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谣言(二)
魏天子当然不可能会怀疑汾陉塞大将军徐殷,毕竟徐殷与浚水军大将军百里跋、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皆乃是魏天子曾经的宗卫,魏天子对他们的信任,就如同赵弘润信任宗卫沈彧、吕牧、卫骄等人,这是皇子与宗卫间一份几乎不会因为时光而褪色的深厚感情。
徐殷会做出危害大魏利益的事来?
嘿!
魏天子情愿相信天真会塌下来!
他脸上的惊怒之色,那是针对这个谣言的源头。
于是乎到了次日,魏天子到了垂拱殿的第一件事,便使召见刑部尚书周焉,请他到垂拱殿问话。
大约小半个时辰左右,刑部尚书周焉便急匆匆地来到了垂拱殿,叩地行礼,口称陛下。
“爱卿平身。”
魏天子抬手虚扶了周焉一记,旋即沉声问道:“周爱卿,昨日朕偶然得悉一则谣言……”
听闻此言,周焉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见此,魏天子心中微动,试探问道:“观周爱卿神色,似乎对此已有所猜测?”
只见周焉犹豫了一番,拱手说道:“陛下指的,想必是汾陉塞大将军徐殷一事。”
汾陉塞大将军徐殷?
垂拱殿内三名中书大臣闻言一愣,不约而同地停下笔来,不解地望向刑部尚书周焉。
周焉果然知道……
魏天子眯了眯眼睛,冷冷问道:“不错,正是此事!……周爱卿何时获悉此事的?”
“回禀陛下,微臣五日前得悉此事。”
“五日前?”魏天子脸上泛起几分惊怒,皱眉斥道:“整整五日,你竟瞒而不报?”
周焉闻言脸上露出几许难堪。低头说道:“当时微臣只想着如何迅速压下这股谣言……恐这则荒诞的谣言污了陛下的耳。”
“……”听闻此言,魏天子心中的怒气退下了不少,在徐徐点头后,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哪里是这则谣言的源头?”
“这个……”周焉脸上露出几许尴尬之色,低着头讪讪说道:“当微臣得悉此事时,新郑、焦城、安陵、承匡、成陵等地亦传得沸沸扬扬……臣遣尽刑部内督缉公吏。暂时也未能查到究竟是何人在传播谣言。”
“那些地方县抚在做什么?!”魏天子一拍龙案,震怒骂道:“朕委他们为一地的县抚,他们就是这么替朕分忧的?!”
“陛下息怒。”殿内包括三名中书大臣、包括大太监童宪,齐声劝道。
“事实上……”周焉抬起头来,替那些地方县令辩解道:“据微臣所知,当我刑部的督缉公吏赶到新郑、焦城等地时,当地的县令早已在干预此事,众县令们非但设了宵禁、还增加了白昼里在县城内巡逻的卫戎军,只是。那些因为谈论这件事而被那些卫戎军所抓获的,皆只是当地的民众,因此众县令训诫了一番后,便将他们放了……”
魏天子闻言皱了皱眉,古怪说道:“按照谣言的传播范围推断,这则谣言岂不是已流传了至少两三月之久?”
“不然。”周焉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据微臣刑部的督缉公吏追查,似乎新郑、焦城等地的谣言皆源于一支贩粮的商队……”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拱手说道:“我刑部已发布通缉。在河南(黄河以南)大肆通缉追查,并令各地方县府给予协助。”
“抓到人了么?”
“暂时还未曾。”周焉羞愧地低下了头。
魏天子闻言心中愈发不悦了,不过在看了几眼周焉后,他最终还是将心头的怒火压制了下来。
毕竟他也明白,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搜寻那支传播谣言的商队,这难度等同于大海捞针。
长长吐了口气。魏天子沉声问道:“周爱卿,依你之见,那些贼子传播徐殷大将军的谣言,究竟有何企图?”
话音刚落,就听中书右丞冯玉试探地说道:“陛下。会不会是楚国的阴谋?”
楚国?
魏天子皱眉瞧了一眼冯玉,在心中思考着这句话的可能性。
但是在深思了一番后,他便暗自摇了摇头,将这个可能性给排除了。
毕竟在他看来,以往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楚国暘城君熊拓,眼下正忙着训练他意图将手伸到巴国内的军队,应该不至于闲着没事故意放出这种谣言,因为这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或许朝廷官员并无几人知晓,但是魏天子却清楚地很,目前他儿子赵弘润正在暗中支持暘城君熊拓,前些日子就暗中运了十几船的粮草到陈县,待等今年年底左右,他儿子赵弘润还要运送大量的军器、军备给熊拓。
除非暘城君熊拓脑袋撞上石头,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
而就在魏天子正准备摇头否定中书右丞冯玉的话时,忽然,刑部尚书周焉压低声音说道:“恐怕此谣言并非是外人所为,而是我大魏的内贼!”
内贼……
魏天子眯了眯眼睛,忽然间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此时,中书左丞虞子启叹了口气,插嘴言道:“莫非是当初谋害那楚国使节熊汾的真正凶手?”
刑部尚书周焉略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虞子启,点头说道:“恐怕是吧。”
殿内顿时陷入了死寂,不过中书右丞冯玉看似有些不能理解,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这……两者莫非有何关联?”
周焉抬头望向魏天子,见天子似乎也在等着自己的解释,遂也不隐瞒,正色说道:“事实上,肃王殿下从楚国返回大梁后,唔,大概是祀天仪式之后,肃王殿下便寻到我刑部本署,与微臣在密室商谈了一番。……肃王殿下指出。当初谋害楚国使节熊汾一事,恐怕是我大魏的内贼所为,这个结论,事实上与微臣不谋而合。”
原来弘润当初前往刑部本署,是所为此事?
魏天子恍然大悟,毕竟祀天仪式之后。他为了精确估摸赵弘润的情绪,遂派内侍监的人盯着他这个儿子的举动,因此,赵弘润前往刑部本署的事,魏天子是清楚的。
只不过,魏天子并不清楚赵弘润究竟为何前往刑部罢了,因为他当时并没有怎么在意。
直到如今周焉提及此事,魏天子这才得知究竟,在心中对这个劣子的做法十分满意。
毕竟在魏天子看来。似赵弘润这等顽劣的皇子,哪怕是被迫接管了冶造局的烂摊子,却仍记得提醒周焉谨防大魏国内的某些贼人,这说明此子对大魏那是发自内心的认同,是真心希望大魏愈发强盛。
“接着说。”
“是,陛下。”周焉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当时,事实上微臣对徐殷大将军有所怀疑。毕竟护送楚使熊汾的队伍有汾陉塞百余名精锐士卒,要想将其全部杀死。除非取得他们的信任。”
魏天子皱了皱眉,疑惑地瞅了眼周焉,旋即,他眼中的疑虑逐渐消退:“如今呢?”
“如今嘛……”周焉摇了摇头,说道:“如今看来,正如肃王殿下所言。徐殷大将军多半不会是主谋,而是另外其人。……呵!当初由于现场的种种迹象,使得微臣对徐殷大将军有所怀疑,然而,那支商队的贼人。却仿佛与微臣想到了一处,将种种对徐殷大将军不利的证据,促使这个谣言愈发真实,这就值得让人深思了:这些人,究竟从何得知,当时案发地那种种对徐殷大将军不利的证据呢?”
“除非这群贼子便是当初杀害楚国使节熊汾的凶手!”中书右丞冯玉恍然大悟地接上了话茬。
“虽不中,亦不远矣!”瞧了一眼冯玉,周焉沉声肯定道:“即便传播谣言的并非那伙杀害楚国的贼人,亦是其同谋无疑!……国家不幸,恐怕正如肃王殿下所顾虑的,我大魏国内,或许真潜藏着一些狼子野心、欲图谋不轨的贼人。”
魏天子皱眉沉思了片刻,沉声说道:“查!定要查到这则谣言的源头!”
“是!”
毋庸置疑,魏天子已铁了心要追查这则谣言的来源,毕竟这事关徐殷这位对他忠心耿耿的大将军的清白。
然而,刑部的动作似乎仍然慢了一步,没过两日,这则谣言便由颍水北军传到了大梁。
一时间,大梁城内百姓惊怒、朝野震动,仿佛人人茶余饭后皆在私下谈论这件事。
也难怪,毕竟在这种消息传播不便捷的时代,一旦当真传出某个爆炸性的谣言,想要制止朝野民众去议论它,那是极为困难的。
毕竟是人都有好奇心,更何况是事关汾陉塞大将军徐殷的谣言。
尽管说谣言止于智者,但事实上,能清楚看穿谣言的终归只是少数,天底下绝大多数民众,皆是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来看待这种事。
但随着讲述这则谣言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这件事,甚至于信誓旦旦地向别人传播这则谣言。
这便是所谓的三人成虎,当轻信谣言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时,谣言便取代了真相。
国内对此反应最激烈的,便要数召陵、安陵、睢阳等地,毕竟这几座县城要么是受到楚军侵害最严重的城池,要么就是移居着大量受到楚军劫害的魏人。
随着这则谣言的传开,这几座城县的魏人们逐渐将对丧失亲人的痛恨转嫁到对汾陉塞大将军徐殷的憎恨上来,以至于那些魏人反大将军徐殷的情绪越来越高涨。
甚至于到最后,朝廷为了舒缓国内那些魏人的情绪,竟向垂拱殿上呈了一道奏章:恳请暂罢徐殷汾陉塞大将军之职,将其召回大梁!
“简直荒谬!”
在看到那份奏章的当日,魏天子在垂拱殿大发雷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朝廷的应对
“岂有此理!”
魏天子愤怒地将手中的章折狠狠丢在地上,不得不说,这位开明圣贤的大魏君王陛下,似这般震怒实属罕见。
见此,大太监童宪连忙弯腰将被丢在地上的奏章捡了起来,同时眼睛迅速地瞄了眼章折上的注名,只见封面落款写着兵部李字样。
不出差错的话,这应该是兵部尚书李鬻所呈上的奏章。
“陛下息怒,兵部多半是想保护徐殷大将军。”小心翼翼地将奏章放回龙案上,童宪小声地劝说道。
他没有去翻看章折内的内容,毕竟刚才,在他察觉到魏天子在翻阅这份奏章时的的面色有些不对劲时,就已经偷偷瞄过两眼了,心中已大致有数。
魏天子伸手揉着眉骨,顾自在那闭目养神。
事实上童宪所说的他也懂,他当然明白兵部是见那则对徐殷越来越不利的谣言,传播地越来越广,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糜烂,兵部当插手干预。
首先暂时停职徐殷他那汾陉塞大将军的职务,并将其召回大梁。相信只要徐殷坦荡荡地回到了大梁,那则谣言即便无法短时间内抹除,至少也不会再扩散,便谣言地更不像话。
然后,由兵部与御史台对徐殷以及汾陉塞的某位将军彻查一番,哪怕只是做做样子的例行公事,只要朝廷向国内的民众做出表态,传出正在调查这位大将军的消息,毕竟在那股隐藏的贼子势力的推动下,召陵、安陵、睢阳一带的魏民情绪尤其强烈,若不加以安抚,或许真会引发一股反徐反楚的民间暴动。
到那时候,非但徐殷大将军无法证明清白。甚至还将引发召陵、安陵、睢阳等地对鄢陵、长平、商水三县原楚国民众的敌意,引发两拨国民的争执甚至是暴力对抗,致使前一阵子礼部在化解魏人与降魏楚人之间矛盾时所投入的心血与努力。
因此,在这股风浪爆发前先将徐殷雪藏、保护起来,等待风头过去,待由朝廷出面。向全国民众证明这位大将军的清白,的确是化解这则谣言所产生的恶劣影响的最佳办法。
可问题就在于,魏天子何来脸面,向对他忠心耿耿汾陉塞大将军徐殷提出暂时停职、回京待查的要求?宗卫出身的徐殷,那可是魏天子最信任的人之一啊。
而最让魏天子感到不甘心、感到震怒的,还是对于主导这件阴谋的背后主谋的厌恶与憎恨。
要知道作为大魏的王,魏天子习惯让一切事物掌握在手中,大到国家大事,小到对于儿子们的规教。要不然,他也不会派人暗中盯着赵弘润与他的冶造局。
可这则谣言的出现,却让魏天子感到一种事物脱离他掌控的无力感,这是任何一名君王都无法忍受的。
得亏魏天子是一位英明仁慈的君王,否则若是换做一位暴虐的君王,相信此刻早已发动文字狱,以最严厉与残酷的手段去遏制这股谣言的传播,以此追查这则谣言的源头去了。
过了大概整整半柱香工夫。魏天子总算是平息了心中的怒意,开始冷静地分析当前的局势。
兵部尚书李鬻在奏章中说得没错。当这则谣言传播到这等程度,倘若朝廷仍然对此视若无睹的话,或会让那些失去理智的民众对朝廷失却信任,这不利于日后由朝廷出面来替徐殷大将军平凡。
因此,兵部尚书李鬻在章折中做出请示,恳请将徐殷大将军暂时停职。召回大梁。
当然了,这件事并不会通过兵部,可以由魏天子以个人的名义将徐殷召回王都,免得落人口实。
但魏天子仍然有些犹豫,毕竟他很清楚徐殷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可明明如此,还要将徐殷召回大梁,到时候徐殷会是何种心态呢?他可不希望多年深厚的感情因为一则捕风捉影的谣言污蔑,而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裂痕。
再者,汾陉塞乃是大魏防范南面楚国最重要的关隘,尽管暘城君熊拓目前不大可能再与大魏发生什么冲突,但疏于防范终归不好。
更何况,汾陉塞所要防范的还不仅仅只是暘城君熊拓,还有黔地,黔巴之地的某些部落之人,在魏人眼中不亚于秋收前的蝗潮,可没想到因为他们本国土地的贫瘠而觊视大魏的土地。
因此,要召回徐殷,最好是派一位足够分量的将军暂时代替徐殷据守汾陉塞,并且,与徐殷的私人关系还得是不错,不至于引起汾陉塞士卒的敌意。
想来想去,恐怕也只有浚水军大将军百里跋、砀山营大将军司马安等寥寥几位同样是宗卫出身的大将军了。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存在着许多问题。
首先,百里跋与司马安等人,都有自己需要负责的军队,怎么能够轻易抛下原有的部下,暂时去接管汾陉塞呢?
再者,即便于徐殷私人关系密切,亦不保证汾陉塞的士卒便会接受似百里跋、司马安这样突然间派过去的大将军。
毕竟驻军六营不同于地方上的卫戎军,可能地方上的卫戎军是铁打营盘流水兵,哪怕突然之间更换了主帅,底下的士卒们也不会觉得如何。
可驻军六营不是,那是常驻军,贸贸然更换主帅只会引起士卒们的不安与抵触。
说白了,即便魏天子有心叫百里跋或者司马安去接管汾陉塞的军队,他也没把握这两位大将军能在短时间内将汾陉塞的士卒管地服服帖帖。
想到这里,魏天子便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希望听一听殿内三位中书大臣的意见。
不得不说,正当上俨然是内朝大臣般的中书大臣,蔺玉阳、虞子启、冯玉等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这不,魏天子话音刚落,蔺玉阳便试探着建议道:“陛下,要不借着此番兵部更替驻军六营军备的便利。命浚水营与汾陉塞军暂时交换一下驻防?”
“唔?”魏天子闻言一愣,诧异问道:“此话怎讲?”
只见蔺玉阳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微臣的意思是,叫兵部优先更替浚水营的军备,待等浚水军的军备更换完毕,则将浚水营派到汾陉塞。接管汾陉塞的防务,同时,命令汾陉塞的军队开往大梁。……朝廷可对外公布,此举是为了让兵铸局能更好地为汾陉塞的军士量身定制军备,应该可以避免引起汾陉塞士卒的猜忌。”
“这倒是个好办法。”魏天子听得眼睛一亮,但是旋即又顾虑道:“不过浚水军对汾陉塞一带并不熟悉……”
听闻此言,中书左丞虞子启拱手说道:“臣以为此事无关大碍。……楚国刚与我大魏私下签署了停战和约,暘城君熊拓不至于会立马撕毁和约,再者。即便熊拓背信弃义,南方边境还有肃王殿下新建的召陵军、鄢陵军与商水军,共计八万军队,即便浚水军对于汾陉塞一带并不熟悉,但在这三支军队的协助下,要守住边疆,并不成问题。”
熊拓?
一想到熊拓,魏天子晒笑着摇了摇头。暗暗好笑自己太过于谨慎:眼下暘城君熊拓与他儿子赵弘润私底下存在着某种亲密的交易,怎么可能会撕毁协议攻打他大魏?
仔细想想。浚水军到了汾陉塞后,只要提防黔巴之地那些流窜抢掠的巴人,对于楚国倒是不用这般提防。当然了,只是针对暘城君熊拓。
“就这么办。”
魏天子点点头,抬手指着蔺玉阳说道:“蔺爱卿,你草拟一份诏书。叫兵部对外公布。”
“微臣遵旨。”蔺玉阳拱了拱手。
而后,魏天子又将目光投向虞子启,沉声说道:“虞爱卿,你替朕盯着刑部所呈上的彻查结果,若是查到什么。哪怕蛛丝马迹,亦要即刻报于朕。”
“遵旨。”虞子启领命道。
当对此做完决定后,魏天子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临近黄昏。
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垂拱殿再呆一阵子,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到凝香宫或别的宫妃寝宫用饭,但是今日,魏天子实在没有继续处理政务的心思。
此刻的他,恨不得立马抓住那些谋害了楚国使节熊汾竟然还将此事污蔑给徐殷的家伙,将其抽筋扒皮,凌迟处死!
对我大魏社稷心存不臣的叛逆贼子……
魏天子皱眉思忖着。
因为他意识到,无论是当初谋害那支有一百名汾陉塞精锐士卒护送的楚国使节熊汾的队伍,还是今时今日扩散那则谣言,那皆不是单凭一个人或寥寥几个人就能办到的。
那应该是一股规模不小的隐藏势力。
而让魏天子弄不懂的是对方这样做的用意。
毕竟似这种单纯给大魏添乱,企图使大魏陷于动荡的做法,使得魏天子可以排除掉很大一批人,为何?
因为没有利益。
一群欲毁我大魏社稷的……魏人么?
魏天子凝重的眼神中有几分厉色一闪而逝。
“陛下,可是欲摆驾凝香宫?”
见魏天子站在垂拱殿前,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童宪心中亦有些畏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去凝香宫吧。”
魏天子吐了口气,收敛了眼中了狠厉之色,点头说道。
话音刚落,忽然他心中微动,问道:“童宪,朕着你收集众朝臣府上待嫁之女,进展如何了?”
童宪闻言低头说道:“老奴已画制成册,朝中官员待嫁之女,皆罗列其中。”
不愧是内侍监……
魏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迈步走下了台阶:“带上吧。”
“……”
童宪微微一愣,旋即便意识到了什么。
“遵旨。”(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恍然
当日傍晚,赵弘润自打搬离皇宫后,首次来凝香宫用饭。
说实话,这挺麻烦的。
毕竟以往住在皇宫里的时候倒是还好,文昭阁距离后宫的凝香宫倒也不算远,步行穿过宫内的庭院园林,大概也就是一辰时不到,来来回回步行权当散步健身。
可如今搬离了皇宫,住到了城内的肃王府,再来凝香宫用饭可就麻烦了,非但要骑马或者坐轿从正阳街一路抵达皇宫宫门,还得从皇宫的南宫门一路走到后宫,路程何止比当初翻了一番?
但是母亲召见,赵弘润也没有办法,带着沈彧、种招、穆青三人,驾着马车从肃王府一路来到了皇宫,随后步行抵达了他母亲沈淑妃的凝香宫。
迈入凝香宫的大殿后,赵弘润就感觉有些纳闷,因为他今日并没有瞧见弟弟赵弘宣的身影。
“娘,小宣呢?”
待见到沈淑妃后,赵弘润好奇地问道。
沈淑妃微微一笑,说道:“宫学近几日布置了课题,宣儿有些功课拉下了,这几日抹黑才能回到他寝阁。”
“哈。”赵弘润牵了牵嘴角的肌肉,暗自为弟弟的不幸遭遇感到同情。
毕竟曾几何时,他也受到了类似的待遇,被宫学的讲师们强行灌输一大堆所谓的为君之道、为臣之道,甚至于年幼的时候还被戒尺打手心,可谓是凄惨。
与母亲打了声招呼后,赵弘润便注意到了魏天子。
今日的魏天子,脸上欠缺几分以往的笑容,似乎心情有些凝重。
见此,赵弘润好奇问道:“父皇有烦心事?……莫非是因为徐殷大将军一事?”
“你听说了?”魏天子抬起头来瞧了一眼儿子。
赵弘润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有关于汾陉塞大将军徐殷的谣言这几日在大梁传得沸沸扬扬。赵弘润怎么可能不知情?
他之所以没有深究,一来是他坚信徐殷大将军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二来嘛,是他知道朝廷以及他父皇必定会重视此事,发动一切力量制止谣言,同时追查幕后的主谋。
朝廷的力量可不是他一介肃王的薄弱班底可比的。
“父皇打算如何应对?”
听闻此言。魏天子并没有隐瞒,如实将中书令蔺玉阳的建议说了出来,只听得赵弘润频频点头。
“这个办法不错!”
在对此作出了肯定评价的同时,赵弘润亦不忘在心中暗暗称赞蔺玉阳一番。
“对了父皇,刑部在此案中可曾追查出些什么?”
“暂时还未曾查到什么。”魏天子捋了捋胡须,神色莫名地说道:“谋划此事的人,心思很是缜密……看来不是善于之辈啊!”说罢,正巧沈淑妃递过一碗盛满的饭来,他在接过饭碗后。问赵弘润道:“据刑部尚书周焉言,你对楚国使节熊汾那支队伍遇袭一事颇为上心……你对此怎么看?”
“周大人怎么说?”赵弘润皱眉问道。
魏天子拿起了筷子,强忍着怒意淡淡说道:“周焉言道,污蔑徐殷的人,恐怕就是去年谋害熊汾等人的凶手,否则,无法解释那些谣言中对当时案发之地的准确描述。”
“唔。”赵弘润摸了摸下巴,皱眉说道:“如此看来。那些贼人应该是纯粹想使我大魏动荡不安……”
“朕怀疑过许多人,但是之后逐一排除了……朕实在想不出。那些之所以这么做,究竟能有什么好处。”
赵弘润愣了愣,旋即猜测道:“要不然……就是不为利益。”
“不为利益?”
“唔。”赵弘润点点头,皱眉说道:“倘若单纯是徐殷大将军遭人污蔑,或许有可能是因为徐殷大将军得罪了某些人,但这件事若是与去年楚国使节熊汾的队伍遭遇袭击一事挂上钩。那意义恐怕就不同了……儿臣怀疑,那些人是纯粹地为使我大魏动荡不安。”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自嘲道:“明明是魏人,却欲毁了大魏……莫不是一些对朝廷政策不满的魏人。以此报复社会?”
“报复……?”
魏天子恐怕没有听懂社会这个词的含义,但是报复二字,却让他眼神微变。
要知道一开始,魏天子怀疑是那些国内某些贵族世家,但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对劲,毕竟似这种毫无利益可言的事,一般人怎么可能去做?
大魏倒了,对于那些世家而言能有什么好处?他们只会成为别国嘴里的肥肉。
这就跟当初赵弘润在楚国收刮那几个楚国大氏族的财富一样,那些大氏族失去了暘城君熊拓的军队保护,转眼间就成了赵弘润收刮钱财的牺牲品。
事实上魏国内的那些贵族世家们亦是如此,若是大魏无法保护他们,他们势必会被其他国家的军队攻灭,不会有人继续将他们供着。
因此,魏天子觉得那些人应该不至于会做出这种损国不利已的事来。
而被儿子一句话提醒,魏天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方向可能错了。
被怀疑的对象不应该是如今势大的那些贵族世家,相反,更应该是那些因为他魏天子或者朝廷的原因而没落的贵族或世家。
比方说,那些曾被株连、曾被抄家的世家的幸存者。
倒不是魏天子看不起一般的魏民,毕竟按照常理,寻常的民众应该不至于对大魏抱持那般的恨意,也没有这个胆子、这个能力去策划整件事。
“哼哼!”
魏天子嘴角一扬,脸上隐隐露出几分阴冷的笑容。
显然,在与儿子一番交谈后,他感觉已隐隐摸到了这件事的大致方向,剩下的,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去追查,应该能够查出些什么来。
然而他此刻脸上的神色。却让沈淑妃与赵弘润微微一愣。
尤其是赵弘润,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哪怕他父皇当初被他气地额角青筋直冒,也从未让他感觉到像此刻这般阴冷迫人的气势,就仿佛是一头终于朝着猎物露出了獠牙的猛兽。
不过转念一想,赵弘润也就是释然了。
毕竟他父皇。乃是大魏的君王,即便是一位受万民敬仰的明君,但不可否认手中亦沾染着无数鲜血,岂能真是善类?
所谓的明君,指的不过是君王们有德有功于国家、于国民,可不代表懦弱,或者心慈手软。
想来,以往魏天子哪怕被赵弘润激怒,怒不可遏。也从未露出过如此令人战栗的一面,无非就是赵弘润体内流淌着他的血,虎毒不食子罢了。
对于外人,魏天子恐怕就不是那么宽容了。
于是,赵弘润装作没看到,自顾自埋头扒饭。
而在他身旁,沈淑妃欲言又止地望着魏天子,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学她儿子一样视若无睹。
不过魏天子及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收敛了脸上的阴狠之色。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对了,弘润,你的王府,操持地如何了?”
“吕牧在负责呢。”赵弘润知道父皇想问什么,耸耸肩说道:“我拜托了百里跋将军,将一些已退伍或即将退伍的老卒请到了我府上。就跟猜测的一样,那些老卒拖家带口带来了好些人,所以护院、卫队、家丁、侍女、老妈子什么的,一下子就全解决了。”
魏天子闻言眼角抽搐了几下,古怪说道:“这可不合规矩啊……”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赵弘润翻了翻说道:“浚水军士卒年满四十岁必须退伍。与其让那些功勋赫赫的军士回去种地,还不如到我王府上发挥余热,好歹还能穿着甲胄呢。”
魏天子不禁有些悻悻然,毕竟似浚水军这等驻军六营的精锐军队,为了保障精锐战斗力,一般士卒服役到四十岁就要面临退伍,由其儿子或者兄弟之类的沿袭,这也就是所谓的兵户,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被征募到驻军六营这等精锐军中的,得看血统。
比如说某个浚水军的士卒,他爷爷、他爹、他兄长都是浚水军的士卒,这就是典型的浚水军血统,根正苗红,在接替了父兄的位置后,会很快地被其余士卒所接纳,不至于被欺负。
相反若是某个从地方卫戎军提拔到浚水军的士卒,哪怕其个人实力再强悍,也会遭受偏见与漠视,直到他为浚水军立下战功。而待等该名士卒退伍,他的儿子接替了他的位子,那就不存在什么偏见了。
这也正是魏天子没把握让百里跋、司马安等大将军去接管汾陉塞的原因,毕竟要彻底收复这种似大家族般的军队士卒,短期是办不到的,哪怕是徐殷、百里跋、司马安,当初亦是花了许多年。
至于那些退伍的军卒,说实话大魏并没有给予他们太过优厚的退伍待遇,除了个别出色的军卒会被派到卫戎军中作为骨干外,更多的军卒只能放下武器回家种地,甚至有的连种地都不会。
也难怪,毕竟这些出身精锐军队的老卒,他们会的只是在战场上如何高效地杀死敌人,并使自己幸存下来,为此训练了十年甚至是更久的日子,种地?他们恐怕连幼苗与杂草都不见得能区分。
好在兵户制意味着那些军卒的家庭几乎都会有一名或者多名男丁在军中服役,有较为稳定的军饷收入,否则,这些老卒退伍之后的生活恐怕不太好过。
但不管怎么样,那些老卒脱下了甲胄后,也就跟一般魏国百姓无异了,因此,魏天子倒是还真不能说什么。
一顿饭,在闲聊间过去了。
待等赵弘润准备离宫时,沈淑妃却喊住了他。
此时,宫女小桃从内屋取出一本画册似的东西摆在桌上,随后将其摊开。
只见画册的首页纸上,栩栩如生地绘着一位手撑纸伞坐在假石旁的年轻女子,矜持而含蓄地绽放着羞涩的笑容。
“……”
赵弘润仅瞥了一眼,心中便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迁怒
怪不得小宣今晚不在,感情是专门为我所设的鸿门宴啊……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
而此时,沈淑妃招招手将他叫到了身旁,随后随意地翻着那本画册,微笑着说道:“润儿,你来看看这个,看看有没有哪个中意的。”
“……”赵弘润抬头瞧了沈淑妃片刻,随后又瞄了一眼自顾自喝茶,仿佛置身事外的魏天子,心中大致已有数了。
他抬手拿起那本画册,漫不经心地翻了翻。
只见画册上所绘的,皆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并且,哪怕是从画像中,他也能从这些女人的衣着、打扮,还有那充当背景物的假山、水榭判断,赵弘润觉得这些女子的家世恐怕绝非等闲。
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儿,哪有什么闲工夫撑着纸伞倚着假石在画师前摆姿势,早迫于家计忙碌去了。
哂笑着摇了摇头,赵弘润随手将画册给合上了。
见此,沈淑妃惊讶地问道:“不满意吗?润儿,你还未曾仔细看啊……”
听闻此言,赵弘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微笑着说道:“娘,孩儿已经记牢了。”
沈淑妃闻言面露惊讶之色,不过魏天子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也难怪,毕竟早在去年端阳日的家宴时,赵弘润便已当众向他人演示了什么叫做博闻强记、走马观碑似的记忆力。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东宫太子弘礼等人所著的书,就将那篇文通篇默写了下来,非但破坏了东宫太子弘礼的立言大计,同时也惊呆了一大批人。
因此,魏天子倒也并不怀疑赵弘润仅仅只是瞥了几眼,便已将那些画册中的女子记在脑海中。
他望了一眼沈淑妃。
似乎是注意到了魏天子的目光示意。沈淑妃温柔地问道:“润儿,可曾有哪个中意的?”
“呵!”赵弘润笑了笑,摇头说道:“看来娘亲今日召孩儿前来,并非只是聚餐那么简单呐。”
说罢,他转头望向了他父皇。
他想地很透彻,毕竟他母亲沈淑妃久居在凝香宫。对于外界不甚了解,哪有什么能力替儿子网罗如此多看上去端庄矜持的名门千金,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此刻在旁自顾自喝茶的他父皇。
此时,赵弘润脸上的笑容已逐渐收敛了,眼眸微垂,闷不做声,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他心里已不大高兴。
见此。沈淑妃将儿子拉到身边,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说道:“润儿啊,转过年你就十六岁了,为娘也晓得你是做大事的人,如今你所操持的冶造局,就连你父皇也时而在为娘面前夸奖。只是为娘觉得,润儿心忧国家大事,这是好事。说明我儿亦是有宏大抱负的男儿,只不过。这肃王府,终归还需要一位肃王妃,来替你总筹、安排府里的事,不至于让你被家务事牵绊住,不是么?”
沈淑妃说得很是诚恳,不过赵弘润显然有些听不进去。闻言淡淡说道:“恐怕不是娘的主意。”
沈淑妃面色一滞,正要开口,那边魏天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接过话茬说道:“不错,是朕的主意。”
“……”赵弘润望向为天子的目光上难免沾染了几分不悦与抵触。
平心而论。作为姬赵一族的皇室宗族子弟,赵弘润从未奢望过他能在婚姻上得到绝对的自由,毕竟比他年长的那些兄弟,没有一个不是服从了其父皇或宗府的安排,甚至于,大魏历代皇子们当中,也几乎没有能自主决定这件事的。
哪怕是未登基前的魏天子。
因此,事实上赵弘润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待日后娶一名他并不欢喜、甚至之前从未见过面的女人为正室,为肃王妃。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已放弃了斗争,相反,只要还有一线可能,他就不会允许这件事。
不过话说回来,赵弘润还真没想到这一日竟然来地这么早,因为按理来说,皇室成员正式成婚一般都在弱冠之龄,也就是在二十岁左右,未满弱冠便成婚的不是没有,只是相对非常罕见。
为何?
赵弘润望向魏天子的眼神中,仿佛无声询问着此事。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愈加不悦的眼神,沈淑妃正要解释圆场,却见魏天子抬手阻止了她的开口,旋即,他直视着赵弘润正色说道:“你是在琢磨,朕为何偏偏挑在此时提起这桩事,对么?”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惊讶其父皇在把握人心方面依旧如此敏锐。
“瞧瞧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魏天子皱起了眉头,不悦地呵斥道:“前一阵子,你还夸夸其谈,信誓旦旦地向朕保证,定要将冶造局打造成我大魏工艺的标准。可这几****在做什么?整日逗留在那一方水榭,为了一个女人……朕允许你出阁辟府,难道就是为了方便你干这档子事么?!”
可能是这几日所发生的谣言一案让魏天子心中的愤怒无从发泄,他在说话时,语气未免有些自冲。
也难怪,毕竟任何一位君王,都希望凡事都掌控在他手中,但遗憾的是,谣言一案,那股在背后诋毁、污蔑汾陉塞大将军徐殷的反魏势力,朝廷至今都没有追查到什么,这让魏天子感到十分的难受。
甚至于,他潜意识中已将这股势力定义为对他的挑衅,让他恨不得尽早将其拔除。
而那位苏姑娘,从某种角度而言,在魏天子的心中与那股反魏势力差不多,因为在他看来,那位苏姑娘正在潜移默化地试图左右他儿子赵弘润的意志,这同样是魏天子都无法容忍的。
要知道对于赵弘润这个曾经不受重视但如今却正着重培养的儿子,魏天子尽管从未表过态,但心底早已替他规划好了日后所要走的路,哪怕赵弘润不想做大魏君王这个位置,魏天子也要将其培养成大魏的擎天玉柱,保大魏未来几十年的安泰和平。
然而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好的苗头:曾经那个他儿子身边那个苏姑娘,如今竟然敢左右他儿子的意志?
岂有此理!
可能在沈淑妃看来,赵弘润与苏姑娘无非就是小两口间闹情绪,吵架拌嘴罢了。
但是魏天子可不这么看,他并不在乎儿子娶苏姑娘为妾,甚至于,哪怕儿子娶了那名楚国的芈姜为妾,魏天子都不在乎。
但前提是,赵弘润所娶的女子不允许干涉他的事业。
而似眼下这般,赵弘润为了照顾闹情绪的苏姑娘,三番五次整日呆在一方水榭,这在魏天子看来,该女无疑是影响了他儿子的事业。
这是他所不允许的。
大丈夫何患无妻?
魏天子显然是抱持着这般想法。
因此,他叫大太监童宪去收集朝中官员那些未曾出嫁的女儿或族女,专门挑端庄、贤淑、温柔可人的,毕竟在魏天子看来,那位苏姑娘的优点无非也就是这几项罢了,只要他儿子身边这类女人多了,那位苏姑娘在他儿子心中的地位难免就会降低。
还别说,魏天子的考量倒是没有什么错,只不过他并不清楚,他儿子赵弘润对于包办婚姻极其抵触,可能要比这天底下任何一名贵族子弟都要抵触。
“父皇派人跟踪调查孩儿?”
赵弘润的眼中,隐隐露出了几分怒意。
说实话,赵弘润被他父皇派人盯梢,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当初离宫游玩的时候,他就不只一次伙同宗卫沈彧等人甩掉身后盯梢的尾巴。
但让赵弘润没想到的是,今时今日他明明已出阁辟府,拥有了自己的王府,终于有权获得自由时,他父皇竟然还派人盯着他。
这让出不出阁有什么区别?!
似乎是注意到了儿子眼中的浓浓不悦,魏天子微微一愣,事实上他只是好奇赵弘润会如何整顿冶造局,这才派人盯着儿子罢了,岂是专门去盯着赵弘润出入一方水榭?
但如今儿子冲着自己怒目而视,则让魏天子连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是你老子!我派人盯着你,防止你走上歧途,有什么不对?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魏天子亦瞪了回去。
父子二人怒目而视,这让在一边静静旁观的沈淑妃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她感觉,这对父子今日的脾气似乎都不怎么好,以至于明明刚才还挺和睦的局面,三言两语之间就演变成眼下这副怒目相向的模样。
沈淑妃猜对了。
的确,魏天子与赵弘润最近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亦有些情绪化。
魏天子是因为谣言一案,那股反魏势力污蔑、诋毁他曾经信任的宗卫、如今的汾陉塞大将军徐殷,让明明清楚徐殷清白的魏天子无法立即替徐殷证明清白,只能采取朝廷的建议,暂时将徐殷召回大梁,避避风头。
一个连自己臣子都无法保住的君王,可想而知,魏天子心中是何等的愤怒!
而赵弘润,多半是因为苏姑娘一事而心中焦躁。
让苏姑娘与他母亲沈淑妃相见,让她搬到肃王府,正正经经地当他肃王的女人,这明明好端端的事,也不知怎么就出了岔子。
如今苏姑娘心灰意冷,回到了一方水榭,任凭赵弘润再劝,也不肯再搬到肃王府里去,期间小丫环绿儿为了替她家小姐出气,时而在旁冷嘲热讽,偏偏赵弘润还无法还嘴。
因此,事实上赵弘润心中亦躁怒地很。
这下好了,父子二人心中的怒意算是一股脑地宣泄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争吵
“苏姑娘苏姑娘,那苏姑娘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堂堂肃王围在她其左右?不过是一青楼之妓罢了!”
……
沈淑妃骇然地捂着嘴,不敢相信魏天子竟然会这样直白地说他们儿子所喜欢的女人。
这可是要坏事的!
果不其然,听闻此言的赵弘润眼神一冷,冷笑说道:“好与不好,孩儿说了算。……事实上,父皇挑选女人的眼光也不见得有多高明,记得当初,父皇还将陈淑嫒那等刁蛮、庸俗的女人当宝,致使其气焰嚣张。孩儿实在纳闷,能看上陈淑嫒那等女人的父皇,有什么资格来教训孩儿?又有什么资格对孩儿的苏姑娘指手画脚?”
……
沈淑妃张了张嘴,这才发现她儿子说话也很毒。
“你!”魏天子果然气噎了。
正如赵弘润所言,魏天子当初对陈淑嫒颇为痴迷,如今想想,其实那也不过只是单纯外貌极具姿色的女人罢了,内涵、修养,远远不如王皇后、乌贵嫔、以及眼前的沈淑妃,事实上魏天子也很纳闷,自己曾经为何会对陈淑嫒那般痴迷纵容。
但话虽如此,这种事魏天子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被自己儿子提出来,这让做老子的他颜面何存?
“至少陈淑嫒不敢对朕推三阻四!”
“哈哈哈!”赵弘润夸张地大笑了三声,冷冷说道:“那并非是父皇的能耐,而是父皇屁股底下所坐的那个位子让陈淑嫒如此罢了!……倘若父皇只是一介平民,父皇还有把握能叫陈淑嫒那般乖乖听话么?!”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嘲讽道:“而孩儿能!即便孩儿并非姬赵一族子弟,也没有肃王的头衔。苏姑娘依然会对孩儿不离不弃……这种感情,父皇恐怕是不能理解的!”
这混账东西!
魏天子闻言大怒,怒不可遏地指着儿子,半响后这才强忍着怒气正色说道:“弘润,你是朕的儿子,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人。岂能被女人所缚?”
“说这大话之前,先瞅瞅父皇后宫的妃子人数吧。”赵弘润冷哼一声,不屑说道:“儿臣只不过苏姑娘一位红颜知己,父皇有多少后妃?王皇后、施贵妃、乌贵嫔、孙贵姬、刘淑仪、陈淑嫒……还要儿臣再数下去么?”他歪着脑袋瞅着其父皇,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至少朕未曾为女子所牵绊手脚!”
“哈哈哈!”赵弘润夸张地大笑了几声,嘲讽道:“不过是那些后妃忙着勾心斗角,顾不上父皇罢了!”
“你……”魏天子顿时语塞,毕竟他也不是不清楚王皇后眼下与施贵妃正斗得跟热窑似的。
可能是见这父子二人说话越来越直冲,心惊胆战的沈淑妃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陛下、润儿。这父子二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润儿,向你父皇道一声罪。”
沈淑妃不说还好,说到道歉告罪,赵弘润心中又升起一股气来,冷冷说道:“娘,凭什么每回都是孩儿低头?”
“因为朕是你老子!”魏天子瞪着眼珠子骂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冷笑说道:“哈!因为如此。是故父皇就能心安理得替孩儿安排日后要走的路?……别想否认!祀天仪式一事,本欲孩儿没有丝毫关系。是父皇算计了孩儿,将冶造局硬塞给孩儿!”
听到这件事,魏天子不觉有些尴尬,毕竟那时的确是他算计了当时毫无防备的儿子,较真起来,算不上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话虽如此。魏天子对此的态度仍旧强硬:“你自己疏于防范怪谁?……再说了,冶造局是你自己选的,朕逼过你么?”
“父皇说这话还真是心安理得啊!……不愧是君,嘴上功夫了得!”
“放肆!”魏天子闻言愈发心怒,不过看在沈淑妃在旁劝说的份上。他总算是稍稍冷静了下来,望着赵弘润冷冷说道:“总之,肃王妃的人选,你给我尽早确定下来。”
此时,赵弘润亦冷静了一些,皱眉瞅着他父皇不说话。
良久,他冷冷说道:“父皇,三番两次利用自己儿子,恐怕不是明君所为啊!”
“什么?”
“父皇想要装蒜么?”赵弘润轻哼一声,说道:“父皇于今时今日着孩儿挑选肃王妃的人选,难道不是为了转移国内百姓的注意力么?”
……
魏天子眼睛微微一睁,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看来父皇是默认了。”微微摇了摇头,赵弘润嘲讽道:“父皇还真是打地一手好算盘。……此时抛出孩儿成婚的消息,相信国内百姓的注意力皆被会孩儿的婚事所吸引,如此一来,关注徐殷大将军谣言一事的百姓便会少得多。若议论此事的人数急剧减少,相信那则谣言的影响势必会大打折扣……”
这小子……
魏天子嘴唇微微一动,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儿子。
他不得不感慨,只要这个儿子别过于冲动,一针见血看待事物的精准,就连他亦忍不住要赞叹。
但遗憾的是,有件事赵弘润猜错了。
别看魏天子以往所做的那些事往往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可偏偏这回,他只是单纯地厌恶那位苏姑娘影响了他儿子的正事罢了,并不是像赵弘润所说的,企图用肃王成婚的爆炸消息去掩盖那则事关徐殷大将军的谣言。
魏天子之所以不开口,只不过是在他仔细琢磨赵弘润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还别说,他儿子的这个“建议”,让魏天子颇有种眼睛一亮的感觉。
毕竟这招,可比中书令蔺玉阳所提出的换防建议还要高明,不动声色便能化解那则谣言所带来的危害。
不得不说,要是赵弘润知道他父皇此刻心中正在想什么的话,相信他多半会吐血。
毕竟。因为他的一句话,使得他父皇想让他找一位肃王妃的念头变得更加迫切了。
可惜赵弘润不清楚此事,甚至于,他还企图跟他父皇谈条件。
“父皇,像以往一样,做个交易吧。”
“说来听听。”
……
眼瞅着这两个仿佛又恢复了正常的父子俩。沈淑妃感觉就连自己也无法理解了。
至于在旁乖乖伫立着的宫女小桃,此刻早已是看傻了眼。
毕竟在他们面前这对父子,明明刚才还在争吵,可转念间,便看似心平气和地做什么交易,堪称喜怒无常。
倒是大太监童宪始终面色自若地在旁候着,毕竟对于这对父子,他已看惯了太多的争吵,早已见怪不怪了。
而在沈淑妃与宫女小桃古怪的表情中。赵弘润拉过一把凳子坐在桌旁,压低声音对魏天子言道:“孩儿可以默许被父皇利用,用孩儿成婚的消息去掩盖那则谣言,但前提是,肃王妃的人选,孩儿自己来决定。”
“本来朕就是让你自己做主……”
“父皇知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手指叩击着桌上的画册,赵弘润目不转睛地看着其父皇,斩钉截铁地说道:“儿臣要苏姑娘……”
“断无可能!”可能是早已猜到儿子想说什么。以至于魏天子还未等赵弘润说完,便同样用斩钉截铁的口吻否决了此事。
“当真不可能么?”赵弘润面无表情地说道:“父皇应该明白。这是击溃那则谣言的最佳办法。……可若是没有儿臣的配合,恐怕办不到。”
“你是在威胁朕么?”魏天子眯了眯双目,冷笑道:“事实上,朕只要放出肃王选妃的消息,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
赵弘润面色微变。
不可否认,他父皇说得没错。以他赵弘润如今在大魏、尤其是大梁内的声望,倘若他父皇当真放出了替他挑选王妃的消息,相信整个大魏都会轰动。不是赵弘润自夸,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名门世家处心积虑想将其府上千金塞过来给他做王妃。
到那时候,事关徐殷大将军的那则谣言。又还能有多少人惦记着?
“父皇你还真是……睿智啊!”赵弘润在睿智两字上加重了轻,嘲讽意味相当浓重。
只可惜这种程度的讽刺对于魏天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终归朕是你老子!”
“父皇主意已决?”
“唔!……明日朕会放出消息。”
“好好。”赵弘润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忽然,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说道:“儿臣忽然觉得,肃王成婚恐怕不足以吸引全国百姓的目光,不如改成肃王逃奔如何?”
魏天子闻言面色顿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弘润:为了一介青楼之女,你这混账竟欲抛弃皇子身份,与其私奔不成?!
“你敢?!”
这回,魏天子脸上当真露出了怒容,甚至于面色隐隐已有几分阴冷。
“哼!”
赵弘润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没敢再放什么狠话,毕竟他父皇脸上的表情着实让他有些惊惧。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苏姑娘,毕竟他父皇倘若有意针对苏姑娘,那苏姑娘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即便如此,赵弘润也没有在此退让的意思。
毕竟他很清楚,苏姑娘因为前几日那一声芈姜,本来心情若不佳,倘若再听说什么肃王欲挑选肃王妃,这对苏姑娘恐怕是个不小的打击。
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想到这里,赵弘润坚定了心中想法,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皇宫。
待他出皇宫宫门的时候,不远处有一辆奢华马车正慢悠悠地停了下来,一名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从窗口看到了赵弘润与其宗卫们的身影。
“唔?那不是弘润那小子么?”
中年男子似乎是想喊赵弘润,但是在瞧见赵弘润脸上那愤怒的表情后,他似乎放弃了呼喊,伸手摸了摸下巴,脸上很是疑惑。
“怎么看似怒气冲冲的……去查查。”
“是,王爷。”
马车夫位置上,一名神色气势皆不像是寻常马夫的男子低声应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六王叔赵元俼
诚然,苏姑娘几乎帮不到赵弘润什么忙,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相信任何一名男子都不会去考虑获得一名女子的帮助。
赵弘润亦是如此。
对于他而言,苏姑娘就好比是能让曾经的他心情焦躁时恢复平静的心灵港湾,他与她在一起时总能感到内心十分平静、温馨,这就足够了。
当然了,近段时间苏姑娘恐怕未能起到抚平赵弘润焦躁情绪的效用,甚至于,反而让赵弘润感觉焦躁,但他并不怪她,毕竟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爱郎在两人欢愉时误念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除非这个女人别有所图。
从这个角度来看,苏姑娘闹别扭,说明她对赵弘润的确是抱持着深厚的感情,这也正是赵弘润有底气对他父皇说出即便我只是一介平民苏姑娘亦会不离不弃的话来。
平心而论,人一旦地位越高,想要找一名真正知心的女子就愈发肯定。
诚如魏天子所言,那本画像册子中的女子,多半各个都是温柔贤淑、对他赵弘润千依百顺,可谁能保证,她们那份温柔与乖巧,究竟是针对赵弘润本人,还是针对他肃王以及皇子的身份?
要知道苏姑娘,那可是赵弘润曾经隐瞒身份时便相互产生好感,随后又因为某个误会阴差阳错发生了关系的女人,可谓是知根知底。
除此以外,赵弘润身边的女子还有谁有似这般纯粹的感情?
芈姜不能算,因为她与赵弘润的关系,只不过是因为那只蛊虫而存在,若没有那只蛊虫,恐怕赵弘润当初要么就是被她们姐妹杀了,要么就是被暘城君熊拓所抓获。这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整个楚魏战争的结局,并且,暘城君熊拓与赵弘润也不会似眼下这般暗中保持着联系。
芈芮更不能算,这个蠢丫头对赵弘润毫无什么感情可言,之所以留在大魏,无非只是为了陪伴其姐姐罢了。
当然了。大魏甜美的糕点、梅干,可能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至于羊舌杏,那就更不用多说了,这个乖顺的小姑娘被他祖父羊舌焘的谎言骗得团团转,以至于为了使家族不至于被魏人所杀,在赵弘润面前听话地不得了,根本不能算是纯粹的关系。
数来数去,就只有苏姑娘。
当晚,赵弘润还是选择在一方水榭里苏姑娘的翠筱轩过夜。尽管小丫环绿儿对他看似恨得咬牙切齿,但终归这小丫头的身子板敌不过宗卫沈彧、穆青等人健实的体魄,只能噘着嘴眼睁睁地看着赵弘润仿佛此地主人似的,自由出入。
“润郎几日心情似乎不大好?”
在与赵弘润一同饮酒的时候,苏姑娘注意到爱郎看似有些闷闷不乐,遂试探着问道。
事实上,在赵弘润这段时日隔三差五都来陪伴,说了不少哄她开心的话。她心中的怨气早就消地差不多了。
只不过,对于再次搬回肃王府去。她始终还是没有松口。
这个问题有多方面的原因。
首先,她前段时日因为生气固执地搬离了肃王府,如今没过几日就又搬回去,面子有些抹不开。
再者,肃王府还有住着一位情敌般的女人,芈姜。
尽管赵弘润口口声声表示他与芈姜并没有什么关系。并且,芈姜也从未主动与赵弘润亲热过,但这无法解释赵弘润为何会在睡梦中喊芈姜的名字,以那种喊自己女人似的平静语气。
还有一点,那就是沈淑妃的态度。
女人特有的直觉。让苏姑娘隐隐感觉到,尽管爱郎的母亲沈淑妃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看法,但苏姑娘总能感觉,沈淑妃对待芈姜要比对待她更热情些,仿佛恨不得让芈姜也嫁给她儿子。
这让苏姑娘心生了一种危机感。
是的,芈姜认得的字没有她多,也不会琴技书画什么的,但人家好歹是楚国暘城君熊拓的堂妹,尽管其父被楚国的贵族们视为熊氏一族叛徒,可那又如何?人家仍然是楚国熊姓芈氏一族的女儿。
相比之下,她苏苒根本连自己究竟是哪国女子也无从得知,即便在大魏也不过浮萍一般,身边能信任的人,除了小丫环绿儿外,恐怕也就只有赵弘润了。
而更重要的是,芈姜比她整整年轻三岁!
三岁!
天啊,在女人的眼里,三岁的差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才是她不情愿再搬到肃王府的真正原因,因为她觉得,芈姜给她带来的威胁实在太大。
若不是这几日赵弘润说了不少好听的话哄着她,可能那时心灰意冷地她,恐怕会强迫自己放弃这段感情,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感觉彷徨:她与爱郎的身份地位,差距实在太大了。
“唔,与我父皇吵了一架。”
饮了一口酒,赵弘润闷闷地说道。
他说得很是轻描淡写,却唬地苏姑娘与在旁“监视”赵弘润的小丫环绿儿两人目瞪口呆。
父皇?那岂不是……当今陛下?
主仆二人用异样的目光瞅着赵弘润,毕竟在这个皇权至高无上的时代,纵使放眼天下,也没有多少人胆敢忤逆国君。
更要紧的是,倘若一般人忤逆国君,那叫不忠,而换做赵弘润的话,还得加上不孝这个罪名,谁叫魏天子正是他老子呢?
“这……不大妥吧?”苏姑娘委婉地劝说赵弘润,劝他赶明回头向父亲道个歉,毕竟大魏讲究忠孝,似赵弘润这般与其父皇吵架的做法,可能很容易就会引来非议的。
你还替他说话?
赵弘润无语地瞧了一眼苏姑娘,毕竟他父皇对这位苏姑娘的评价可是恶劣地很。
见赵弘润闷不吭声,熟悉他性格的苏姑娘也晓得再多权也没什么作用,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道:“究竟因为何事?”
赵弘润瞥了一眼苏姑娘,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他要我挑选王妃!”
挑选王妃……
果不其然,这句话对苏姑娘的打击可不小。致使她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僵,半响后才勉强地笑问道:“选肃王妃么?”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
话音落下,整个屋内陷入了死寂。
足足过了小一会,苏姑娘幽幽吐了口气,这才微笑着说道:“在所难免呢,终归润郎已贵为肃王。有了自己的肃王府,已不再是普通的皇子殿下……”
“你不生气么?”赵弘润纳闷地问道。
苏姑娘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奴家知晓轻重。……以奴家的身份,能承蒙润郎看中,入府为妾,已是心满意足,岂可再敢奢求其他?”
她说得很是诚恳。
也难怪,毕竟对于这件事。苏姑娘早有心理准备,不像芈姜,那是突然蹦出来的突发事件,她毫无心理准备。
要知道,她曾经还真相信了芈姜的话,以为她是爱郎的远房堂姐呢。
而在旁,尽管绿儿噘着嘴,但也未曾说出什么来。
看得出来。这件事她们主仆二人其实早已考虑道。
这让赵弘润有些郁闷:感情这件事你们无所谓,倒是我一个人在闹别扭?
“你们倒是想得开。……感情希望苏姑娘成为我府上的王妃。只是本王一厢情愿啊。”赵弘润语气古怪地说道。
苏姑娘闻言吃惊地捂着嘴,惊愕问道:“润郎,你……你莫不是向陛下……”
“啊,我提了,只不过父皇拒绝了。”赵弘润怏怏地说道。
听闻此言,苏姑娘只感觉芳心砰砰直跳。
她并不在乎魏天子拒绝让她成为肃王妃的事。因为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那根本不可能。她在意的,是爱郎竟然如此重视她,为了她不惜与其父亲、与大魏的君王争吵。
这让她心中万分感动。
这不,她轻轻拉住了赵弘润的手。柔情似水地说道:“有润郎这份心,奴家亦心满意足。……奴家不奢求肃王妃的位子,润郎莫要忤逆令……令尊……”
不得不说,用令尊称呼当今大魏天子,苏姑娘怎么都感觉别扭。
“没有那么简单。”赵弘润拍了拍苏姑娘的手背,闷闷地说道:“事实上,就算不关苏姑娘的事,我也不会轻易妥协。……父皇利用自己儿子利用惯了。”
提及此事,赵弘润就感觉挺憋屈的,毕竟他被其父皇利用,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初罗文忠那件事,赵弘润本以为是自己使其父皇妥协,没想到弄到最后,那一切竟然皆是他父皇顺水推舟似的产物:他父皇利用他,达成了削弱整个吏部的目的。
还有前一阵子祀天仪式一事,魏天子也是通过利用雍王弘誉意图算计东宫太子弘礼一事,坑了赵弘润,害得赵弘润只能忍着不满接管了冶造局。
似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真当他这个做儿子的没火气么?!
赵弘润越想越气,忍着怒意说道:“若他当真不顾我的意愿,于明日放出那则消息,我便带你私奔,看谁能拦我!”
私……私奔?
苏姑娘与小丫环绿儿整个人都惊呆了,睁大着眼睛一副不可思议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屋门被推开了,方才在皇宫宫门外马车内的那名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我来拦你,如何?”
……
赵弘润懊恼地扭过头去,心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这个时候来找茬。
可让他瞧见来人的模样时,他脸上的怒色顿时间被震惊与狂喜所取代。
“六叔?”
赵弘润热情地迎了上去,仿佛先前的不满与气愤早已烟消云散,这让苏姑娘暗暗吃惊。
“我来介绍一下。”
拉扯着那位一脸无可奈何的中年男子,赵弘润一脸兴奋地对苏姑娘介绍道:“苏姑娘,这位,是从小比我父皇还照顾我的六叔,赵元俼,同时也是我大魏最杰出的……纨绔!”
“臭小子!没大没小……”赵元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溺爱地揉了揉赵弘润的头发。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只热衷于玩乐、至今都还未成婚的六叔,六王爷赵元俼,正是赵弘润年幼时所憧憬的榜样。
唔,是他立志要当一名纨绔王爷的榜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叔侄
赵元俼,是大魏天子赵元偲最年幼的一个弟弟,今年三十七岁,比赵弘润的父亲赵元偲小整整六岁。
不得不说,在除魏天子以外其余五位元字辈的王爷中,就属这位赵弘润的六叔最没正行,终日里醉生梦死、留恋于花蝶丛中,对于玩字很是精通,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纨绔王爷。
当然了,纨绔并不代表着这位六王叔就没有才能,事实上,在赵弘润看来,这位六王叔懂得的东西可不少,只不过,这位王叔所擅长的,那皆是与玩有关的。
比如说,赵弘润年幼的时候,就曾听这位六叔说过,他在秋冬季节带着几名宗卫上山狩猎熊虎等猛兽,对此,这位六叔专门请了两名经验丰富的猎户,在他们的指导下亲自在山林中制造陷阱,最终成功猎获了一头成年的巨熊。
而随后,这一帮人就地取柴生火,将熊皮拔下来,一群人围着篝火将整只熊烤了分食了。
似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为了玩,这位六叔可以跋涉到大魏的边境,在环境极其恶劣的情况下狩猎,甚至于,有时还曾偷偷潜入韩、楚两国以及当时仍然存在着的宋国。
若不是年代差距地实在太大,赵弘润真怀疑这六叔其实就是那位自诩游遍天下的姬赵一族子弟魏游子。
在赵弘润的印象中,这位六叔俨然就是洒脱的代名词。他高兴时,会喝最烈但价格不上档次的烈酒;他高兴时,会一掷千金玩最美丽的女人。
仿佛这位王叔,生来就是为了玩,并且,无一刻不在玩。
按理来说。这样一位王叔,在赵弘润的价值观准则中应该是属于那种对大魏几乎没有什么贡献的蛀虫,但事实上,六王叔赵元俼在赵弘润的心目中,地位显然要比魏天子还要高。
毕竟在当初赵弘润还未显山露水的时候,在宫内大部分人将其视为权利边缘化的皇子时。唯独赵元俼这位没正行的皇叔,对他最为照顾。
赵弘润还记得,曾经他因为年幼无法与其余兄长们一同去城外狩猎而感到失望,六叔赵元俼得知此事后,用狼的牙齿串成了一条项链,送给了赵弘润。
这份礼物可了不得,毕竟据这位六叔说,项链上每一颗狼牙,皆是取自头狼嘴里最突出的一対獠牙。而整根项链上,似这样一对对的狼牙,总共有十二对!
赵弘润还记得,那时六叔得意洋洋地向他讲述他在荒漠狩猎狼群的事迹,甚至于还撩起衣物,将左腹处触目惊心的疤痕给赵弘润看,并且没心没肺地告诉了赵弘润,这个伤势来自于一头绝地反扑的头狼。当时若不是一名宗卫及时砍下了那头狼的首级,恐怕他真要被那畜生咬死了。
最让赵弘润记忆犹新的。还是这位六叔当时故意用满是夸张惊恐的表情,向他讲述那颗被宗卫砍下的狼头,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腹部,怎么也掰不开嘴,险些就因为流血过多死在那里了。
而当时,赵弘润也被这位六叔逗地哈哈大笑。
当然了。除了在人迹罕至的荒漠、山林狩猎探险外,这位六叔的猎艳事迹亦让赵弘润格外热衷,毕竟据这位六叔得意洋洋地讲述,他曾经被派为出使各国的使节,期间睡遍了魏、楚、卫、鲁、齐、宋、韩等各国的女子。从雍容华贵的贵妇到艳丽的姬妓,可谓是猎艳无数,让赵弘润神往不已。
当时赵弘润就立下了目标,他这辈子,就要像这位六王叔一样,活得洒脱、自由。
不过在赵弘润十岁的时候,这位六王叔便离开了大梁,准确地说,是不再来大梁了,据消息称,这位六王叔前往了遥远的陇西,似乎那片魏人曾经居住过的土地不怎么安稳。
而今日,突然间再次见到这位阔别已久的六王叔,可想而知赵弘润心中的兴奋。
这份兴奋,让赵弘润将与他父皇的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不再想及。
甚至,让本来打算留宿在一方水榭的赵弘润都没了这个兴致,定要邀请六王叔到他府上聚聚。
面对着侄子的盛情邀请,赵元俼无可奈何,只得点头。
见此,赵弘润向苏姑娘交代了几句,便兴致勃勃地想将赵元俼邀请到府里去。
本来,苏姑娘还想劝一劝爱郎莫要与其父皇因为选妃一事争吵,不过当她发现赵元俼这位爱郎的六叔到了之后,她爱郎脸上便再无气愤之色,心中遂放心了几分,只是嘱咐他们路上小心,毕竟此刻外面天色已晚。
告别了苏姑娘,赵弘润与六叔赵元俼从一方水榭走了出来,他们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漫步在星空下的街道,一边走一边闲谈着。
“六王叔何时回到大梁的?”
“今日,确切地说,大概傍晚时分吧。……事实上,六叔方才在入宫时,在宫门附近便已瞧见了你这小子,只不过你这小子当时气呼呼的,满脸愠色,六叔便没有与你打招呼罢了。”
“这样啊……”赵弘润尴尬地挠了挠头。
望着他这幅模样,赵元俼由衷地叹了口气,感慨道:“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就连你这个曾在御花园里掘蚯蚓企图在观鱼池抓鱼的小家伙,如今也已贵为肃王,拥有了自己的肃王府……”
赵弘润讪讪地笑了笑,毕竟这位六叔所说的,正是他们初次结识时的情景。
那时候,赵弘润的身边还未有沈彧等宗卫,因此,闲着没事想去观鱼池里抓鱼的他,只能自己跑到花园里,在泥土中翻找蚯蚓作为鱼饵。
当时,赵元俼恰巧从庭院的走廊路过,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弘润这一介皇子身份,满身泥土地在花园里挖蚯蚓,一时起了兴致,竟陪着他一同挖掘蚯蚓。
只可惜。他们选的地方似乎不太走运,没抓到什么蚯蚓倒是捉到了一条蛇。
赵弘润本想将那条蛇给烤了,不过赵元俼却告诉他,家(皇宫)内的蛇动不得,那是护家的龙神,于是。赵弘润只好将其放了。
而作为补偿,没过几日,赵元俼偷偷带着赵弘润到城外的山林,抓了好几条山里的蛇,叔侄二人点了篝火,尝了尝蛇肉的滋味。
这就是赵弘润喜欢这位六叔的原因,因为他从来不会摆出长辈的架势来训斥他,而是会用一种朋友似的方式,与他商议。这让赵弘润感觉很好。
“终归小侄也已十五岁了啊。”赵弘润亦感慨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口吻倒是老气横秋。”赵元俼好笑地摇了摇头,旋即望着赵弘润疑惑说道:“听说你父皇对你越来越重视了,怎么回事?六叔不是教过你么?”
“要怪就怪六皇兄。”赵弘润怏怏地撇了撇嘴,没好气说道:“我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他愣说是好,我有什么办法?……我本来想着用那首诗激怒父皇,让他对我彻底失望。”
“弘昭?”赵元俼摸了摸下巴。皱眉问道:“你那首什么诗,念来听听。”
于是乎。赵弘润便将当初在文德殿那首打油诗念了一遍,只听地赵元俼捧腹大笑,竖着大拇指连声称赞。
“我怀疑当时六皇兄可能撞到脑袋了。”赵弘润颇有些郁闷地嘀咕道。
“呵呵呵。”赵元俼笑了两声,望着赵弘润脸上的表情,他发现,赵弘润在提及赵弘昭时。脸上并无气愤之色,倒是有几分怀念,遂有感而发地说道:“弘昭是一位有才德的君子啊,你众兄弟中,论德品。无人出其右。”
“唔。”赵弘润重重点了点头:“除了这件事让我挺郁闷外,六皇兄是一位很好的兄长。”
“事实上也没什么值得郁闷的。”拍了拍赵弘润的肩膀,赵元俼笑着说道:“若不是你六皇兄,阴差阳错使你受到了你父皇的重视,恐怕那个罗文忠所使的诡计,就能让你身负臭名……”
“咦?”赵弘润转头望向赵元俼,惊讶地问道:“六叔怎么知道此事?”
“哼!”赵元俼轻哼一声,瞥了一眼赵弘润,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以为是谁,平白无故替你养着那位姓苏的红颜知己?”
赵弘润闻言浑身一震,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赵元俼。
他这才想起,他这位六叔方才闯入苏姑娘的翠筱轩时,可没有任何一方水榭内的人员阻拦。
“六叔……难不成一方水榭……”
“啊,那是六叔的家业。”赵元俼笑眯眯地说道。
“……”赵弘润顿时目瞪口呆。
直到此时,他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苏姑娘委身于他之后,一方水榭立马停了苏姑娘的牌子,非但使苏姑娘不必再接见别的宾客,更是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跟供娘娘似的。
赵弘润原以为是一方水榭的后台金主想巴结他,可他等了很久,也不见对方顺着这层关系来攀交情。
没想到,这一方水榭背后的金主,竟然就是他这位六叔,赵元俼。
“怪不得……”赵弘润喃喃自语道。
“不用谢六叔。”瞧着赵弘润目瞪口呆的样子,赵元俼笑着调侃道:“别说一名女子,就算是整个一方水榭,弘润若是想要,等日后六叔归了土,送与你也无妨。……反正六叔也没子嗣。”
“真的假的?”赵弘润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毕竟一方水榭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地方。
“六叔骗过你么?”赵元俼“恶狠狠”地揉着赵弘润的脑袋,旋即,他正色问道:“不过弘润啊,你是真心喜欢上那位苏姑娘了?”
赵弘润不解地望着赵元俼,半响点了点头:“侄儿觉得她很好。”
“是么。”赵元俼沉吟了一阵,旋即正色说道:“心爱的女人,那可是弱点呐……你斗不过你父皇了,乖乖去向你父皇低头认错吧,倘若你还想保住你这位红颜知己。”
“什么意思?”赵弘润不解地皱了皱眉。
只见赵元俼瞥了一眼赵弘润,淡淡说道:“你父皇明明排在第四,却为何他能当上我大魏的国君呢?”
“自然是因为……”
说到这里,赵弘润愣住了。
说实话,他对他几位叔伯并不太熟悉,但大致也了解一些,比如二伯赵元俨,其才能便并不逊色赵弘润的父皇多少,将偌大的宗府打理地井井有条。
“因为他狠!”赵元俼压低着声音,神色淡然地仿佛陈述着事实。
……
赵弘润莫名地望着赵元俼,脑海中瞬时间又浮现出魏天子在提到污蔑大将军徐殷的那帮贼人时,其脸上、其眼神所流露出的那份,让赵弘润倍感陌生的狠厉。
似乎是注意到了赵弘润的面色,赵元俼哈哈大笑,拍着赵弘润的后背说道:“怎么?吓到了?放心,你是他儿子,他再怎么也不会对你怎样。”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莫名地接着说道:“不过对于外人嘛,你父皇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这样吧,那位苏姑娘,暂时就留在一方水榭吧,六叔叫徐管事替你照看着。回头你向你父皇低头认个错,顺着他点,六叔再替你说几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
“六叔的意思是,非让我选一个我所不喜欢,甚至根本就是陌生人的女人当王妃么?”
“王妃……”
赵元俼闻言一愣,望向赵弘润的眼眸中浮现几丝追忆之色。
“你也到了这般年纪么?”
在赵弘润疑惑的目光中,赵元俼喃喃自语着,旋即抬起头望着天空那一弯新月,似乎有些出神。(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远方的变故
“其实,六叔也曾有心爱的女人吧?”
赵弘润注意到了他六王叔在提到王妃时所流露的片刻失神,偷偷瞄着他问道。
六王叔赵元俼脸上闪过几分淡淡的温柔笑容,但他并没有细说,只是用手使劲蹂躏着赵弘润的头发。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赵弘润不放弃地追问道。
他那隐隐带着几分向父辈撒娇似的口吻,让身后的宗卫沈彧、穆青等人满脸骇然。
要知道在沈彧等人眼中,他们家殿下人小鬼大,是属于那种作风相当硬派的人,哪怕是对其生父魏天子,也从未有过类似撒娇的事。
也难怪,因为宗卫沈彧等人并不清楚赵弘润与其六王叔赵元俼的交情,毕竟沈彧等人被宗府派遣到赵弘润身边时,赵元俼早已离开了大梁,至今已有五六年未曾归还。
“我怎么感觉,咱们殿下对这位六王爷比对陛下更加亲近?”
在赵弘润与赵元俼的身后,宗卫穆青小声地对沈彧言道。
结果沈彧一听立马瞪起了眼珠子,示意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谨慎说话。
不过说实话,就连沈彧也感觉,他们家殿下与其这位六王叔在一起,其融洽亲近的氛围,似乎还真要比与魏天子在一起时更像父子。
当然了,似这种话,他们是不敢说的,只能烂在心底。
事实上,六王叔在赵弘润心目中的地位,的确要比魏天子更高,仅排在赵弘润的母亲沈淑妃后边,比他父亲魏天子、他弟弟赵弘宣、他敬重的六皇兄赵弘昭还要高。
倘若父亲可以挑选的话,赵弘润绝对不会选择他那位连自己儿子都要利用的父亲。而倾向于眼前这位真正从小照顾着他的六王叔。
正是因为这份仿佛比父子更亲近的交情,使得赵弘润对赵元俼有时会没大没小,但赵元俼从未因此训斥过他,而是通过类似朋友的方式,与赵弘润接触。
幽默、温柔、宽容、又懂得玩,赵弘润一直以来都认为他六王叔是整个大魏最具人格魅力的男子。
这样出色的男人。身边怎么可能却缺少女人?
事实上,这位六王叔的女人,哪怕是赵弘润道听途说,也让他暗自咋舌不已。
毕竟这位六王叔换女人,那可真跟换衣服似的,赵弘润毫不怀疑,哪怕坐拥后宫佳丽的他父皇魏天子,论其女人来也没有眼前这位六王叔多。
但这样一位“滥情”的六王叔,如今年过三十七岁仍然没有成婚。没有子嗣,这就让赵弘润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
赵弘润怀疑,这位六王叔心底藏着一位深爱的女人,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无法与那个女人在一起,以至于其府上的王妃之位空悬至今。
但遗憾的是,哪怕时隔五年多再次问及,赵元俼依旧没有袒露心声的意思。这让赵弘润难免觉得有些气馁。
“不管六叔承认不承认,反正我心里早已肯定。六叔心中肯定藏着一位深爱的女人。”
听闻此言,赵元俼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道:“时隔五六年,弘润你还真是让六叔刮目相看啊。……真的是长大了呢,如此坦荡地对六叔说出女人二字,六叔还记得你小时候提到此事的时候。扭扭捏捏,害羞地不像话呢!”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调侃道。
赵弘润罕见地面色一红,隐隐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谁会跟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灌输男女之事啊!”
“哈哈哈。”赵元俼哈哈一笑,旋即望着赵弘润点点头。感慨地说道:“真的长大了呢,弘润。”
“……”赵弘润愣了愣,旋即故意装出不满的样子,说道:“既然六叔知晓侄儿长大了,就莫要再用曾经哄小孩似的方式敷衍我,成么?”
“呵呵。”赵元俼微笑着。
这笑两声到底什么意思啊?究竟是成还是不成啊?
赵弘润愤愤地盯着赵元俼。
见此,赵元俼摊了摊手,无奈地连声说道:“好好好。……你问罢。”
赵弘润闻言大喜,连忙问道:“六叔心中,其实是有深爱的女人吧?”
赵元俼沉吟了一番,旋即微笑着点了点头:“是!”
大八卦啊……
赵弘润心中仿佛燃烧起浓浓八卦之焰,连忙又追问道:“是谁?”
“你猜?”赵元俼眨了眨眼睛。
“……”赵弘润气地说不出来话,但隐隐也明白了几分:六王叔不想提起“她”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问道:“不问名字总成了吧?……六叔啥时候爱上那个女人的?”
赵元俼闻言上下打量了赵弘润几眼,笑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好家伙……
赵弘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旋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她……还在人世么?”
“……”赵元俼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惊讶地望着赵弘润,旋即微微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赵弘润注意到这位六王叔眼眸中的神彩暗淡了几分。
果然如此。
赵弘润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早就猜到情况就是这样,如今得到六王叔亲口承认,他更加确信了:这位看似“滥情”的六王叔,实际上恐怕是一位极为专情的男人。
“聊聊别的吧。”赵元俼淡淡说道。
赵弘润知道方才这个话题对于六王叔而言恐怕极为沉重,连忙改变了话题:“话说,六叔你这几年究竟在哪啊?怎么一走就是五六年啊。”
见赵弘润改变了话题,赵元俼脸上的笑容变得多了,他笑呵呵地说道:“去陇西跑了一趟。”
“陇西……”
赵弘润喃喃重复道。
不得不说,尽管真正的魏人是从陇西的山林里走出来的,但是如今,很少有魏人还曾记得他们的故地陇西。
哪怕是赵弘润。也只知道那是一片土地贫瘠、环境十分恶劣的土地。
“陇西……还有我魏人居住着么?”赵弘润好奇问道。
“自然是有的。”赵元俼怪异地瞧了眼赵弘润,好笑地说道:“没在宫学好好念书吧?陇西那可是咱们大魏的故地,我姬赵一族的源地,祖宗庙宇,你说有没有魏人居住着?”
“宫学又不教这个。”赵弘润翻了翻白眼,旋即又好奇问道:“话说六叔当年去陇西干嘛?”
赵元俼笑了笑。说道:“去拜访陇西的魏君。”
“魏君?”赵弘润愣了愣,要知道大魏不像楚国,可没有什么君什么君的册封,一般而言,君就是指代君王、国君。
这就不对了,大魏的君王那可是赵弘润的父皇赵元偲,怎么又冒出来一位魏君?
“六叔口中的魏君是……”
赵元俼猜到了赵弘润心中的惊愕,笑着解释道:“事实上,应该称作族长才对。”
赵弘润一听就更加糊涂了。毕竟族长更适合用于家族、氏族对当家、首领的称呼。
忽然,他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莫非是我姬赵一族?”
“唔。”赵元俼点了点头,旋即更正道:“是同源于姬姓没错,不过非我赵氏,而是魏氏。”
“魏氏?”赵弘润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见此,赵元俼笑着说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我姬姓赵氏出于自姬姓魏氏?”
赵弘润茫然地摇了摇头。
见此。赵元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解释道:“六叔也不晓得多少年前。那时候,还没我姬赵氏,当时我正统的魏人,乃姬姓魏氏。后来,因为陇西的土地实在太贫瘠了,因此。一部分人向东迁移,那便是我姬赵氏一族的先祖。……先祖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迁移,在长途跋涉后,终于在三川郡定居下来。”
“定居在三川郡?”赵弘润惊讶地问道。
“对!”赵元俼点点头肯定道:“那时候我大魏还未攻灭梁国、郑国,将王都迁移至大梁。那是后来的事了。”
“原来如此。”赵弘润释然地点了点头。
可转念仔细一想,他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遂疑惑问道:“等会,六叔,倘若三川郡是我姬赵一族的发祥地,为何成皋关……”
所谓的三川郡,指的便是成皋关向西的一大片三川之地,土地辽阔堪比颍水郡,并且这里土地肥沃、水源丰富,近代朝廷工部正准备在此投入大量人力,开发这片土地。
但怪就怪在,成皋关设立在三川郡的东侧,它并没有将偌大的三川郡包裹起来,仿佛将这片拒之门外似的。
曾经赵弘润并没有去细想这件事,而如今细细一想,就感觉不大对劲。
“六叔,成皋关……真是为了防备韩人所设的么?”
“……”赵元俼略有些意外地望着赵弘润,旋即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成皋关外的三川郡,如今被戎国所占据着,戎人切断了我大魏姬姓赵氏与陇西姬姓魏氏的通道,以至于,咱们这边根本不知陇西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仔细琢磨着六王叔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赵弘润试探着问道:“难道所谓的陇西不稳,指的是……”
“啊。”打断了赵弘润的话,赵元俼点点头,凝重地说道:“陇西,正被羌、秦两个氏国的攻打下岌岌可危,陇西的魏君多番派人前往我大魏求援,但因为戎人切断了我大魏与陇西的要道,求援的讯息始终未能送至。”
“情况很严重么?”赵弘润闻言惊愕地问道。
“唔。”赵元俼点了点头。
“几乎要灭国……”(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远方的变故(二)
几乎要灭国……?
赵弘润骇然地望了一眼赵元俼,要不是这位六王叔在说起此事时满脸凝重之色,他真以为他在开玩笑。
这算什么?
大魏这边刚刚稳定下来,母氏国几乎要灭国了?那些与姬姓赵氏一族血缘相近的姬姓魏氏一族,几近覆灭?
赵弘润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可能是瞧见了赵弘润满脸惊骇的神色,赵元俼忽然收起了脸上的凝重,笑着说道:“哈哈,是六叔说得太过于危言耸听了。……事实上,陇西仍有一战之力。”
……
赵弘润望了眼赵元俼,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这位六叔既然说出几近灭国的话,那就意味着陇西的境况着实危险,他这位看似没正行的六叔,是不会在这种国家大事上开玩笑的。
良久,赵弘润试探着问道:“难道说六叔前往陇西,就是为了确认这个消息是否真实?”
“唔!”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笑容未能起到什么效果,赵元俼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再一次用凝重的口吻说道:“若要支援陇西,就必须穿过三川郡,戎国,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因此,首先要确认这个消息是否可靠,再来考虑,是否要与戎国交涉。并且,做好与戎国交兵的准备。”
“我大魏与戎国的关系不好么?”
“谈不上好与不好。”赵元俼摇摇头,皱眉说道:“以往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吧,除了交易些盐、铁、马匹、粮食外,几乎没什么接触。”
“还有交易?”赵弘润闻言愕然道:“既然存在着交易,为何不直接向戎国借道?”
赵元俼摇了摇头,更正道:“首先。戎国只是六叔我对他们城邦的范称,事实上,我大魏以往称其为西戎,西戎与巴国一样,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国家,皆是由众多的大部落以及小部落组成。大部落统治小部落,比方说陇西北方的林胡、乌氏、义渠等等,还有隔断了我大魏与陇西联系的阴戎。……要向阴戎借道,就要说服阴戎所有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族长。”
“很难?”
“唔。首先,你要在三川之地寻找那些部落的坐落。再者,阴戎并非所有的部落都对我大魏抱持善意。……以往与我大魏交易的,顶多只是其中一二罢了。”
听到这里,赵弘润就已经明白了。
很显然,阴戎不可能会同意大魏派遣精锐军队通过三川之地。去支援陇西,毕竟他们也会担心,万一大魏的军队突然对他们犯难,那该怎么办?
因此,倘若大魏执意要派出军队前往支援陇西的话,那就意味着阴戎多半会组织兵力展开堵截。
“这件事我父皇知道了么?”赵弘润问道。
赵元俼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六叔已向你父皇详细陈述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相信明日。你父皇就会召见群臣展开商议。”
“商议?”赵弘润愣了愣,旋即脸上露出几许莫名的古怪之色。
不可否认。这件事的确应该好好商议。
毕竟据赵元俼所言,陇西距离大魏的颍水君相当遥远,并且中间又隔着强大的阴戎,想出兵支援陇西,十有**就意味着要与阴戎兵戈相见。
若大魏的拳头够硬,那么自然能闯过去。反之,大魏就只能缩回成皋关,眼睁睁地看着陇西那姬姓魏氏的母氏国族人被外族欺凌。
这可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做出决定的事,毕竟大魏目前自身都不是那么强大,倘若抽出大量兵力前往支援陇西。万一楚、韩两国趁机进攻怎么办?
到时候,那可真是顾此失彼,一个不好,非但陇西的姬魏氏要覆灭,颍水郡这边的姬赵氏都要覆灭。
可能是注意到赵弘润皱着眉头久久不说话,赵元俼一拍他后背,没好气地说道:“似这等国家大事,用得着你小子来操心么?你还是在意在意周身的事吧。”说罢,他温声叮嘱道:“得悉陇西的变故,你父皇应该没有闲情来计较你的事了,你明日去与他说说话,顺着他点,这件事就过去了,明白么?”
赵弘润点了点头,旋即又忍不住问道:“依六叔之见,陇西还能坚持多久?”
听赵弘润又提到陇西的事,赵元俼愣了愣,眼神有些莫名地瞧了赵弘润几眼,旋即皱眉说道:“不好说……但,陇西魏氏,近十几年来损失了大量的男丁,尤其是最近几年,情况尤其严重……”
原来如此。
赵弘润顿时就恍然了。原来是陇西那边连年与其他氏族的人发生战争,导致魏氏一族男丁萧条,怪不得六王叔赵元俼会说几近灭国。
想想也是,若是国内的男丁在连年的战争中牺牲,最终连国土都保不住了,难不成还要国内的妇孺老幼提着武器上战场杀敌么?
实在不行就让陇西的魏氏也迁出来呗。
似这种话,赵弘润也就只能在心底想想,毕竟大魏的姬姓赵氏出自陇西的姬姓魏氏,倘若真将魏氏族人接到大魏来,那到时候,赵氏与魏氏究竟谁当家做主?
这可是一个相当尖锐的问题,要知道楚国就是因为芈氏与屈氏这两支同样出自熊姓的氏族彼此关系难以调和,才引发了一系列的内乱。
相信大魏国内那些姬姓赵氏一族的人,多半不会让魏氏的同姓族人踏足颍水郡,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可难道真的要袖手旁观么?
赵弘润皱紧了眉头。
他很清楚,目前的大魏,在北方韩国与南方楚国两者的威胁下,并没有出兵冒着与阴戎开战的危险长途跋涉去支援陇西的实力,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陇西的姬姓魏氏一族迁移到大魏来。
这个办法要远比大梁这边直接出兵支援陇西更加稳妥。当然了,其危害性也不小。
算了,我想这些做什么。这些事,自有父皇与朝臣们去操心。
赵弘润摇摇头将这些胡思乱想抛之脑后。
叔侄二人在漆黑寂静的街道走了一阵,最终还是乘坐了马车,来到了赵弘润的肃王府。
此时夜色已深。赵弘润发现赵元俼脸上也已有了几分困倦之色,也就没有拉着这位六王叔彻夜长谈,反正来日方长嘛。
于是,赵弘润便亲自将六王叔赵元俼与他那几名不晓得是不是宗卫出身的随从们安置在了西苑。
毕竟沈淑妃与乌贵嫔早已搬回了皇宫,西苑的屋子足够赵元俼与他的随从们居住。
道了别,赵弘润也回自己的房间歇息去了。
作为肃王府的主人,赵弘润居住在王府的北屋正殿,在内殿靠东北侧的房间里。
值得一提的是,在他房间外。曾高挂一块逍遥轩的匾额,想来那是他为了纪念曾经被其父皇派禁卫摘掉的那一块逍遥阁的匾额。
不过没挂几日,就被赵弘润自己摘掉了,毕竟他并不认为自己如今的日子过得有多么逍遥,挂着这块匾额,纯粹给他自己添堵。
而对此,宗卫们习以为常,毕竟他们家殿下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纠结。
次日天明。赵弘润早早就起来了。
他叫厨房的庖厨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来弥补昨日未曾为他六王叔赵元俼所摆的接风洗尘宴席。
因为邀请的以及作陪的皆是自己人。因此赵弘润并没有将宴席设在前殿,而是设在北屋的偏厅。
毕竟他总感觉一人独坐的案宴要比众人围坐的桌宴疏远许多。
可能是长途跋涉的赶路实在过于劳累,赵元俼直到巳时三刻时才在偏厅露面。
待迈步走入偏厅,赵元俼便笑着向自己这位侄儿表示感谢,感谢他有些替他设这个接风宴。
“六叔你有口福了,咱肃王府的庖厨。那可是从皇宫御膳房借来的。”
将赵元俼请到主宾客的座位,赵弘润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赵元俼闻言哈哈一笑,逗着他道:“那六叔真得见识见识了。……希望你这里有六叔未曾尝过的珍馐。”
听到这句话,赵弘润不觉有些气馁,毕竟眼前这位六王叔。那绝对是吃的行家,飞禽走兽、披羽带鳞,有什么是这位六王叔没吃过的?
想了想,赵弘润恶狠狠地说道:“烤金鳞赬尾!……吃过不?”
赵元俼愣了愣,哭笑不得看着赵弘润道:“你父皇的宝鱼,就被你这么糟蹋?”说罢,他忽然话风一转,问道:“滋味怎样?”
赵弘润忍不住想说句不愧是六王叔,他哼哼着注视着赵元俼,半响气势一泄,撇撇嘴说道:“其实味道一般,与寻常的鱼差不多。”
“六叔也这么觉得。”赵元俼点点头。
这话……不大对啊?
赵弘润眨了眨眼睛,思忖了一下,旋即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赵元俼,却见这位六王叔冲着他怪异地笑了笑。
赵弘润顿时就明白了:不愧是六王叔!
就在此时,赵弘润邀请过来一同用饭的玉珑公主、芈姜、芈芮、羊舌杏等人,出现在偏厅入口。
而待等赵元俼瞧见玉珑公主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双目微睁,显得有些吃惊。
见此,赵弘润连忙小声提醒道:“六叔,她是玉珑啊。”
赵元俼沉默了大概几个呼吸,旋即双眉逐渐皱了起来。
“我知道。……不过,她为何住在你府上?”
六王叔……不喜欢玉珑皇姐?
赵弘润诧异地打量着赵元俼,只见赵元俼眉头紧皱,看似对玉珑公主有着不小的成见。
这还是赵弘润第一次瞧见平时笑呵呵的六王叔露出如此明确的抵触情绪。(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被流放的王爷
在赵弘润替其六王叔赵元俼设宴接风洗尘的时候,大魏天子赵元偲罕见地没有在垂拱殿内处理政务,而是召见了宗府宗正赵元俨。
在垂拱殿的内殿,魏天子与俨王爷面对面地坐着,从旁仅有大太监童宪躬着身子伺候着,那些小太监,皆在魏天子的暗示下,让童宪给遣退了。
兄弟二人对坐喝了半盏茶,这时,魏天子才率先开口问道:“昨晚朕派人送到宗府的消息,宗老们可是知情了?”
魏天子口中的宗老,即族老,也就是姬姓赵氏宗族的长老,那是就连魏天子与赵元俨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叔伯、甚至是叔公的族中长老,地位超然。
别看如今是赵元俨操持着宗府的大小事务,但真正碰到像今遭这样攸关的大事时,还得由那些位宗族的长老来决定。
“臣兄已禀告诸位宗老,目前诸位宗老仍在议论这件事。”赵元俨眉头微皱,神色肃穆地言道:“终归这件事……兹事体大。”
说罢,他摸了几下茶杯的外壁,忍不住皱眉问道:“消息可靠么?”
魏天子用异样的眼神望了眼二兄,哂笑道:“那可是老六亲眼所见。”
“话虽如此……”赵元俨徐徐吐了口气,微微摇着头说道:“老六性情轻佻,玩世不恭,实在很难让我完全信任他……”
魏天子摇了摇头,伸手拿起茶壶替二兄续了些茶水,淡淡说道:“似这等要事,老六断然不会信口开河。”
“唔。”赵元俨似乎是被说服了,举杯喝了一口茶水,旋即注视着魏天子。不动声色地问道:“陛下是何打算?”
魏天子似笑非笑,态度难以揣摩。
在旁,大太监童宪感觉殿内的氛围似乎逐渐朝着让他无法承受的沉重所演变,他连忙走了过来,堆笑道:“老奴去为陛下与王爷添壶茶水。”
事实上,壶内的茶水至少还有一半。但魏天子与赵元俨皆没有阻拦的意思,前者放下了茶壶,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很显然,他们的谈话,并不想让他人听到,哪怕是童宪这名受到魏天子信任的大太监。
童宪匆匆地离去了。
而此时,魏天子这才淡淡说道:“阴戎不会借道,若要强行穿过三川郡,势必会与阴戎结怨。……在此时与数十万阴戎开战。并不明智。”
“事实上,得穿越的不止是三川郡,还有秦岭……”赵元俨顿了顿,皱眉说道:“秦岭之人,未必还像数百年前我赵氏先祖们向东迁移时那么热情。”
“何必未必?攻打陇西的,不就有秦人一份么?”魏天子淡淡说道。
他俩所说的秦人以及秦岭之人,指的就是居住在秦岭附近一带的氏族,一支论历史古老毫不逊色姬姓的嬴姓氏族。
根据宗府内所保存的文献记载。当初姬姓赵氏一族向东迁移的过程中,曾得到过嬴姓的帮助。甚至于,亦有一小部分姬赵氏族人选择留在了秦岭,与嬴姓一族通婚,作为两族友好的象征。
然而,那已是数百年前的交情了。
一百多年前,随着魏国攻灭了梁国与郑国。国家发展重心朝着气候温和、土地肥沃的中原靠近,西戎中的一支阴戎从河东的西北(非魏国领地)向南迁入三川,与魏国发生了一系列的冲突之后,魏国便从此失去了通往西边的通道,无论是陇西的姬魏氏。还是秦岭的赢姓一族,从此几乎就再没有了联系。
对于与阴戎的战争,宗府的文献记载地并不多,因此有很多人猜测,当时魏国正在与韩国争夺上党,无暇顾及身背后,以至于被阴戎钻了空子。
韩国可不同于梁、郑等小国,在魏国逐渐强盛的同时,韩国亦变得愈加强盛,两国据说打了六十余年,终于在赵弘润他爷爷时期,大概五六十年前,爆发了天下震惊的魏韩上党战役。
在那场战役中,投入了数千辆战车,十几万大军,企图一鼓作气击败韩国的魏国,却被韩国的骑兵打得满地找牙,十余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经此一战,魏国元气大伤,非但无力再与韩国争夺上党郡,就连三川郡的阴戎,魏国也是无力再行驱赶,无奈之下在成皋建造了一座关隘,防止阴戎趁虚而入,不得已将三川郡绝大多数的土地拱手让给了阴戎。
如果说房陵之败让魏人的历史中铭刻了对巴人的憎恨,那么上党之败,就代表着魏人对韩人的敬畏,毕竟上党之战,韩人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了魏人,当魏人败地无话可说,不像巴人,是在魏人向东迁移的过程中,非但没有像秦岭的嬴姓一族那样给予帮助,反而趁火打劫。
魏人对韩人的敬畏,就跟楚国敬畏齐国、尤其是齐王僖一样。
哪怕是几十年后,魏国逐渐已恢复元气,但在面对韩国时,难免会某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这不,前一阵子韩国只是派了几支骑兵在山阳县溜达了几圈,非但山阳的燕王弘疆与南燕的大将军卫穆立马就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并且当即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大梁,让魏天子心情烦闷。
在这个时候抽兵去支援陇西,说实话魏天子并不认同。
事实上,赵元俨亦不认同。
别看他好几次训诫赵弘润顾念同族之情,但说到底,这里所谓的同族,指的是姬姓赵氏一族。
远在陇西的姬姓魏氏一族,说实话,离当代的魏人实在太遥远了。
倘若魏国强盛的话,出手帮一帮魏氏那个曾经的“大哥哥”也无妨,可问题就在于魏国目前处在韩国与楚国之间,靠着与齐国联盟才能在中原立足,实在没有什么余力去支援遥远的陇西魏氏。
但问题就在于,姬赵氏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陇西的姬魏氏被外族覆灭,毕竟两者同出一支,倘若魏国坐视不理的话,国家威望难免会受到影响。
“说服魏氏向我大魏迁移么?”
赵元俨逐渐把握到了魏天子心中的考虑,但这个看似不错的方略,事实上也存在着诸多隐患。
正如赵弘润也曾想到的,使陇西的姬魏氏向魏国迁移,放弃陇西那片贫瘠的土地,将其拱手让给羌人与秦人,这或许能让这两个外族对姬魏氏网开一面。
可姬魏氏迁到了魏国,赵氏与魏氏的地位又将如何安排呢?
要知道,赵氏是从魏氏中分出来的,属于分支,可偏偏在赵氏又是魏国的统治皇族。
若将魏国皇权移交给魏氏,赵氏一族势必不肯;而让魏氏屈居于赵氏之下,哪怕三五年内魏氏一族不会有什么想法,但等他们在魏国扎根下来,势必心中会有所不满:你们赵氏明明只是我魏氏的分支,凭什么反而要我们屈居你们之下?
当这个矛盾变得逐渐尖锐,楚国芈、屈两个氏族的内乱就是前车之鉴。
魏天子与赵元俨对视一眼,仿佛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有些不中听的话,只能烂在心里,为了大局着想,哪怕魏国这边的局势再是困难,也只能派遣援军,除非他们想在魏史中留下不光彩的一笔。
“将元佐召回大梁吧。”
沉吟了半响后,赵元俨建议道。
听闻此言,魏天子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赵元俨口中的元佐,乃赵元俨的弟弟、魏天子的三兄,南梁王赵元佐,是他们这辈兄弟中唯一一位被魏天子外封为王的王爷。
南梁,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颍水郡与三川郡的交界,同时也是魏国如今国境线的一部分,同时被阴戎、楚国以及阳翟到汾陉塞的城墙防塞所包围,是一片连阴戎与楚国都懒得来攻占的土地,且人烟稀少,可想而知这片土地是一个什么情况。
因此说白了,南梁王赵元佐不过是被魏天子流放在外罢了,空冠王号。
“你是说,让元佐去领兵前往陇西么?”魏天子神色莫名地看着赵元俨。
赵元俨面不改色,正色说道:“陛下心中也清楚,元佐乃是领兵、用兵的奇才,陛下之所以将他流放在南梁,不也是舍不得杀他么?”说到这里,他抬头望向魏天子,微微叹息道:“陛下,您登基继位已一十七载,元佐也已被流放在南梁整整十七年……如今我等子侄辈逐渐长大成人,曾经兄弟阋墙那一幕,也该告以终结了。”
魏天子闻言沉思不语,看得出来,他对他三哥赵元佐十分忌惮。
见此,赵元俨又低声劝道:“若陛下肯重用元佐,无论是当初的汝南君熊灏,还是前一阵子的暘城君熊拓,根本不足为惧!”
魏天子沉默不语,闭着眼睛沉思了好一阵子,这才幽幽问道:“他……这些年在做什么?”
赵元俨闻言绷紧的面色微微松弛了几分,叹息道:“据臣兄所知,元佐这些年来在南梁耕读,除了翻阅、钻研兵法外,就是种些蔬菜、瓜果,安分守己,十七年来,皆是如此。”
说到这里,赵元俨顿了顿,郑重地强调道:“若当真无法避免与阴戎、甚至是秦人、羌人开战,陛下会用得上元佐的,他一人,就抵得上十万精兵吶!”
足足思忖了有小一刻,魏天子这才睁开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将他召回大梁吧!”
“陛下英明!”(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被流放的王爷(二)
ps:鉴于有些书友纳闷“三川郡”的归属,特此解释一下:三川郡是魏国的领土没错,但三川是一片极其辽阔的土地,魏国的三川郡,只占三川之地的一小部分,就跟上党、颍水两块土地一样,并不是全部都在魏国手中。
再ps:话说前天我岳父来了,住了两天,呼……压力真大。
“南梁王?父皇下诏召回南梁王?”
当从宗卫高括口中得知从垂拱殿传出的消息时,赵弘润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他只是好奇他父皇究竟会怎么处理陇西的那件事,究竟是袖手旁观还是给予支援,因此,他才叫高括等人关注着垂拱殿那边的消息。
可没想到,垂拱殿却传出了一个与陇西一事毫无关系的消息。
“六叔听说过南梁王么?”
赵弘润转头纳闷地询问六王叔赵元俼,毕竟南梁王这个王号对于他来说实在陌生,毫无印象。
可而当转回头时,他发现赵元俼正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显得有些失神。
“六叔?六叔?”
“啊?”被赵弘润唤醒回神的赵元俼露出一副如梦初醒般的恍惚,直到赵弘润又重复了一遍疑问,他这才淡笑着纠正道:“南梁王,并非分家一支,那是你的三伯。”
“三伯?”赵弘润闻言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唔。”赵元俼点点头,正色说道:“南梁王赵元佐……那可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从来没听说过啊……”赵弘润皱了皱眉,尽管他苦思冥想企图从记忆中搜寻那位三伯的事迹,但奇怪的是,他记忆中有关于那位三伯的事,仿佛白纸一张。
望了一眼赵弘润那怪异的表情。赵元俼摇摇头,略有些感慨地解释道:“你未听说过,你这不奇怪。事实上,在你还未出生前,你那位三伯就已被流放至边陲贫瘠之地,至今已有整整十七年……你今年才十五。又怎么会晓得?”
“流放?”赵弘润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位六王叔。
赵元俼想了想,含糊而隐晦地解释道:“你那位三伯,曾经是站在你大伯那边的……六叔这么说,你懂了么?”
“喔喔……”赵弘润恍然大悟。
很显然,赵弘润那位大伯,必定是曾经与他父皇争夺皇位的对手,而随着他父皇登上皇位,赵弘润他大伯那一支。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赵弘润内心忽然泛起一个疑问,好奇地试探道:“大伯在健在么?”
“……”赵元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赵弘润就懂了。
他其实很想问问,他父辈那些叔伯中,在经历过皇位争夺后,究竟还剩下几位,毕竟这方面的事。宫内宫外、朝野上下都管得很严,以至于赵弘润至今都不晓得他父皇究竟有多少位兄弟。
甚至于。若不是眼前的六王叔开口,他连他父皇在其兄弟中排行第四都不晓得。
可能这些事,都属于是皇室内的禁忌,相信没有人敢肆意谈论此事,而让魏天子感觉不痛快。
毕竟为了争夺皇位而导致兄弟阋墙的事情发生,虽说是皇室的传统吧。但终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过六叔,父皇这个时候将三伯召回大梁做什么?难不成他可以解决陇西的问题?”赵弘润好奇问道。
“元佐能否解决陇西之事,六叔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在赵弘润不解的目光中,赵元俼脸上露出几许复杂难明的神色。旋即一脸玩味笑容,似笑非笑地说道:“真没想到,皇兄竟然将此人召回了大梁……看来陇西之行,多半是交付在我那位三哥身上了。”
陇西之行?
赵弘润当然清楚前往陇西支援姬魏氏一事,那是何等的凶险,不出意外的话将与阴戎、秦人、羌人这至少三股西北的外族交涉,一旦无法通过外交手段说服对方,那么势必会爆发战争。
孤军深入在对方所控制的领地内,与当地的主人开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赵弘润看其六王叔赵元俼的神色,仿佛那位三伯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这件事,这件连他都感觉棘手的事。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怪异的表情,赵元俼嘿嘿一笑,调侃道:“弘润,你可曾觉得,似六叔这辈分的叔伯,很是不堪?以至于楚国来攻时,朝中无人主持大局?”
赵弘润不解地望向赵元俼,疑惑说道:“六叔你可别诬陷我,我从未这么想过。”
“无论你是否想过……”赵元俼伸手揉了揉赵弘润的头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事实上,倘若当时有你三伯在朝中,恐怕就轮不到你小子击退楚军,扬肃王之威名了。”
“咦?”赵弘润面色一愣,惊讶地问道:“很厉害么,那位三伯?
“厉害?”赵元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喃喃说道:“那可是你父皇最忌惮的……”
父皇?忌惮?
赵弘润简直有些不能接受,他心说:似那等老奸巨猾的父皇,竟然也有忌惮至讳莫如深的人?
南梁王赵元佐……
赵弘润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将其牢记在心中。
“六叔,我那位三伯,莫不是你兄弟中最杰出的?就跟我这辈的六皇兄似的?”
赵元俼闻言微微一笑,摇头说道:“那倒不是,还有一人能与你三伯抗衡……正是他的鼎力支持,你父皇才能登上我大魏国君的位子。”
“是谁?”赵弘润瞪大着眼睛好奇问道。
“你五叔。”
“五叔?”
赵弘润歪了歪脑袋,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加古怪了。
因为提及到五叔,他记忆中便浮现出一位面白消瘦、总是动不动就剧烈咳嗽的男子身影。
那正是赵弘润的五叔,赵元佲,一位仿佛跟得了肺痨似的,身体极其虚弱的王叔。
“五叔?不会吧?我记得五叔身体一向不好……”
若是赵弘润没记错的话。这位五叔应该在哪里疗养,隔好几年才有幸在大梁见到一回。
听闻此言,赵元俼哈哈一笑,旋即摇摇头,正色说道:“你五叔在与三伯两军交战中箭矢射伤到了肺,否则。又岂会是如你所见的那副模样?”
说到这里,他再次揉了揉赵弘润的头发,调侃道:“莫小看六叔这辈你的叔伯们啊……你们这群小崽子,与你们叔伯比起来,差得远了!”
真的假的?
赵弘润将信将疑地望着赵元俼,旋即纳闷说道:“话说,既然有六叔在,为何这件事要交给三伯?”
“唔?”赵元俼可能没料到赵弘润会说这样的话,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陇西的消息可是六叔传回大梁的啊。再者,六叔对陇西、秦岭、三川等地的情况更为熟悉,为何父皇要舍近求远呢?”
“你小子!”赵元俼用手掌压了压赵弘润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你六叔我才回到大梁,还未好好歇息一番,你就迫不及待想将六叔赶走么?”
“我哪是这个意思……”赵弘润连忙解释道。
事实上,赵元俼也就是与赵弘润开个玩笑罢了,没等他解释完。他便笑笑说道:“六叔的性格你也清楚,似这等大事。无论是你父皇,还是朝中大臣们,想来都不放心交给六叔呢?”
“那是他们不了解六叔的才能。”赵弘润闻言有些不满地说道:“我很早就有种感觉,若是六叔认真起来,要比父皇以及二伯厉害的多。”
“……”赵元俼闻言愕然,盯着赵弘润看了片刻。旋即揉着他的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枉六叔以往那么疼你。”
听着那敷衍似的口吻,赵弘润颇有些气急坏败地叫道:“我没开玩笑!”
“是是是。”赵元俼连连点头,旋即拍拍赵弘润后背说道:“快,趁你父皇眼下被这桩事所困扰。无暇顾及你的事,赶紧到垂拱殿与你父皇低个头、道个歉。”
“真要去啊?”赵弘润不情愿地叫道。
“六叔不是从小就教过你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为达目的,有时候就必须得学会忍受……莫要觉得你父皇如今器重你就肆无忌惮,事实上,恃宠而骄的人,往往下场不会太好。”注视着赵弘润,赵元俼谆谆教导道:“要记住,唯有君王才有任性的资格。这份任性体现在,当他高兴的时候,他会陪着你玩耍;而当他不高兴的时候,他会掀桌子……你还不具备与你父皇瞪眼的资格与底力,明白么?”
“……”赵弘润深深望着眼前这位六王叔,缓缓地点了点头。
“去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只是向自己老子低个头,没啥要别扭的。”
“……嗯!”
点了点头,赵弘润转身走向屋外。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赵元俼微笑着摇了摇头,旋即,他脸上露出几许难以捉摸的神色。
“认真起来……么?哼!”
淡淡笑着的他轻哼一声,摇摇头,转身走向了府内西苑。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则带着几名宗卫前往了皇宫。
正如六王叔赵元俼所猜测的那样,被陇西一事搅和地焦头烂额的魏天子,此时的心思果然不在赵弘润与苏姑娘身上了。
因此,他对于赵弘润主动来低头认错很是意外,好言安抚着儿子,仿佛早已忘却了昨日与儿子的争吵。
甚至于,当赵弘润说出一切任凭父皇做主的话时,魏天子反过来好言安抚,并隐晦地暗示自己儿子,说他只是担心那位苏姑娘影响赵弘润的判断,倘若赵弘润能自己把握的话,他可以对此视而不见。
至于选肃王妃的事,魏天子也坦言让赵弘润慢慢在大梁乃至全国境内那些世家名门中挑选,并不急在一时。
不得不说,这算是魏天子变相地退让了。
这让赵弘润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
仿佛周遭的一切事物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未曾有什么改变。(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良机
六月七日,很罕见地在一夜梦里,赵弘润并未梦到与芈姜在床榻上缠绵,他梦到自己在啃一块榴莲肉。
不过,等醒来后他才发现,他嘴里竟然塞着一只他昨日脱下来随手丢在床沿的袜子,这实在让他恶寒了好一阵。
随手将沾着他唾液的袜子丢在一旁,赵弘润下了床榻。
没走几步,他就听到外室传来阵阵仿佛闷雷般的呼噜声。
他披着外衣走向外室,一眼就瞧见宗卫褚亨正大刺刺地躺在一张小床上呼呼大睡,一边打呼噜,一边时不时地用手抓抓袒露的胸膛,睡相简直惨不忍睹。
……
赵弘润无语地摇了摇头,走过去将那条有一半掉落在地的被子扯了起来,随手丢在褚亨身上。
“唔?”
睡得迷迷糊糊的褚亨缓缓睁开了眼睛,恍惚地唤了一声“殿下”,旋即愣头愣脑地问道:“殿下,啥时辰了?”
“巳时。”赵弘润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喔。那差不多该吃饭了。”五大三粗的褚亨从小榻上翻身坐了起来,那沉重的身体压得身下的床板吱嘎作响。
对于这个憨货,他有时候实在有些无奈,护卫比被护卫的人睡地还死,那宗卫们睡在外屋做什么?
待等褚亨穿上衣服,一主一仆便走向了北屋的前殿。
歇了几近二十日,赵弘润今日打算到冶造局转转,毕竟昨日冶造局的局丞王甫派人传来消息,他们已经烧制出了一批耐火且保温性好的火砖,并且用这种砖在一座由工部帮忙开挖的地炉内砌盖了一座火炉,这就意味着。赵弘润短暂的休假就此结束,将正式着手冶铁之事。
眼下还未到吃饭的点,赵弘润想了想,放弃了在王府内用饭,决定先到冶造局去,反正冶造局也能凑合一顿饭。
在从北屋前往前院的途中。赵弘润不时见到身穿着甲胄的府卫朝他行礼。
这些府卫,几乎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看似迟暮,但若是有谁敢小看他们,胆敢挑衅他们,相信迟早会吃苦头。
毕竟这些平均在四十岁左右的府卫,那可都是浚水军出身的老卒,尽管他们的力气与灵敏已不如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但事实上。那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在这些老卒面前几乎讨不到便宜。
毕竟这些,皆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老卒。
而这些人,便是肃王卫队,是守卫肃王府以及护卫赵弘润出行的卫队,同时也是他这位肃王的门面私兵。
其实说起来,赵弘润起初是打算直接从宗府的羽林郎中挑选的,毕竟在他看来,他年纪最小的弟弟赵弘宣身边都已有了宗卫。而宗府却仍然在不时地收养孤儿,将其训练为宗卫。而此时那些训练出来的宗卫们。十有**会被投入羽林军中,作为保护宗府的军队。
宗卫,那可是比浚水军的士卒们更加全面,毕竟浚水军只是将人训练成一名英勇善战、训练有素的士卒,而宗卫,则是从小被宗府当成将领训练培养。除了武艺外,还被要求读书认字、学习一些用兵的谋略,两者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但遗憾的是,赵弘润的请求被宗府驳回了,宗府拒绝再增派宗卫充当他肃王府的卫队。因为宗府觉得此举不符合宗卫制,气地赵弘润私底下好生腹绯了宗府一番:一群老顽固!
对此,赵弘润真的有些失望,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私兵能以一当十呢?
在了解了沈彧、褚亨等宗卫们的实力以及训练他们的方式,如今再要赵弘润找一批寻常人组建肃王卫队,他着实不乐意。
但没办法,宗府恪守着宗卫制,只允许每位皇子配备十名宗卫作为最初的班底,多一人也无,这使得赵弘润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浚水军的退伍老卒想办法。
要是有朝一日能将羽林军弄到手……那就好了。
一边朝着那些从浚水军退伍的老卒们点头打招呼,赵弘润一边暗暗想道。
只不过他也明白,除非他日后坐上他二伯赵元俨的位置,接替后者担任宗府的宗正,否则,想要执掌羽林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与其想这些不切实际的,还不如自己训练一支军队。
事实上兵源赵弘润是有的,毕竟他手中攥着鄢陵军与商水军两支军队,尽管这两支降军名义上是受到朝廷兵部管辖的,但相信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刨除了魏天子外,究竟谁才能调动这两支军队。
遗憾的是,赵弘润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善于训练士卒的将领。
也不晓得那位三伯到哪了……
赵弘润不由地想到了六王叔赵元俼口中所说的南梁王赵元佐。
“南梁王到大梁了么?”
赵弘润回头询问道,可待等他仔细一看,才意识到身后跟着的是褚亨,于是就纯粹当做没问了。
毕竟在身边负责打探消息,一向是高括、种招等人,至于褚亨,似这等憨货要他冲锋陷阵倒是合适,打探消息?呵呵。
穿过庭院时,赵弘润惊讶地在林园旁的水池边瞧见了芈姜,此女微笑着看着玉珑公主、芈芮与羊舌杏几女在水池旁光着脚丫子戏水。
赵弘润本来想提醒她们小心掉到水池里,不过待一看水池旁还跟着好些府上新收的侍女与好几名府卫,他索性也就懒得喊话了。
不过意外的是,芈姜似乎还是发觉了,扭过头来望了一眼赵弘润与褚亨。
不知怎么,赵弘润总感觉芈姜嘴角那一抹淡笑,仿佛有什么深意似的。
唔,感觉是挺腹黑、挺得意的嘲讽。
那女人发得什么疯?
赵弘润不解地多看了芈姜几眼。
忽然,他心中微微一愣。
要知道前几****心情最焦躁的时候,一看到芈姜就隐隐有种冲动,仿佛要将其扒光了丢到床榻上那啥。但今日,情绪出乎意料地平静。
那玩意终于放弃蛊惑我了?
赵弘润有些困惑。
他想了想,决定等从冶造局回来时,与芈姜好好谈一谈,毕竟那青蛊所带来的影响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这不一定是什么好预兆。
待等赵弘润乘坐马车来到冶造局时。冶造局局丞王甫竟然就在司署的府门前恭候。
“王局丞知道本王要来?”
下了马车,赵弘润好奇地问道。
王甫笑了笑,恭敬地说道:“以肃王殿下对冶铁一事的上心,下官昨日派人通知了殿下,就猜到殿下今日必定会来。”
“嘿!……那你在此等了多久了?”
“呃,不太久,不太久……”王甫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相信他恐怕很早就在此等着了。
“王局丞的心意本王明白,不过日后。这种虚礼就免了吧,本王更希望你拿出些什么更实际的功劳来,而不是杵在这里浪费时间。……别忘了,咱们冶造局要抓紧时间,成为我大魏的标准。”
听闻标准两字,王甫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肃然起来,也难怪,毕竟赵弘润所提出的口号。早已成为冶造局上下为之奋斗的目标。
想想也是,成为大魏一切工艺的标准。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对了,殿下,兵铸局昨日派人过来了……”
“兵铸局?”赵弘润皱了皱眉,疑惑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王甫低了低头,说道:“兵铸局要求我冶造局替他们熔炼一批铁胚,用于打造武器与甲胄。”
“回绝他们!”赵弘润二话不说就说道。
然而。王甫听了这话,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可兵铸局拿出了兵部的任务文书,上面还盖着垂拱殿的朱印……”
……
赵弘润脸上露出了几许惊讶之色。
兵铸局拿出了兵部的文书。这不算什么,这只能说明这件事由兵部牵头罢了,但赵弘润同样可以回绝,毕竟如今别说兵部管不到冶造局,包括工部在内的其余五部府衙都管不着。
可是,文书上盖着垂拱殿的朱印,这就不好回绝了。
这意味着,这件事是赵弘润的父皇魏天子点头的。
奇怪……父皇应该不会介入此事啊。
赵弘润觉得有些纳闷。
要知道,他之所以拒绝了兵铸局曾经的要求,就是想让朝廷六部二十四司意识到,他冶造局已不同于以往,不会再白白给其他司署打下手。
前一阵子兵铸局局丞李缙所疼爱的外甥郑锦来威迫冶造局时,赵弘润为了杀鸡儆猴,不惜得罪李家人,也狠狠地教训了郑锦一番。
而这件事,魏天子却从未与赵弘润谈及过。
论其中缘由,显然不可能是魏天子不知情,更应该是魏天子猜到赵弘润想要做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曾经默许的事,如今,魏天子又暗示冶造局给兵铸局帮忙,这就有点奇怪了。
“兵铸局来不及打造那批军备么?”赵弘润疑惑地问道。
王甫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殿下不知,驻军六营的更替军备,事实上兵铸局没有我冶造局的帮助,堪堪也能完成……但是,垂拱殿追加了军备。”
“追加?”
“嗯!……我是从兵铸局的人口中得知的,垂拱殿要求兵铸局在今年年底之前,打造五万套武器与铠甲,兵铸局的人都要疯了。”
五万套?乖乖……
赵弘润闻言也吃了一惊,要知道兵部原先就有驻军六营那合计八万套装备的订单,如今又追加五万套,还勒令在今年年底之前必须打造出来,也难怪兵铸局的人要发疯。
难道说……
联想到六王叔所传回大梁的有关于陇西的消息,结合魏天子将南梁王赵元佐这位善于领兵与用兵的王爷召回大梁,以及眼下垂拱殿下令兵部,让兵铸局追加五万套装备,赵弘润心底多少已有数了。
这,似乎是个光明正大抢兵铸局饭碗的好机会!(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火炉锻铁
很显然,由垂拱殿下令追加的那五万套军备,十有**是为那位南梁王赵元佐支援陇西的“西征军”所准备的。
事实上赵弘润一直很好奇,倘若他父皇当真决定支援陇西的话,究竟会抽调驻军六营中的哪一支军队前往陇西呢?毕竟在赵弘润看来,驻军六营所把守的位置都很关键,不是说调走就能调走的。
而如今,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朝廷多半决定重新征募、训练一支军队,由南梁王赵元佐率领,展开西征,支援遥远的陇西,帮助陇西那与姬赵氏一脉传承的姬姓魏氏一族。
在这个大趋势下,冶造局若是再“耍性子”拒绝帮助兵铸局打造兵器,恐怕非但起不到效果,甚至会让魏天子亲自介入此事,得不偿失。
与其如此,还不如冶造局主动出击,抢一部分国家的兵器订单,反正兵铸局也消化不掉。
这可是光明正大介入军工、抢兵铸局饭碗的好机会啊!
摸了摸下巴,赵弘润心中已有了主意:“王甫,我冶造局,有擅长铸造兵器的工匠们?”
王甫微微一愣,旋即面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毕竟眼前这位殿下只有在遇到大事时,才会用本名来称呼他。
“殿下莫不是……想代兵铸局打造一批军备?”
王甫果然不傻,立马就猜到了赵弘润的心思。
对于这位下属,赵弘润并未藏着掖着,如实说道:“帮忙熔炼铁胚能赚几个钱?若是我冶造局也能打造兵器的话,与其熔炼铁胚给兵铸局,还不如我冶造局自行打造兵器。……我冶造局,有擅长打造武器的工匠么?”
平心而论。若非眼前这位是他们冶造局的后台,王甫多半会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一番:开什么玩笑?!兵铸局所打造的武器、铠甲,其规格、样式,那可都是参照冶造局对兵器、铠甲的改良的,你说冶造局擅不擅长打造武器?
可问题就在于,冶造局相当于是一个研发改良机构。兵铸局才是真正负责批量生产武器的军工机构,两者分工明确,可不是打造得出来就能去打造的。
“殿下,兵铸局打造兵器、铠甲的工艺标准,是沿用我冶造局的工艺。他们能打造的,我们都能打造,反过来说,我们能打造的,他们不一定能打造。可问题在于……这不合规矩啊。”王甫在颇为自豪地自夸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劝道。
又是规矩……
赵弘润不是滋味地咂了咂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不过,若是我冶造局并非是要去抢兵铸局的饭碗,而是兵铸局的能力不足以打造那些军备呢?”
“殿下的意思是……”
赵弘润在王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听得王甫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不过这第一步,还是熔炼铁胚……给兵铸局他们想要的,免得被他们抓到把柄。”
“下官明白。”
在王甫的陪伴下。赵弘润在冶造局的饭堂随便凑合吃了些饭菜,旋即一行人便乘坐马车。径直到城外那座内部由火砖堆砌的地炉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那座地炉内的工匠们,早已经开始在熔炼铁胚了,他们用各种木柴在火炉内部堆积了一个平台,旋即将一筐又一筐的铁矿石倒在上面,然后再铺一层木柴。再然后再倒一层铁矿,反复如此,将火炉内部塞满。
由于木柴与木柴间皆有空隙,因此通风并不成问题。
而当赵弘润等人抵达的时候,火炉内早已点了火。数十名粗壮结实的工匠们赤着上身,推动着火炉进风口处那巨大的风箱,一下又一下地将空气灌注到火炉内部,使得火炉内的火燃烧地更旺。
不得不说,地炉的温度高地吓人,哪怕耐热的火砖隔绝了火炉内大部分的热温,地炉内的高温也仿佛要将人直接烤焦似的,到处都是扑面而来的热浪。
那些从外面运进来的水,在这里没过一会就变成了温水,可想而知地炉内的温度。
在枯燥等待的过程中,赵弘润不时地打量着火炉外那巨大的风箱。
不可否认,那些在火炉外推拉风箱的工匠们,绝对称得上是天底下工作环境最艰苦的,哪怕是耐热的火砖隔绝了大部分的热量,将其锁在火炉内部,但靠近火炉的地方,仍然是热地吓人。
赵弘润甚至能隐约瞧见,那些汗流浃背的工匠们,他们的身体表现有若隐若现的白烟,这意味着他们体内大量的体液在如此的高温下正在迅速流失,变成水汽。
“回头研究研究,看看能否对这种风箱改进一番。”
赵弘润回头对王甫说了一句,让王甫微微一愣。
“改进?风箱?”王甫的眼中露出几许不解之色。
而对此,赵弘润也没有细做解释,毕竟若要改进风箱的话,就难免要涉及到齿轮、轴承、轴棍等精细零件,这可不是一项小工程。
毕竟木头质地的终归不牢靠,但若是用铁来铸造,冶造局的工艺暂时还达不到。
而在赵弘润思索着火炉灌风系统的同时,那些冶造局的工匠们,仍在采用几乎最原始的风箱,吃力地将空气向火炉内挤压,使得火炉内部有充足的氧气充分燃烧。
说实话,由于是第一遭用这种方式来熔烧铁矿,冶造局的工匠们对此经验不足。
他们无法判断火炉内的铁矿是否已烧练成功。
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等火炉内的木柴全部燃烧殆尽,待等炉内的温度逐渐冷却下来,再开炉去将火炉内的铁胚取出来。
这一炉铁矿石,足足烧了数个时辰,由于灌风技术的落后,那些负责用风箱向火炉内部灌风的工匠们,换了一拨又一拨。一个个累地连手都抬不起来。
说实话,让这些经验丰富的工匠们做这种活,难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
毕竟按理来说,灌风这种事是不需要工匠们来做的,自有匠徒、杂役代劳,只不过今日是冶造局首次用这种方式炼铁。为了积攒经验,同时也为了减少不可预测的变故发生,因此,今日所挑选的,皆是冶造局内经验丰富的工匠们。
待等到夜深,地炉内的温度逐渐降下来了,工匠们尝试打开火炉的炉门。
当炉门打开的时候,明明火炉内的火早已熄灭,但炉内仍然不可避免地涌出一股炙热的热浪。使得地炉内的温度再一次迅速提升。
不过这是好事,这意味着这批新烧的火砖,它的耐热、隔热、保温性能的确不错。
“开工了,开工了!”
一名被提拔为工头的工匠拍着手掌,将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炉内歇息的工匠们叫了起来。
不得不说,刚才无休止地给火炉内部灌风,着实将这些工匠们累惨了。
但累归累,这些工匠们的情绪却高昂地很。也难怪,毕竟眼下正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这不。早有两名工匠们冒着酷热冲入了火炉,用棍子在一片灰烬中拨寻着,将一块块黑不拉几的物体从灰烬中拨出来。
这些黑不拉几的物块,正是经过高温煅烧后所形成的熟铁(锻铁),也就是铸造铁器的铁胚。
这些铁胚质地很软,淬火后可再次塑形。因此适合用于作为锻造合格兵器的铁胚。
但其中,亦难免会参杂一些特殊的铁块。
“咦?”
这不,一名工匠拾起了一块铁胚,用布裹着在手里垫了垫,常年打铁的经验让他对这块铁胚产生了疑问。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他走到一处用于照明的火鼎旁,将铁胚放在铁架子上,用一柄铁锤朝着这块铁胚狠狠敲击了几下。
“怎么了?”
听到这个动静,赵弘润与王甫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却发现那名工匠正惊讶地望着手中的那块铁胚。
“怎么回事?”王甫皱眉问道。
只见那名工匠脸上流露着吃惊的神色,古怪说道:“局丞,这块铁胚……硬度堪比咱们的二十锻铁了。”
“什么?”
王甫闻言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要知道,冶造局以往将锻铁反复用锤子敲打锻造,才能获得高硬度的锻铁,而如今这名工匠却说,他们直接通过煅烧铁矿获得了高硬度的锻铁,这简直颠覆了王甫的认识。
不过赵弘润倒是不惊讶,因为他知道,用这种保温性能优秀的火炉煅烧铁矿,的确会有一些燃烧充分的铁胚越过生铁的范畴,直接形成高硬度的锻铁。
而事实上,这种高硬度的锻铁,其实就是合金,是由铁矿中的铁与其余金属融合产生的金属。
这种合金,不适合用来再次锻造,应该它已失去了再次塑形的能力,对于目前的冶造局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它却是炼钢的极好材料。
遗憾的是,那些工匠们却不清楚这回事,他们虽然惊讶于那些合金的坚硬,但心中却已将其归类于“次品”,毕竟这种无法再次塑形的锻铁,哪怕硬度达到要求,对于他们冶造局而言也没有什么作用。
好在冶造局有赵弘润。
“这些可不是失败品。”见有些工匠们在仔细检查了那块合金后露出失望之色,赵弘润笑着对他们说道:“将这些高硬度的锻铁都区分出来,妥善保管起来,日后,咱们会用得上它们的。”
听闻此言,周围那些工匠们面面相觑,想不通这位肃王殿下要这些无法再次塑形的铁块做什么。
对此,赵弘润也没有细做解释。
这些合金的出现,虽说有些意外,但亦在意料之中,毕竟,只要火炉内温度达到一定程度,并且那些矿石参杂着别的金属,有可能直接煅烧出质地粗劣的合金。
事实上这些东西,在赵弘润眼里可要比那些铁胚(熟铁)更珍贵,因为那可以用来炼钢。
钢……真是一个遥远的词啊。
摸着手中那块质地粗劣的合金,赵弘润微微叹息着。
不过,好歹已迈步第一步了。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军造署
“大魏军式器械量造署……”
嘴里念着这个晦涩的名词,中书令蔺玉阳皱眉望着手中的这份奏章。
这份奏折是昨日夜里送来的,像其他奏章一样堆积在那众多的奏章中,直到中书令蔺玉阳发现了它,才发现这份奏章的不同寻常。
这份奏章的大意很明确,是恳请魏天子同意在他们司署下再设一个大魏军式器械量造署的分署,用于帮助兵铸局一起分担那总共多达十三万套的军备打造。
记得乍一眼瞧见章折内的内容时,蔺玉阳着实有些发愣,心说不知哪个司署这好大的口气,协助兵铸局打造那多达十三万套的军备?
不过转念仔细一想,蔺玉阳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毕竟有资格说出这番话的,纵观整个大魏,刨除了兵铸局外,也就只有冶造局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封皮的落款,只见上面果然写着冶造局王甫字样。
说实话,蔺玉阳贵为中书令,而王甫仅仅只是冶造局的局丞,位比二十四司的司郎,两者的官阶差距实在太大,说白了就是蔺玉阳根本不知这王甫究竟是干嘛的。
但话虽如此,可王甫的名字前却冠名有冶造局三字,这就让蔺玉阳不得不谨慎对待。
如今朝内,谁不知道冶造局是由肃王赵弘润执掌的?
换而言之,这个王甫在章折内的呈请,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肃王殿下的意思。
而一旦这件事牵扯上那位肃王殿下,那就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了,换而言之,这是一份“比较敏感”的奏章。
于是乎,蔺玉阳将这份奏章合起。拿着它来到了魏天子的龙案前,恭敬说道:“陛下,臣这里有一份奏章需要陛下亲自过目。”
此时魏天子正埋头与龙案后审批着章折,闻言随口说道:“摆在案上吧,蔺爱卿。”
“是。”蔺玉阳恭恭敬敬地将那份章折摆在龙案上,可他并没有立马回到座位。他见魏天子头也不抬地继续处理地政务,想了想,小声提醒道:“陛下,臣以为这份章折比较紧要。”
“唔?”魏天子抬起头来,疑惑地瞧了一眼蔺玉阳。
随后,他将信将疑地将王甫的那份奏章拿了过来,仅仅瞥了一眼,便意识到蔺玉阳为何会说这份奏章比较紧要。
“冶造局的奏章?这可稀罕……”
嘴里嘀咕着,但事实上魏天子心中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要知道。冶造局是他儿子赵弘润所执掌的司署,以往若是冶造局在发展过程中遇到这种需要请示他的问题,他那个儿子多半会在一同于凝香宫用饭的饭桌上提起,征求他的意见。
或者直接点,直接来垂拱殿请示他。
至于用章折上书这种方式,说实话以往一次也没有。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与他儿子之间的关系,因为某件事变得生疏了呢?
……
魏天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有些后悔前几日与儿子赵弘润在苏姑娘那件事上闹得太僵,这不。这个儿子最近都不怎么与他亲近了,他以往的努力几乎打了水漂。
“童宪。”
魏天子唤道。
在魏天子身旁,大太监童宪闻言低了低头,恭敬应道:“老奴在。”
“元俼……还住在肃王府么?”
童宪奇怪地瞅了一眼魏天子,恭谨地回话道:“俼王爷已回到了城内自个儿的怡王府。”
怡王,是赵弘润他六王叔赵元俼的正经王号。不过因为他是魏天子的兄弟而非是子侄辈,因此,非正式场合下,魏人习惯尊称这些魏天子的兄弟为某某王爷,用以区别于肃王、雍王等皇子。
“喔。”魏天子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想当初他赵弘润搬到了肃王府后,除了他娘沈淑妃在肃王府住了一小段日子,并且赵弘润在乔迁宴席时请过他以外,就没提过一句邀请他到府里住几日的话。
虽说魏天子身为魏国的国君,的确没可能离开皇宫到儿子的肃王府住几日,不过,你当儿子,哪怕是客套你提两句又怎么了?
然而,赵弘润并没有提起。
而前几日魏天子的六弟赵元俼回到大梁,赵弘润却热情地将其请到肃王府住了六日,每日设宴款待,真当魏天子这个当老子的心中没有别的想法么?
那劣子,究竟晓不晓得朕才是他老子?!
魏天子不禁有些妒忌,妒忌他儿子赵弘润与他兄弟赵元俼之间的感情,毕竟那份感情,可要比他与赵弘润的父子之情深厚地多。
不过对此魏天子尽管心中不满也毫无办法,毕竟赵弘润与他六叔赵元俼在一起玩耍的时候,魏天子心中最重视的唯有赵弘昭,然后就是太子、雍王、襄王、燕王、庆王等几个已封王的儿子,对于赵弘润等未出阁的儿子并不上心。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当初并未重视赵弘润而导致赵弘润对他六叔赵元俼要比对他这个当爹更加亲近,魏天子除了在心底抱怨几句,也是毫无办法。
至于对赵元俼,他更是说不出口,毕竟从某些方面说,赵元俼对赵弘润,要远比他这个当爹的好得多,难不成魏天子还能与他兄弟赵元俼说:你自己找个女人生儿子去,别来抢朕的儿子?
一脸怏怏地咂咂嘴,魏天子摊开了冶造局局丞王甫的奏章。
仅仅粗略扫了几眼,魏天子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看得出来,这份奏章绝不可能是冶造局局丞王甫写的,唔,准确地说,应该不是王甫的主意,毕竟魏天子绝不相信王甫有这个胆量,敢与兵铸局这个兵部亲儿子般的司署抢饭碗。
很显然。这是他儿子赵弘润的意思,王甫只不过是代为出面而已。
那劣子想干什么?
魏天子沉思着。
说实话,有时为了某些需要,新设一个司署,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了再将其给关了呗。
但这个模式。并不适合用在冶造局。
以魏天子对儿子赵弘润的了解,今日在冶造局辖下新设一个什么什么分署容易,到时候再想将其给关了,恐怕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很显然,他儿子是有企图插手兵器打造这件事,因此才会叫王甫上书,日后想再关掉这个司署,谈何容易?
不过,大魏军式器械量造署这个名字。让魏天子难免对其有些上心。
军式……量造……量造?
魏天子不由得想到了前一阵子冶造局鼓捣出来的,那种量产蜡烛的模具,只不过十座大型模具,若一天十二个时辰无休止出产蜡烛的产量,竟然几乎要挤垮国内那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蜡烛工坊。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难道兵器、铁甲也可像那些蜡烛一样,大规模地量产?
想到这里,魏天子不禁有些心动。
要知道。魏国以往将常驻军维持在八万左右,不像楚国似的动辄数十万大军。除了兵源的问题外,更主要的还是被军备所限制,毕竟武器、铠甲会磨损、耗损,也要更新换代,不可能叫一名士卒使用一柄武器到死。
倒不是说兵铸局的军备量产不足,准确地说。应该是局部时间内的产量不足。
打个比方说,驻军六营的军备每两年一更替,可事实上,兵铸局只有一年在锻造武器装备,另外一年。则是在储备熟铁的库存。
或许有人会问,为何不叫兵铸局不间断地铸造武器装备呢,如此,军备的产量不是可以翻倍么?
但事实上这个行不通。
毕竟兵铸局所打造的,是驻军六营的军备,是武装大魏最精锐的军队所用的武器装备,这就意味着,这些武器装备必须是大魏目前最优质的。
倘若前一年兵铸局打造出来一批武器装备,结果第二年冶造局突然又改良出了更锋利、更坚固的武器,这岂不意味兵铸局前一年的投入全部白费了?
驻军六营,谁不愿意拿更领先的武器装备?谁愿意去领那些被淘汰的?
虽说冶造局已经好几年未曾对目前的武器做出改进了,但这条规矩却未曾打破,毕竟谁也说不好冶造局会不会突然就拿出更先进的武器来。
正是这个原因,让兵铸局前一年闲的要死,可第二年却忙地几乎要发疯。
可如今量造这个字眼,让魏天子意识到冶造局可能又有了什么进展。
不可否认这是一件好事,毕竟有时候爆发性的短期产量更加重要,比如前线爆发大规模的战争,需要紧急招募大量的新军时,这一项尤其重要。
若像兵铸局这样慢悠悠地铸造武器,如果没有武器储备,岂不是会让前线的战局失利?
但倘若冶造局果真掌握了量产武器的工艺,那就意味着,魏国不需要再额外储藏兵器,为了应付不可预测的战争,而让大批的武器堆积在兵库生锈。
唯一的问题是,一旦冶造局介入了军器打造,日后它与兵铸局的关系,恐怕就难以维持目前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了。
不得不说,这份奏章的确“敏感”,就连魏天子都迟迟难以做出决定。
足足沉思了半个时辰,他这才提笔在这份奏章上做出批示:允!
洪德十七年六月八日,为了协助兵铸局打造那批多达十三万的武器装备,冶造局名下大魏军式器械量造署紧急立署,简称军造署。
当这个消息传遍朝中后,兵铸局局丞李缙的面色尤其难看,因为他知道,从今以后,打造军式武器装备这项肥缺,冶造局势必会介入其中与他们抢肉吃。
可坏就坏在,赵弘润瞧准时机设立了军造署,偏偏兵铸局还无法提出抗议,毕竟从名义上说,冶造局是为了帮助他们打造这批庞大的军备,才设立的这个新署。
而对此,兵部尚书李鬻长叹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让冶造局一个研发机构得到了能够打造军械的权限,可想而知日后兵铸局的处境。(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挑战
ps:实在搜集不到相关资料,如果这段我简略描写,应该不会有人怪我吧?
————以下正文————兵铸局,全名大魏兵械铸造局,它坐落在大梁城靠近城西北的荒凉地段,司署占地规模要超过冶造局,司署内的工匠人数也是冶造局的足足一倍,是三造局中最具规模与实力的司署。
所谓的三造局,即内造局、兵铸局与冶造局,分别受内侍监、兵部以及工部所管辖。
不过随着赵弘润入主了冶造局,使冶造局脱离了工部的管束,冶造局便成为了一个独立于二十四司以外的司署,它的位置,由工部辖下虞部司署的虞造署所取代,后者接管了以往冶造局与工部的合作。
这个变动,使得兵铸局在三造局之首的位置上坐得更稳牢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六月八日的时候,魏天子下诏特允冶造局辖下新设了一个名为军造署的下署,这让朝中某些官员很是震惊。
朝中官员,没有人会是傻子,他们当然明白冶造局辖的军造局下署意味着什么。
记得前些日子,冶造局又是翻修官署、又是在城外建造了好几座地炉,甚至还四线开工,为此招收了大量的新工匠,这让朝中许多官员暗暗摇头,嘀咕冶造局所迈出的步子未免也太大了,仿佛要一口气吃成胖子。
可还没等他们感慨完,冶造局又祭出了军造署这一杀器,公然与兵铸局抢夺国家的军备订单,这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而更让他们愕然的是,面对着公然来抢自己饭碗的冶造局,兵铸局局丞李缙竟然保持沉默。既没有带着人马到冶造局去抗议,也不曾上书朝廷,恳请魏天子收回成命。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冶造局在成立军造署的次日,便派人运送了一大堆铁胚到兵铸局的工坊。那皆是适合用来再次塑形铸造铁剑、铠甲的熟铁,在兵铸局内的空地上堆积地犹如一座山丘那么高。
这一手,惊呆了兵铸局的人,同时也让哑口无言。
这是挑衅!
站在司署内那座堆积地有如山丘般的铁胚跟前,兵铸局局丞李缙面色非常难看。
他当然明白这座仿佛山丘般的铁胚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个讯息!
冶造局的人想借此告诉他:你兵铸局要铁胚铸造兵器装备,我冶造局给你们,你们要多少,我们给多少。但若是在满足了你们所有要求的情况下,你们还是无法守住碗里的肉。那就别怪我们冶造局了。
这是一次公平的竞争,事实上较真起来,冶造局还是较为吃亏了一方,正因为如此,兵铸局局丞李缙根本没有脸面去向魏天子提出恳请,毕竟这意味着,他们兵铸局不敢接受冶造局的挑战,将会使他们在朝中的威望地位大跌。
可话说回来。兵铸局会畏惧这种挑战么?
李缙表示他们毫不畏惧!
只不过……
李缙抬头望了一眼那堆仿佛山丘般的铁胚,双眉微微皱了皱。
这等数量的铁胚……不会真是冶造局这几日煅烧出来的吧?
说实话。冶造局在城外请工部的人建造了几座地炉的消息,李缙不是不清楚。
但是他并不看好。
为何?因为兵铸局曾经也尝试过用地炉煅烧铁矿,但遗憾的是,合格的铁胚(熟铁)并不多,更多的仍是半生的生铁块,非但质地很脆。而且失去了再次塑形的能力。
想来,若是赵弘润了解这回事的话,或许会很诚恳地告诉他,这是因为你们所建造的地炉,那座用来煅烧矿石的火炉保温隔热性能不足。以至于热量大量散失,导致火炉内的铁矿石无法得到充分的燃烧,仍旧残留着大量的碳元素,因此,才会产生一批“不合格”的“残次品”。
李缙又哪里晓得,冶造局用来煅烧铁矿的火炉,那可是用耐热、隔热、保温性能优秀的火砖砌成的,为此,冶造局的人从全国各地挖来了不同成分的黏土,经过了一些列的调试。
但很遗憾,李缙对此一无所知。
这应该只是冶造局的藏货……
他暗自安慰着自己。
想罢,绷着一张脸吩咐着附近围观的下属官员:“来人,将这些铁胚搬到库房去!”
在李缙身边,站着他的外甥,同时也兵铸局的郎官郑锦,此人闻言后惊讶地问道:“舅舅,您的意思是接受了冶造局的这些铁胚?”
毕竟按照他对舅舅李缙的了解,似冶造局先成立军造署、随后又派人送来大量铁胚的这种挑衅,依他舅舅的性格,应该不会接受才对。
李缙闻言瞥了一眼这名素来疼爱的外甥,冷冷说道:“我接受的,是冶造局对我兵铸局的挑战!……他们不是要跟我们比铸造那批军备的数量么?好!我们就跟他比!”
此时的李缙,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
冶造局是研发机构又如何?他兵铸局的铸造工艺来自于冶造局那又如何?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他兵铸局几十年如一日地打造武器装备,在他们最强的一项上,难道还比不过那东一榔头西一锤的冶造局?
“将这件事告诉署内的工匠们,就说,冶造局惦记着我兵铸局碗里的肉,企图来抢肉吃,若是不想自己碗里的肉被旁人夺走,那就从今日起,署内工匠们全员赶工,务必要在打造军器的数量,将冶造局远远甩在后头!”说完,李缙想了想,又不忘叮嘱一句:“但要务必保证质量,莫要砸了我兵铸局的招牌!”
“舅舅放心!”郑锦抱了抱拳,领命而去。
别看郑锦当初在冶造局的人面前气焰嚣张,但他其实并非啥事不会的纨绔,虽然在铸造兵器等业务上不甚了解。但他在兵铸局内的人缘倒是不错,兼之此人还有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嘴,三言两句就说得兵铸局内的那众多工匠们嗷嗷叫,一个个挽着袖子,一副要与冶造局拼命的架势。
当然,此时的拼命。自然不可能是去与冶造局干架,而是指接受冶造局的挑战,他们要让冶造局的那些人明白,什么叫做术业有专攻!
于是乎,整个兵铸局仿佛沸腾了似的,一个个士气高涨,埋头于打铁事业。
这个消息,没过半日就传到了冶造局。
“肃王殿下,冶造局的李缙接受了那批铁胚。并下令署内的工匠赶工铸造武器,看来他也是猜到了咱们的用意,想跟咱们比试比试。”
“真是意外……”赵弘润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说实话,用挑衅的方式去激将,说实话赵弘润之前有些担心,虽然说这份担心其实没有什么必要。
“李缙……性格挺倔啊。”
“是啊。”王甫闻言笑着符合道,作为冶造局的局丞。他曾经可没少跟兵铸局的局丞李缙打过交道,自然明白那位兵部尚书李鬻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脾气:那可是比他老子李鬻性格更倔强的人。
而对于李缙此人。赵弘润倒是没有什么过深的接触,只从旁人口述中得知此人骄傲、正直、顽固、守旧、喜恶分明……唔,就跟大部分的魏人一样,第一印象决定他之后对待你的态度,几乎很难再扭转看法。
说实话,这类人挺麻烦的。至少在赵弘润看来是这样。
“既然兵铸局已接受了我冶造局的挑战,那么,我冶造局……不,我军造署,也该有所动作了!”
“下官已经安排好了。”王甫低声说道。
就在昨日。王甫将那些先前派出去的工匠们,将那些在铸铁工艺方面颇有经验的工匠们又召了回来,划入了军造署,博浪沙河港的建造需要许多熔铸技术过硬的工匠们,但相比之下,终归还是军造署这边更加紧要,反正博浪沙河港的建设属于十年工程,施工时间极长,临时抽调些经验丰富的工匠回来,并不碍事。
“唔。”赵弘润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量产军器的具体事宜,考虑地如何了?”
兵铸局是一个强敌,这一点赵弘润心中清楚地很。
毕竟兵铸局专精于一门,数十年来只负责为国内精锐军队铸造武器装备,在铸造这方面,甚至要比冶造局的工匠更有经验。
冶造局研究渗碳、研究淬火、研究镀刃,一步步改进增强铁质武器,使得变得更加锋利且坚固,这使得冶造局的工匠们在赵弘润心目中更具分量。
可尽管如此,他们在锻造武器方面不如兵铸局那么专精,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仍旧沿用旧有的锻造工艺,是根本无法赢过兵铸局的,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改良锻造工艺。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像量产蜡烛一样,将熟铁熔成铁水,一步到位塑成剑刃的形状。
当然了,似这种熔铸的剑刃并不稳定,仍需通过大力锻铸挤压铁剑,使其变得更加坚固,但比起旧有的锻造方式,这已大幅度缩短了铸造一柄剑所需的时间。
至于锋利度,这倒是好办,只要用磨刀石磨拭一番即刻。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熔铸铁剑以及武器装备的模具。
不可否认,用来制作火砖的黏土,那会是眼下制造铁剑模具的最佳材料,可关键在于,若像铸造生产蜡烛的模样那样,用黏土来造模具,这个花费实在太大了。
当然了,这个花费指的是运输这种耐热性黏土的花费,并非是这种黏土自身的价值。
“先尝试看看吧。”
赵弘润对王甫言道。
继兵铸局之后,冶造局,不,应该是军造署,亦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赶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