还是未能趁机攻陷联军的营寨。

    这让魏王赵润稍稍有点遗憾。

    不过虽说有点遗憾,但是赵润也足够满意,毕竟在他看来,诸国联军今日莫名其妙地败了一场,短时间内应该无力复战,这使得他麾下三十万魏军有足够的时间在大梁城外建造营寨。

    当然,赵润也考虑到联营内的联军是否会因为恼羞成怒,再次出营与他魏军交战。

    因此,赵润也没敢在联军的营寨前久留,以天色临近黄昏、来日再战为借口,率领着近三十万魏军浩浩荡荡、趾高气扬地返回大梁,留下那十余里联营内的联军兵将,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魏军撤离。

    怎么会打成这样?

    看着近三十万魏军兴高采烈地撤离,而己方联军士卒却是鸦雀无声,士气暴跌,楚水君的面色极其难看。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场仗最终竟会落到这样的局面。

第257章:心念【二合一】

    以下正文

    “今日之战,必定载入史册!”

    在近三十万魏军返回大梁城的途中,内朝大臣介子鸱策马在王辇旁,神色激动地说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其实不光是他,事实上这三十万魏军上下,无不精神振奋,满脸欢笑。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打败了整整有百万之众的诸国联军虽然赢得确实有点莫名其妙,但这终归是胜利。

    听到介子鸱的话,魏王赵润微微露出几分笑意。

    今日能战胜百万诸国联军,这在赵润看来,着实是一桩非常侥幸的事,若非诸国联军自己退缩了,那百万之众怎么可能会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就被三十万魏军击败呢?事实上若真要死磕起来,双方的兵力拼上哪怕一天一夜都未必能分出胜负。

    不得不说,楚国将领项末说得没错,今日之战,诸国联军与其说是败给了三十万魏军,倒不如说是败给了魏王赵润,无论是临战前赵润激励士卒的演讲,亦或是追击战时赵润乘坐王辇身先士卒的举动,都极大地鼓舞了三十万魏军,让后者发挥出了超过平日的战斗力,以至于唬地诸国联军节节败退。

    但赵润也明白,对于拥有百万之众的诸国联军而言,今日的战败,充其量只是小败而已,相比较士卒的伤亡,诸国联军士卒的士气才是此战之后影响最大的他估计,诸国联军最起码也得过个几日,才能让麾下的士卒恢复士气,而这就给了魏军在大梁城外建造营寨的充分时间。

    一想到士气这个词,魏王赵润就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诸国联军的士气,似乎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总之,联军士卒的斗志与士气,都不是很高。

    难道……

    回想到他初抵达大梁城时,在大梁城外所看到的遍地的联军士卒尸骸,赵润的心就仿佛被一层阴霾给笼罩了似的,纵使抢占先机打败了诸国联军一阵,却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倘若那百万诸国联军果真是在大梁城受挫,而导致其士卒士气低迷、斗志不高,那么显然,这几日爆发在大梁城的战争,肯定是超乎寻常的激烈。

    而这也意味着,大梁城内必定是损失惨重。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润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黯淡,近三十万魏军,在欢声笑语中返回大梁城。

    远远地,便听大梁城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原来是城内的军民涌上了城墙,专门等候着大军的凯旋。

    “来了!”

    “陛下亲自率领的军队打了胜仗回来了!”

    “快,快点将城门口的泥石挖走,敞开城门迎接陛下。”

    城上城下,大梁军民欢呼雀跃,激动地不能自己。

    谁让他们魏国的君主赵润,在率领三十万援军抵达大梁的当日,就给了百万诸国联军当头一棒,狠狠地挫败了对方呢?

    三十万长途跋涉而来的魏军,竟击败了百余万以逸待劳的敌军,这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

    终于,魏王赵润的王辇,来到了大梁城的南城门下。

    此时,大梁城的南城门已经敞开,大梁府府正褚书礼,领着城内将领靳炬、周骥、李霖、上梁侯世子赵赎等人,伴着城内各家族的家主与无数城内百姓,在城门外恭候王驾。

    “臣褚书礼,携大梁全城军民,拜见陛下。”

    满心激动的褚书礼,拱手向王驾拜道。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魏王赵润步下王辇,将跪倒在面前的褚书礼扶了起来,莫名感慨地说道:“辛苦大梁了。”

    褚书礼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在听到眼前这位君主口中道出辛苦两字时,他忽然觉得,他大梁城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难、所付出的牺牲,那都是值得的。

    而此时,赵润已扶起了大梁禁卫军的总统领靳炬,正色说道:“靳炬,辛苦你了。”

    纵使此刻天色已暗,但即便是借着周围大梁军民手中的火把,赵润依旧能清晰看到靳炬身上那布满兵器划痕的甲胄,以及其脸上、手臂上的伤势。

    “陛下……”

    靳炬紧握着魏王赵润的手,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说道:“陛下,末将不辱使命。”

    “唔!”

    赵润郑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了靳炬的臂膀。

    旋即,赵润又相继扶起其余人,待左右人都被前者扶起之后,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在旁说道:“陛下,今日陛下战胜联军,不可不贺,臣已命人在城内备好酒水……”

    赵润点点头,问道:“城内可尚有酒水菜肴,能使朕与大梁军民同贺?”

    话音刚落,就见李昌等几名城内世家的家主争抢着接过了此事。

    见此,赵润挥手说道:“诸位,我等入城庆贺!”

    一时间,欢呼之声此起彼伏。

    在此期间,赵润唤来雒阳禁卫统领卫骄,令后者负责在城外安札营寨之事,并下令犒赏三军,以庆贺今日的胜利。

    他安排好诸将各司其职之后,赵润亦不回王辇,带着褚书礼、靳炬、周骥等一群人,一同入城。

    此时在城内,亦有无数百姓街道欢呼,人声鼎沸。

    面对着这些大梁城内百姓的欢迎,赵润不时挥手回应。

    忽然,赵润心中微微一愣,因为他发现在城内夹道欢迎的百姓当中,数老弱妇孺居多,竟看不见多少青壮男儿,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其实在进城之前,他就有所猜测,觉得大梁城在百万诸国联军的猛攻下,仍能守住城池,想必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如今,他亲眼所见的这一幕,证实了他的猜测。

    但因为此刻时机并不适合,因此他忍住没问。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身背后噗通一声,好似有人跌倒在地。

    赵润下意识回过头,这才发现,竟是大梁禁卫军的总统领靳炬后者不知怎么,一下子跌倒在地,不再动弹。

    “靳炬?”

    “靳将军?”

    靳炬身旁的诸人,连忙将靳炬扳正过来,让他能平躺在地面上。

    “靳炬?”

    赵润几步走了过去,蹲在靳炬身旁,他此时方才注意到,靳炬面色发白,且额头冷汗直冒,乍一看虚弱之极。

    “靳炬?靳炬?”

    心惊的赵润用手轻轻拍着靳炬的脸庞,试图让后者清醒过来。

    片刻后,靳炬幽幽转醒,见他魏国的君主陛下竟扶着自己,大为惶恐。

    “陛下,我……我怎么……”

    他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奈何全身无力,难以动弹。

    甚至于,还有另外一种感觉,就仿佛身体内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在旁,上梁侯世子赵赎见此心中一震,眼眶微微泛红,走到赵润身边低声说道:“陛下,请莫要怪靳将军失礼,靳将军前日就身受重伤,就连城内医师都诊断出靳将军命已不久……靳将军能支撑到陛下来到,已属……不易。”

    “……”赵润吃惊地看向靳炬,果然见靳炬气若游丝。

    很显然,靳炬这两日全靠一口气硬撑着,可如今见到赵润率领三十万大军来援,且在城外一败诸国联军,他心神一松,那口气一泄,顿时再也坚持不住。

    “靳炬……”

    赵润握着靳炬的手,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忍。

    要知道,想当初赵润还在宫内当皇子时,靳炬便是守卫王宫的禁卫尉官,双方多有打过交道,算算日子,距今已有二十余年。

    “陛下……”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命将不久,靳炬苦涩一笑,满脸羞愧地说道:“末将原以为还能支撑一阵子,至少不会在陛下与诸国人面前出丑……”说罢,他抬头看着赵润,歉意地说道:“陛下,今日的庆功筵,末将或许得缺席了……”

    听闻此言,赵润忍着心中的悲伤,笑骂道:“混账!朕的筵席你也敢缺席?”

    说罢,他见靳炬的气色越来越差,脸上勉强露出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在略一沉默后,低声说道:“朕……准你缺席。”

    “多谢陛下……”

    靳炬闻言笑了两声,旋即深深地看着赵润,艰难地抬起双手抱了抱拳,虽气若游丝但仍用坚定的语气说道:“陛下,末将在此预祝您……此战旗开得胜,击溃联军,扬我大魏……之威……”

    “唔!”

    赵润双手抓住靳炬的双手,重重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有什么……留给妻儿老小的话么?”

    靳炬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身后事,末将昨日就已经……已经嘱咐过家人了,再无……再无牵挂,倒是……倒是身上这件甲胄……”他转头看向大梁府府正褚书礼,托付道:“褚大人,待靳某走后,请你将靳某身……身上的甲胄,赠予那……那个小子,这是我承诺……承诺过的。”

    “唔。”褚书礼默然地点点头。

    见此,平躺在地上的靳炬深深吸了口气,旋即,竭尽最后的力气,振臂高呼:“大魏!必胜!”

    这声高呼,虽声音并不响亮,但异常坚定。

    旋即,靳炬举起的拳头忽然落下,眼眸亦变得暗淡。

    四周鸦雀无声,原本还满心喜悦的魏**民,此刻皆异常的安静。

    当晚的筵席,赵润吃地很不是滋味。

    无论是大梁城内诸多男儿的牺牲,还是禁卫军将领靳炬这位老相识的故去,都让赵润感到无尽的悲伤。

    悲伤之余,便是愤怒。

    他从来没有这般愤怒过。

    因此,他并未在宴席久留,借口路上劳累、不胜酒力,便带着褚亨回到了大梁宫内的甘露殿。

    看着魏王赵润离席,介子鸱心下微微一动,转头对大梁府府正褚书礼说道:“褚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褚书礼不明就里,但还是点了点头,借故跟着介子鸱离开了酒席筵。

    当晚深夜,待等魏王赵润独自一人坐在甘露殿内的书房若有所思时,内朝大臣介子鸱迈步来到了殿内,拱手拜道:“陛下。”

    赵润抬头看了一眼介子鸱,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问道:“介子,你不在酒宴,为何来朕处?莫非亦不胜酒力么?”

    “非也。”介子鸱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说道:“臣只是觉得今日宴上的酒水甘中带涩,怕是还未到可以畅饮的时候……”

    “哦?”赵润眉头一挑,问道:“几时可以畅饮?”

    介子鸱微微一笑:“自然是待等击溃诸国联军,扬我大魏之威时!”

    “说得好!”

    赵润赞许了点了点头。

    此时,介子鸱走近书桌,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册,双手递上。

    “这是?”赵润眼中闪过几丝困惑。

    只见介子鸱偷偷观望着眼前这位君主的面色,沉声说道:“此乃大梁城近几日的伤亡名册。”

    赵润闻言一惊,原本伸出去的手,竟好似被针扎了似的,立刻收回,神色不定地看着那份名册。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接过了那本名册,摊开仔细观瞧。

    在旁,介子鸱徐徐说道:“此战,大梁城,共战死城内男儿七万六千四百五十六人,其中,大梁禁卫军战死一万四千八百六十一人……”

    “……”

    赵润的面色抽搐了一下,抬眼冷冷地看向介子鸱,用隐隐带着怒色的口吻问道:“介子,你是故意给朕找不痛快么?”

    瞧见赵润面色阴沉,介子鸱心中亦有些发虚,连忙拱手说道:“陛下恕罪,臣只是有一些肺腑之言不吐不快而已。”

    赵润深深地看了一眼介子鸱,待深深吸了口气后,平息了心中的怒意,看似平静地说道:“你说。”

    只见介子鸱拱了拱手,正色说道:“臣斗胆反问陛下,要如何处置诸国联军?”

    赵润面色阴晴不定,在看了一眼手中的伤亡名册后,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陛下,窃以为,正因为诸国林立、中原纷乱,是故大梁才有今日之祸。”目视着赵润,介子鸱正色说道:“这些年来,我大魏日渐强盛,而中原诸国,却不希望见到我大魏强盛,是故私下联合,此番更是组建诸国联军,围攻我大魏……试问,纵使我大魏此番击败了诸国联军,难道就能使他们放弃与我大魏为敌的心思么?”

    “……”

    “夫闻,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陛下从未兴起不义不战,然中原诸国却咄咄**迫,纵使此番击败百万诸国联军,彼他日恐怕会再次卷土重来。比如楚国……自齐、韩相继衰败之后,楚国日渐兴旺,欲与我大魏争雄,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魏楚之间,终有一战,若陛下姑息之,就好比农夫救下僵蛇,终会被其所害……”说到这里,介子鸱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既然注定无法共存,陛下何不兵吞诸国?待等普天之下尽皆魏土,又岂会复有诸国联军进犯我大魏之祸?”

    “……”赵润深深地看着介子鸱,脸上露出几许难以捉摸的表情:“介子,这恐怕才是你跟随朕亲征的目的吧?”

    记得在御驾亲征之前,介子鸱作为一介文官,竟然要求随同他一同出征,当时赵润就感觉这位朝臣目的不纯,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介子鸱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在适当的时机,向他提出兵吞诸国的大一统建议。

    “退下吧,朕不想听这些。”

    赵润淡淡说道。

    听闻此言,介子鸱也并未再多说,识相地拱拱手,退出殿外。

    他并不着急。

    他相信,因为他知道那位君主的心中压抑着无穷的怒火,虽然今日的献策看似并未起到成效,但实则,却在这位陛下的心中扎下了根,终会有开花结果的一日。

    而且,这一日并不会太久。

    “……”

    目视着介子鸱离开,赵润微微摇了摇头。

    他再次将注意力投注到手中那份大梁城的伤亡名册上,看着上面极其刺眼的数字。

    其实在进城之前,他也预测到城内的伤亡人数会很严重,但他还是没有想到,此战大梁城竟然损失了七万六千四百五十六人,就算刨除了约一万五千名禁卫军,也有整整六万一千余人。

    六万多大梁男儿,这已经快接近大梁城内青壮男儿的八成了,虽然还谈不上十室九空,但按照这个数字算,显然大梁城内每家每户都出现了伤亡,甚至于还会出现父子齐齐战死、兄弟齐齐战死的惨剧,留下一群孤儿寡母。

    “呼”

    长长吐了口气,赵润闭着眼睛思忖着。

    此刻的他,心情异常的压抑,既有对自己的责怪,亦有对中原诸国的愤懑。

    正如介子鸱所言,世人皆道他魏王赵润穷兵黩武,但事实上,赵润几乎从未主动对外开战,别看魏国的国土相比较三十年前增大了一倍有余,但其实,三川郡本来就是他魏国的国土,同理,宋郡与上党亦是,赵润只是收复了他魏国此前失去的国土而已。

    这些年来与中原各国的战争,哪里不是其他韩国挑起的?

    包括这一次,他魏国率先派韶虎的魏武军攻打齐国,那也是因为齐国私底下勾结楚国与韩国,准备联合起来讨伐他魏国,且这场仗无可避免说白了,他只是抢了一个先手而已。

    而除此之外呢?

    魏国可曾兴起过不义之兵?

    不曾!

    唯一的例外恐怕也只有河套了。

    但至少对于中原各国而言,魏国从未兴不义之兵,为了国土、利益而主动去攻打其他国家。

    可即便如此,中原诸国还是针对他魏国,其中原因,无非就是魏国太强大了,就像介子鸱所说的,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魏国的强大,引起了中原诸国的惊恐。

    以武止戈,使天下臣服,莫敢犯魏……么?

    喃喃自语着,赵润坐在殿内沉思着。

    但正如介子鸱所猜测的,虽然赵润将介子鸱斥退了,但是,似以武止戈,似兵吞诸国的念头,却在这位魏国君主的心中扎下了根。

    并且,在仇恨与愤怒的灌溉下,迅速茁壮成长。

第258章:心念(二)【二合一】

    当晚,楚水君召诸国将领在帅帐议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片刻之后,诸国将领陆续来到,唯独卫国的卫郧、卫振二人缺席,仅只有卫邵单独前来,这让桓虎忍不住多看了卫邵几眼。

    桓虎能注意到的事,没理由楚水君注意不到,是故,他问卫邵道:“卫邵将军,我召诸位将军商议大事,何以卫郧、卫振两位将军迟迟不至?”

    听闻此言,卫邵遂解释道:“卫郧、卫振二人今日不幸负伤,卫某叫他二人在帐内歇养。”

    楚水君闻言皱了皱眉,略带几分不满地说道:“今日贵军并未与魏军交锋,何以两位将军竟然负伤?”

    卫邵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是在撤退期间,被魏军的异族骑兵弓弩所伤。”

    听了卫邵的话,项末、项娈、田耽几人亦转头看了一眼卫邵,眼眸中闪过几丝异色。

    不知怎得,帐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僵冷了下来,这让鲁国的将领季武有些莫名惊诧,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

    嘿!

    与季武的懵懂茫然不同,桓虎用拇指刮了刮嘴角,心下暗暗感到好笑。

    正如桓虎所猜测的那样,卫邵的解释只不过是借口而已,鄄城侯卫郧与檀渊侯卫振并未负伤,他们只是借机给楚水君一个下马威而已。

    至于其中原因,无非就是因为魏王赵润率领三十万大军赶到大梁,这让卫邵、卫郧、卫振三人又重新获得了些底气。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三位卫国将领已决定投靠魏国,否则,此刻就连卫邵也不会出现在楚水君的帅帐,三人领着卫**队直接投奔大梁就完了。

    真正的原因在于,此前诸国联军的优势太大,以至于卫国的六万兵力,显得无足轻重,因此被楚水君视为可牺牲的炮灰当时卫邵、卫郧、卫振三人虽然心知肚明,但奈何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乖乖就范。

    可今日,魏王赵润率领三十万大军击败了诸国联军,虽然楚军的损失并不严重,但无疑却让这场仗的胜负再次充满悬念。

    在这种情况下,卫国的六万军队,不,眼下还剩下四万余军队,其作用就一下子被放大了这四万兵力无论是投身魏国亦或是联军阵营,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正是是因为这个原因,卫邵、卫郧、卫振三人一致觉得,应当趁此机会给楚水君一个教训,让后者明白,应当给予他卫国必要的尊重。

    是故,卫邵、卫郧、卫振三人在合计之后,卫郧、卫振二人故意缺席会议,给了楚水君一个下马威,作为前一阵子楚水君视卫**队为炮灰的报复。

    而此时此刻,卫邵口中那不幸负伤的卫郧、卫振二人,其实正率领卫**队在营地内蓄势待发,倘若楚水君无法给予他们满意的回应,甚至于,楚水君企图先下手为强铲除卫**队,他们会立刻还击,甚至于放火烧毁联军的联营,转投魏王赵润的麾下。

    不可否认,区区四万余卫军,肯定不会是楚军的对手,而卫邵、卫郧、卫振三人也并未奢望于战胜楚军,他们只是想借此表明一个态度:我卫国,并非是你楚国的马前卒!

    有意思了。

    桓虎舔着嘴唇,冷眼旁观这场好戏。

    显然,楚水君也明白了,一张脸顿时就沉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卫邵。

    然而,前几日在楚水君面前唯唯诺诺的卫邵,此刻腰板却显得颇硬,直视着楚水君,丝毫不惧,这让楚水君有点骑虎难下。

    若换做在此之前,别说卫邵绝对不敢这么做,就算他敢这么做,楚水君也不会理会纵使他一怒之下杀了卫邵,难道卫国就敢退出诸国联军?

    可眼下情况不同了,本来胜券在握的这场仗,由于今日魏王赵润的胜利,而再次变得充满悬念,这既让卫邵、卫邵、卫郧有了与楚水君谈条件的底气,也让楚水君有些投鼠忌器。

    在足足半响后,楚水君这才强忍着怒气说道:“既然卫郧、卫振两位将军不幸负伤,那就另当别论……”

    “多谢楚水君体谅。”卫邵闻言抱了抱拳,随即又平静地说道:“事实上,卫某今日身体也有些不适,就不打搅诸位商议大事了……”

    楚水君闻言心中惊怒,面色不渝地问道:“卫邵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卫邵目视着楚水君,不亢不卑地说道:“我卫国与魏国,此前非但没有恩怨,甚至还是盟国,然而楚水君却强行逼迫我国共同讨伐魏国……这几日攻打大梁城,我六万军卒死伤近三成,这也算是对联军有所贡献了。此后,请恕我军撤离,不再参合诸君与魏国的战事……”

    听闻此言,楚水君眯了眯眼睛,面色愈发阴沉。

    要是在此之前,倘若卫邵胆敢说出这样的话,说不定他会先派兵灭了卫国再说,但是眼下情况,他却不敢分兵去攻打卫国,毕竟今日魏王赵润麾下的三十万魏军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魏国,并非是如此轻易就会被击败的国家。

    倘若他此时敢分兵去攻打卫国,搞不好魏王赵润就会立刻倾尽手中所有兵力攻打此地剩余的联军,到时候,联军的处境就会变得极其不利,甚至有可能被魏军击溃。

    暗自吸了口气,楚水君冷笑说道:“莫非卫邵将军要转投魏国不成?嘿!卫邵,你别忘了,你卫军士卒的手中,亦沾染了大梁军民的鲜血,你以为赵润会轻饶了你卫国?正所谓开弓无有回头箭,此番魏国若败,你卫国可安然无忧;但倘若魏国取胜,你卫国恐怕要第一个承受赵润的报复……天底下谁人不知魏王赵润向来是睚眦必报?你这会儿想着抽身,晚了!”

    听了楚水君的话,卫邵淡淡一笑,忽然,他转头询问帐内的齐将田耽道:“田耽将军,你怎么看?”

    唔?

    见卫邵忽然询问自己,田耽也是愣了一下。

    他在沉思了片刻后,打圆场说道:“凡事都好商量。……田某以为,卫将军也并非不知楚水君所讲述的道理,只是卫军这几日伤亡过大,卫将军心中焦虑罢了。……卫将军不如先坐下来,我等再商量商量,看看是否还有更好的策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卫邵在听了田耽的话后,竟点点头说道:“既然连田将军都这么说,卫某姑且再留片刻。”

    说罢,在他诸人诧异的目光中,入席就坐。

    这是什么情况?

    帐内诸将都有些迷茫。

    就连田耽起初也有些不解,直到他仔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卫邵这是在故意向他示好啊!

    不,应该说是向他齐国示好。

    田耽顿时就懂了,立刻向卫邵表示善意。

    在旁,桓虎看看卫邵,再看看田耽,心中亦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卫邵,是要借机投靠齐国啊。

    仔细想想,桓虎觉得卫邵的这个决定确实很明智。

    正如楚水君所言,若卫国此时投向魏国,确实已经有点晚了,毕竟那些卫国士卒的双手,亦沾染了大梁魏人的鲜血,以魏王赵润的极其护短性格来说,很难揭过不提。

    除非卫**队协助魏军击溃了诸国联军,在这场仗中居功至伟。否则,待等魏国击败了诸国联军,随后腾出手来,那是肯定要制裁卫国的。

    想来卫邵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是故放弃投向魏国其实还有另外两个理由,一来因为魏军今日打了胜仗,此时卫军若转投魏军,难免被人看轻,毕竟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二来,卫邵仍然还是觉得诸国联军这边的胜算较大,毕竟联军的兵力是魏国的数倍。

    基于这种种原因,卫邵考虑到此时投奔魏国并非是最佳的策略,于是,他就转投了齐国的阵营,希望能促成齐鲁卫三国联盟,既协助楚国征讨魏国,又要对抗楚国本身。

    这不,田耽在领悟这层意思后,立刻就向卫邵表达了善意。

    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桓虎暗自舔了舔嘴唇。

    就连他没想到,魏王赵润率领三十万魏军抵达大梁,竟会让诸国联军的内部出现这样的分歧。

    ……而这,是否能够利用一下呢?

    他摸着下颌的胡须,若有所思。

    而此时,楚水君已按捺下心中的愤怒。

    虽然卫邵闹出的这一出让他感到异常恼火,但幸亏局势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不至于出现楚卫两**队先打一场、因而被魏军钻了空子的地步。

    只见他在深深看了一眼卫邵后,环视帐内的诸将,沉声说道:“今日败于魏军,其过在我,早前田耽将军就告诫过我,言魏王赵润此人,他在势强时,反而却选择示弱诱敌上钩;唯独在势弱时,才会变得愈发的激进,就像今日,一口气倾尽数十万兵力,誓要与我军鱼死网破。可惜当时我不曾听劝,瞻前顾后,致使错失战机,使我百余万大军被人数远远少于我军的魏军击败……此,诚乃毕生之耻!”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又立刻说道:“虽首过在我,但余过却在诸位。……田耽将军,记得战前你曾劝我倾尽兵力与魏军决战,可今日之战,贵**队且按兵不动,坐视我国项末、项娈两位将军麾下的兵卒与魏军厮杀,无动于衷,不知却是何故?”

    听闻此言,田耽徐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平心而论,此事当然是他理亏,是他有意按兵不动,叫楚国的军队去跟魏国的军队死磕当然,最根本的原本还是在于他当时看不到联军方取胜的希望,认为他联军一方多半会被同仇敌忾的魏军击败,因此,自然不会叫麾下的军队去白白送死。

    但理亏归理亏,话自然不能被楚水君说了去,于是田耽冷静地说道:“楚水君莫怪,非是田某有意按兵不动,实是当时魏军气势已成,我料定不能战胜。就像楚水君您所说的,此战之前,田某就奉劝过君侯,倘若君侯当时有魄力倾尽兵力与魏军决战,我大齐的兵将自当跟随,但……”

    听闻此言,楚将项娈冷哼一声:“料定不能战胜?”

    不得不说,今日项娈莫名其妙输了一场仗,心中正憋着火,乍一听田耽这句料定不能战胜,倍感刺耳,忍不住就讽刺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岂有料定不能战胜的说法?田将军怕是在为自己的过失推脱吧?”

    田耽闻言看了一眼项娈,亦冷笑讽刺道:“素闻项娈将军麾下昭关军英勇擅战,可今日却险些被魏国一群乌合之众击溃,想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听了这话,项娈顿时大怒,拍案怒道:“田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田耽冷笑道:“或许田某正是看到项娈将军麾下军队的溃势,是故料定不能战胜呢?”

    “你这厮!”

    项娈怒目而视,指着田耽骂道:“别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说得好听协助我大楚征讨魏国,说到底,你无非就是希望我大楚与魏国两败俱伤罢了,你,还有那个鲁国的季武……”说到这里,他转头怒视季武,愠怒骂道:“今日我大楚的军队殿后,你齐鲁两军逃得比谁都快,季武,若非你贪生怕死,在魏国异族骑兵杀到时,率领兵马仓皇逃离,我大楚的军卒,何以会损失惨重?!”

    被项娈瞪着眼睛骂了一通,季武面色有些发白,惶恐不敢言。

    然而在旁,此时桓虎却拍了拍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项娈将军,您这话就有失偏颇了,虽我鲁国的军队有许多战争兵器,可在那等败势之下,谁敢夸口能挡住魏国的骑兵?似您这般的猛将,不也败在了魏军手中么?又何况我辈?……说实话,季将军与桓某,当时还真没想到项娈将军麾下的军卒,竟然会被那些魏国民兵击溃,呵呵呵,早知如此,还不如由我来断后呢。”

    见桓虎为自己说话,季武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桓虎,旋即挺直腰杆看向项娈,心下亦暗暗冷笑:你项娈自诩勇猛,不也险些就被魏军击溃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你这厮”

    见桓虎暗讽自己,项娈心下愈发震怒。

    在此后的会议中,诸国将领争吵不休:楚国的将领指责齐、鲁两国的军队不该隔岸观火,而齐鲁两国将领,包括新加入这个小团体的卫将卫邵,则数落楚国将领指挥不当,致使这场仗开局失利,难以扭转。

    双方争吵来、争吵去,争吵不休,无奈之下,楚水君只能终止当日的会议,叫诸将各自回营歇息,待明日冷静下来后,再齐聚帅帐商议战事。

    次日,也就是八月十七日,在大梁城这边,赵润早早就起身,带着宗卫褚亨,前往靳炬的府上吊念,顺便看望后者的遗孀与子女。

    靳炬的府邸坐落在城东的临渠东街,距离雍王赵誉的故居雍王府并非很远,不过宅子的占地并不大,说实话不太合乎靳炬他那大梁禁卫军总统领的职务。

    因为战争期间,一切从简,因此,靳府并未大办白事,仅仅只是在府邸前挂了些白绫与白纸灯笼应景,除此之外并不太大的改变。

    在得知魏王赵润驾临后,靳炬的正室靳张氏,领着两名妾室与一干府上的家仆前来迎驾。

    通过与张氏的谈话,赵润此时才知道,靳炬有两个儿子,长子叫做靳续、次子叫做靳享,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儿。

    女儿乃侧室所出,早早便出嫁了,在靳炬当年还在禁卫担任都尉时,就嫁给了同为都尉的好友张昔的儿子张奂。

    至于两个儿子,早些年靳炬考虑再三后,决定让长子靳续入禁卫军,日后好继承他的衣钵,而将次子靳享塞到了魏武军,并托关系给次子弄了个五百人将的职务。

    没想到,楚、齐、鲁、卫、越五国伐魏,大梁战役爆发,靳炬、以及其长子靳续,还有他的挚友亲家张昔、姑爷张奂,尽皆战死城头。

    靳张两家,只剩下远在魏武军的靳炬的小儿子靳享,以及孙辈的几个小子。

    ……

    看着靳炬、靳续父子二人停在灵堂上的两副灵柩,赵润心中很不是滋味。

    就算是被称为贤明的赵润,在亲疏之间也难免有所偏袒,就比如大梁禁卫军总统领这个职务,其实靳炬的能力并不如侯聃,但因为赵润与靳炬相识二十余年,再加上靳炬很早就私底下向赵润效忠,因此,赵润最终还是选择了靳炬。

    其用意,无非就是善待最早投奔自己的那一批老人。

    可没想到,大梁一役,靳炬、靳续父子皆战死城头。

    这本不应该发生。

    按理来说,靳炬乃是大梁禁卫军总统领,他儿子靳续乃是都尉,兼之亲家的张昔、张奂父子,皆出任大梁禁卫军的尉官,以靳张两家在大梁禁卫军的军职而言,这两家本应就此兴旺。

    可谁曾想到,靳氏一家还未兴旺,就遭到了这等变故。

    片刻之后,介子鸱亦来到了靳府,似乎是算准赵润今日必定会前来靳府悼念。

    当时,赵润直直地盯着介子鸱,倘若介子鸱胆敢借此事再劝谏他所谓的大一统建议,他准会给介子鸱好看。

    但事实证明,介子鸱很聪明,从头到尾都未曾失礼,这让赵润有火没处发,着实憋得难受。

    在离开了靳府后,赵润又去探望了靳炬的亲家张昔、张奂父子的宅邸,然后,又去探望了其他大梁禁卫军的尉将。

    此战,大梁禁卫军战死一万四千八百六十一人,也就是说,驻守在大梁的一万五千名禁卫军,几乎全部阵亡,只有寥寥一百三十九人侥幸存活,而军中的将领、将官,除周骥、李霖等寥寥几人外,几乎全部阵亡,着实悲壮。

    纵观魏国近几十年,除初代魏武军曾在上党郡全军覆没以外,魏国的军队从未受到过如此惨重的损失,而值得一提的是,当年的初代魏武军,在大军溃败之际,其实亦曾出现逃兵,但是大梁禁卫军,纵使城墙几度险些不保,亦无一人逃亡,皆死战不退,最终战死城头。

    当日下午,赵润又去探望了城内的几家民户。

    在刨除掉禁卫军的战损后,大梁的伤亡数字是六万一千五百九十五人,正如赵润昨日所猜测的那样,在失去了将近六万一千六百名青壮后,大梁城内,几乎户户都失却了家中的顶梁柱,只留下一群孤儿寡母。

    就好比赵润随便挑的几家,其家中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人全部战死,只剩下一群女人,以及幼龄的孩童。

    当时,赵润强颜欢笑安慰着那些失却儿子、失却丈夫、失却父亲的女人,不吝言辞地称赞她们的儿子、丈夫、父亲皆是他魏国的英雄,并许下国家与朝廷会代为赡养她们、替她们抚养年幼子女的承诺。

    然而此时在赵润心中,却是怒火中烧。

    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憎恨其他国家,恨不得将其通通铲除。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介子鸱,脑海中顿时又回想起后者昨日那番话:若普天之下尽皆魏土,又岂会复有诸国联军进犯我大魏之祸?

    虽然对于介子鸱不合时宜劝谏此事感到莫名的反感,但仔细想想,赵润觉得介子鸱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当今中原内部的战争,其主要原因在于诸国林立,倘若中原就只剩下他一个魏国,又何来年复一年的频繁战乱?

    或许有人会说,纵使天底下只剩下一个魏国,亦不能排除民众造反的可能性,但就赵润看来,以他魏国的国制,几乎不可能将子民逼到揭竿而起的地步他魏国连被中原人蔑称为阴戎的三川人都能吸纳包容,使其融入魏人当中,又如何会容不下其他中原人?

    兵吞诸国、以战止戈……

    当日黄昏,魏王赵润喃喃自语地返回了王宫。

    待等赵润回到王宫时,禁卫军将领岑倡早已在甘露殿等候多时,向赵润禀报有关于冶城的情况。

    原来,今日一大早,魏将吕牧、穆青二人便率领两万余骑兵前往冶城,解冶城之危。

    待瞧见魏国援军赶到,包围冶城的楚将新阳君项培与越国将领吴起,在权衡利害后,最终选择撤兵,率领与楚水君汇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冶城的防御手段实在太多了,单单火田,就阻挡了楚军好几日。

    八月十八日,得知新阳君项培与越国将领吴起皆率军回归主军,楚水君再次召唤诸国将领,到帅帐商议战事。

    而在大梁这边,赵润亦召集了麾下的诸将,筹谋反击之事。

    很显然,楚水君不甘心受挫于大梁,而魏王赵润,亦不满足于采取守势,这意味着魏军与诸国联军之间,将再次爆发战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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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