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先声夺人
这两日,赵弘润一直都在考虑,如何才能“平等”地与司马安这位骄傲而又固执的大将军对话。
莫以为这句话好笑,要知道,司马安天生就是那种一旦沉下脸来就会让对方感到惊惧的人,通俗地说就是气场十足,单用眼神就能吓到一大批人。
与这样一个人面对面地对峙,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办到的,除非有一颗坚韧的大心脏。
思前想后,赵弘润这才想出这招先声夺人,携怒之势先挫一挫司马安的气势。
因此,才有了赵弘润一进帐时的那句起身恭迎之说。
然而效果……似乎不怎么样,司马安依旧坐在帅位上,无动于衷。
见此,赵弘润硬着头皮,再次呵斥道:“司马安,本王乃是先行军主帅,你是本王的副将,此乃誓师当日父皇金口玉言,难不成,你对父皇有何不满么?”
这就是所谓的欲加之罪了,反正就是瞎说呗。
甚至于,为了逼迫司马安起身,赵弘润他眼角余光撇见御史补官邱毓已掏出了笔与册子,故意说道:“邱大人,你亦亲眼所见,可要如实记载啊。待本王日后返回大梁时,要以此作为凭据。”
其实邱毓不过是在记录赵弘润与司马安见面时的情况而已,哪里是在记录司马安的什么“欺君之事”,因此听闻此言,邱毓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因为他知道,他被赵弘润给小小利用了一下。
御史……
司马安扫了一眼御史补官邱毓,他当然了解这位监军大人在朝中的官职,自然也清楚朝中御史究竟是吃那碗饭了。
用当官的人的话来说,御史就是专门对他们添堵找茬的。而偏偏他们还奈何不了这类言官。
犹豫了一下后,司马安还是勉为其难地站了起来。
莫以为他们这些当初担任魏天子身边宗卫的大将军,就可以不畏惧任何事物,事实上,他们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比如说。舆论。
前一阵子,汾陉塞的大将军徐殷遭人暗算,被诬为是袭击楚国使臣队伍的背后主使,在魏国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逼得魏天子与朝廷不得不借着浚水军与汾陉军换防这件事,顺从民意将大将军徐殷与汾陉军召回大梁,借此打消国民对徐殷的怀疑。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倘若赵弘润也来这么一手。将司马安或对天子有何不满的事传扬不出,不管魏天子与朝廷信不信,至少民间的舆论,就足以让司马安寝食难安。
毕竟,肃王赵弘润如今在魏国,也算是声望颇高的姬姓赵氏王族,兼之去年成功击退来犯的楚军、并率军反杀入楚国一事,让魏国的子民在暗感痛快之余。亦将这位皇子视为国家的英雄。
因此,若赵弘润真的传播了对司马安不利的消息。后者还真不会太好过。
可能不希望像徐殷那样,司马安站起身来,朝着赵弘润抱拳微微欠了欠身子,一副敷衍做派地,权当了事。
然而司马安却不知道,哪怕他只是随便敷衍了一下。亦让赵弘润暗自松了口气。
开局不错……
心下暗自激励了自己一番,赵弘润哼了一声,竟在司马安以及帐内另外闻续、白方鸣两名将军那惊愕的眼神中,目无旁人地走到了帅位,坐了下来。
司马安:“……”
闻续:“……”
白方鸣:“……”
邱毓:“……”
此时帐内。一片寂静。
不得不说,赵弘润的这一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较真来说,赵弘润能坐么?他能坐在砀山军营寨帅帐的主位上么?
当然!
毕竟他可是先行军的主帅,无论是商水军还是砀山军,皆受到他调度,因此,他坐这个位置,丝毫不存在问题。
因此,砀山军大将军闻续在见到这一幕后虽然张了张口,仿佛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他仍闭上了嘴。
而司马安,则是一言不发,只是直直地盯着赵弘润。
肃王殿下这是要与司马安大将军撕破脸皮了?
御史补官邱毓攥紧了手中的笔,已做好准备,等着记录下待会所发生的一切。
毕竟,赵弘润“夺”了司马安的位置,这就意味着他已经准备好与司马安发生冲突了。
果不其然,待坐上主位后,赵弘润酝酿了一番情绪,语气深沉地问罪道:“司马安,你可知罪?”
“……”司马安皱眉望了一眼赵弘润,淡淡说道:“某不知肃王殿下……”
“此乃征伐途中,唤本王大帅!”赵弘润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
可能是被打断了话的关系,司马安皱了皱眉,旋即面无表情地说道:“某不知大帅何出问罪之言。”
“不知?本王问你,你为何擅自使砀山军脱离大军,自作主张屠戳三川之民?”
自称本王却又要某唤你大帅……
司马安眉头又皱紧了几分,旋即淡淡说道:“非常时刻,事急从权。……某身为六营大将军之一,有权临场调度,便宜从事。”
这话,说得赵弘润一点脾气都没有。
的确,驻军六营的六位大将军权柄极大,尤其是曾经是魏天子身边宗卫出身的司马安、百里跋、徐殷等几人,更是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利。
因此,若是司马安一口咬死是因为发现突发状况因此脱离大队伍,赵弘润要降罪于他,还真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赵弘润沉思了一番,又问道:“那你为何屠戳三川无辜之民?……你应该知道,我军此番的敌人,唯有羯族人。”
司马安闻言淡淡说道:“阴戎夺我大魏三川,岂是无辜友邦?某并不认为我军错杀无辜。”说罢,他看了一眼赵弘润。冷冷说道:“大帅可还有什么吩咐么?若是无有,大帅请回吧,某还要准备接下来的战事。”
……这家伙,冥顽不灵啊。
赵弘润皱了皱眉,他觉得,事到如今。必须祭出绝招了。
想罢,他长吐了一口气,正是说道:“司马安,既然你不肯认清错误,那本王对你也就没有话好说了。”说罢,他轻吸一口气,正色说道:“此刻,本王以先行军主帅的名义,革除司马安先行军副将与砀山军大将军一职。待日后押回大梁问罪!”
听闻此言,闻续与白方鸣面色大变,就连司马安亦罕见地露出了惊怒之色,怒笑道:“革除某的军职?就因为本将军杀了一些倾夺我大魏疆土的阴戎,肃王殿下竟欲降罪于本将军?”
然而赵弘润却不理睬他,用目光望向闻续与白方鸣两名将军,冷冷说道:“两位将军,将司马安拿下。”
“……”闻续与白方鸣皱了皱眉。对视一眼,无动于衷。
见此。司马安冷哼一声,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何德何能,能命令我砀山军的将军?
然而,赵弘润见此并不惊怒,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果然!大将军抗命不尊。手底下的将军亦抗命不尊……似这等军队,没有存在的必要!”
说罢,他站起身来,沉声说道:“现本王以先行军主帅的名义,取消砀山军在此次战事中的任务。你们,回国内去吧。”说罢,他瞥了一眼司马安,冷声说道:“十日期间,若砀山军仍逗留在三川之地上,则本王亲率商水军,将砀山军以叛军剿灭!”
“站住!”司马安闻言惊怒不已,眼神杀气腾腾地瞪着赵弘润,冷冷说道:“肃王殿下,你是当真的么?”
赵弘润扭头望向司马安,淡淡说道:“不错!……本王认为,不服从上令的军队,没有存在的必要!撤军回国内去吧,羯角部落,本王自会解决。哦,对了,待等本王凯旋之日,本王会亲自上奏父皇,恳请撤销砀山军的番号。还是那句话,不服从上令的军队,没有存在的必要!”
“小子放肆!”听闻此言,向来冷静的司马安竟勃然大怒,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赵弘润的衣襟。
随后,待看到赵弘润嘴角扬起一阵淡淡的笑意后,他这才惊觉:不好!
就在他暗叫不妙之际,只见赵弘润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轻笑说道:“你在做什么,司马安大将军?难不成你想杀了本王灭口?你有这胆子么?”
这小子……是故意激怒我?
明知上当的司马安面色一阵青白,缓缓放松了抓着赵弘润衣襟的手。
见此,赵弘润轻笑说道:“果然,你不敢杀本王,但……”说到这里,他面色顿变,从腰间抽出利剑砍向司马安的脖子,口中喝道:“本王却敢杀你!”
然而,赵弘润的这一剑最终还是没能斩到司马安身上,毕竟,从旁瞧见赵弘润面色不对的砀山军将领白方鸣,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赵弘润的手腕,笑呵呵地说道:“肃王殿下,聊得好好的,何必动刀呢?”
说罢,他笑着解下了赵弘润手中的利剑。
“……”赵弘润瞥了一眼白方鸣,毫无惊讶意外之色,毕竟他本来就没有真要杀司马安的打算,就算白方鸣不阻拦,他最终还是会停手的。
他只不过是借此摆明立场:似你这种不听将领的大将军,哪怕是曾经父皇身边的宗卫,我亦敢因罪杀你!
“哼!非但不服从上令,还欲对身为主帅的本王行凶,罪加一等!……这桩事,本王日后再跟你们细细算,眼下,你们且撤军回国吧,否则,十日之后,本王便视你砀山军为造反叛乱,亲率商水军征讨!”
丢下一句话,赵弘润拂袖走出了帅帐。(未完待续。)
第376章:宗卫即忠诚
当晚,离开了砀山军后的赵弘润一行人,在距离砀山军不远处的一个地势较高的高坡下宿营,因为这方面赵弘润观察砀山军的反应。
记得从青羊部落出发时,乌兀以及那些青羊族人,带来了不少羊肉,烤制后味道颇为美味,但因为心情的关系,赵弘润却感觉味同嚼蜡。
他一个人站在高坡上,一边远远观望着远方砀山军的军营,一边回想着傍晚时分在砀山军帅帐里与司马安对峙时的前前后后。
还真是说了一番了不得的话啊……
良久,赵弘润长长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自嘲意味地笑了笑。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他离开砀山军的帅帐后,他的心口仍砰砰直跳。
看似仿佛是他压制住了司马安,可或许也只有他最清楚:若是他再继续留在司马安的帅帐内,恐怕心中那股义无反顾的勇气就会迅速在司马安阴沉的面色与阴鸷的眼神下,荡然无存。
“姬润。”
这时,赵弘润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因为对方的咬字十分清晰,因此,赵弘润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芈姜啊……不去休息么?”
“还早。”芈姜徐徐走上高坡,亦目视着远方的砀山军军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很喜欢那个羱族的小姑娘么?”
赵弘润一听,表情难免有些尴尬,困惑问道:“乌娜?为何这么问?”
只见芈姜稍稍停顿了一番,说道:“若非是为了她,你又何必亲身犯险呢?……当面威胁一位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你就不怕那司马安对你不利么?”
赵弘润闻言转过头来,纳闷地盯着芈姜瞧了半响。旋即释然般地笑道:“我知道了,看来你不了解宗卫。”说罢,他转头望向砀山军的军营,轻声说道:“司马安此人,或许有着不少恶习,但唯独有一点。我是不会怀疑的,那即是他对父皇的忠诚。……就好比说,像我身边的沈彧、吕牧、穆青他们,待等日后我有了儿女,触犯了他们,他们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加害我的儿女,哪怕后者不成器……”
儿女……
芈姜听到这词微微有些失神,不过转眼间便恢复过来,皱眉问道:“你何以如此肯定?须知。人是会变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个否认的声音。
“人是会变,但宗卫对于宗府的认同感,以及对于皇子的忠诚,是绝不会改变的。”
“……”芈姜转过头去,正好望见宗卫长沈彧端着一只盛着烤羊肉的木盘,徐徐走向了这边。
只见在芈姜的注视下,沈彧将烤羊肉端给了赵弘润。好言劝道:“殿下,无论司马安大将军是否肯如软。殿下此刻瞻前顾后亦于事无补……这是乌娜亲自给殿下烤制的。”
“你这家伙……”赵弘润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沈彧,接过烤羊肉,随口问道:“乌娜呢?”
只见沈彧耸了耸肩,笑着说道:“乌娜本来亲自端来,不过穆青那家伙说殿下想静一静,细细思考白昼间的事。因此,乌娜便委托卑职端来。”
“是穆青啊……”赵弘润点了点头,也不介意地上脏污,坐在地上啃食起羊肉来。
而此时,沈彧这才转头望向芈姜。继续方才的话题。
“芈姜姑娘,你不了解宗卫,因此,你才会心中怀疑。”说罢,沈彧稍稍思忖了一下,低声说道:“就拿卑职来说,家父亦是军卒出身,并且,曾是顺水军的一员……”
顺水军?那岂不是三伯……
正在啃着羊肉的赵弘润闻言一愣,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彧,诧异问道:“是三伯的顺水军?”
“啊,是顺水军。”沈彧点了点头,苦涩说道:“隐瞒了许久,实在抱歉,殿下。”
望着沈彧苦涩的表情,赵弘润连忙摆摆手说道:“本王并无别的意思,沈彧。……再者,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莫要再挂在心上了。”
“嗯。”沈彧感激地点了点头。
从旁,芈姜见此不解地问道:“顺水军?顺水军又怎么了?为何不必挂在心上?”
沈彧长长吐了口气,沉声说道:“顺水军……是叛军!”
“叛军……”芈姜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赵弘润,其眼神仿佛是在说,你将曾经背叛国家的军卒之子留在身边?
可能是注意到了芈姜的这个眼神,赵弘润苦笑着解释道:“顺水军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叛军,他们也只是……”
说着,赵弘润便将当年靖王赵元佐与他赵弘润的父亲争夺皇位时所发生的动乱对芈姜简单解释了一番,并着重提起,顺水军只不过是协助夺嫡却遭到失败后被朝廷与天子事后判定为叛逆的军队,并非是背叛了魏国的军队。
因此,过错不在顺水军,而在当时的靖王赵元佐。
显然,这些话赵弘润不但是说给芈姜听的,更是说给沈彧听的。
顺便提及一句,其实在赵弘润心底,他亦不觉得赵元佐那位三伯当初有什么过错,毕竟皇位争夺,本来就是残酷的。
“喔。”芈姜点了点头,总算是明白了顺水军究竟是哪种叛军,旋即好奇问沈彧道:“而你的父亲,是顺水军的军卒?”
“唔,据说还是一个伯长。”沈彧点了点头,旋即惆怅地说道:“当时我才只有七岁,因为父亲在顺水军中当职的关系,家境还算宽裕。不过突然有一日,家里就收不到父亲的军饷了,家母去问了当地的地保才晓得,原来,发动了叛乱却又被禹王军击败的顺水军,已被朝廷判定为叛军,朝廷下令兵部停止了对顺水军军卒家属的抚恤与军饷……以往靠着父亲军饷过活,在失去了父亲的军饷后,那真是一段艰难的日子。”
“后来呢?”芈姜问道。
沈彧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道:“事后不久,家母伤心过于,因心病成疾,又无钱医治,数月后便故去了。随后,我带着小我两岁的弟弟去投奔叔叔。只不过,叔叔家中亦有两儿一女,在收养了我兄弟二人后,家计……颇为艰难。”说到这里,他换了一种语气,接着说道:“而这个时候,宗府派来了羽林郎,将我与我弟弟接到了宗府……”
我说嘛,那些年大魏几乎没有什么战事,为何仍有军户的孤儿被宗府收养,原来是顺水军与禹王军那两支军队的子嗣……
赵弘润在旁恍然大悟,毕竟有一些宗卫们的私事,是连他都不清楚的。
“记得那时初至宗府时,宗正大人……哦,当时的宗正大人,还不是殿下的二伯俨王爷,而是殿下的三叔公……”沈彧转头望了一眼赵弘润。
三叔公啊……
赵弘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喋喋不休的话唠老头的形象,赶紧摇摇头将其抛之脑后,一脸嫌弃地说道:“受了不少罪吧,头一日。”
沈彧闻言咧嘴笑了笑,感慨说道:“是呐,当时两百余人,就站在宗府的校场,听那位老宗正喋喋不休……咳,语重心长地教导了半日,具体说了些什么,时隔多年,都忘得差不多了,不过老宗正大人那句日后宗府便是你等的家、你等的归宿,我依然牢记于今。……宗府的伙食相当好,每顿都有肉,丰盛到当时咱们那些小子都塞不下。但,宗府的训练亦相当艰苦,我还记得鸡鸣时分,咱们这群人都得起来,抹黑到校场绕圈奔跑,随后还得学习如何使用刀枪棍棒等兵器,稍大些的宗卫还要学习骑马,学习兵法……年满十五岁的咱们这些人,若是成绩出色,便早早地被派到东宫太子、雍王、襄王、燕王、庆王等几位皇子殿下身边担任宗卫;若是资质平庸,且坚持不下来的人,宗府亦为他们安排出路,希望入伍的,可以选择除睢阳军外的任何一支六营军,不希望入伍参军的,亦可以选择地方上的县城,加入卫戎军,即负责治安缉盗的县兵。……还有一些成绩出色,却稍逊同伴一筹而被刷下来的宗卫,则被选入羽林军……”
足足半个时辰,沈彧带着满脸的认同感,向芈姜详细地介绍宗府推行出来的宗卫制。
临末,他严肃地告诉芈姜,从小受到宗府严格且细心教导的宗卫们,是绝不可能背叛宗府的,因为对于他们这些孤身出身的宗卫们而言,宗府代表着他们至少十几年的汗水与记忆,是他们的归宿,是他们的家。
“……”芈姜望着情绪略有些激动的沈彧,颇有些哑口无言的意思。
因为她感觉,跟一位宗卫出身的人谈论宗卫忠诚这件事,简直就是自寻没趣。
这群人,仿佛有种狂热的信仰。
在楚国没见识过吧?似咱们大魏宗府的这类……洗脑教育。
偷偷看了一眼芈姜,见后者表情有些郁郁,赵弘润暗自偷笑。
就在这时,宗卫吕牧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走到赵弘润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司马安大将军求见殿下。……他只带了一名叫做白方鸣的将领。”
终于……好!
赵弘润只感觉精神亢奋,下意识地捏了捏拳头。
想想也知道,司马安既然肯孤身来求见他赵弘润,这就意味着,这位骄傲的大将军终于肯如软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赵弘润之所以留在此地,也无非就是在等司马安罢了。
“有请!”
“是!”(未完待续。)
第377章:夜谈
吕牧所呈报的消息属实么?
当然属实。
此时此刻,砀山军的大将军司马安,正带着帐下大将白方鸣,牵着缰绳,站在赵弘润一行人选择宿夜的那处高坡的不远处,闻着那篝火光亮处传来的烤羊肉的喷香气味。
“唔……真香啊。”
似陶醉般贪婪地嗅着那份香味,白方鸣舔舔嘴唇,颇有些口腹之欲地喃喃说道:“不晓得他们肯不肯分我一块尝尝……”
“……”司马安冷冷地瞥了一眼白方鸣,一言不发。
对于这名麾下大将的没脸没皮,他早已见识过许久了,见怪不怪。
“哼!四周皆是阴戎,在这种地方宿夜,还点起篝火,真当那帮阴戎全是瞎子么?”司马安一脸不快地冷哼道。
见此,白方鸣无奈地望了一眼自家大将军,似好笑般说道:“大将军您还真是,担心肃王殿下的安危您就直接说嘛,何必拐弯抹角?”
“某何时说过是担心肃王殿下了?”司马安神色一冷,在稍稍一停顿后,皱眉解释道:“某只是觉得此事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白方鸣抓了抓脖子根,漫不经心地说道:“据此地不到两里,就是我砀山军的军营,要是肃王殿下他们遇袭,只要大喊一声,咱们砀山军就能听见……谁会这么不长眼,袭击肃王殿下?”
“哼!”司马安用一种你还差得远的眼神望了一眼白方鸣,冷冷说道:“自古以来的战败者,皆是抱着你这种散漫幼稚的想法。”
“是是是,谨慎,咱们砀山军的宗旨嘛,我记得。”白方鸣敷衍似地说道。
就在此时。赵弘润身边的宗卫吕牧去而复返,拱手抱拳对这两位说道:“司马大将军,还有这位将军,肃王殿下有请。”
“带路。”司马安点点头,说道。
就在这时,白方鸣却笑嘻嘻地说道:“将军。末将护送到这就得了,您自个去吧,末将去找他们要几块羊肉尝尝鲜。”
说罢,他不等司马安的态度,便在吕牧愕然的目光下,噔噔噔跑到远处的篝火旁,找宗卫们与肃王卫们讨要烤肉去了。
依稀间,还能听到白方鸣与宗卫穆青等人的说话声。
“喂喂喂,你干嘛啊。这是我烤的……话说你谁啊?”
“别见外别见外,我叫白方鸣,是砀山军的,此刻陪我家大将军过来见肃王殿下……我家大将军是个心傲的人,拉不下脸来向肃王殿下认错,于是就拉上我一起……你小子怎么这么小气啊?分块肉而已……”
“那里还有生肉,要吃你自己去烤。”
“别这么生份嘛,日后咱们还得想相处对不对?唔?话说你这块都烤焦了啊。兄弟,你这都拿得出手?”
“爱要不要!”
“唔……那这位兄弟。你手中的烤肉能分我些么?”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话语声,吕牧脸上露出几许怪异之色。
传闻肃杀严谨的砀山军,竟然还有那样没脸没皮……唔,直爽豁达的将军么?
吕牧偷偷瞧了一眼面前的司马安大将军,隐隐发现这位大将军似乎正处在爆发边缘,也不晓得是因为白方鸣厚着脸皮向宗卫们讨要烤肉的无赖行径感到丢人。还是为白方鸣说破了他俩此行前来的目的而恼羞成怒。
无论真相如何,吕牧总感觉,若是他与这位大将军继续留在此地的话,或许这位大将军保不准就会拔剑朝那位叫做白方鸣的将军冲过去。
“大将军,这边请。”
“唔。”
吕牧赶紧将司马安请到赵弘润所在的地方。
此时。赵弘润仍站在那处高坡上,眺望着砀山军的军营,但是身边却已没有了芈姜与沈彧的身影,显然,这两人是避嫌离开了。
“大将军,请。”
吕牧主动接过了司马安手中的缰绳。
司马安点点头,在吕牧意外的目光下,将身上的兵器解了下来,一并递给了后者。
司马安大将军,真的是一位很严谨的大将军啊……
眼瞅着司马安在主动交出兵器后整了整甲胄,这才迈步走向那处高坡,吕牧不禁在心中感慨道。
毕竟很多时候,从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秉性。
就好比解下兵器这件事,说实话这是惯例,是历来的规矩,但问题是他吕牧并未提起,毕竟他不认为司马安会加害自家殿下,但即便如此,司马安仍然主动交出了兵器,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就说明,这位大将军,是一位非常注重规矩的将军。
让他俩慢慢谈吧。
望了一眼前方,吕牧牵着马离开了。
而此时,司马安已来到了赵弘润身边,在靠后半个身位的地方停了下来,与赵弘润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但他并没有主动开口。
真是一个骄傲之人啊……
赵弘润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司马安,心下暗暗感叹道。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司马安已有服软的迹象,主动前来,他也不想再奢求更多。
于是,他开口说道:“这夜色,真如星罗伞盖……大将军自成皋关之后,可曾似这般登高眺望夜景?”
“……”司马安抬头望了一眼遍布繁星的夜空,旋即又望了一眼黑漆漆的远处,平静地说道:“某是粗人,不能理解似肃王殿下这般雅致……”
“呵,事实上,六王兄才是大将军口中的雅人,本王嘛,也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赵弘润轻笑了一声,旋即自嘲道:“站在这里,说实话本王也体会不到似六王兄那般雅致,本王只是觉得……与天地相比,人。真的是太渺小了。”
……
司马安望向赵弘润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因为他感觉,这位殿下所说的这句话,仿佛包含着某种深意。
不过这个问题,他此刻无暇顾及,他沉声说道:“肃王殿下于今日傍晚盛怒之下离开我砀山军的军营。却又在此逗留,是在等末将么?”
“对!”赵弘润毫无掩饰地承认了。
对于赵弘润的诚实,司马安略有些意外,在想了想后,又问道:“如若末将不来,肃王殿下于十日后真会将我砀山军视为叛逆,率领商水军亲自征讨我军?”
“对!”赵弘润点点头道。
“……”司马安张了张嘴,随后用一种莫名的口吻说道:“殿下可知,若是殿下您当真这么做了。陛下与朝廷,亦会针对此事降罪于殿下……”
“这个本王当然知道。”赵弘润淡淡说道。
想想也是,将擅自将一位驻军六营级别的大将军诬陷为叛逆,随后率军征讨,这事,说实话与叛逆反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夸张地说,就算魏天子以往再怎么溺爱赵弘润,亦会针对这件事对后者降下严重的惩罚。甚至因此影响到父子之情,毕竟。司马安曾是魏天子身边的宗卫,他们的感情,比赵弘润与沈彧等人的感情还要深厚。
“为何?为何殿下要为那些阴戎人做到这份上?”司马安凝眉问道。
赵弘润并没有立即回答司马安,而是岔开话题问道:“大将军,你知不知道,事实上。大梁城内的子民,有不少曾是梁国的后人?”
司马安闻言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赵弘润想要表达的意思,摇摇头说道:“那不同。……或许他们曾是梁国后人,可如今早已容纳到大魏之中。为身为一名魏人而自豪……”
听闻此言,赵弘润笑了笑,反问道:“那大将军任何断定,大将军口中的阴戎,日后不会成为我魏人的一员呢?”
唔?
司马安倍感意外地望着赵弘润,错愕地问道:“肃王殿下……欲将阴戎吸纳到我魏人中?”
“大将军反对么?”
“这个……”司马安脸上露出沉吟之色。
也难怪,毕竟有了梁国这个先例,司马安自然不好说什么太过于针对的话,毕竟较真来说,他也不算是真真正正的魏人,甚至于就算是赵弘润,他体内所流淌的血,难道就没有混着古梁人、古郑人的血么?
自姬姓赵氏迁出陇西的数百年后,这支纯粹的魏人,其血脉恐怕早就与梁、郑等古国人因为联姻的关系混淆了。
因此,就严格来说,司马安心中的非我族类,其实指的就是拒绝被融入到魏人中的外族。
“本王并不气愤大将军杀戮羯族人,毕竟作为一名魏人,本王亦觉得,那些羯族人居住在本属于我大魏的领土上,却仍对我大魏恶言相向、多番挑衅,实在是可恶至极。……但是大将军,砀山军这些日子所屠杀的三川之民中,却有不少在本王看来与我大魏亲善,能够容纳到我大魏之中的羱、羝两族人,这才是本王所无法容忍的。”
望了一眼司马安,赵弘润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个国家想要稳稳立足于乱世,需要强大的军队,而军队是否强大,在于武器装备以及士卒本身。……本王可以夸口说,我冶造局能在一年之内,打造十几二十几万套武器装备,但是,我冶造局却变不出十几二十几万的兵源……当年上党战败,我大魏一蹶不振二十余年,只能将三川之地拱手相当于今时今日的三川之民,为何?无非就是那一场大败所牺牲的士卒,那些成年的男子,让我大魏元气大伤。因此在本王看来,国家的根本,在于人。……去年本王讨伐楚国,曾吸纳了四十余万的楚国民众,在大将军眼里,那些人应该属于敌人吧?可是那些楚人,如今居住在鄢陵、长平、商水三县,自选成为一名魏人,这是否可视为,本王杀死了四十余万的敌人?只是放出了一个消息,便有四十余万楚国民众自愿被本王杀死,而本王却不费一兵一卒,大将军觉得砀山军杀敌的效率,与本王杀敌的效率相比,孰高孰低?”
“……”
司马安颇有些瞠目结舌地听着赵弘润那“新颖”的言论,竟哑口无言。(未完待续。)
第378章:夜谈(二)
这……还能这么算?
司马安皱眉望着赵弘润,颇有些不能接受赵弘润这种“新颖”的言论。
毕竟他感觉这位肃王殿下的言论,仿佛有种足以颠覆他以往所奉行的观念的力量。
“大将军似乎并不心服?”
有可能是注意到了司马安的表情,赵弘润轻笑着说道:“那就用事实说话。……咱们来算一笔账吧。”
“算一笔账?”司马安满脸疑惑。
“对。”赵弘润点了点头,思忖道:“就拿去年本王从楚国吸纳的那四十余万楚民来做例子。……按照大将军的性子,多半会将这些人全部杀掉吧?”
“……唔。”司马安应了一声,并无反驳的意思。
见此,赵弘润问道:“那么请大将军算算,杀掉那四十万楚民,砀山军的牺牲将如何?”
“与四十余万楚民打仗?”司马安皱了皱眉,他的意思仿佛是在说:我岂会怎么傻,率领一万两千五百名砀山军士卒,跟四十万楚民正面冲突?
也难怪,毕竟双方的人数相差地实在太大了,一旦那四十万楚民豁出性命,那绝对是片刻工夫就能将仅一万余人的砀山军淹没。
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无论砀山军的士卒如何训练有素,其装备又如何精良,也很难取得胜利。
毕竟换算下来,就相当于一名砀山军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杀掉相近四十人。
别以为四十人这个数字并不多,事实上,哪怕是砀山军的士卒,在一场战争中的人均杀敌数也不过是三到五人而已。
因为在战场上,交战的两军士卒处在你死我活的局面。谁都想着杀死对方,使自己活命。
因此,绝没有人会考虑保留体力,是故每一次挥舞武器,都会使出浑身的力气,这就使得士卒们在战场上的体力消耗情况尤其严重。
然而。一旦在战场上过于消耗了体力,就意味着士卒无力再抵挡后一波敌军使出浑身力气的一击。
而这个时候,就要看指挥战事的将领看待麾下军队的态度了。
拿楚国的将军们来说,楚国有很多将领就拿士卒的性命当消耗品使用,前队的士卒战死,后队的士卒继续往前冲,纯粹用人命来堆砌胜利,而魏国这边,似百里跋、司马安这些大将军。就会选择用变换士卒阵型的方式,用后队的士卒代替前队的士卒,让前队的士卒获得珍贵的、喘口气的机会。
正因为如此,仔细算下来,哪怕砀山军处在第一线的步兵们,其实也没有多少杀敌的机会,
因为他们在杀死几名敌军后,就会因为阵型的改变而被调到后队。
从头到尾。说死了也只会遇到三到七名左右的敌军士卒而已。
而且这还不能保证,砀山军的士卒每次都能成功地将敌军杀死。
因此。在一场战争中,每名士卒平均砍杀四十人,这绝对是难如登天的事,要知道有很多刚入伍的士卒,哪怕是训练过的士卒,由于缺少相关经验的关系。他们在上了战场后,几乎都会被肃杀的战场氛围吓傻,握着兵器不知所措,结果就是连一名敌军都杀不掉,反而自己丢了性命。
这是司空见惯的事。
只有那些见识过残酷的战场。哪怕他并未在战场上成功杀死敌军,这样的士卒,才可称之为是一名真正的合格的士卒。
这也正是前一阵子南梁王赵元佐在组建西征军时,希望从召陵军、商水军、鄢陵军抽调一部分上过战场的老卒的原因。
毕竟对于一名士卒而言,无论训练地如何,是否上过战场,这是决定他们日后在战场上存活几率的最根本原因。
因为在自古以来的战事后,新兵的存活几率最高也仅仅只有三成。
打个比方说,一百名新兵,第一场战事过后,顶多只能剩下三十人,而第二场战事后,或许还能剩下十五人,待等第三场战事后,会剩下十人左右,而这十人,便可称之为是老卒。
至于善战的精兵,一百名新兵中最后能剩下一到两人,这已经是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然而,不妨去问问那些参加过复数战争的老卒甚至是精兵,看看他在那几场战事中的杀敌数加起来总共有没有四十人。
答案是,微乎其微。
这就是战争,厮杀的双方,都会派出最出色的战士,因此,别以为杀敌数是那么好赚取的,事实上,有很多老卒其一辈子的杀敌数都在十人以下,而这,便已经是足以向人炫耀的资本。
所谓的能以一敌百的士卒,不能断言说没有,但终归只是罕见的例子而已。
注:这只针对人均杀敌数,若是用计谋,利用大自然的威力,比如火攻、水攻等等,不在包含范围内。
因此,哪怕是司马安,都不敢妄言能率领万余砀山军杀死四十余万楚民。
而赵弘润仿佛是看穿了司马安心底的想法,笑着说道:“大将军尽管做最有利的估计。”
“……”司马安有些不快于赵弘润那仿佛胜券在握的语气,沉声说道:“所余……五成吧。”
这句话的含义是,司马安觉得杀光那四十余万人,他砀山军大概还能剩下五成左右。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最有利的估计”,偏袒到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司马安都感觉有些脸红的地步。
但赵弘润根本无所谓,毕竟这笔账,他摆明了是赢的。
“嗯,杀敌四十余万,自损六千……呵呵呵。”他意义不明的笑声,让司马安倍感尴尬。
“不过无所谓。……话说回来,本王这边选择怀柔之策,战绩是杀敌四十余万、不损一兵一卒。那么问题就来了,大将军真以为。这两者的优劣势,仅仅只在于那六千人的自损么?”说到这里,赵弘润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不,这两者优劣势的差距,撇开那六千人的自损外。还得包括收纳入我大魏的四十余万楚民。这四十余万人,在归降我大魏后,每年上缴户税,便可达千万大钱。……二十年后,这四十余万人,便会变成六十万,甚至是八十万,一百万人,其中。男丁至少有十万乃至二十万的数目,这就意味着,我大魏可得至少十万的兵源……”
在随后的时间内,赵弘润详细地向司马安计算那一笔笔由那四十余万楚民所产得的“好处”,每算一笔,司马安的眉头便皱紧一分。
待算到最后得出明确的结论,即那四十万楚民可供养起三支像砀山军的这样的军队时,司马安屏着呼吸。一言不发。
毕竟在赵弘润证据确凿、条理分明的“证据”面前,他实在无从反驳。
最后的最后。赵弘润诚恳地对司马安言道:“大将军,我大魏国民仅八十万户左右,国民数量约在六百万左右。而南边的楚国,其国民却是我大魏的三四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楚国若是真欲对我大魏展开灭国之战。十名农民中招募一人参军,便可以招募至少两百万人的军队。两百万人,对于我大魏而言,这是什么概念?这相当于我大魏三成的国民,相当于我大魏超过一半的壮年男丁。约六到七成左右……更关键的是,若是我军得胜而楚军战败,则楚国仍然有充足的兵源,甚至于,只要二十年工夫,他们便可恢复这一仗的损失;而倘若是我国战败呢?国内约六到七成的男人战死疆场,到时候,会有多少户吃军饷的军户人家会饿死?这个后果,别说二十年,恐怕百年都不见得能恢复元气。……若是我大魏的国民人口亦如楚国那般,哪怕一时处于劣势,亦仍有退路,反之,一旦战败,便是国破家亡,这就是国民人口多寡所造成的直接影响,亦是本王主张吸纳外族人的原因,大将军,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司马安闻言默然不语。
赵弘润都将这个道理分析到这种程度了,他又岂还会不明白。
可问题就在于,若是他认可了赵弘润的这个观念,这就意味着,他原先的观念将被颠覆,以往他所坚定不移的信念,将会彻底坍塌。
当然了,这并不表示司马安以往的信念有何错误,毕竟他身为一位大将军,杀死外敌、排除一切可能会威胁到魏国的势力,这并没有错。
只不过,他司马安是站在将军的立场看待这件事,而赵弘润,则站在更高的位置,从君王的角度看待问题罢了。
对于一位君王而言,首先采取的永远是怀柔之策,情非得已动用武力,那永远是最后的选择,毕竟自古战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嘛,一位贤明的君王,绝不会动不动就兴起战争,除非是别有所图。
比如,将国内百姓的阶级矛盾转嫁到对外战争的矛盾上去,缓和国民情绪;亦或是通过外交途径却无法解决问题,唯有动用武力等等。
因此,赵弘润与司马安的观点其实都没有错,区别仅在于他们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罢了。
“我大魏,迟早会收复三川的,这一点,本王可以向大将军保证。但是,本王会选择更加柔和的方式,将三川之民接纳到我魏人当中,逐步使其心悦诚服地成为我魏人中的一员,就如数百年前的梁国人与郑国人……”
……
司马安闻言望了一眼赵弘润。
倘若说换做其他人,他并不会相信,可换做是这位去年击败了楚国,并成功将四十余万楚民拉到魏国的肃王,司马安仿佛隐隐有种这位肃王殿下的确能办到的错觉。
但与此同时,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亦浮起于司马安的心头。
“即是说,某……无用武之地了么?”(未完待续。)
第379章:难达成的功课
无用武之地?
赵弘润错愕地看着司马安,他没想到他说了那么多,却让司马安得出了这种让他倍感莫名其妙的结论。
似乎是猜到了赵弘润心底的错愕,司马安略微吐了口气,沉声说道:“某……此生断无可能去信任外族之人。”
赵弘润闻言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见司马安又接着说道:“话虽如此,不过方才肃王殿下的那番话,着实令某无言以对。”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赵弘润。
赵弘润接过手一瞧,这才发现此物竟是一块完整的虎符,上刻砀山二字。
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弘润惊疑不定地望着司马安。
似乎是猜到了赵弘润心中的惊愕,司马安沉声说道:“三川之阴戎,某于出征前在兵部了解过一些内情。在某看来,肃王殿下麾下那两万商水军,虽是上过战场的老卒,但并非是常驻的兵将,据某所知,不过是一些楚国的平民、贫农所拼凑,训练了区区三月便拉上战场,在某看来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并且还是一些忠诚难以得到保证的乌合之众。”说罢,他顿了顿,沉声说道:“砀山军,就留给殿下吧。某来时已吩咐过闻续、白方鸣二人,若殿下手持此枚虎符,便可驱使砀山军。”
将砀山军留给我?
赵弘润惊愕地望着司马安,有些没转过弯来,愕然问道:“大将军将砀山军留给本王,大将军又将何往?”
“回大梁。”司马安一脸理所当然地看了一眼赵弘润,旋即抱抱拳,似乎欲转身离开。
见此。赵弘润连忙喊止道:“大将军且慢!”
司马安停下脚步,略皱几分眉头回头看向赵弘润。
“大将军打算将砀山军留给本王,孤身返回大梁?”赵弘润简直不能理解:“既然方才大将军认同本王的言论,为何不肯协助本王?”
司马安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说道:“某只是说,殿下方才的话确有道理。但这并不表示某内心认同肃王殿下的主张。……某乃陛下曾经身边的宗卫,而肃王殿下乃陛下之子,是故,于公于私,某觉得都应该将砀山军留下。……若换做旁人,早已被某拿下。”
说罢,他淡淡一笑,仿佛饱含着种种深意,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司马安渐渐走远的背影,赵弘润几番欲言又止,最终默默地叹了口气。
失败了……
驾驭司马安,这个他父皇给他布置的功课,失败了。
司马安的确是服软了没错,但那并非是发自内心的折服,而是情非得已的妥协,其根本原因。无非就是赵弘润乃是魏天子的儿子,而他司马安乃是魏天子曾经的宗卫。因此,司马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与他赵弘润为敌罢了。
是故,司马安唯有妥协。
但是这种妥协,并非是赵弘润想要的,也并不符合魏天子给他布置功课,让他驾驭司马安的本意。
总的来说。就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
望着手中那块砀山军的虎符,赵弘润沉默了。
虽然说,得到了似砀山军这等精锐军队,他理当感觉高兴才对,但不知为何。他隐隐心生一种错觉:失去了大将军司马安坐镇的砀山军,还是完完整整的砀山军么?
就在赵弘润嗟叹之际,他身后响起一个调侃的声音。
“哟,看这样子,是谈崩了?”
赵弘润回过头去,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位正啃咬羊腿的将军,从对方身上甲胄判断应该是砀山军的将领,并且,容貌似乎也有些面熟。
“白方鸣?”仔细回忆了一番,赵弘润想起了这位曾在誓师时见过的砀山军大将。
“咦?”白方鸣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于赵弘润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在舔了舔手指上的肉油后,笑着说道:“正是末将。”说罢,他将手中的烤羊腿递给赵弘润,问道:“殿下要来点么?”
因为离地颇近,赵弘润隐约瞧见那只烤羊腿上有好几处牙印,顿时敬谢不敏。
“那真是可惜了,明明味道绝佳的。”
白方鸣摇了摇头,似乎为赵弘润拒绝他手中的美食而可惜。
旋即,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肃王殿下将如何处置我家大将军?”
赵弘润皱了皱眉,淡淡说道:“本王何来权利处置司马大将军?能做出处置的,唯有父皇。”
“别啊。”似乎是注意到了赵弘润脸上的不悦,白方鸣连忙解释道:“殿下误会了,末将这话没有别的意思,末将只是想知道,殿下内心,是否肯让大将军继续担任军职,还是希望将他闲置。”说罢,他又仿佛求情般小声说道:“大将军乃是领兵征战的俊才,如今正值壮年,若将他闲置,诚为我大魏一大憾事。”
原来是求情啊……
赵弘润闻言心中释然,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不过,对于白方鸣提出的问题,他却思考了好一阵。
期间,他时不时地望向手中的虎符。
平心而论,司马安对魏国、对魏天子的忠诚,赵弘润毫不怀疑,唯一的问题,就是司马安针对外族的嗜杀的态度。
这样的领兵大将,说实话并不符合某个宏伟构想中的将军人选。
但是……
“放心吧,司马安大将军,日后仍会是砀山军的大将军。”赵弘润在深思一番后沉声说道。
听闻此言,白方鸣松气之余,亦感觉有些不解:“殿下……仍然希望大将军继续担任旧职?须知大将军的主张,可是与殿下的主张背道而驰哦。殿下不会是在哄末将吧?”
“呵。”赵弘润淡淡一笑。
说实话,他并没有哄骗白方鸣,他的确是倾向于司马安继续担任砀山军的大将军。
道理很简单。这就跟赵弘润记忆中某个和平年代,却有某些国家仍然致力于研究核弹一个道理。事实上并没有哪个国家敢真的投放核弹,那不过就是一个摆设,而且每年还会消耗各国巨额的维护费用。
但即便如此,赵弘润记忆中的那些大国们仍然紧紧捏着这个战略打击武器,其原因就在于威慑别国。
说白了。核弹的战略意义,已超过了它作为一种打击武器的价值。
而司马安亦是如此。
毕竟这天底下,总有些用道理说不通的人,比如那个羯角部落的族长比塔图。
这个时候,司马安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他那残酷的屠杀,绝对能够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在另外一个角度为魏国的逐渐强大出力。
“本王言出必行!”赵弘润一脸严肃地说道。
白方鸣深深望了几眼赵弘润,点了点头。旋即,他大刺刺地坐在地上,啃咬着手中的羊肉,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话说肃王殿下,您知道大将军是何方人士么?”
赵弘润略微一愣,便意识到白方鸣多半要对他透露些什么,于是也坐了下来,摇头说道:“这个本王还真不清楚。”
“天门。大将军乃上党郡天门关军户人家出身。其祖乃天门关守将,而其父以及众叔伯。皆是在天门关当值的将军……”
嚯!
赵弘润暗自惊呼一声,他还真没想到,大将军司马安竟然是边关将门之后。
等会……天门关?
愣了愣,赵弘润皱眉问道,“天门关?是那个被韩国夺去的天门关么?”
“唔。”白方鸣点了点头,继续讲述道:“据末将所知。当时韩国几次企图攻略上党,但皆被挡在天门与孟门两处关隘之外。当时天门关外,亦有如同殿下所说,居住着像成皋关外那些羱族人与羝族人一样,亲善我大魏的外族人。切确地说,是胡、羝两族。……当时大将军的祖父、父亲、与伯叔辈,对待那些人的态度,亦与殿下以及朱亥大将军相似,认为那些人可以信任,可以帮助我大魏抵御韩人。……然而,有一支号曰端氏的羝人与唤作高狼部落的胡人,他们背叛了天门军卒对他们的信任,以亲善天门关军卒为借口,用载满货物的车子堵死了关隘内的通道,夺下关隘大门,放韩国骑兵入关,导致天门关失守……”
天门关原来是这么丢的?
赵弘润不禁有些惊愕,毕竟他只知道天门关与孟门关曾经是他们魏国抵御韩国而修筑的关隘,只是后来失守而被韩国所夺,但是具体如何失守的,他却不得而知,如今听白方鸣这么一说,他这才恍然。
“……天门关失守,大将军家中的男人们皆战死关上,唯独其父侥幸杀出重围,单骑赶往孟门关报讯,只可惜,他晚了一步,韩国的骑兵在攻下天门关后,绕后偷袭孟门关,杀了孟门关守军一个措不及手,导致数日之内,天门关与孟门关这两座关隘,这两座我大魏的北方屏障,易主交于韩人手中。得知此事后,大将军的父亲羞惭自刎……”说着,白方鸣冷哼两声,淡淡说道:“大将军恨的是,羝人之端氏,以及胡人之高狼,当初据说还多番受到天门关军卒的照顾。……是故,大将军多番告诫末将等人,这世上有些人,是养不熟的狼,无论你对他多好,当有利益可得时,彼会毫不犹豫地背叛,反噬其主。”
“……”赵弘润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并不怀疑此事的真实性,毕竟这天底下什么样的人都有,再者,白方鸣也不像是会信口开河的人。
“如今肃王殿下应该明白,大将军为何对外族人毫无信任可言了吧?”
长吐了一口气,白方鸣转头望向赵弘润。
“若是肃王殿下欲一下子便扭转大将军贯彻三十余年来的主张,末将只能说,殿下您太心急,而摸错了门户。”
……
赵弘润微微一愣,眼眸中闪过几丝异色。
仿佛已有所领悟。(未完待续。)
第380章:说服
因为夜里赶路过于危险,司马安决定等次日天明后再启程。
于是到了第二天,他命人去召唤闻续与白方鸣两名大将,结果才发现,昨夜与他一同去见肃王赵弘润的白方鸣却一夜未归。
那家伙……不会是多嘴透露了什么吧?
司马安皱皱眉想道。
他并不喜欢别人嘴杂谈论他的事,不过对于白方鸣留在赵弘润那一行人身边,倒是没有什么抵触。
“……换而言之,某将返回大梁,而你与白方鸣,则将代替本将军,在肃王殿下的麾下听用。”
司马安将昨晚做出的决定告诉了大将闻续。
“听命于肃王殿下?”闻续皱皱眉,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
旋即,他小声说道:“其实,大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末将就不信,那位殿下真敢率商水军征讨我砀山军。”
“……”司马安闻言望了一眼闻续,平静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赌那位肃王殿下不敢么?可若是他真的敢呢?砀山军上下一万二千余人,结局会如何?究竟是默认叛乱、迎击商水军,还是乖乖就范、引颈就戳?”
“这个……不会吧?”闻续一脸我不相信他真会这么做的表情。
见此,司马安摇了摇头,脑海中不由地浮现起昨日赵弘润在说不服从上令的军队没有存在的必要这句话时,其脸上那平静的神色。
以那种姿态,一言决定万余人的命运……真不像是一位皇子所能具备的魄力……不可思议。
感慨般地摇了摇头,司马安叮嘱闻续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对了,闻续,某离开军营之后。砀山军便交予你了。白方性情轻佻、放荡不羁,某实在不放心托付于他。”
“大将军难道就一定得离开?”
“……”司马安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某与肃王殿下主张不合。……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肃王殿下的性格你也瞧见了,看似温和,但性格颇为刚硬强势。”顿了顿。他带着几分惆怅说道:“他乃皇子殿下,且是陛下如今最器重的皇子,某深受皇恩,岂可当真对他不利?唯有我主动退让。……不过你放心,只要某主动退让,肃王殿下便会收回那所谓的十日期间。”
“那种事无所谓。”闻续皱了皱眉,不满地说道:“事实上大将军大可不必如此低声下气,那位殿下不耻我砀山军,我砀山军随大将军退回成皋关内便是。让他商水军……”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司马安突然间变得冰冷恐怖的眼神给打断了。
心中一惊,闻续连忙低头告罪:“是末将失言了。”
“……”司马安冷冷地盯着闻续半响,沉声说道:“协助肃王殿下征讨羯族人,这是本将军的命令,明白了么?”
“是!末将明白。”闻续暗自咽着唾沫应道。
就在这时,帐幕被撩起。砀山军另外一位大将白方鸣走了进来,口无遮拦地说道:“哟。大将军还没出发啊?”
“……”司马安翻了翻白眼,懒得理睬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拿起床铺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裹便要离开军营,却不想白方鸣抓住了那只包裹。
你做什么?
司马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个讯息。
只见白方鸣咧嘴笑了笑,说道:“大将军先别忙走嘛,有一人想见大将军。”
有一人?
司马安下意识地望向帐口。这才发现,肃王赵弘润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帐内。
可能是跟在白方鸣身后进来的。
“肃王殿下?”
司马安抱了抱拳,旋即狐疑地望了一眼白方鸣,眯着眼睛低沉说道:“你没多嘴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可能是感觉到了司马安话中的威胁口吻,白方鸣“哇”地大叫了一声。拽着司马安的包袱就逃出了帅帐。
临走时,他还将有些一头雾水的闻续也给拽走了,使得帅帐内就剩下赵弘润与司马安二人。
在片刻的沉寂中,司马安一言不发地看着赵弘润。
半响后,他咂咂嘴,有些不爽地说道:“看来,白方鸣那混账东西,已经向肃王殿下透露过,某为何不信任外族之人的缘由了。”
赵弘润闻言笑了笑,说道:“白方鸣将军,是一位对大将军颇为信赖与忠诚的将军哟,何必称其为混账东西呢。”
一听此言,司马安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在徐徐吐了口气后,询问赵弘润的来意。
“只是想跟大将军聊聊而已。”
赵弘润在帐内踱了几步,四下打量着这个简陋的帅帐。
昨日因为心有旁骛,不曾仔细打量砀山军的军营帅帐,如今仔细一瞧,赵弘润这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帅帐还真是够简陋的,帐内就只有一把充当门面的椅子,一张案几,以及一张干草铺就的床铺。
弯腰用手指抹了抹案几,待感觉到有些污垢时,赵弘润皱了皱眉,搓了搓手指。同时,他口中说道:“大将军知道父皇此番任命本王为主帅的缘故么?”
司马安闻言表情古怪地望着赵弘润,开口道:“是陛下对殿下极为器重,欲借此磨练殿下吧?”
听了这个答案,赵弘润这才明白司马安脸上为何会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毕竟这事,听着就像是他赵弘润在自卖自夸,强调他在魏天子心中的地位似的。
想到这里,赵弘润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大将军完全误会了。……父皇将本王任命为主帅,只是想看看本王能否善用司马大将军您而已。”
“善用?”司马安感觉这个词有点别扭。
“唔,父皇的原词是驾驭,不过本王觉得还是善用比较好。”赵弘润挠了挠脸,笑着说道。
驾驭?
司马安闻言神色一正,他并没有如赵弘润所顾忌的那样心生不悦之色。只是极为吃惊而已。
陛下对这位肃王殿下的器重,远比我猜想的还要重么?……可这位殿下不是早已放弃了争夺皇位么?虽说并非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执掌六营驻军,不过总感觉有点不对……唔,不对,倘若真是用“驾驭”的话……难道陛下他?
“……”司马安表情古怪地盯着赵弘润。脸上浮现出几丝怪异的神色,稍纵即逝。
只可惜,赵弘润并没有注意到司马安脸上的怪异神色,仍自顾自说道:“倘若真让大将军独自返回大梁的话,就意味着父皇交给本王的功课失败了,因此,本王想再尝试一番,说服大将军。”
“殿下打算如何说服末将?”司马安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莫名的笑意,望着赵弘润说道:“殿下方才。可是将此事的内情都告诉了某,就不怕某以此作为凭仗?”
“本王只是觉得,既然要折服大将军,自然要坦诚相待。”赵弘润正色说道。
“呵!”司马安罕见地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殿下的坦诚,某深感荣幸,不过,殿下的主张与某不合。殿下亦与百里跋的浚水军一同征讨楚国。应该知道,一支军中不可存在两个声音。殿下不能接受某的主张,而某亦不能接受殿下的主张,因此,必定要有一方退让。……殿下愿意退让么?”
“就不能是大将军退让么?”赵弘润有些不爽地说道。
司马安闻言笑了笑,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说道:“某不已然退让了么?……砀山军的虎符,已在殿下手中。”
“那还真是……彻底的退让啊。”
赵弘润颇有些无语地瞅着司马安。旋即表情更换,耸耸肩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本王还是能让大将军自愿留下、且自愿为本王所用的对策。”
“喔?”司马安眼中露出几丝异色,用不可捉摸的语气说道:“某洗耳恭听。”
见此,赵弘润笑着说道:“或许。大将军是见本王亲近羱族青羊部落,且指责砀山军在三川之地屠杀无辜住民,便觉得本王的主张与大将军不合。可其实啊,本王与大将军的主张,在某件事上,可是相当一致的。”
“愿闻其详。”司马安眼中闪过一丝兴致。
“那即是,羯族人,尤其是羯角部落。”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赵弘润冷冷说道:“前一阵的合狩,羯族人无视我大魏主动递出的善意,拒绝派遣使者与我大魏亲善洽谈,唯一前去的,就只有羯角部落……然而,羯角部落的族长比塔图,却在商议期间频频挑衅我大魏礼部官员,口气狂妄、气焰嚣张,兼之本王又听说,过于我大魏最近十几年对三川过于客气,使得那些狂妄的羯族人逐渐不再将我大魏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不妨借这场仗,好好教训一番那些狂妄自大的羯族人,作为对三川之民的警告!……不知司马大将军,可有兴致助本王一臂之力,铲除这些我大魏的敌人呢?”
司马安闻言眼中闪过几分讶色,但他并未急着表态,而是问道:“什么样的教训?”
只见赵弘润彻底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冷说道:“印入骨髓的教训!要比我魏人牢记上党之战……更甚!”
望着眼神杀气腾腾的赵弘润,司马安不禁有些意外,他真没想到,说这番话,竟然是昨日还在指责他屠杀三川之民的这位肃王殿下。
用羯族人,给三川之阴戎一个印入骨髓的深刻教训……么?
司马安的表情有些微妙,毕竟眼前这位肃王殿下此刻所投出的“饵”,让素来奉行杀光一切或会对大魏造成威胁的外族这一宗旨的他有些动摇了。
“司马安,本王要羯角部落,不复存在!”
“……是!某,愿为殿下所驱!”(未完待续。)
第381章:求同存异的携手
“据殿下所知,羯角部落大概有多少人?”
“大将军你弄错了,事实上,羯角部落并非是一个部落,它更像是一个部落联合的形式……”
“结盟?”
“不不,不是像我大魏与齐国的那种结盟,应该是为了某个共同的目的彼此融合了,就好比最初的魏人与梁国后人、郑国后人的那种关系。”
“氏国?”
“唔……可以这么理解,不过,羯族人并未正式立国,所以,更确切的称呼应该是多氏族的氏部落联合吧。”
“既然是联合,那羯角部落要比一般的羯族部落强大吧?比我军昨日攻灭的褐角部落相比如何?”
“这个本王也不清楚,姑且就以褐角部落的十倍来估算吧。”
“十倍?那可就是二十多万军队……那还真是有点麻烦。”
“骑兵么?”
“唔,照十倍来估算的话,阴戎的骑兵将可能达到五万至七万,威胁极大。”
“无妨。本王早已针对羯族骑兵,让冶造局研制出了新式的连弩,只要找一个合适的地形……”
“狭隘的峡谷?”
“这样效果最佳,不过就算在平原,数百架连弩,亦能起到绝佳的效果。……不过,到时候就需要砀山军的配合。”
“某明白。”
在帅帐的案几旁,赵弘润与司马安对照着桌上那份由成皋关大将军朱亥所绘制的三川地图,正商议着对羯角部落战事的战略。
而望着这一幕,被召至帅帐的砀山军大将闻续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什么情况?
闻续显然有些看傻了。
要知道半个时辰之前,他们家大将军与那位肃王殿下,虽然谈不上彼此敌视,但丝毫瞧不出来有携手合作的意思。可半个时辰之后,这两位却在那推心置腹般地商讨征剿羯角部落的战略。
这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闻续?闻续?”
“啊?”
闻续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家大将军正一脸不悦地盯着他,连忙抱拳告罪:“末……末将方才走神了,请大将军恕罪。”
可能是不快于像闻续这样稳重的将领亦会有这般失态的事,司马安皱眉盯着前者半响。这才开口问道:“季鄢、乐逡二人回来了么?”
暗呼一声失态,闻续连忙回话道:“还未回营。按照惯例,季鄢、乐逡二人在……在压制褐角部落后,多半是分散骑兵,往四面方向探路去了。”
他在说到压制两字时,语气有些生硬,并且,抬头偷偷瞄了赵弘润一眼。
见此,赵弘润也就明白了其口中的压制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司马安亦从闻续的态度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赵弘润,思忖着言道:“褐角部落……是羯族人。”
这位大将军,还真是不善言辞啊……
暗自摇了摇头,赵弘润在思忖了一番后,点头说道:“褐角部落,当初也无视了我大魏主动递出的善意,因此,亦不在本王心中那份亲善大魏的三川之民名单内。不过……咱们目前当务之事,乃是羯角部落。”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下不为例。
“某明白。”司马安听懂了赵弘润话中的深意,点头说道:“我砀山军会减少无谓的杀戮,保存士卒的体力,以应战当务之敌的羯角部落!”
显然,这位大将军并不是一位“诚实”的人,至少嘴上“相当不诚实”。
“闻续。下令增筑军营,我军要在此地驻军修整几日,你负责此事。对了,若季鄢、乐逡打探到什么消息,即刻来报。”
“是!”
闻续抱拳领命。出帐传达命令去了。
“白方。”
“末将在!”
“你去协助闻续,另外戒备军营四方,若被羯族人偷袭,本将军就拿你问罪!”司马安望向白方鸣的眼神中,闪着几分莫名的羞恼。
很显然,司马安还未释怀这名部将私自将他曾经的事透露给赵弘润。
乖乖,这回要是搞砸了,真死定了……
感觉到自家大将军眼中若无若无的“凶光”,白方鸣缩了缩脑袋,点头哈腰,一脸讪笑地退下了。
望着不正经的部将离开了帅帐,司马安无语地摇了摇头,这才转头对赵弘润说道:“殿下希望我砀山军在此驻军几日,是为了等商水军么?”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旋即皱着眉头说道:“除此之外,本王总感觉羯角部落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司马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指的是,羯族人的抵抗,过于薄弱了么?”
“啊。”赵弘润点了点头,说道:“当初合狩会谈一事被搅和,羯族人就应该会猜到我大魏会起兵讨伐,更何况,本王还亲口承诺羯角部落的族长比塔图,说本王不久之后将率我大魏精兵踏平羯角部落……可我军自成皋关出发至今,几乎未曾遭到羯族人的主动进攻,就好像……他们故意将我军放入三川腹地……”
说到这里,他与司马安颇为巧合地同时开口道:“粮道!”
可能是没料到二人竟想到了一处,赵弘润与司马安互瞧了一眼,彼此都感觉有些意外。
不过是实话,这种场面挺尴尬的。
毕竟两个男人“心有灵犀”,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咳。……大将军你先说罢。”
“……唔。”
司马安点点头,旋即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我军的粮道,是走成皋—巩—雒这条路吧?”
“大将军是担心巩与雒两地的羱族人与羝族人会背叛我方?”赵弘润反问道。
司马安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彼乃外族,也谈不上背叛吧?”说着。他望了一眼赵弘润,有意无意地说道:“若是某的话,进军之时会肃清巩、雒两地的阴戎,不过殿下宅心仁厚,不欲滥杀无辜,这就没办法了。”
赵弘润翻了翻白眼。他自然听得懂司马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妨。若是巩、雒两地的羱族人与羝族人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协助羯族人而坑害我军,那么,本王也不会再手下留情。……背叛我大魏信任,就势必要受到惩戒!”
听了这话,司马安心中亦颇为畅快,在思忖了一下后,低声说道:“殿下,既然如此。不妨将计就计,试探试探巩、雒两地的阴戎。”
“故意装作不知羯族人企图断我军粮道?”赵弘润皱眉问道。
只见司马安眼中闪过几丝凶色,压低声音说道:“若是巩、雒两地的阴戎,真如殿下所言,对我大魏心存亲善,那么,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协助羯族人断我军粮草;反之,若是他们当真做出了对我军不利的事。还望到时候殿下莫要阻拦末将……”
赵弘润皱了皱眉,古怪说道:“大将军不会是想叫砀山军故意示弱吧?……这恐怕有点违规吧?”
司马安显然是听懂了赵弘润的话。正色说道:“殿下,若是在我军战况不利的局面下,巩、雒两地的阴戎依然保持中立,甚至于暗中帮助我军,那么,末将便认可殿下的主张。反之……似墙头草左右摇摆不定之辈。岂谈得上是我大魏的友邻?哪怕那些人并非真心实意协助羯族人,只是在我军势弱的情况下落井下石,似这种人,想来殿下也不会信任他们吧?”
“但也不至于将其屠杀殆尽……”
赵弘润看了一眼司马安,沉声说道:“这样吧。背叛我大魏信任之人,视情节轻重,或杀之,或驱出三川之地。”
司马安闻言皱了皱眉,可能是感觉这位殿下还是过于有些心软,不过或杀或将其驱出三川的这个答复,倒是也能使他满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
“唔!对了,叫军卒们将褐角部落在外放牧的羊群驱赶至营内,若是咱们果真料中,羯族人当真暗中叫巩、雒两地的三川人断了我军的粮草,咱们就改善一下军卒的伙食吧。”
“那末将还真希望咱们料中了。”司马安似笑非笑地应道。
不过看他说话时那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很显然,他并不是因为那些羊群才说这番话。
这时,帐外走入一名司马安的亲卫,抱拳禀道:“大将军,帐篷已搭建完毕。”
“唔。”司马安点点头,转头望向赵弘润。
原来,那些新搭建的帐篷,是为赵弘润一行人所准备的。
不过接纳归接纳,该说的,司马安还是要说。
“殿下,当真那般信任那些青羊部落的人?”
“大将军反悔了?”
司马安摇了摇头,说道:“肃王殿下替他们保证,某又岂好视若不见?不过,某会派人盯着他们的。”
赵弘润点头道:“可以。……青羊部落的人是值得信赖的,大将军会逐渐改观的。”
“但愿。……暂时先商议到这吧,等季鄢、乐逡二人打探到羯族人的动向,再来具体商议。”
说着,司马安亲自将赵弘润领到了为后者所准备的帐篷,亦在中军附近,距离司马安的帅帐并不远。
“殿下昨日露宿在外,也请好好歇息吧。”
在为赵弘润所准备的帐篷内,司马安言道。
“多谢大将军了。”
“不敢。”司马安拱了拱手,退出了帐篷。
不过在离开帐篷时,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赵弘润,忍不住开口赞道:“求同存异……真是一句犹如明珠般璀璨的言论啊。”
赵弘润勉强地笑了笑,心中有些尴尬,毕竟他是盗用了记忆中某位伟人所提出外交核心思想,但不可否认,这也是解决他与司马安主张不合的最佳办法。
内忧解决,那么接下来,就该履行我对那比塔图的“承诺”了!
赵弘润暗自猜想。
在他看来,羯角部落应该早已有所准备了。
该露面了吧?企图当猎手的猎物……(未完待续。)
第382章:乌兀的协助
“真没想到,肃王殿下居然在司马安大将军主动退让之际,亦做出了妥协……”
在赵弘润的行军帐篷内,御史补官邱毓用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摇了摇头,更正道:“并非是妥协,而是求同存异,优先去解决本王与大将军主张一致的事,至于有异议的,则暂时搁置,慢慢寻找解决的办法。……邱大人觉得如何?”
“下官不能理解。”邱毓望着赵弘润,低声说道:“明明司马安大将军已将虎符交给殿下,殿下足可以凭此调遣砀山军,为何……为何还要将司马安大将军留下来?”
赵弘润闻言望向邱毓,笑着问道:“这是邱大人的好奇,还是,邱大人准备记录在那本册子上,上呈父皇。”
邱毓想了想,如实回答道:“这亦会作为陛下评价殿下这次功课的依据。”
“这样啊……”因为是会呈献于魏天子的答案,赵弘润仔细考虑了一番,这才说道:“在本王看来,若无司马安大将军坐镇的砀山军,恐怕是不完整的砀山军。再者,本王此番不过是第二次领兵,难免会有疏忽之处,因此,本王希望有一位能独当一面、总概全局的大将军从旁协助,毕竟此番征讨羯族人,并非只是事关本王一人,而是关乎我大魏的大事。为了大魏,为了此番出征的军士,本王必须尽力扩大我军得胜的可能,不可以个人的喜憎善恶,影响我军的军势。”
真是无懈可击的答复啊,不过,因为过于冠冕堂皇,反而让人觉得……
邱毓犹豫了一下。忽然试探着问道:“是殿下的真心话么?”
“真心话?”赵弘润愣了愣,旋即笑着说道:“要说真心,倒也能说真心,不过最关键的真心话,还得是那个……若无法完成父皇给予的攻克,本王的损失。会相当大哦。”
“哈哈。”
邱毓笑着用笔在册子上记录了下来,并在所难免地在心中猜测眼前这位殿下口中所指的损失,只可惜,即便他再怎么往大了估计,恐怕也想象不到,那代表着一整座名为商水的城池!
求同存异!
邱毓在册子上记录了这个字,并着重备注了从赵弘润口中得知的具体含义。
真是“狡猾”的建议啊,不过,的确是高明……相信礼部的人亦会对这句话感兴趣吧?话说回来。似眼下这般,也算是……驾驭了司马安大将军吧?
邱毓深深望了一眼赵弘润,竟悄悄在那本册子上写下了优秀的评价。
他并没有告诉眼前这位肃王殿下,其实他除了记录赵弘润与司马安两人交集的责任外,亦有评价赵弘润在这件事上做得究竟如何的权限。
那么剩下的……
在合上了册子后,邱毓转头望向同坐在帐内乌兀、乌娜兄妹二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邱毓的目光,赵弘润这才回想起,他还未询问过乌兀、乌娜二人针对此事的看法。
乌娜暂且不论。倒不是自夸,这位羱族少女不知怎么对他颇有些一见钟情的意思。以至于爱屋及乌,对魏人的印象奇佳,哪怕是谈及砀山军这支在这片土地屠杀了许多三川之民的军队,乌娜对他们仍然尽是些或许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之类的开脱之词,听得赵弘润都有些羞愧。
相比之下,赵弘润想要弄清的。是青羊部落族长阿穆图之长子,现少族长乌兀的态度。
“青羊部落能够坦诚接受这件事么?”赵弘润用羱族语问乌兀道。
“你指的是砀山军的将军司马安么?”乌兀反问道。
说罢,他见赵弘润点了点头,遂沉思着说道:“我羱族人……确切地说是我青羊部落,不希望介入贵国与羯族人的战争。我们只要能在这片三川之地安居。而不会有人将我们赶走。”
羱族人对土地的执念可真是……
赵弘润笑了笑,说道:“这一点我已向阿穆图大叔反复承诺过了,青羊部落是我大魏的朋友,是本王的朋友,我大魏愿意继续与朋友和睦相处,遵守当年的乌须之誓。”
听闻此言,乌兀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诚恳地说道:“若是肃王,以及贵国能够信守承诺,那么,我青羊部落会向肃王献上部落中最美丽的乌须花,作为双方结成友谊的象征。”
部落中最美丽的乌须花?指的不会是……
赵弘润欲言又止,随即低头望了一眼腻在身旁一脸甜美笑容的乌娜,表情有些微妙。
联姻?
说实话,赵弘润非常排斥这个词以及这个词所代表的事,但倘若对象是已经有过肌肤之亲的乌娜的话,那他倒是不反感。
唔,虽然他仍然讨厌联姻这个词。
“这真是……让本王难以拒绝的馈赠。”赵弘润端正地说道。
听闻此言,乌兀眼中露出几许满意的笑意。
而这时,帐外走入宗卫种招,抱拳说道:“殿下,帅帐紧急召唤,司马安大将军请殿下到帅帐商议军情,说是派出去的骑兵,已打探到了羯族人的动向。”
“本王知道了。”
赵弘润点点头,正要起身前往帅帐,忽见帐内乌兀在沉默了一番后,严肃地说道:“肃王,这场仗,让我也加入你的军队吧。”
听闻此言,赵弘润惊愕莫名,皱皱眉疑惑问道:“这是阿穆图大叔的意思么?可青羊部落不是希望保持中立么?”
“所以,只是我以及那百余骑族人,加入你的军队。”乌兀笑着说道。
自作主张?
赵弘润转头望了一眼乌娜,见乌娜正吃惊地望着其兄长乌兀,赵弘润顿时会意过来:这绝对不是阿穆图大叔的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乌娜的这位兄长还真是……与憨厚的长相极为不符的奸猾呢!
深深地望了一眼乌兀,赵弘润轻笑问道:“你想得到什么?”
“贵国的友谊。”
“不是已经得到了么?”赵弘润揽了揽身旁的乌娜。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希望得到贵国更多的友谊。”乌兀憨笑着说道。
也就是说……想得到更多的东西么?土地?农具?武器?粮食?
“呵!”赵弘润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这么早就将赌注压在本王身上,就不怕压错宝,血本无归么?”
“唔……很生僻的词呢。”乌兀摆出一脸我听不懂那些生僻词的表情,憨厚地笑道:“我青羊族人,对待朋友可是全心全意的。……我信任你!”
……本王可不要你这种“信任”。
赵弘润暗自撇了撇嘴。
他越来越感觉。乌兀这位乌娜的兄长,比他老爹阿穆图大叔的眼界要高明地多,懂得趁早站在胜利者一方,以便于在这场战争结束后使青羊部落分到一份战后利益。
似这样的人物,若是出现在羯族人当中的话,赵弘润多半是倾向于尽早铲除的。
不过,既然对方是倾向于魏国的羱族青羊部落的少族长,那就另当别论了。
魏国,需要更多的盟友!
不可否认。他魏国已成为齐鲁魏联盟中的一员,甚至于,与楚国以及楚暘城君熊拓,亦在明面与私底下达成了协议。
再加上魏国最初的盟友卫国。
不夸张地说,如今他魏国的外交关系,还未颇为稳固的。
但这些盟约,对于那或将成为魏国新敌人的秦,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秦岭人。或者说秦国,因为陇西姬魏氏的关系。不出意外将加入魏人的敌人名单当中,而从地理位置看,三川,就处于秦国与魏国之间,若是能拉拢羱族人,相信日后必定会是一股助力。
想到这里。赵弘润当即说道:“既然如此,乌兀兄便随本王一同到帅帐去吧。”
期间,乌娜见乌兀随同赵弘润前往帅帐,亦想跟着一同去,不过却被赵弘润与乌兀两人给说服了。
片刻工夫后。赵弘润带着乌兀,以及宗卫长沈彧,还有名义上担任着监军的御史补官邱毓,仅四人来到了司马安的帅帐。
因为赵弘润与司马安的矛盾已得到缓解,因此,这回连芈姜都没有前去。
毕竟,司马安是一位颇为传统的将军,实在看不惯一个女人出现在帅帐内。
话说回来,在帅帐内,当司马安看到青羊部落的少族长乌兀随同赵弘润一同前来时,仍然还是皱了皱眉,毕竟他可不信任包括乌兀在内的这些羱族人。
“殿下,此人……”
见此,赵弘润正欲代乌兀解释一下,却愕然看到乌兀用他们魏国的语言自我介绍道:“诸位将军,我是青羊部落族长之子,乌兀,在这场战争中,我会加入肃王殿下麾下的军队,与诸位一同作战。”
原来这家伙会说我们大魏的话啊?
赵弘润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深藏不露”的乌兀,要知道,乌兀此前可从未表现出他懂得魏国语言的迹象,当初还故意让乌娜替他传达来着。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还真是对不起他那憨厚的长相……
赵弘润颇有些郁闷地请乌兀入席。
其实这会儿,帅帐内除了赵弘润一行四人与大将军司马安外,还有数位将军。
这些将领,除了白方鸣毫不在意地吹了声口哨外,其余人皆对乌兀加入他们先行军一事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转头望向自家大将军。
“……”司马安注视了乌兀一阵,终究是看在赵弘润的面子上,没有请这个不被他信任的羱族人离开。
“殿下,季鄢、乐逡二人将探查到了羯角部落的动向。……正如咱们所估算的,他们纠集了数十万军队,号称百万,正朝我军军营而来。”
“百万?”
赵弘润震惊之余,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毕竟双方的兵力,实在相差太巨大了。(未完待续。)
第383章:战前定计
百万大军……
帐内,众人默不作声,使得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要知道,就算砀山军与商水军加上一块,再算上编制外的军卒,总共也只有不到四万人而已。
而他们的对手,竟号称百万?
这……难不成是所有的羯族部落都决定对魏国开战么?
可问题是,据魏国这边得到的情况,羯族人的部落全部加上一起,也没有百万大军啊。
就在众人颇有些疑神疑鬼的时候,乌兀笑着用魏国话说道:“你们被骗了,羯角部落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战士。”
“喔?”司马安有些意外于乌兀的开口,皱眉问道:“足下的意思是?”
只见乌兀摸着下巴深思了片刻,徐徐说道:“羯角部落,总共有约二十四万人,分布在一座古城河南以及其四周,去掉部落内的老人、女人与小孩,最多不过五万战士。剩下的,应该是奴隶……我听说,羯角部落有二十余万奴隶。”
……
司马安颇感意外地看着乌兀,皱眉说道:“也就是说,近三十万?”
“不。”乌兀摇摇头,更正道:“是五万部落战士,与二十余万奴隶。”
听闻此言,砀山军大将闻续沉声问道:“两者有何区别么?”
“当然。”乌兀点了点头,解释道:“部落战士,是英勇的勇士,他们擅长骑马、射箭,用优质的武器与防具。而那些奴隶,最多只有一杆木枪,并且,这些人平时只负责劳作。用贵国的话说,几乎没有训练过,这些人上了战场,只是起到消耗敌军的作用。”
炮灰啊……
赵弘润了然地点了点头,毕竟按照乌兀的解释,那么这场仗还有的打。否则,倘若真是如打探的消息那般,对方是一支全部有英勇的部落战士所组成的军队,那他们区区不到四万人,还打个屁?
“羯族人作战有这个习惯,他们习惯先派出奴隶,消耗敌方战士……军士的体力,等到对方军士的体力消耗地差不多了,便派出部落战士。一口气将对方全部消灭。”说着,乌兀望了一眼帐内的诸将,提醒道:“我听说贵军对我们三川之民的作战方式是全部歼灭,不留活口,不过这回,希望诸位别妄想杀光那些奴隶,否则,你们挡不住羯族部落战士后续的攻击。……羯族人。不会给你们歇口气的机会,至于那些奴隶。你们杀死再多,他们也不会心疼,那些人,不过是他们从北地的胡人掳掠而来,哪怕被杀光了,也随时可以再补充。”
“……”司马安望了一眼乌兀。表情有些默然。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乌兀的提醒对于他们砀山军来说非常关键,毕竟他们一贯的战斗方式,便是尽可能地杀死任何一个敌人。不留一名活口。
可正如乌兀所言,他们的这种战斗方式在遇到羯族人时,搞不好就会被拖死。
换而言之,这是一席非常宝贵的建议。
可让司马安感到别扭的是,这一席宝贵的建议,竟然是出自一名外族人的口,这让他内心十分纠结。
而相比司马安的纠结,其麾下大将白方鸣倒是没顾虑那么多,笑着说道:“谢了,这位羱族人兄弟,这可真是关键的情报啊。”
“叫我乌兀就好。”乌兀笑着说道。
望了一眼一脸憨厚表情的乌兀,司马安沉吟了半响,皱眉说道:“换而言之,我军必须改变作战策略……么?”
还别说,似砀山军这种一贯注重精兵方略的魏国六营军队,在碰到楚国与羯族人这种丝毫不顾及己方伤亡人数的人海战术时,还真是有种束手束脚般的窘迫。
这也正是赵弘润一心希望扩编魏国正规军数量的原因,毕竟精兵方针,也是存在着它的弊端的。
随后,乌兀陆续向帐内众人讲解羯族人的习性,比如,羯族人的骑兵支援非常快,因为羯族人的部落战士可以做到在马背上吃喝拉撒,因此,最好别妄想去偷袭,否则,只会引火烧身。
等等等等。
而在讲述完这些有关于羯族人的情报后,乌兀便以身体不适作为借口,离开了帅帐。
这让赵弘润对于乌兀的评价更是提高了一筹,毕竟乌兀既将他所知的羯族人的情报告诉了他们这些魏人,却又不准备去听他们的作战会议,这明摆着是诚意十足的善意。
这不,赵弘润隐约瞥见司马安的表情很是微妙,一种明明不愿去相信外族却又不得不认可的表情,便秘般的表情。
“怎么办?大将军。”
在乌兀离开之后,闻续转头望向司马安,问道:“那个人的话,可信么?”
司马安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闻续,仿佛在说你问我我问谁?
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赵弘润,因为他觉得,赵弘润与那些羱族青羊部落的人更加亲近,应该可以做出判断。
“相信吧。相信他所说的,也没有损失,不是么?”赵弘润笑着说道。
“唔。”司马安沉思着点了点头,旋即沉声说道:“若此人所透露的事属实,还真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二十万用来消耗我军士卒体力的奴隶,啧!”
也难怪他感觉棘手,毕竟在他看来,每一名砀山军士卒的生命都是金贵的,而那些羯族人的奴隶,不客气地说,在他看来如同草芥一般。
因此,司马安怎么也不希望自己麾下的砀山军陷入纯粹的消耗战。
可问题就在于,乌兀明确地指出,羯族人的作战习惯,在还未用奴隶军将敌方士卒的体力消耗殆尽之前,羯族人的部落战士是不会出动的。再加上又被限制了偷袭,这就使得司马安想消灭羯族人主力军队的希望落空了。
不过对此。赵弘润倒是不担心,毕竟他此番为了给羯族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可是让冶造局研制了不少“好东西”。
“无妨。本王此番特地给羯角部落的人准备了几份大礼。……本王会让羯族人领悟到,似他们那种落后、野蛮的战争方式,早已被淘汰!”
听闻大礼二字,司马安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毕竟,他与赵弘润在针对羯角部落乃至羯族人这一点,那是抱持着相同的主张的,因此,他颇为期待这位肃王殿下所说的大礼。
“是冶造局最新研制的连弩么?”司马安好奇地问道。
话说起来,商水军运载着冶造局所研制的新式连弩,这在砀山军中已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司马安也早已知情。
只不过前段时间他与赵弘润关系紧张,兼之他对麾下的砀山军信心十足。因此他也懒得过问罢了。
可如今,待听说羯角部落拥有着二十余万用来打消耗战的奴隶军时,司马安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冶造局所研制的连弩。
“诶?”
而听闻此言,赵弘润不禁有些意外,疑惑问道:“大将军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句问话,帐内众砀山军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毕竟在发现商水军所运载的连弩时,砀山军与商水军可是发生了一次小冲突。只不过当时商水军的掌兵大将伍忌很好地将其给化解了而已。
“咳……肃王殿下,不知商水军何时抵达此地?”大将闻续巧妙地岔开了那个让他们有些尴尬的话题。
“这个……”赵弘润暗自估算了一下。皱眉说道:“可能要十日,或者半个月……”
若是在前几日,要是司马安听到这个答复,恐怕早就冷笑连连了,但是此时,由于他对赵弘润的看法与评价早已改变。因此,他在听到这个答复后,却是另外一种理解。
“商水军……看来运载了不少殿下所说的大礼啊。”
“呵!”赵弘润轻笑一声,觉得此事就算透露给此刻帐内众人也无妨,遂如实说道:“连弩五百架。弩矢三十万支,投石车三百架……”
仅仅听了两句,帐内众将便惊地倒吸一口冷气,就连司马安亦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要知道那可是三发齐射的连弩,五百架连弩,就意味着瞬时间工夫吐射出弩矢的数量可达到一千五百支。
更要命的是,这些连弩所发射的弩矢,可不是手弩那种小威力的弹矢,那可是能射穿铁盾的强弩。倘若那些奴隶军果真如乌兀所言,连最起码的防具都没有,那么到时候,一根弩矢射穿二到三名奴隶军,根本不成问题。
“那等利器,殿下真不该叫商水军运载……”司马安长吐了一口气。
赵弘润闻言淡淡一笑,虽然他自己可以保证商水军不会反水,因为一旦反水的话,已背叛了暘城君熊拓的他们,将无法在魏国与楚国立足,但他并没有解释这一点,因为他知道,除非让司马安亲眼看到商水军在战场上的样子,否则,这位固执己见的大将军,是不会相信的。
而见赵弘润笑而不语,司马安也意识到与这位殿下说这些没什么用,也就不再多说了。
“殿下,既然商水军还未抵达,不如趁这段时间,先投下诱饵如何?”
你还没忘记啊?
赵弘润皱眉思忖了一番。
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与司马安的意见还是颇为一致的。
“在本王的亲善名单上,确实不需要一些立场摇摆,存在着背叛我大魏可能性的三川部落。”
听闻此言,司马安眼中绽放几丝精光:“谨遵肃王殿下帅令!”
八月底,羯角部落纠集二十余万军队,号称百万,朝着砀山军的军营而来。
可让这些羯族人意外的是,等他们到了砀山军的军营附近时,他们这才发现,这座军营已被一把火烧毁。
更不可思议的是,根据从附近其余三川部落打探到的消息,砀山军似乎正在迅速往东撤退。
听说此事,羯角部落的族长比塔图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似厉鬼般的魏**队,只是听到我军百万之数,就已吓得屁滚尿流了么?”
“那还追么,族长?”左右问道。
“追,为何不追?”比塔图握了握拳头,随即冷笑道:“已掉入了陷阱的兔子,还奢望着逃出生天?”
没过几日,三川境内又传遍了一则消息:前番屠杀他们族人的魏**队,根本不堪一击,在强大的羯角部落的军队面前,还未开战便已逃之夭夭。
并且,比塔图还以羯角部落的名义,号召整个三川之地的羯族人、羱族人、羝族人,与他汇兵一处,一同杀到魏国的成皋关,杀到魏国境内去!
而在听说了这则消息后,有些三川部落的立场难免动摇了。(未完待续。)
第384章:诱敌
“乌兀大哥,姬润他们为什么要撤退呢?”
在跟随魏国砀山军撤往东边的途中,乌娜一脸担忧地询问着兄长乌兀:“是不是羯角部落派出了很多军队,姬润他们打不赢?”
未战而退……怎么可能!
暗自耻笑一声,乌兀侧过脸,望向附近那些砀山军士卒,只见那一名名魏**卒一脸漠然,仿佛根本不在意他们为何会向东撤退,不过让乌兀更加在意的是他们斗志昂然的眼神,以及那种浑不在意前方究竟是生路还是死路的镇定。
无论看多少次,都是一支让人毛骨悚然的军队……砀山军。
乌兀瞥了一眼自己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不动声色地用另外一只手抚了抚。
“乌兀大哥!”
“唔?”乌兀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妹妹乌娜正嘟着嘴不满地望着自己。
见此,乌兀微微一笑,宽慰道:“放心吧,乌娜,魏国的军队不是因为打不赢羯角部落而撤退的。”
“咦,不是么?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是示弱吧?示敌以弱、骄敌之心、攻敌不备……中原国家所广为流传的兵法。
乌兀暗自沉思着。
砀山军主动撤军,是因为诱敌么?……诱使羯角部落的部落战士撇下奴隶军,轻装追赶砀山军……这就是姬润与那个司马安大将军的计划么?如若比塔图真的中计了……会被吞掉啊,比塔图。你派出追赶的部落战士,会被这支可怕的魏**队一口吞掉!
乌兀抬头望向了一眼这片三川之地那晴朗的天空。
他隐隐有种猜测,那就是他其实并没有猜到魏人们全部的意图,但是即便只是猜到其中一条,就足以让乌兀替羯角部落感到惋惜:倘若比塔图那些羯族人果真因此而小看了这些魏人的话。那么,羯角部落会因此得到沉重的代价。
不得不说,乌兀的确是一名脑筋与其憨厚长相仿佛不匹配的羱族人。
他猜地没错,砀山军之所以选择主动撤退,其目的有三。
首先,与商水军汇合。
先前由于砀山军与商水军每日赶路的速度差距颇大的关系。使得砀山军哪怕走另外一条迂回的路线,仍然超过了商水军,提前到达了与羯角部落的势力范围。
换而言之,此刻商水军正朝着砀山军的撤退路线而来,大概还有十日到半个月的工夫,才能抵达之前砀山军安营扎寨的位置。
但是,倘若砀山军主动向东撤退的话,那么,根本不需要十日甚至半个月。依照砀山军的行军速度,他们在三四日内就能与商水军汇合。
而一旦与商水军汇合,借助商水军所运载的那些由冶造局所研发的新式连弩,司马安便不需要担心自己麾下的砀山军士卒,会牺牲在于羯角部落那二十余万作为炮灰的奴隶军的厮杀中。
其次,便是投下“诱饵”。
以故意营造出魏军作战不利的局面,来试探或考验巩、雒两地的羱族人与羝族人部落。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倘若这些部落见魏军作战不利而侧向羯角部落。那么就对不住了,这些部落。亦会被列入铲除与驱逐的名单内。
至于第三个目的,那就是引诱羯角部落的部落战士。
根据乌兀的透露,羯角部落的部落战士与奴隶军,完全就是两支能力有如天壤之别的军队。
前者是由部落中英勇的勇士组成,皆是些弓马娴熟的战士。
这些人,往往一个人配置三匹马。一匹马驮着辎重、口粮,另外两匹交换骑乘,可一日赶路数百里。
这是游牧民族骑兵标准的配置。
而魏国作为一个农耕国家,骑兵的数量远远不及对方,并且。军中的骑兵也并未奢侈到一个人配置复数战马的地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乌兀提醒魏军莫要妄想去偷袭羯族人,因为要偷袭游牧民族的骑兵,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一旦偷袭不成,派出去的军队就会被羯族骑兵拖死。
哪怕是同样作为骑兵,亦会被配置有三匹战马的羯族骑兵拖死。
但这只是羯族人的骑兵,至于那些奴隶军,就根本没有这种待遇了。
羯族人的奴隶军,全身上下唯一的装备,就只有一根长枪,甚至于有时候,奴隶们往往握着削尖的木棍冲上战场,毕竟他们只是羯族人眼里作为炮灰的消耗品,根本不需要装备太多太好的武器。
因此,当羯族人的骑兵们牵着三匹战马优哉游哉地前进时,那些奴隶军,却要凭借着双腿来赶路。甚至于,保不定还是在半饥半饱的状态用双腿赶路。
这就意味着,羯族骑兵与奴隶军的行军速度,有着极大的差距。
若在平时,那些羯族骑兵们或许会远远跟在奴隶军身后,优哉游哉慢慢地赶路。
可如今,在砀山军故意示弱,营造出不战而退局面的如今,那些羯族的骑兵,会不会为了追赶他们砀山军,而撇下奴隶军,加快追赶呢?
而这,恰恰就是赵弘润与司马安所希望的。
只要没有那二十余万奴隶军搅局,司马安以及他麾下的砀山军,根本不惧那些所谓部落勇士的羯族人骑兵。
如此过了数日,转眼便到了八月四日。
注:上一章时间表记错了,羯角部落出兵应该是“七月底”而不是“八月底”,实在抱歉。
在这一日,砀山军派出去搜寻商水军的骑兵,已成功找到了后者的位置。同时,不但将赵弘润亲笔所写的书信交给了商水军掌兵大将伍忌,而且伍忌还托信使带回了口讯。
“伍忌将军托小人回覆殿下,他说,谨遵肃王殿下帅令。末将会小心戒备。”
充当信使的砀山军骑兵抱拳言道。
听闻此言,司马安皱眉问道:“伍忌将军只叫你传来口讯?没有亲笔回书?”
倒不是不相信自己麾下的骑兵,他只是觉得很奇怪罢了,毕竟按理来说,伍忌应该亲笔写一封回信才对。
回信?那也要伍忌认得字啊……
赵弘润暗自苦笑了几声。
是的,堂堂商水军掌兵大将。伍忌颇为勇武,但,由于出身楚国贫寒农户的他,并不识字,就连楚国的文字都难得认得几个,更别说魏国的文字了。
顺便提及一句,赵弘润写给伍忌的书信,实际上是用楚篆写的。毕竟,就算伍忌认不全几个楚国篆字。但他账内的将军们,他的亲卫们,总会有识字的。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换做魏篆的话,恐怕伍忌那帮人就全傻眼了。
“伍忌将军,还未学会我大魏的篆字么?”司马安可能是瞧出了点端倪,表情怪异地问道。
“唔……仍在努力掌握当中。”赵弘润挑着好听的话解释道。
说起来,楚国出身的将领们。除非是贵族出身、否则,很少有机会去学习本国的文字。
但是在魏国这边。身为一名将领,不要求你有怎样的文采、能写出怎样的文章,但你至少得掌握最基本的常用文字,否则,岂不是连兵法都看不懂?连朝廷送来的文书都看不懂?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司马安咂了咂嘴。忍不住说道:“希望其尽快掌握,否则……真不像话。”
“呵呵。”赵弘润苦笑了两声。
其实说起来,这话也就是司马安、百里跋、徐殷等宗卫出身的大将军有资格说,事实上在魏国国内,仍然有不少明明执掌着军队却大字不识的将官。
回国后。要不要弄个军官私塾,教一教那些大字不识的将领们呢?
赵弘润暗自想道。
只可惜,要落实这件事非常困难,毕竟将领们几乎都驻守在边疆,将他们召回大梁,办学一同教授文字,那边防还要不要了?
想来想去,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招收一批文学基础不弱的文人,教授他们在赵弘润看来颇为有效的战术,然后再让这些人单独去给边防的将领军教课,前提是武人与文人凑在一起不至于发生矛盾。
算了,先应付眼前的事吧。
回了回神,赵弘润转头望向司马安,说道:“大将军,再往前,可就是雒地了。”
“唔。”司马安应了一声,神色似乎显得有些失望。
毕竟到眼下为止,巩、雒两地的羱族与羝族人还未暴露出“背叛”魏国的迹象,而派出去的骑兵,也还未传递回羯角部落派出先遣骑兵队的消息,这使得他那一石三鸟的计划,除了与商水军汇合以外,其余两个目的都未能达成。
而就在司马安暗暗遗憾羯角部落并未上当的时候,砀山军骑兵营两位将军之一的季鄢,在赶路途中策马靠近了赵弘润与司马安。
“殿下,大将军,他们回来了。……正如大将军所估计的,羯族人,果真派出了数量不少的骑兵,追赶我军。”
与同样面露凝重之色的赵弘润对视了一眼,司马安沉声问道:“多久到?”
“约半日。”
“……”赵弘润与司马安互望了一眼。
他们丝毫没有去责怪那些打探消息的骑兵为何这么迟才将消息送回军中的意思,毕竟要打探到羯族部落是否派出了先遣的骑兵,就意味着那一队魏军斥候几乎是与羯族先遣骑兵同时启程的。
对方是一人配三马,而魏军的骑兵斥候却是单人单骑,在这种情况下,能提早半日左右将这个消息传回军中,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不难猜测,那些斥候为了拉开与羯族先遣骑兵的距离,多半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拼了命将这宝贵的消息传回砀山军中。
打?还是不打?
司马安取出了三川地图,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地图上的地势。(未完待续。)
第385章:退守常川
“本王记得,在雒地西南,有一条川涧,此涧蜿蜒穿过一片当地人称之为鸦岭的山丘,淌过一片唤作鸦岭峡的峡谷。此峡谷,一半川涧,一半泥道,泥道泥泞难行。大将军若打算伏击羯族人的先遣骑兵,这是个不错的地点。”
见司马安望着地图久久不语,赵弘润注视着前方,平静地说道。
……
司马安闻言吃惊地望着赵弘润,要知道三川地图在他手中,并且身旁这位肃王殿下并未侧过头来观瞧,可是却清楚记得地图上所记载的当地地貌?
传闻,肃王弘润,博闻强记,能走马观碑、过目不忘……或许并非谣传?
司马安心下惊讶,在思忖了一番后,说道:“殿下,不如我军暂时在常川驻扎吧。”
“唔?”
赵弘润闻言微微一愣,毕竟在他记忆中,常川是川涧流经的一片矮丘,川涧便是因其得名。
不可否认,常川那一带有矮丘、有平原、有山涧,地势颇为复杂,是一个安营扎寨的好位置。
但正如当初浚水军的大将军百里跋所言,安营扎寨分侧重于攻还是侧重于守,似司马安所提议的,将军营设在常川,这分明就是侧重于守的军营。
建造这样一座军营,可不能帮助砀山军歼灭那一支或将在短短半日后便抵达的羯族先遣骑兵队啊!
按理来说,他赵弘润所提出的建议,才是最佳的选择。
可是司马安,却仿佛不急着设计歼灭那支羯族先遣骑兵,多此一举地在是鸦岭与鸦岭峡前的常川安营扎寨,说实话。这并不符合司马安那仿佛迫不及待想杀光天下所有外族人似的心态。
事有反常必为妖!
“大将军还未放弃么?”赵弘润在微微思忖了一番后,颇有些感慨地问道。
听闻此言,司马安眼中闪过几丝异色,淡笑着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赵弘润目视着司马安半响,平静地说道:“大将军的下一步,是希望本王再写一封书信。叫伍忌,率领商水军在鸦岭峡的另外一侧埋伏吧?”
……
司马安闻言目光微变。
赵弘润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他又岂好再自欺欺人,遂苦笑说道:“三日,某恳请肃王殿下,再给某三日。”
赵弘润目视着司马安,半响后点头说道:“好!本王就给大将军三日。不过,三日之后,倘若雒、巩之地的羱族人与羝族人仍然没有协助羯族人。背叛与我大魏的友谊,那么,大将军当承认这些部落,是我大魏的友邻,不得再做出任何伤害彼此友谊的举动。”
司马安闻言,接口道:“倘若彼背叛了与我大魏的友谊,背叛了肃王殿下的信任,某当率领砀山军将其……”
“驱逐出三川!”赵弘润打断了司马安的话。
“……”司马安皱了皱眉。随后,可能是觉得此举倒也可以接受。遂点了点头。
原来,司马安之所以恳请赵弘润再给他三日工夫,是在等巩、雒两地的羯族人与羝族人部落反水,断他们的粮道。
此后,砀山军的军卒们开始火急火燎地在常川安营扎寨。只见这些军卒们,砍伐了附近山中的林木。就近在那些矮丘上建造军营的围栏,随后,他们将从褐角部落处所得的羊群赶到了军营内,杀羊取肉,制作成肉干。充当军粮。
说起这些羊只,因为在赶路途中跑丢了一些,再加上沿途砀山军的士卒们也不忘抓紧时间制作肉干,因此,当初那上万只羊,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但取而代之的,就是每一名砀山军士卒的行囊内,都塞满了肉干。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安根本不在乎巩、雒两地的羱族人或羝族人是否会断他们的粮道。
反过来说,他甚至更加希望这些外族人背叛他们,因为这样一来,身旁那位肃王殿下,便不会再阻止他对这些外族动用武力。
毕竟那位肃王殿下,在对待背叛大魏友谊的外族这方面,其主张与他司马安几乎一致。
大概半日后,羯族人的先遣骑兵,果然是追赶着砀山军的行军路线,不期而至。
而此时,事实上砀山军还未彻底将军营的营栏建造完毕,顶多只是建造了一半而已,并且,军营内行军帐篷什么的,除了司马安的帅帐以及赵弘润的王帐,那是一顶也无。
没办法,羯族人的先遣骑兵来得实在太快,区区半日工夫,根本不足以砀山军从几里外赶到常川,再在常川建造军营。
好在此时砀山军的军营建造在那些矮丘上,占据着高地优势,因此,那些羯族人的先遣骑兵尽管追到了眼前,但并未立刻攻击砀山军,而是在远远地观望着。
而在矮丘这边,闻讯而来的赵弘润与司马安,亦在矮丘上眺望着远处那些羯族先遣骑兵。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前几日乌兀向砀山军透露有关于羯族人的情报,这使得司马安对他稍微有了那么些信任,至少此刻乌兀与乌娜就站在赵弘润身边,司马安已不会面露厌恶之色。
“这数量……不得了啊。”
从旁,砀山军大将白方鸣将手平放在眉骨上,眯着眼睛望着远处那一大群羯族先遣骑兵,喃喃说道:“乖乖,这得有多少匹战马啊?”
听了他的嘀咕,附近几名砀山军将领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远方的羯族先遣骑兵,他们所拥有的战马,着实令他们有些眼红。
要知道,对面的羯族先遣骑兵据赵弘润目测最多不过五六千人,可是呢,因为一人配三骑,战马的数量达到了一万五千以上。
这在魏国兵将们看来。简直就是奢侈浪费。
若是能缴获一些战马……
相信此刻这些砀山军的将领们,多半都在幻想着此事。
包括大将军司马安。
毕竟这位大将军目不转睛盯着那支人马的目光,与其说是杀气腾腾,倒不如说是想得到些什么。
这时,乌兀开口提醒道:“像我说的,羯族人的部落战士。不像贵国的军队那样有专门负责后勤的后勤军,他们这几日的粮食,都在另外两匹马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驮着。并且,从此刻起,他们的双脚就不会再踏足地面,在马背上解决吃喝拉撒。”
“拉屎也在马背上解决?”白方鸣不合时宜地询问,让附近的众人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呃……是的。”乌兀点点头,做出一个怪异的姿势,解释道:“像这样。半坐在马背上拉……唔,解决。”
幸亏乌娜听不懂我大魏的话……
赵弘润望了眼一脸不知乌兀大哥在说什么表情的乌娜,又瞥了一眼众砀山军的将领们,却见他们满脸都是哦,原来如此、真是长见识了之类的表情。
显然,这帮人其实都很好奇这件事。
而在这时,司马安沉声问道:“那……他们怎么解决饮水问题呢?马背上也背着水么?”
“每一名羯族骑兵,都配有两只水囊。外部是羊皮缝制。内部是羊的胃囊,或者……唔。羊泡制作而成……”
“羊泡?那是什么?”白方鸣插嘴道。
羊膀胱……
赵弘润瞥了一眼白方鸣,不过明智地没有开口。
果不其然,当乌兀解释了羊泡究竟是什么东西后,众砀山军将领们皆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少插嘴!”司马安狠狠瞪了一眼白方鸣,随即对乌兀平静地说道:“你接着说。”
“其实羊泡洗干净后用来盛水……好好,我接着说羯族骑兵。”乌兀明智地终止了向这些魏人解释羊泡好处的打算。继续讲述羯族骑兵的饮水问题:“这两个水囊,足以维持一名部落战士一日的饮水,换而言之,在这一日内,他们会一直在你们身侧。利用长弓射死士卒。如果水囊内的水喝完了,他们会先撤退一半的骑兵,到附近的溪流、山涧补充饮水,灌满两个水囊,然后这些人再次返回,与另外一半骑兵交换。”
“也就是说……无懈可击?”砀山军大将闻续皱眉问道:“那睡觉呢?也在马背上么?”
“当然。”乌兀点点头,颇有些骄傲的说道:“任何一名部落战士,都必须掌握在马背上睡觉的技巧。可能你们魏人无法接受,优秀的部落战士,可以让同伴牵着缰绳,而他整个人仰躺在马背上呼呼大睡,是在战马奔跑过程中哦。”
怎么可能……
众砀山军将领闻言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毕竟,仰躺在奔跑的战马上呼呼大睡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就不怕掉下马背摔死?
“本将军大致了解羱族骑兵的能耐了……那么依你之见,似眼下这种局面,对面的羯族骑兵,会怎么攻打我军这座军营呢?”司马安问乌兀道。
听闻此言,乌兀笑着说道:“在没有奴隶军消耗敌军士卒体力的情况下,羯族骑兵的作战方式会变得谨慎许多,不会做无谓的攻击,更不会贸然冲上山来,只会用长弓射杀贵军的士兵。”
“这件事很好防范,还有么?”
“还有就是……话说大将军扎营的位置选地不错,这矮丘下就有一条山涧,这样一来,羯族骑兵惯用的围困方式也就没有什么效果了。不过,他们或许会在这条山涧的上游,用东西堵死山涧,使贵军的士卒没有饮水。或者,用粪便弄污涧水,这样一来,流到这片矮丘附近的涧水就不能再饮用了,否则会患病。”
“唔。还有么?”
“最后嘛……”乌兀这时也不知是瞧见了什么,朝着前方努了努嘴,说道:“喏,来了。……单骑的挑战。”
话音刚落,就见矮丘下传来一句很大声的羱族语言。
众人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有一名非常强壮的羯族骑兵,正在矮丘下搦战。
阵前斗将……
司马安摸了摸下巴,目色闪着若有所思的精光。(未完待续。)
第386章:骄兵之计
“□□□□□□□,□□□□□□,□□□□□□□□□□□□!”
在矮丘下,那名强壮的羯族骑士指着山丘上的魏人们,大声喊叫着。
但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众砀山军兵将根本听不懂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因此,仅仅关注了片刻,便继续做自己的事,即搭建军营营栏去了。
而在矮丘的山顶,司马安与几位砀山军的将领们,亦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一脸懵相地望向山下。
见此,乌兀提醒道:“那家伙……希望挑战贵军最强的战士。”
乌兀自动将对方话中的你们部落中的第一勇士,翻译成了贵军最强的战士。
“最强的战士?将领么?”
砀山军大将白方鸣闻言笑嘻嘻地说道:“有点意思,要不然我下去会会他?”
“别。”另外一位砀山军大将闻续淡淡说道:“对方不过是一介士卒,若由你这个我军的大将出马,我砀山军未免也太掉价了……”
听闻此言,乌兀低声解释道:“对方可不只是一介士卒哦。”
“喔?不是么?”闻续略有些惊讶地望向乌兀。
却见乌兀点头说道:“至少是百夫长,不过我猜测可能是千夫长。……普通的部落战士,在这种时候是没有资格向敌军挑起单斗的。”
“百夫长?千夫长?……那是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赵弘润在旁淡淡解释道:“百夫长相当于我大魏的伯长,千夫长嘛,便相当于是楚国的千人将,在我大魏,则是曲侯、军侯这一阶。……这应该是羯族人仿照我大魏而拟出来的军职。”
“……没错。”乌兀望了一眼赵弘润,稍稍有些意外。
毕竟在此之前,他还以为魏人们对他们三川之事一无所知,不过就眼下看来,魏国所掌握的三川之民的情报,或许并不少。
“曲侯、军侯的程度啊……”白方鸣摸了摸下巴,喃喃说道:“这还真有些掉价呢……”
要知道,白方鸣与闻续,那可是副帅级别的大将,是受到大将军司马安信任,并且有能力独当一面的将军,在军方体系中只比大将军级别低一级,这样一位将军此刻下山回应羯族骑兵一名充其量千人将的挑战,这确实显得有些掉价。
“要不换我去吧?”砀山军的将军乐逡笑着说道:“对方是骑将,正巧我也是骑将,就让我去掂量掂量对方的能耐!”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身边另外一位唤作季鄢的将军,却走上前一步,淡淡说道:“还是换我去吧。”
“为什么是你?”
“如果你可以的话,我当然也可以。”
其实这两位,皆是砀山军骑兵营的将军。
因为砀山军的骑兵营惯用车悬战法,因此,必须同时有两名将军担任车悬阵中的斧与钺,是故,唯有砀山军的三个营中,唯独骑兵营是设有两名将军的。
注:车悬阵的“斧”、“钺”,即“主攻”与“佯攻”,可切换。
而这两名将军,即营将级别的季鄢与乐逡二人。
眼见季鄢、乐逡二人在那争论,司马安皱皱眉,不悦说道:“谁也不需下山应战。……无需理会!”
无需理会?
众将军吃惊地望着司马安,有些不能理解。
毕竟在他们看来,在对方羯族人率先搦战挑衅的情况下,若是他们砀山军这边不予理会,这岂不是助涨了那些羯族人的气焰,灭他们砀山军威风?
虽说他们的砀山军的士卒心理素质过硬,轻易绝难动摇士气,可惧不出战这种事,对于砀山军而言,终归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吧?
似乎是猜到了众将的情绪,司马安冷冷说道:“本将军主意已决,任何人不得理会山下羯族人的挑衅,这是命令!”
见大将军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众将自然不敢抗命。
大将军……这是骄兵之计?
大将闻续与白方鸣二人对视一眼,暗自猜测道。
只可惜,他们还是没有猜到司马安真正的企图。
或许在这个军营,唯有赵弘润才知道司马安真正的用意。
大概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因为有着司马安的禁令,砀山军的将军们没有理会山下那名羯族骑兵的挑衅。
这让矮丘下那名羯族骑兵得意之余,亦不禁有些心怒,语气严厉地在那大声喊着什么。
“□□□□□□□□□□□,□□□□,□□□□□□□□□□□□□□□□□□!”
虽然语言不通,但矮丘上的众将们随便猜猜,也能想到这必定是对方在破口辱骂他们。
只不过,因为听不懂的关系,他们非但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有些好奇那个羯族人究竟在骂些什么。
比如白方鸣,便忍不住询问乌兀道:“喂,乌兀,那个羯族人,他是骂我等吧?他在骂什么?”
……
乌兀望了一眼面露好奇之色的砀山军众将领们,苦笑着翻译道:“他说,胆小惧死的魏人们,你们是秃鹫、喜鹊、乌鸦、豺狗、蛇、虫豸……”
哈?
众砀山军将领颇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乌兀,心说:这算哪门子骂人的话?似乎是猜到了这些人心中的错愕,乌兀颇有些头疼地解释道:“秃鹫、喜鹊、乌鸦、豺狗……在我们羱羯族人的文化中,是吃腐肉的食死鸟兽,因此,用来辱骂对方,已经是最最低劣的……相当不堪的骂人的话。”
说罢,他见附近的砀山军将领一个个非但没有恼怒的意思,反而显得有些目瞪口呆,遂好奇问道:“诸位不生气么?在贵国,骂人的话是怎样的?”
“直接问候对方家中女人,尤其是长辈……什么的。”白方鸣坦诚的解释,让附近众将军们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问候?”乌兀听到这个词有些疑惑,毕竟在他理解中,问候算是好词才对,怎么会牵扯上骂人的话呢?
这就是两个民族文化的差异啊……
赵弘润摇了摇头,带着乌娜走向军营深入去了,毕竟他已猜到了司马安的意图,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而见到赵弘润离开,大将军司马安亦丢下一句类似无聊的嘀咕,转身走了。
这两位一走,那几名砀山军的将军们亦纷纷散了,去履行自己的责任去了,只留下乌兀一人,仍站在矮丘顶上,一边眺望着矮丘下的羯族骑兵,一边捉摸着魏国语言中问候这个词的含义。
他隐隐感觉,这个字或许还有另外一种涵义。
就这样,在砀山军士卒紧锣密鼓建造军营营栏的同时,那些羯族骑兵,便在矮丘的山脚下骂战。
遗憾的是,由于语言不通,砀山军的士卒们根本听不懂这些人究竟在骂什么,也就全然没放在心上,除了戒备对方外,仍旧自顾自地建造营栏。
那场面,简直就如同闹剧一般。
不过期间,那些羯族骑兵曾尝试着用手中的长弓,朝着矮丘上的砀山军射了两拨箭矢,但很遗憾,由于司马安早已得到乌兀的提醒,以至于羯族骑兵的这两拨箭矢几乎没能起到什么效果。
除了几个用盾牌保护自己不利的倒霉鬼被射中了手臂外,几乎没有任何伤亡。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羯族骑兵的箭矢,采用的仍然是双翼镞,根本无法对砀山军的步兵们人手一面的铁盾造成什么威胁。
就这样,双方一直僵持到深夜。
待等当晚大概亥时前后,这群羯族骑兵趁夜色对砀山军的军营展开了一次尝试性质的偷袭,只可惜没有丝毫收获,在丢下了仅仅几十具尸体后,见砀山军军营防守力度森严的羯族先遣骑兵便撤退了。
而这一退,这支羯族先遣骑兵便失去了踪迹。
而对此,乌兀向司马安以及众砀山军将领们解释道:“对方可能是暂时撤退,休息去了。”
听闻此言,闻续皱了皱眉,问道:“当真不可前去偷袭么?”
乌兀想了想,摇头说道:“先不说可否,这位将军,您知道那支羯族骑兵撤退到那个方向歇息去了么?”
话音刚落,包括闻续在内,众砀山军将领哑口无言。
不得不说,这就是没有后勤负累的游牧民族骑兵,他们在面对农耕民族骑步混合军队时所占据的优势:当他们暂时撤退去休息的时候,几乎很难发现对方的踪迹,自然而然,也就无从谈及去偷袭的事了。
倘若勉强在这种夜里出兵,强行去偷袭对方,非但很难得到什么收获,反过来说,派出去的军队还有可能会被对方吃掉。
不过让砀山军的兵将们感到奇怪的是,次日上午,那支羯族先遣骑兵并未像乌兀所说的那样准时地出现在矮丘下,一直到午后,这群人才缓缓向这片矮丘靠拢。
而与此同时,负责关注着川涧水位的将军马禄,发现这条溪流的水势比昨日减少了许多,并且,涧水中仿佛混杂着什么奇怪的味道。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乌兀立即提醒砀山军的将领们。
“这条川涧的水,不可再饮用了。……至于为何不可再饮用,你们不会想听到原因的。”
后来,当砀山军在商水军的协助下歼灭了这支羯族先遣骑兵后,他们这才明白,前些日子乌兀为何提醒他们不可以再饮用川涧的水。
原来,羯族先遣骑兵们,不光用林木乱石等物堵死了川涧,还在那个坝下方,用大量他们的粪便以及他们坐骑的粪便,污染了这条溪流。
这就使得,羯族先遣骑兵仍然可以在坝的上游取得优质的水,而砀山军,却只能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被污染的水。
这些稍稍有些发臭的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喝的。
而这,亦是羯族人惯用的战术之一,围困敌军、断其水源!(未完待续。)
第387章:不同的选择
“真是帮了我军大忙了,乌兀少族长。”
赵弘润当着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以及其麾下众砀山军将领的面,对乌兀说道。
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正饮用着正常的水。
原来,早在乌兀提醒砀山军众人羯族人所惯用的战术,早在那支羯族先遣骑兵还未污染川涧的水源时,砀山军的士卒们,便已在这片矮丘的另外一侧,挖掘了几个深坑,随后又挖了一条水渠,将当时仍然优质的川涧之水,引入那几个深坑中,充当蓄水池。
而待等水池蓄满了水后,砀山军的士卒便填平了那条水渠。
因此,即便那支羯族先遣骑兵污染了川涧的水源,砀山军这边仍然有优质的水可以饮用。
尽管这些水的储量并不算多,但维持司马安向赵弘润所恳请的三日期间,已是绰绰有余。
而这一切,皆是青羊部落少族长乌兀的功劳。
就连司马安都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乌兀提醒,他们砀山军,绝对会陷入无水可饮用的窘迫,只能被迫去饮用那些被污染的水源,随后被那些发臭的水弄坏肚子,染病拉稀,虚弱脱力。
在战场上,若是一名士卒染上疾病,哪怕只是拉稀导致身体虚弱,那也足以宣告其死亡了。
而对于赵弘润的夸赞,乌兀笑着说道:“我既然决定帮助肃王殿下,自然是全心全意。……我青羊部落对待朋友,一直以来都是全心全意,绝不会背叛彼此的友谊。”
还别说,他那憨厚的长相,以及表明心迹的话语,让砀山军的将军们对乌兀印象大佳,连带着,对尽管仍然保持着中立的青羊部落,亦是改观不少。
“对于羱族青羊部落的乌兀,大将军想说些什么么?”
事后,赵弘润询问司马安道,毕竟司马安当时的表情有些微妙,仿佛有种一直以来的信念稍有崩塌的意思。
“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司马安面无表情地回复道:“青羊部落乃羱族人一支,羱族人与羯族人同出一支,他怎么可能会协助我大魏对付羯族人呢?”
“可他的确那么做了,不是么?”赵弘润笑着说道:“若没有乌兀透露给我等的那些情报,尤其水的问题,相信我砀山军如今的处境,不会如此好过吧?”
“……”司马安默然不语。
良久,这才沉声说道:“即便如此,那也只是其一人而已。……青羊部落,仍然是抱持着明哲保身的中立态度吧?”
“这不为过啊。”赵弘润笑道:“大将军方才也说了,羱族人与羯族人同出一支,青羊部落在这种情况下,抱持中立,较真来说,其实是偏向我大魏,不是么?”
“……”司马安哑口无言。
也难怪,毕竟他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辞之人。
良久,他缓缓点了点头,用一种不情愿的语气说道:“姑且……某姑且就暂时将青羊部落视为我大魏的友邻,不过某将丑话说在前头,倘若这些羱族人背叛了我大魏的信任,背叛了肃王殿下的信任,那么到时候,某当率军踏平此部落!”
听着司马安那仿佛威胁似的口吻,赵弘润忽然笑了,调侃道:“羱族人……大将军方才用羱族人来指代青羊部落的人,而非是前一阵子的阴戎呢!”
“……”司马安张了张嘴,恼羞成怒似地愤愤离去了。
真是个不坦诚的家伙……
望着司马安离去的背影,赵弘润无语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无论从哪里个角度来看,司马安这位大将军,都称得上是已知的四位驻军六营大将军中最麻烦的一个。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曾经抱持着非我族类尽屠之心态的大将军,如今竟然认可,哪怕只是暂时认可了乌兀与青羊部落,这都称得上是一项重大的改变。
而这个重大改变,让赵弘润体会到一种非常强烈的成就感。
接下来,就看巩、雒两地的那些羱族人与羝族人了……但愿他们别做出错误的选择。
站在矮丘上眺望雒地方向,赵弘润在心中喃喃说道。
而与此同时,在雒地,混居居住在当地的几支羝族人与羱族人的部落,正如赵弘润与司马安所估计的那样,当地部落的族长们,正汇聚在一起,商议着一件足以影响整个三川的大事。
那即是,在魏国与羯角部落之间做出选择。
这些部落,都不算是实力特别强的大部落,只能算是三川之地上的中小部落,毕竟真正强大的部落,一般是单独居住在某一片区域的,只有一些实力不足的中小部落,才会扎堆居住在一起,以防遭到外敌的侵犯。
而在这些参加此次会议的部落中,便有羱族的白羊部落、灰羊部落,还有羝族的纶氏部落、胥氏部落、孟氏部落等等。
而作为此次会议的发起者,羱族黑羊部落的族长拉比图,正在积极地说服在场的众部落族长投向羯族人那边,支持羯角部落的对魏战事。
其实说起来,黑羊部落并不是居住在雒地附近的羱族部落,并且,当初魏国邀请合狩,他也并未参加。这一次,他是受到了羯角部落族长比塔图的托付,专程跑到雒地,来说服当地的部落族长们。
“……魏国人,是屠杀我族人的外敌,羯族才是我等的同胞。难道诸位族长要眼睁睁看着外敌继续屠杀我族的同胞么?……别以为魏国没想着夺回三川之地,他们迟早一日会因为这片土地与我族开战的,他们是我族的敌人,是披着和善外皮的屠夫!”
这家伙……恐怕早已投靠羯族人了吧?
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坐在会议毡帐内,闻言淡淡瞥了一眼黑羊部落的族长拉比图。
与青羊部落一样,白羊部落对魏国的印象颇佳,更别说合狩期间,魏国的虎贲禁卫还协助他们击退了大盗贼桓虎的马贼众,将白羊部落的损失减到了最低。
因此,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一直希望能偿还这个人情,是故在合狩最后的表决中,与青羊部落一同支持魏国,同意魏国的借道恳请。
只可惜,尽管如此,魏国还是只得到了可怜兮兮的六票支持,这导致魏国最终决定动用武力来作为解决办法。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黑羊部落尽管与白羊部落、青羊部落皆属羱族部落,但这个部落一向风评不佳。
就像有一年,黑羊部落的人居然去抢夺青羊部落放牧的羊群,结果,被得到几名魏人(赵元俼一行)协助的青羊部落给打败了,简直丢人又丢脸。
因此,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开口说道:“支持羯角部落?这岂不意味着与魏国撕破脸皮?你是希望我们与强大的友邻为敌么?”
“强大的友邻?”黑羊部落的族长拉比图闻言冷笑道:“首先,魏国怎配称为友邻?他们的军队,在我三川肆意屠杀我族的族人。其次,羯角部落的军队,已将那些魏人逼上了死路。……那些欺软怕硬的无耻魏人,他们只敢攻击弱小的部落,等到他们碰到羯角部落的军队时,他们做了什么?他们竟然夹着尾巴逃走了,哈哈哈哈。”
顿了顿,拉比图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而如今,那些魏军,已被羯角部落的战士逼到了常川,羯角部落的比塔图族长希望诸位截断这些魏军的退路,彼此合力,将这些进犯我三川的魏军杀光!……勇敢的三川之民,要让魏人明白,这三川,不是他们能随意攻打的!这是属于我们羱、羯、羝三族之民的土地,谁也无法夺走!”
听了黑羊部落的族长拉比图的话,毡帐内众族长们窃窃私语起来。
“魏国的军队真的被羯族部落打败了?”
“我是这么听说的,我还以为只是谣言呢……”
“照这么说,其实魏国的军队,也不是不可战胜……”
听着这些言论,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说道:“诸位,诸位,魏国的军队英勇善战,说什么不战而退,这根本就是魏人的兵法,诸位莫要因为眼下羯角部落占据上风,便幼稚地认为魏国不堪一击。……那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在他们没有明确表露企图夺回三川的心思之前,我们没有理由与那样强大的国家为敌!”
“可是,魏人攻灭了我们氐(羝)族人的一支部落啊。”纶氏部落的族长语气不明地说道:“睺氏部落,我们氐族的一支,他们并未做出冒犯魏人的举动,但是却遭到了魏**队无情的屠杀,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白羊部落族长哈勒戈赫张了张嘴,无言以对,毕竟对方说的的确是实情。
半响,他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无论如何,我白羊部落不会同意与魏国开战,这是自我毁灭!”
话音刚落,羝族孟氏部落的族长亦开口道:“魏人在合狩时,曾帮助我族击退马贼,我族必须偿还这个人情。……恕我不能与诸位携手。”
而在羱族白羊部落以及羝族孟氏部落之后,又有两个小部落的族长明确表示不愿意与魏国开战。
除此之外,其余众部落,皆在种种考虑后,陆续决定支持羯角部落,将魏人赶出三川。
真是愚蠢!
见这些人怎么也不愿意听自己的劝说,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悲哀地闭上了双眼。
他有预感,这些位族长的愚蠢举动,将使他们的部落,遭到彻底的毁灭!(未完待续。)
第388章:双方布局
“这个字怎么念?”
“是断吧,截断归路的断。”
“喔……啊啊,真是丢脸啊,连肃王殿下都懂得咱们故国的文字,咱们这些人却……”
“那也没办法,毕竟是肃王殿下嘛……”
“你这么一说,倒是感觉可以接受了……”
在鸦岭峡的另外一端,两万商水军已达到了制定位置,在地势较高的山涧一侧建造了一座简易的军营。
而以上这段对话,则是在商水军的帅帐内,是大将伍忌在收到赵弘润又一封书信后,召集部将以及亲卫们一同研究书信上的内容时所发生的。
明明这帮人才是楚国出身,结果肃王赵弘润一个魏人用楚篆所写的信,却要这一大帮人合力来“破解”,这令伍忌等人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羞愧。
“应该不会错了,呼……”
长吐一口气,伍忌将来自那位肃王殿下的书信小心折叠好,放入怀中,旋即对帐内的众将言道:“诸位,据肃王殿下在信中所写,住在巩、雒一带的三川之民,或有可能投靠羯角部落,背叛肃王殿下,因此,肃王殿下命我等警惕注意那一带的三川部落。”
“背叛肃王殿下?”
帐内的将领们闻言皆露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般的表情。
也难怪,毕竟他们的家人如今在商水县过着小贵族般的生活,家里非但有大片的耕地,还专门雇了人帮忙打理耕种,哪怕是商水军中普通的军卒家庭,其家中也分到了田地。
在魏国,田税仅仅只有什二,这意味着他们的家人在年终时能剩下更多的粮食过冬,意味着日子会越过越好。
这使得商水军上下对将他们从楚国拉到魏国来的那位肃王殿下非但没有憎恨反而倍感感激,毕竟对比楚国的治民国策,魏国的治民政策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背叛肃王殿下……该杀!”
一名商水军的将领冷哼着说道。
仿佛是看透了这些将领们的心思,伍忌连忙制止道:“稍安勿躁,诸位,肃王殿下的意思,是要那帮人自己暴露出背叛的企图,好使我方占得大义。因此……只要监视他们便可。”
“末将遵命。”
众商水军将领抱拳应道。
见此,伍忌挥挥手言道:“好了,诸位且退下安排吧,翟(璜)将军留下。”
片刻后,帐内众将皆退下了,连伍忌的亲卫们亦离开了帅帐,唯独有一名近四十岁的老将留在了帐内,而此人,便是伍忌所倚重的副将,翟璜。
“翟将军,那件事准备地如何了?”伍忌问道:“最多再两日,砀山军便要从鸦岭峡撤向这边,若是到时候我商水军这边出了岔子,非但对不住肃王殿下对我等的器重,亦会叫砀山军更加轻视我军……”
听闻此言,翟璜笑着说道:“将军放心,三日工夫,足以我军构筑防线,将那三百架连弩架起,到时候别说五六千羯族骑兵,就是五万羯族骑兵,都难活着闯出鸦岭峡。”
“很好!”
伍忌站起身来,捏着拳头兴致勃勃地说道:“虽说是沾了冶造局新式连弩的光,不过……就以这一仗,为我商水军正名!”
身旁,翟璜重重抱了抱拳。
“遵命!”
就在商水军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伏击那五六千羯族先遣骑兵时,远在数十里外的成皋关,其大将军朱亥亦收到了来自赵弘润的书信。
而信中所言及的内容,让这位大将军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快。
“竟然拒战不出、骄敌之心……这根本就是在诱反巩、雒两地的羱、羝部落啊……”
良久,朱亥放下了手中的书信,一脸愤懑地站在屋内窗口,遥望着巩、雒两地的方向。
屋内,其麾下大将封夙拾起了桌上的书信,粗略扫了几眼,皱眉问道:“如何回应,大将军?”
朱亥并没有直接了当地做出决定,而是愤愤不平地说道:“这本是可以避免的!……即便巩、雒两地的羱、羝部落立场不坚,但只要砀山军与商水军迅速击败羯角部落,巩、雒两地的三川部落,又岂会真的做出与我大魏为敌的举动?……然而砀山军却故意诈败后逃,这岂是试探?这分明就是诱反!”
说罢,他眼神一冷,喃喃说道:“是司马安那混账蛊惑了肃王么?”
“末将倒不怎么看。”封夙淡淡笑道。
“喔?”朱亥转过头来,问道:“你觉得,这是肃王的意思?”
“是否是肃王的意思,末将不好妄做判断,但末将可以肯定,这件事,肃王是认可的。”封夙将手中的书信放回了桌案上,轻笑着说道:“大将军您想啊,司马安的砀山军,一离我成皋关,便脱离了商水军,擅自屠戳了好几个三川部落……可肃王殿下却在信中透露出,他此刻正与砀山军以及司马安在一起,大将军总不认为,是司马安主动去找肃王殿下和解的吧?”
“……”朱亥摸了摸下巴,缓缓点了点头。
“末将以为,肃王殿下此刻想必早已与司马安有过一场交锋,司马安虽说贵为六营军的大将军之一,又与大将军您一样,乃是曾经天子身边宗卫,可肃王殿下,那可是陛下的亲子……谅司马安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将肃王殿下怎样。”
听闻此言,朱亥眼中闪过几分异色,喃喃说道:“这倒是……司马屠子虽然德行不堪,对陛下与我大魏倒是忠心耿耿,断然不敢胁迫肃王。按照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若是肃王殿下强迫于他,他多半会交出砀山军的兵权,然后独自返回大魏……嘿!奇怪了,那司马屠子,此刻竟然还与肃王呆在一起?”
朱亥不禁有些纳闷,毕竟据他的了解,司马安那可是我行我素、向来不喜欢被别人指手画脚的人,这样一个人,按理说来可是绝不会妥协的才对啊。
“说不准,是肃王殿下折服了司马安大将军呢!”封夙笑着说道。
“折服司马屠子?”朱亥骇然地望了一眼封夙,作为相识几十年的旧识,朱亥实在不能想象,那个桀骜不驯的司马安,也会有除魏天子外其余人折服的可能。
不过……
朱亥转身走了几步,又将那封书信拾了起来,一双虎目凝重地望着信中的内容。
难道,果真是肃王殿下的主意?说起来,那位殿下去年在攻伐楚国时,也并非是心慈手软之辈呢……不太妙啊,留司马屠子在那位殿下身旁,蛊惑教唆……
朱亥暗自想道。
“大将军?”见朱亥久久不语,大将封夙问道:“信中所言之事,要给予回应么?”
只见朱亥长长吐了口气,惆怅地说道:“若是司马屠子也就算了,既然是肃王亲笔所书的呈请,某岂好回绝……也罢!倘若巩、雒两地三川部落果真做出与我大魏为敌的举动,我成皋关,当起兵伐之!”
说罢,朱亥当即写了一封回信,交给封夙,凝重地叮嘱道:“封夙,你带领百骑,务必亲自将这份书信交给肃王殿下。在此之后,你就暂时留在殿下身边听用。……记住,千万不可使司马屠子蛊惑、教唆肃王殿下。否则,若肃王殿下被司马屠子所蒙蔽,则三川之民,皆死无葬身之地!明白么?”
“末将遵命!”封夙接过书信,抱拳应道。
大约半个时辰后,封夙率领百余名成皋关的骑兵,朝着雒地方向而去,毕竟据赵弘润在信中透露,目前砀山军便驻扎在雒地西南的常川。
可在一日后,当封夙一行人来到雒地附近时,他皱眉发现,本来他沿途会遇到不少当地部落所放牧的羊群,可这次,那些羊群似乎被迁到了别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十余里的毡帐。
甚至于,期间他们还碰到了一支当地部落的骑兵。
人数不多,仅三四十人而已,极有可能是打探敌对势力消息的哨骑。
按理来说,居住在雒地的三川之民,不管是羱族人还是羝族人,都不会对成皋关的骑兵表露敌意。
但是这支哨骑,却做出了敌意的举动:他们吹响了用来预警、且召唤友军的角笛。
该死!真被诱反了?
封夙心中暗骂一声,不敢直接前往常川,而是拐入了附近的群丘中,好不容易才将那些哨骑甩掉。
因为沿途有着这类阻碍,因此,直到八月七日,封夙这才率领百余成皋关骑兵,抵达常川。
待等到了常川一瞧,封夙险些被自己所见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在砀山军建造在一片矮丘上的军营下方,在那片矮丘下,竟聚集着五六千疑似羯族骑兵的队伍。
这些骑兵,也不晓得是出于诱敌,还是纯粹看不起矮丘上的砀山军,竟罕见地下了马,躺在地上嗮太阳睡午觉。
而面对着这等可以偷袭的良机,砀山军却禁闭营门,丝毫看不出有出战的意思。
很难想象,砀山军竟然会有惧战不出时候。
看来真被大将军料中了,肃王殿下与司马安大将军,这是在诱反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三川部落,好使一网打尽!
皱了皱眉,封夙带着百余骑径直上山,在自报了身份后,被砀山军将领白方鸣领到了帅帐,见到了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并将朱亥大将军的书信,交给了闻讯而来的肃王赵弘润。
而就在这个时候,司马安的一句话,让封夙心中微惊,不知该如何回覆。
“哼!……送封信,竟然使封将军花了将近三日工夫,看来,沿途所遇到的阻碍不小啊。”(未完待续。)
第389章:开打!开打!鸦岭峡之战!
不得不承认,司马安是一位各方面都非常敏锐的大将军。
这不,单单从封夙作为成皋关的大将却花费将近三日工夫送一封书信这件事,便察觉到了巩、雒两地众三川部落所出现的变化,脸上露出几分仿佛得逞般的冷笑。
他转头对赵弘润说道:“肃王殿下,巩、雒两地的阴戎,果真背叛了我大魏!”
赵弘润闻言皱皱眉,抬头望向封夙,问道:“封夙将军,你觉得司马大将军的猜测,是否准确?”
封夙瞧瞧司马安,又瞧瞧赵弘润,感觉这两位的关系,不知为何竟变得莫名的和睦。
但是对于赵弘润的询问,封夙不敢轻易做出答复,毕竟他有预感,这一句话,或将决定十余万人的生死。
“末将……”
“说实话!……请将你沿途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来。正如司马大将军所言,常川距离成皋关,快马加鞭不过是一日之遥,岂需三日这么久?”
还没等封夙说完,赵弘润面色严肃地便打断道。
此时此刻,封夙仿佛有种莫名的压力,毕竟帅帐内所有人,都用目光注视着他。
犹豫了一下,封夙如实向赵弘润解释了他们之所以花了三日才抵达常川的原因:“回禀殿下,末将来送信途中,遭遇了……当地部落的哨骑,他们……似乎不许末将继续深入三川的样子……”
封夙说得很含糊,但是在场的众人,却能够听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或者说,是他不愿意明说的话意。
“哼!”司马安冷哼一声,回顾赵弘润说道:“殿下,某怎么说来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刚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了给予他们砀山军提出了不少建议的乌兀,语气顿时为之一滞,改口道:“总之,巩、雒两地的阴戎,与羱族青羊部落不同,不可信!”
“唔……”赵弘润长吐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虽然,他听取了司马安的建议,选择了诱反的试探方法,但是,他仍然希望着巩、雒两地的羱族与羝族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而从眼下看来,他心中的希望并未传达给那些部落。
“众将听着,将那些明确表露楚与我大魏为敌的阴戎部落,列入驱逐名单!”
“是!”
帐内众将抱拳应道。
期间,司马安脸上则露出阵阵针对巩、雒两地阴戎的冷笑。
那帮愚蠢的外族人,果真是做出了愚蠢的选择啊……
司马安感觉地出来,从赵弘润对巩、雒两地部落的称呼,从羱族人与羝族人变成了如今的阴戎,这就意味着,那些三川部落让这位肃王殿下失望了。
而若是赵弘润因为失望不再阻拦,那就意味着,这里再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司马安。
成皋关的朱亥也不能!
“封将军一路辛苦,暂且好好歇息。种招,给封将军置备歇息的帐篷。……诸位将军亦退下吧。”
“是!”诸将领纷纷告退。
期间,封夙踌躇般地望了一眼仍旧留在帐内一动不动的司马安,在犹豫了一阵后,在宗卫种招疑惑的目光下,留在了帐内。
见此,赵弘润疑惑问道:“封将军,为何不去歇息?”
心中惦记着自家大将军朱亥的嘱托,封夙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司马安,旋即笑着对赵弘润说道:“回禀肃王殿下,末将还不累。……事实上,我家大将军此番遣末将过来,也是希望末将在殿下听用……”
……
听闻此言,司马安转头瞧了一眼封夙,好似是猜到了什么,用一贯的不屑冷笑表示对朱亥的讥讽。
“在本王帐下听用?”
赵弘润不禁有些惊讶,事实上他方才就很纳闷,毕竟封夙那可是成皋关大将军朱亥的副将,其身份相当于砀山军的闻续与白方鸣,相当于浚水军的李岌,是副帅级别的大将。
按理来说,只不过是送一封回信,不至于让封夙这样一位将军亲自跑一趟。
但是方才封夙没有解释,他赵弘润也不好问及,毕竟这是人家成皋关的事。
可如今听说,朱亥大将军派遣封夙过来居然是让后者在他帐下听用,这让赵弘润颇为欣喜。
毕竟那是能独当一面的将军,就算是几十上百位,赵弘润都不会嫌多。
想到这里,赵弘润笑着说道:“得封将军相助,则此战更添几分胜算!”
听闻此言,封夙连忙逊谢道:“承蒙肃王殿下夸赞,末将愧不敢当。……话说回来,末将来时,朱(亥)大将军曾嘱托末将询问殿下一件事。”
“你问。”
只见封夙瞥了一眼司马安,抱拳问道:“斗胆询问殿下,这几日砀山军拒不出战,任由羯族骑兵在矮丘下耀武扬威,可是欲骄其心,欲诱使巩、雒两地的三川部落投向羯族人那边?”
“……”赵弘润闻言沉默了。
平心而论,他从未想过这件事能骗得过同属驻军六营的成皋军。
毕竟砀山军与成皋军皆是魏国最强大的边防军队,也是魏国内最擅长打仗的军队,这样的边防军,在遇到羯族人的军队时,怎么可能真的不战而退?
这种事,也就是骗骗那些狂妄自大、本来就看不起魏**队的羯族人罢了。
但是坦言承认,赵弘润亦有些为难。
因为这件事若传出去,的确不太好听。
想想也是,巩、雒两地的三川之民,本来也有可能是继续保持中立的,只要赵弘润麾下的军队展现出他们强大的一面,那些人岂敢,又岂会做出与魏国为敌的举动?
可偏偏砀山军这头凶兽,藏起了锋利的爪牙,让那些三川部落误以为魏国的军队只是纸老虎,从而投向局势占优的羯族人一方,说实话,这有些故意使人犯错的嫌疑。
就在赵弘润犹豫之际,司马安却坦然地说道:“是又如何?”
果然是这一位的主意……
在比较了赵弘润与司马安的态度后,封夙心中了然,皱眉说道:“我大魏泱泱大国,却做出诱人犯错、灭其全族之事,终归有些不妥吧?”
听闻此言,司马安冷笑道:“若是那些阴戎部落,似羱族的青羊部落那般,立场坚定,也不至于会上当,不是么?……所以说,罪在其心!”
羱族?
封夙有些纳闷于像司马安这样憎恨外族的大将军,竟然也会用羱族来称呼某一支三川部落,而不是用阴戎这样的蔑称来泛指。
想了想,他问道:“殿下与司马大将军,会如何处置巩、雒两地的三川部落?”
“驱逐出三川,违抗者杀之。”赵弘润不客气地说道:“本王,接纳友善的外族,但对于敌对的外族,本王亦不会留情。”
听闻此言,司马安轻笑一声,试探着劝道:“殿下,某以为,恐怕那些人不会乖乖离开三川。”
显然,赵弘润那将其驱逐出三川的决定,让司马安仍有些不满足,在他看来,背叛者就应该全部杀光。
赵弘润听懂了司马安的言外深意,摇摇头说道,“大将军,不如让那些人去北地与胡人争抢地盘,去给韩人添乱吧。这比杀了他们更好,大将军以为呢?”
唔?
司马安闻言一愣,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竟没有再说什么。
这让赵弘润心中愈喜,毕竟前一阵子,这位大将军可是听不进这种更好的建议的,当时这位大将军的心中,对待外族人的态度就只有杀杀杀,根本不会考虑除了杀以外的办法。
而见司马安居然没有再反驳,封夙亦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毕竟,司马安无论是朝中还是在军方,皆是以我行我素闻名的大将军。
什么时候这位大将军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肃王殿下究竟使了什么法子?
封夙吃惊地望着赵弘润与司马安二人。
而此时,赵弘润已站起身来,表情惆怅地在帐内踱了几步,感慨道:“区区三日,那些人就……唉!大将军。”
好似是领悟到了什么,司马安眼中闪过阵阵杀意,抱拳说道:“某在!”
“三日已至,是时候……收网了!”说罢,赵弘润一捏拳头,沉声说道:“先铲除这支羯族人的骑兵,然后,给本王攻下雒地,再然后,便是打败羯角部落的大军,一直打到……羯角部落的部落营地去!”
“司马安……遵令!”
在封夙惊诧的目光下,司马安在赵弘润身前单膝叩地,满脸凝重却又杀气腾腾地,接下了将令。
洪德十七年八月七日当晚,大概子时前后,砀山军再次后撤,撤向鸦岭,经过鸦岭峡,与另外一侧的商水军汇合。
包括不在编制内的军卒,砀山军共计一万五千名士卒的大撤退,如何瞒得过那支羯族先遣骑兵的耳目。
这不,还没等砀山军士卒有半数撤入鸦岭峡,那支羯族先遣骑兵,便闻讯赶了上来。
而此时,砀山军已撤入了鸦岭峡,沿着内部山涧旁的泥泞土路,向另外一侧穿行。
“(羱族语)羸弱的魏人逃向了鸦岭峡,要追上去么?”
“(羱族语)会不会有埋伏?还是绕过去吧?”
“(羱族语)绕过去?绕过鸦岭,有数十里路,这帮魏人早跑了!”
“(羱族语)那……要追上去?”
“(羱族语)不需要畏惧这些懦弱的魏人,追!”
羯族骑兵中几名千夫长策马站在鸦岭峡的入口商议了一阵子,最终决定继续追赶。
他们没有考虑过,在他们企图追赶砀山军进入鸦岭峡的同时,在鸦岭的崖顶上,有许多商水军的士卒早已准备好了滚石,等着待这帮人进入峡谷后,待这帮人与他们商水军的伏兵接触之后,将这边峡谷的出入口,堵死!
魏戎三川战役,便由这场鸦岭峡之战,正式打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