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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又一个奇葩

    翌日,太子弘礼的宗卫冯述便来到夫子庙,将自家殿下的话原原本本地传递给八皇子赵弘润,只听得后者频频皱眉。

    什么意思?太子要保罗文忠?

    待那冯述离开之后,赵弘润起身在暂作歇息的屋内踱步。

    罗文忠是太子那边的人?不应该啊……倘若那罗文忠当真是太子那边的人,当初他就没有理由会兵行险招,用设计陷害我的方式妄图解决其子与我恩怨,那个时候他应该是被逼无奈才对……这么说,罗文忠是新投的长皇兄么?呵,这吏部中有太子的人?

    “呵呵呵。”赵弘润负背着双手在屋内踱步,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殿下笑什么?”宗卫种招不解问道。

    要知道,刚刚被东宫太子那边的宗卫隐晦地提及不允许在插手吏部的内务时,这一干宗卫们生怕自家殿下会当场发作呢。

    “太子的日子看来也不怎么好过啊。”赵弘润感慨道:“明明贵为太子储君,却要自降身份来拉拢吏部的郎官,就为了那个位子,太子也够辛苦的。”

    “毕竟雍王殿下与襄王殿下目前在朝中的呼声也很高啊。”宗卫高括笑着说道:“若东宫不拉拢些朝中官员,很难保证日后会怎样。”

    “所以说这些人都活得太辛苦了。”赵弘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像我,活得多自在?”

    ……

    众宗卫们面面相觑,相视苦笑。

    摊上这么一位殿下,还真是说不好究竟是幸运还是厄运。

    “殿下,如今东宫插手干预了,那咱们还查么?还有那个罗文忠……”卫骄忍不住还是问道。

    赵弘润闻言撇了撇嘴:“我与那位太子有什么交情么?他说不干预就不干预?他算老几啊?”

    人家是东宫太子……

    众宗卫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话说回来,方才那名太子的宗卫冯述,他的言辞与语气让诸宗卫们也有些不爽。

    “不过殿下,得罪了太子殿下,终归不太好吧?”宗卫朱桂犹豫地劝道。

    “哼!”赵弘润轻哼一声,不置说法。

    不可否认,帝王家的兄弟感情是最淡薄的,因为这些兄弟日后都是对方争夺皇位的劲敌。

    因此,成为太子的成为太子,出阁封王的出阁封王,一年到头除了节日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兄弟感情的时候。

    哪怕是丝毫没有夺嫡之心的赵弘润,以往也只是将一母同胞皇九子弘宣当成了兄弟而已,至于其他兄弟?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留着相同血脉的陌生人罢了。

    哦,如今还得加上一位六皇兄弘昭,对于那位谈吐优雅、没什么架子,紧急情况下又能当做隐形金主的六皇兄,赵弘润对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至于其他那些位皇兄,赵弘润只会说他不熟。

    的确,就拿太子弘礼与雍王弘誉来说,他俩同岁,今年已二十五岁,而赵弘润才十四岁,在弘礼搬至东宫成为太子、弘誉出阁封为雍王的时候,赵弘润才多大?

    这一年也碰不到几回的兄弟,能有什么交情。

    倘若那冯述是六皇子赵弘昭的宗卫,传达的也是这位六皇兄的意思,赵弘润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至于东宫太子?

    免了吧。

    于是乎,赵弘润根本未将太子的宗卫冯述所说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命宗卫追查任何有关于这场科试的事。

    其实事到如今他也晓得吏部的内治相当混乱,但问题是他终归只是科试的陪监,职权范围仅限于这场科试,并没有资格真的去插手干涉吏部的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吏部在这场科试中暴露出来的种种问题,以及那个罗文忠,他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至于太子,得罪就得罪了,一个地位崇高的陌生人而已。

    可让赵弘润有些不爽的是,他的宗卫高括、种招二人,似乎他俩昨日的行踪被吏部的人给察觉到了,以至于当他叫二人再去找那个吏部库房的守库人拟写供词时,竟发现那名守库人被调走了,也不知调往了何处。

    而新来的那名守库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啥也不知的新吏。

    吏部中有人察觉到了么?

    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说吏部库房里那些破烂至极的棉褥还在,可问题是,人证若是没了,对方大可说是那些棉褥是因为长期堆积在库房内潮湿发霉所致,这样就并不能指证吏部的人以次充好、谎报款项。

    算了,还是先查科场舞弊的事吧。

    将心中的不愉快统统按下,赵弘润带着八名宗卫们朝那一排排的号房而去。

    第一个目的地,自然就是那罗嵘罗公子的号房。

    还别说,宗卫沈彧、吕牧二人还真是狠人,坐在那条板凳上守了那罗嵘一天一夜,从头到尾就瞪着眼睛,叫罗嵘那厮如坐针毡,终日惶惶不安。

    据二人事后透露,在他俩的眼神攻势下,那罗嵘根本就写什么文章来,直到最终收卷前,这才草草地写了几段。

    对此赵弘润感觉很痛快,二话不说就让穆青、褚亨二人顶了他俩的位置,继续第二日的眼神攻势。

    至于沈彧、吕牧二人,赵弘润打发他俩去夫子庙的偏殿房内歇息了,毕竟这两个家伙瞪得眼睛都充血了,疲倦不堪且不说,还真的怪吓人的。

    打发走了沈彧与吕牧二人后,赵弘润领着其余六名宗卫继续视察号房。

    让他感觉纳闷的是,至今为止,他竟全然没有抓到丝毫有关于科场舞弊的端倪。

    在他眼里,号房内所有的士子都在规规矩矩地答题,而时常来巡逻的考官、干事、杂役们,也似乎是规规矩矩在监考,并没有发现什么科场舞弊的问题。

    难道说科场舞弊之事真是子虚乌有?

    赵弘润暗自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既然这件事以来成为历来科试的隐患,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那帮人是通过什么手法来舞弊呢?

    真是激气啊,哥哥当年好歹也算是考试作弊小能手,不知帮助了多少人,如今竟然抓不到那帮人的把柄……嘁!

    隐隐地,赵弘润竟有种可笑的迟暮之感。

    当初咱们是怎么作弊来着?做小抄、传答案、代考……唔?代考?

    赵弘润忽然响起,夫子庙前放士子进考场的方式似乎是通过喊号的,即一名主事高声喊到某名学子的名字,随后,那名学子便带着类似于准考证的号牌进入考场,换而言之,换人代笔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赵弘润立马要吩咐一名宗卫将那些士子们的出身户籍、年龄等资料从吏部讨要来。

    在继续巡考的期间,赵弘润忽然发现右侧的号房内似乎有一名考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唔?

    赵弘润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他意外地发现,这名考生似乎已经答完了题目。

    赵弘润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要知道,这第二日的第二场考试这才开始没多久,可眼前这位考生,竟然将题目答完了?

    莫非又是一个奇葩士子?

    赵弘润撇了一眼那名学子桌上的考题。

    继昨日所考的四书文之后,今日所考的是五经文,即《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五经分别对应五张考卷,按照惯例,学子只需五选其二,任选其中两份考卷答题即可。

    而眼前这名学子所选的,则是《诗》与《礼记》这两篇。

    对于《礼记》赵弘润并不感兴趣,毕竟《礼记》是世间大部分士子所必读的,儒家思想的著作之一,他所好奇的是,这名学子竟然选择了《诗经》作为另外一项。

    看来对诗词很自信呢!

    赵弘润不禁有些莞尔。

    毕竟诗词这东西,尤其是有格调、有蕴含的诗词,那都是需要灵感的,仓促间岂能就成?真当谁都是李太白么?

    赵弘润好奇地望向那名学子所做的诗词,没想到这一瞅,还真让他颇为吃惊。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望着这三首诗,赵弘润不禁有些动容。

    这家伙……好文采!不过……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怎么全是描写香闺女子的?

    赵弘润诧异地仔细打量那名学子,但见此人容貌俊秀、眉梢间隐约带着几分轻佻,活脱脱是一位游返于花前月下的风流公子。

    果然是个奇葩!……这种“雅诗”会被选上才怪!

    虽然心中暗暗感慨着,但赵弘润还是记下了此子的名字。

    温崎

第四十七章:继烛

    第四十七章

    温崎……

    赵弘润略有些诧异地瞅着那名同时也盯着他瞧的考生,他发现对方真的很年轻,也就十六七的样子,很难想象这个岁数的人竟然能从乡试脱颖而出,一举夺得会试名额。

    真是不能小瞧我大魏的年轻俊杰啊。……不过他看着我做什么?

    “你在看什么?”赵弘润好奇地问道。

    可那名叫做温崎的士子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他那种淡然自若的笑容,让赵弘润隐隐感到一种高深莫测。

    想了想,赵弘润试探着问道:“你在猜测我是否是这里的巡考?还是在猜测,我是否是真心想抓舞弊问题?”

    那温崎闻言一愣,眼中浮现几分诧异之色。

    看来猜对了。

    赵弘润会心笑了笑,低声问道:“你不用猜测我是何人,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打算抓科场舞弊问题就足够了。……怎么样,有什么建议么?”

    那温崎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赵弘润,忽然伸手指了指嘴,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哑巴?”

    宗卫周朴诧异地嘀咕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见那温崎无言地翻了翻白眼,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桌子,随后指指嘴,又一次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考场内的士子不许交头接耳……

    赵弘润顿时恍然,要知道方才就连他有些纳闷,心说地方府衙怎么将会试名额交给一个哑巴,要知道大魏官制规定,身体有残缺的人是不许仕官的,大概就是怕影响形象吧。

    而这位叫做温崎的学子,看服饰打扮也不像是什么权贵世家的公子哥,一身衣服的做工质地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多半是处在中层的家世。

    见这名学子不能开口,赵弘润索性也就不再追问了,简单扫了几眼对方,便欲转身离开。

    可没想到的是,那温崎在打量了他片刻后,忽然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碗。

    咦?

    赵弘润顺着对方所指的碗瞧了一眼,他诧异地发现,那只是一只用来盛放蜡烛的碗。毕竟点燃的蜡烛会融化,或有可能会造成火灾,因此,夫子庙的每一个号房内,都有这么一只用来放蜡烛的碗。

    是碗?还是说……蜡烛?

    赵弘润惊疑地望了眼那温崎,后者微笑着看着他,那是一种仿佛已将答案暗示给他,并觉得他也能凭此猜出来的笑容。

    蜡烛……么?

    赵弘润深深望了一眼那学子,神色不定地离开了。

    没过一会,他派去向吏部官员讨要科场众考生户籍资料的宗卫高括便回来了,表情很是不乐。

    “殿下,那些官吏们拒绝向殿下提供科场考生的户籍资料,说是殿下此举不符规制,属僭越行为。”高括有些气闷地向赵弘润禀告道。

    “拒不提供?”赵弘润闻言楞了一下,没转过弯来:“你找的是谁?”

    宗卫回答道:“卑职找的是那些同考官,而且不止找了一人,但是没有人肯将户籍资料交给卑职。”

    他口中的同考官,指的便是那十六名由吏部郎官们所组成的考官。

    “竟有此事?”

    赵弘润一听不禁有些惊讶,毕竟昨日他借着那罗嵘杀鸡儆猴之后,那十六名监考官就对他颇为敬畏与忍让,随后不久就将他指名讨要的、有关于这次科试花费银两的报表送到了他手中,可没想到仅仅才过一日,这帮人的态度就又改变了。

    莫非是因为太子的关系?

    思念一转,赵弘润便猜到了原因:“原来如此,找到靠山了么?呵!”

    众宗卫面面相觑,也不晓得能否理解赵弘润的这句话。

    “殿下,吏部不肯交给咱们考生的户籍资料,那咱们怎么查?”

    “不给……不给就不给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弘润不禁也有些无奈。毕竟那帮吏部官员说的没错,他赵弘润终归只是一个皇子,又没在吏部当职,的确没有资格向吏部讨要档案资料。

    若是他强行讨要,便属僭越,无论是那帮吏部官员还是那罗文忠,都可以凭此时反告他,不值得。

    如此看来,还得从那温崎所隐指的蜡烛查起……

    “高括,去弄个小册子,给我把那十六名吏部官员的名字问来,全部记下来。其余人,继续跟我巡考。”

    “是。”高括闻言抱了抱拳。

    这日后会让整个朝野乃至别国都闻风丧胆的八皇子的小册子,终究在今日被提了出来,不知有多少人在得知自己册上有名后吓地心惊胆颤。

    在随后的时间里,赵弘润仿佛是忘记了疲倦,默默地在那一排排的号房巡考,期间,他密切关注着众考生桌上的蜡烛与放蜡烛的碗。

    他逐渐发现,那些号房内的考生,他们摆在桌上的蜡烛数量并不相同,碗里的蜡烛液的厚度也不相同。

    仿佛是有的考生很节约蜡烛,只用了一根或半根;而有的考生,则毫不介意那一两一根的白蜡,肆意地点着。

    提到白蜡的价格,赵弘润就不由地一阵好气。

    什么样的白蜡才要一两一根?

    可让他针对此事询问科场内的杂役们时,对方却回答说,这是为了防止考生们夜里不睡觉影响第二天的考试,或者是不防止那些考生们浪费蜡烛。

    原来,夫子庙内的科试人员会向众考生发放三根白蜡,一般情况下这三根白蜡是足够用了,不过也不保证有些考生乐意在晚上答题,或者忽然间来了灵感,修改白天的答卷。

    反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吏部只向考生们发放三根白蜡,之后的就得一两一根。

    对于这个回答,赵弘润也无话可说,找不到什么把柄。

    比如有的考生钱多,晚上一根接一根地点着,你能说他么?人家重视这次科试,就愿意一遍又一遍地审查自己的答卷,你能说什么?

    赵弘润怎么想也想不通,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名提着篮子的小吏,篮子里皆是一根根的白蜡。

    “去,唤他过来。”

    “是。”宗卫何苗点点头,当即将那名小吏叫了过来。

    赵弘润好奇地从那小吏的篮子里拿出一根白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却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那只是一根很普通的白蜡。

    莫非是那个叫温崎的士子耍我?

    赵弘润有些不高兴了,挥挥手示意那名小吏自顾自去,看是否有考生需要蜡烛,而他自己,则目视着那小吏的背影深思,他有些怀疑,那个叫温崎的考生是不是在耍他。

    突然,赵弘润的余光撇见了一件事。

    原来,是左手边从他所站的位置开始数的第二间号房,该号房内的桌上明明已经没有蜡烛了,但是那名考生却对那名贩卖蜡烛的小吏视而不见,反而挥挥手叫其离开。

    ……

    赵弘润凝视了片刻,心生几分疑色。

    他悄悄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那名考生。只见这位考生身穿明白镶青边的绸缎质地的衣衫,面目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富贵人家、极少吃苦的公子哥。

    “你桌上的蜡烛也用完了,为何不买几根呢?”赵弘润试探着问道。

    那名考生上下打量了几眼赵弘润,虽然赵弘润脸上带着面具,但是他身上华贵的服饰与身后五名身披甲胄的宗卫,无疑透露出他并非等闲的身份。

    “你是……巡考?”这名考生似乎并不在意科场内不许随意说话的规矩,反问起赵弘润来。

    见此,赵弘润压低声音,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不用管我是否是巡考,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看来阁下是巡考没错了……”那名考生笑了笑,耸耸肩说道:“不过科场内并没规定,考生就必须回答巡考的问题。本公子可以选择不说。”

    这口音……本地人?是出身这陈都大梁的本地权贵家公子么?

    赵弘润略微一思忖,淡淡说道:“的确,不过本巡考也可以选择对你格外严格地看管。……种招、朱桂,去搬一条凳子来,从此刻起,盯着这位公子的一举一动。”

    “是!”种招、朱桂二人抱拳而去。

    那一瞬间,赵弘润从这名考生的眼中看出了惊慌之色。

    “巡……巡考大人您这是做什么?”那名考生结结巴巴地说道:“学生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巡考大人何必动怒呢?”

    这家伙……不对劲!

    赵弘润心下冷笑一声,淡淡说道:“那就回答本官,为何你方才不买些蜡烛呢?你能保证晚上不会用到么?”

    “我……”那名考生张了张嘴,半响才说道:“学生是这样想的,反正当下是白天,买了蜡烛也没啥用,不如等晚上再说。”

    晚上?难道晚上还有人卖蜡烛?

    “……”赵弘润望着那名士子,刚想开口询问却又忽然感觉不妥,于是乎就装作了然的样子,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说罢,他带着宗卫们紧走几步,追赶上之前那名卖蜡烛的小吏,招呼他来到了无人之处。

    “入夜之后,你还会在这里贩卖蜡烛么?”

    那小吏不明究竟地望着赵弘润,摇摇头说道:“入夜之后是另一班的人,我们负责白天,他们负责晚上。”

    “好了,你去吧。”

    “是。”

    那名小吏离开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赵弘润眼中闪过几丝狐疑之色。

    倘若那温崎没有戏耍我的话,奥秘应该就在晚上的那些蜡烛中……是不同的蜡烛么?有意思,就赌赌看罢。

第四十八章:继烛(二)

    傍晚酉时左右,便有另一班的小吏过来向考生贩卖蜡烛。同样他们也是提着两篮的白蜡,挨个询问号房内的考生。

    不需要开口,只需摇摇头或点点头就能交流。

    而今日白天遭赵弘润恐吓的那名考生似乎在等这批的白蜡。

    终于,那名小吏提着篮子走到了那名考生面前,手中的白蜡在他面前晃了晃,似乎在询问这位考生需不需要白蜡。

    只见那名考生瞧了一眼对方后,默默地做了一个手势。

    他做出的手势很有意思,左手伸出食指,而右手摊开,似乎是要六根白蜡的意思。

    而瞧见这一手势,那名小吏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从左边的篮子里先递给对方一根白蜡,又从另外一只篮子里取出五根白蜡,一先一后放在了那张考桌上。

    考生扫了几眼那从左边篮子里拿出来的白蜡,将其摆在后五根蜡烛的右侧,随后从那五根白蜡中随便抽了一支出来,放在了碗中,朝着那名小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小吏会意,从篮子里取出火舌子,替这名考生点燃了蜡烛。

    小吏离去了,而那名考生继续坐在考桌前,仿佛聚精会神地仍旧思考着题目。

    一支白蜡,大概能燃烧半个时辰不到的样子,这名考生一根又一根地点着那五根白蜡,这一点,就是差不过两个多时辰,转眼便到了亥时两三刻,将近子时。

    将近子时,这已经是很晚了,夫子庙内众多号房里的考生们,他们大多已经蜷曲在铺着草席的石榻上歇息了,盖着一条又脏又薄还散发着徐徐霉味的棉褥。

    但也有一些考生还没有入睡,比如说刚刚这名考生。

    此时,就连那些举着火把的巡考官也很少再来这里了,而附近的学子们又大多已安歇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拿起了那一根被排在最后的白蜡。

    俨然这根白蜡是有什么蹊跷的,但是从外观看,它与先前的五根白蜡并没有什么不同。

    蹊跷在于……

    “啪。”

    一声轻微的脆响,那考生将那根白蜡的下半截掰断了。

    原来蹊跷在于这根白蜡的下半截内部。

    考生侧耳倾听着,见四周没有什么动静,便迅速地从那下半截白蜡中央那原本是用来安置烛芯的地方,抽出了一支很细很细的卷纸,大约只有筷子头那么点粗。

    他小心翼翼地将卷纸摊开,只见那卷纸越摊越大,最后竟变成了一张手掌大小的纸。

    在纸上,有人有鼠毫笔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若是叫其余考生瞧上一看,恐怕他们定会惊呼,因为这张纸上分明写着今日考题上的答案。

    瞧见左右无人注意,这名考生迅速地将纸上的蝇头小字抄录在答卷上,没过一会儿工夫便抄完了。

    这时,他将这张纸放在烛火上点燃,然后迅速放入碗中,并将那下半截空心的蜡烛也掰碎,全部放入碗中。

    那张纸很快就烧没了,碗里只有温软绵绵的蜡烛液,他随手按了几下那些发硬的蜡烛碎块,将其按入那层厚厚的蜡烛液当中。

    而等到那最后一根白蜡燃烧殆尽,其流淌下来的蜡烛液将碗里的蜡烛液也覆盖掉,结成了一大块厚实的浑浊不透明的白蜡块,一切的证据都消失了。

    于是乎,那名考生上石榻睡觉了,等着明日一早考官们过来收卷。

    完美的舞弊,天衣无缝。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在他头顶上,在号房的屋顶,有一小块瓦片被抽掉了,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直到这名考生躺在石榻上以不舒服的姿势睡熟了,那双眼睛这才消失。

    而随后不久,那双眼睛的主人便悄悄来到了父母庙侧殿的房间,将此时已在床榻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八皇子赵弘润给叫了起来。

    不错,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赵弘润身边的护卫卫骄。

    而通行的还有其余几名宗卫,他们的任务是给卫骄打掩护,看似装模作样地在附近巡考,实则是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趴在号房屋顶的卫骄。

    为此,卫骄还特地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

    “给我打一盆清水来。”

    在唤醒的赵弘润打着哈欠说道。

    当即便有一名宗卫从墙角的水桶中舀了几勺水到脸盆中。

    赵弘润起身走到脸盆前,用沾着冰冷的水的手掌拍了拍面颊,这才使充满困意的眼眸逐渐变得炯炯起来。

    “如何?”回身走到床榻边坐下,赵弘润低声问道。

    只见卫骄抱了抱拳,同样低声回道:“正如殿下所料,那白蜡却有文章。”说着,他便将他亲眼目睹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弘润,只听得后者连连咋舌。

    不得不说,这种作弊方式的缜密程度,严谨地让他感觉诧异。

    无论是作弊小抄的递送方式,还是作弊时间的选择,以及最后销毁证据的办法,都让赵弘润感觉自己白活了一世。

    看来这吏部有一套慎密的舞弊手段……

    赵弘润暗自思忖着。

    凭他判断,科场内舞弊的绝非那名考生一人,那超过两千六百名的考生中,必定有类似的舞弊事件,只不过他暂时还未抓出来罢了。

    从舞弊的手法上看,赵弘润判断这种舞弊的方式涉案人员恐怕不少。首先,必定有写答案的人,就是写那张纸上蝇头小字的人,而且人数绝非一人。想想也是,若是作弊的考生写出同样的答案,岂不是露出马脚?

    其次,传递答案的那些卖蜡烛的小吏,他们可能只是中间人,但更多的可能则是听命于上头的命令行事,如此说来的话,他们那些人的主事,或有可能就是这场科试的考官们。

    “殿下在想什么?”宗卫何苗好奇问道。

    赵弘润不解地望了他一眼:“什么?”

    “卑职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抓到把柄,殿下何不去告那些人呢?”

    “证据呢?”赵弘润反问道。

    “证据不就是……”何苗下意识开了口,结果没说完一句话才意识到用这种方式舞弊的证据是当场销毁的,根本抓不到什么把柄。

    “不是还有那些分蜡烛的小吏么?”宗卫周朴自以为得计地提醒道。

    赵弘润闻言笑了笑,摇摇头说道:“难道你们不懂何为弃车保帅么?……就算你抓了那些传递蜡烛的小吏,又能如何?只要那群郎官们一口咬定是手底下的人私下妄法,就算有那些小吏们的口供,也不见得能搬倒他们,别忘了,他们背后还有太子撑腰。”

    “哪怕是截获那批有问题的蜡烛也不行么?”才睡醒没多久的宗卫沈彧皱眉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样震撼力不够……”赵弘润摇了摇头,随即脸上露出几分诡异的笑容,喃喃说道:“要玩,咱们就玩大一点。”

    “……”众宗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

    毕竟是自己的肱骨心腹,赵弘润也不藏掖着,叫众宗卫靠近过来,他将自己的打算低声告诉了他们,只听得众宗卫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脸上表露着不知是震撼还是亢奋的兴趣。

    “去准备吧!”

    “是!”

    事不宜迟,众宗卫们分头准备去了,而赵弘润则继续上榻睡觉,倒不是他偷懒,只是他此刻若是不睡足了觉,整个计划他或许撑不下来。

    如此一直待日上三竿,赵弘润这才悠悠转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便带着两名宗卫来到了科场,借着巡考的便利记住了这最后一场考试的试题。

    最后一场科试是陈略,即策问,大抵可分为案断、营建、民生、度支、乐府五类,每类两个案例题目,只要求考生针对其中有把握的类目题作答,答题不限。

    当然了,你若是答对的题目越多,非特殊情况下日后仕官的选择面就越大;反之若是只答对其中一个类目的题,那么日后非特殊情况下就会被征辟为该部官吏,选择面极小。

    而除此以外,并无什么限制。

    记牢了题目后,赵弘润装模作样地又在考场巡考了一段时间,随后便回到了歇息的房间。

    而此时,其余宗卫们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张。

    只见赵弘润思忖了片刻,便针对那五类考题中的《民生》一类,在纸上挥笔疾书。

    大概一炷香工夫,两篇简短而精湛的文章便写完了。

    他仔细瞅了两眼,又稍作了些改动,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取鼠毫来。”

    旁边有宗卫连忙递上鼠豪笔,并将那一张张仔细裁剪的、手掌大小的纸张罗列在他面前。

    见此,赵弘润便接过鼠豪笔,小心翼翼地将他方才的那篇文章用蝇头小字抄写在那张手掌大的小纸上。

    整整几个时辰,他几乎没有丝毫停歇。

    要知道,用鼠豪笔写出蝇头小字,这本来就是极度耗费精力的事,更何况他一口气抄写了数十上百份,写到最后,他的右手酸地几乎抬不起来。

    “就这样吧。”抄完了最后一篇,赵弘润将鼠豪笔放在一边,吩咐宗卫高括、种招二人道:“你二人即刻带着这些前往工部,请工部的巧匠仿造那些白蜡,将这些纸藏于白蜡之内,务必要在黄昏前赶制出来,交到我手中。”

    “明白!”宗卫高括、种招二人早已了解了自家殿下的整个计划,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纸用布包好,藏在怀中便悄悄离开了夫子庙。

    一个科场内,若有上百名考生同时写出上百份一模一样的答卷……这场面相信必定会十分令人震撼吧,嘿!

    甩了甩发酸的右臂,赵弘润恶意满满地笑着。

第四十九章:继烛(三)

    第四十九章

    “……那么,给个说法吧,诸位。”

    当日傍晚,即第三日科场考试的傍晚,赵弘润与他的宗卫们堵到了那些在傍晚负责兜售白蜡的小吏们。

    人数不多,仅四人而已。

    当着这死人的面,赵弘润随手他们左右手的篮子里各取出了一只白蜡,全部掰断,果不其然,其中一只白蜡内部暗藏玄机。

    看得出来,这四名小吏都是知情的,瞧见这一幕面色顿时就变得苍白了。

    这时,四名宗卫急忙上前捂住了他们的嘴,毕竟赵弘润等人只是将这四人以各种借口拉到了无人的角落而已,而一旦这四人叫喊出声,势必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从而影响到赵弘润的整个计划。

    “都噤声。……你们应该晓得,科场内的吏部公吏主导舞弊,轻则流放充军、重则问刑杀头,别以为指使你们的那些吏部大官们能救你们……”

    那四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恐惧之色更浓,想来他们也是清楚其中后果的。

    “如今我给你们指一条出路。”赵弘润吩咐一名宗卫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低声对那四名小吏说道:“只要你们肯供罪画押,再为我做一件事,我不但保你们无事,再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想想你们的家人,为上头的人顶罪,使家中的亲人悲伤,何必呢?”

    四名小吏面面相觑,如今的他们好比砧板上的鱼肉,哪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在互视了几眼后他们咬牙点了点头,在纸上分别写起了供罪的证词,最后还用大拇指与食指蘸着墨汁在供词上画押,写下了自己名字,还按下了指印。

    “很好,看来四位都是聪明人。”

    赵弘润用眼神示意宗卫们将认罪的供词吹干,随即沉声对这四名小吏说道:“你们应该清楚我的身份,我既然说可以保你们,就可以保你们。……待你们为我做一件事后,我便将这供词还给你们,再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但若是有人背叛了我,呵呵,这份认罪的供词,足以使你们家破人亡了。”

    “小的们不敢。”四名小吏对视了一眼,其中有一人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说道:“我等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八殿下您呀……不知八殿下要咱们几个做什么?”

    话音刚落,宗卫高括、种招二人便拎出几只篮子来,篮子内所盛放的皆是他们白天在工部赶工制作的白蜡,内中隐藏着赵弘润针对第三日科试的文章,一模一样的文章,足足百来份。

    “用这些替换你们用来舞弊的白蜡,照前两日那般,分给考场内那些需要这些白蜡来舞弊的考生。……记住了,别给我露出马脚,否则,你们懂的。”

    随着赵弘润的话声,旁边有几名拿着供词的宗卫故意将这四名小吏的供词晃了晃。

    “小的们懂,小的们懂。”四名小吏连连点头。

    “那还等什么?去吧。”

    “是是。”

    四名小吏连忙更换了白蜡,提着一篮赵弘润所制的白蜡,以及一篮普通的白蜡,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来到号房,将这些白蜡分发给那些“需要”他们的考生。

    有足以使他们家破人亡的认罪供词在赵弘润手中,他们根本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正如他们被赵弘润所说动心的,科场舞弊只是他们上头的大官们的指使,他们原本并不敢这么做,如今事发了,他们也没有必要为上头的人顶罪。

    上头的人拿银子、得人情,他们因此家破人亡,何必呢?

    前前后后大概一个多时辰,那四名小吏便将那些特殊的白蜡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没几根,赵弘润估算了一下,发现这次科场舞弊的考生,绝对不下于百人。

    毕竟第三日的策问科试相对比较简单,并不是每一个舞弊的考生都需要这一日的答案,最难的,还是在第一日的四文书,可惜那时赵弘润还没有抓住这件事的关键。

    “做得好,倘若此事顺利的话,我会推荐你们到另一个府衙去,到时候你们就不必再担心遭到上头的报复。……明日这个时候吧,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赵弘润对那四名小吏的承诺,让他们心中喜悦。

    “是是。”四名小吏们欢欢喜喜地退下了。

    见此,赵弘润径直走向那名叫做温崎的考生的号房。

    此时,温崎早已躺在了石榻上,似醒似睡。

    赵弘润走过去,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

    “……”温崎睁开眼睛瞧见了赵弘润,却发现赵弘润冲着他点了点头。

    他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俩谁都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而等到他们再次见面时,那已是数年之后了。

    一晚无事。

    赵弘润自顾自去夫子庙侧殿的房间歇息了,而他身旁的宗卫们,除了两人仍旧盯着那罗嵘,两人贴身护卫着自家殿下外,其余六人在号房与号房间瞎晃悠。

    倒不是为了抓那些舞弊的考生,只是为了见识整个考场的动静,毕竟这会儿他们也不能保证赵弘润的计划是否能顺利实现。

    赵弘润这一睡,便足足睡到了翌日的日上三竿,此时科场内所有的考生们,他们最后一场科试的答卷已经全部收了起来,正成群结队地陆续离开考场。

    赵弘润径直来到了夫子庙的正殿,因为这次会试的主考官罗文忠与其余十六名同考官,还有一些负责的主事、干事们,将在这里批阅这次会试的答卷。

    看得出来,这些吏部的官员们对赵弘润这位八皇子已不再像之前那样畏惧,以至于明明瞅见赵弘润领着十名宗卫踏入正殿,却没有几个人跟他打招呼,一个个装得聚精会神批阅考卷似的。

    见此赵弘润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打量着正殿内的摆设。

    细说考官批卷,按照规定,考生们的答卷被称为墨卷,考官们是不可以直接在墨卷上批阅的,这是为了防止舞弊,防止考官们从考生的墨卷中辨认出亲属、学生的笔迹,或者某些特殊的记号,从而对其私下加以照顾。

    因此墨卷收上来后,会由专门负责抄录的主事、干事、令吏们,由他们主笔抄一份一模一样的朱卷,在朱卷上填好与墨卷相应的编号,再将朱卷呈交给一共十七位考官批阅。

    整整两千六百多名考生,三场科试,这就意味着需要抄录的朱卷几近达到八千份,单单那几十名抄录的官员动笔抄录,不得不说是一件工程量非常大的事。

    这不,那些官员抄了一整天,也没将众考生第一日的答卷抄完。

    太阳日渐下山,无论是抄了一整日的公史、主事们,还是批阅了整日的考官们,他们终于放下了笔,准备去夫子庙的伙食堂用饭。

    看得出来这些人的确很疲惫。

    想想也是,就连这一整日啥事也没做的赵弘润都感觉疲倦,又何况是他们呢。

    “八殿下可是要用饭?不如与下官等人一同去吧。”

    期间,也不知那罗文忠是怎么想的,竟然故意走到赵弘润面前来挑衅他:“其实下官觉得吧,反正八殿下在这也无所作为,不如就回宫去吧,您说呢?”

    “你这家伙……”宗卫卫骄一脸愤愤之色。

    赵弘润抬手阻止了满脸不忿的众宗卫们,抬头上下打量了几眼罗文忠,笑着说道:“罗大人说的是,不过没办法,本殿下怎么说也是陪监啊,只能等众考生的批卷全部结束后,才能返回宫中。”

    “哼!”罗文忠蔑笑了一声,自顾自与那些吏部郎官们离开了。

    “什么人啊,这家伙……”

    瞅着罗文忠那不屑一顾的表情,众宗卫们心中气愤之余,皆在暗自冷笑:看你们能笑几日!

    “咱们也去用饭吧。”

    “是。”

    赵弘润丝毫未将罗文忠的挑衅放在心上,领着众宗卫们倒庙内的伙食堂用饭。

    因为正殿每时每刻都有一定数量的公史、干事们留守,因此他倒也不怕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做什么事。

    用完饭后,众人便又返回夫子庙的正殿,负责抄录的继续抄录,负责批阅的继续批阅,而赵弘润则继续无所事事,默默等待着第三日的考卷。

    等到熬夜熬得吃不消了,他索性搬了两把椅子来,在正殿的角落呼呼大睡。

    此子……究竟在想什么?

    撇了一眼在角落呼呼大睡的赵弘润,罗文忠心底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这位八皇子此番根本就没有抓到吏部任何舞弊的事,可为何这小子却仿佛毫不在意的样子呢?

    他有些想不通。

    批阅考卷的工作,日夜不休地继续着,等到了继科场考试结束后的第四日晚上,负责抄录的公史、干事们,终于抄到了科试第三场的答卷。

    见此,不眠不休好几日的宗卫们,悄悄唤醒了在正殿角落呼呼大睡的赵弘润。

    “咦?”

    一名负责抄录的公史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喃喃自语道:“这篇……怎么感觉……”

    “怎么了?”旁边有另外一名公史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同僚将两份学生的墨卷做着对比。

    忽然,他脸上露出几分错愕之色,指了指同僚手上的两篇墨卷,再指指自己手中的这一篇,惊愕说道:“这……这怎么回事?”

    他们惊骇地发现,他俩手中的三篇考生的墨卷,很诡异地极为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弘润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俩身后,笑眯眯地瞅着他们。

    “咦?这三篇考生的文章……哎呀,惊人的雷同诶!”

第五十章:赢家

    第五十章

    大魏洪德四月四日晚,夫子庙科场内,竟从考生的墨卷中查出一百一十二份雷同文章,其中有七十余篇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闻讯而来的禁卫军,当场就将整个夫子庙都控制起来,将负责这场科试的主考官、同考官,以及辅佐他们的公史、主事、干事、杂役们全部收监,并将主考官与同考官共计十七人连夜押送至皇宫门外。

    此时大魏天子赵元偲正在赵弘润他母妃沈淑妃的凝香宫内。

    因为赵弘润的关系,沈淑妃如今在大魏天子心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只不过因为此女素来身体状况不佳,因此大魏天子夜宿在这里,顶多就是与这位爱妃谈论些有关于八儿子弘润、九儿子弘宣这兄弟俩小时候的趣事,然后就各睡各的,几乎没有什么房事可言。

    可即便如此,大魏天子依旧乐此不疲,隔三差五地就会来与沈淑妃聊天,今日也是。

    然而没想到的是,今日睡下不久,天子便被大太监童宪给轻声唤醒了。

    “陛下,夫子庙事发了。”

    “轻点声。”被唤醒的天子吃了一惊,对童宪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随即望了一眼同塌而眠的沈淑妃,替她掖了掖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榻。

    此时童宪已拿来了天子的龙袍,他也晓得沈淑妃身体弱,夜晚睡眠时容易惊醒,因此说话声极为低沉:“方才八殿下急召禁卫军封锁了夫子庙,据说是第三日的考生答卷中,搜查出百余份一模一样的答卷。”

    “好本事!”听到这话,天子竟满脸欣慰喜色。

    毕竟天子这段时间都在密切关注着自己第八个儿子,想看看这小子是否能抓到吏部科场舞弊的事,因此,那日下午八皇子赵弘润命宗卫到工部令巧匠秘密制作了一批白蜡的事,天子是清楚知情的。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榻上的沈淑妃“唔嘤”轻吟了一声,似乎有被惊醒的迹象。

    见此,天子当即示意童宪与他先悄悄离开凝香宫。

    二人悄悄来到了凝香宫外。

    “那劣子果真没叫朕失望。……童宪,那些人呢?”

    “回禀陛下,禁卫已将主考官罗文忠与十六名同考官押至宫外,八殿下与其宗卫亦随行。……陛下要招他们问话么?”

    “哼!”天子笑哼了一声,哼哼着说道:“一场科试竟出现百余份一模一样的学生墨卷,这等惊世骇俗的舞弊,朕岂有不立即审问的道理?……令禁卫将那些人押解至垂拱殿,再传吏部尚书与左右侍郎。”

    “是。”

    吩咐已毕,天子振了振龙袍,深吸一口气摆出震怒之色,朝着垂拱殿而去。

    等到他到了垂拱殿时,那已经是亥时前后,此次科试的主考官罗文忠与十六名同考官早已跪在垂拱殿的龙案前。

    旁边,赵弘润与他十名宗卫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

    踏进殿内,天子一眼瞥见了儿子赵弘润挂在脑袋上的那张搞笑的面具,差点笑了出声,好不容易才忍住,一脸铁青地在龙案上坐了下来。

    “啪——!”

    天子的手重重拍在龙案上,仿佛是拍在那十七名考官的心口,吓得他们全身一哆嗦。

    “罗文忠,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子语气阴沉地质问道。

    早已面色苍白的罗文忠此时面色更是难看,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微……微臣不知。”

    “不知?你可是此次科试的主考官啊!如今在科试内出现了百余份雷同的答卷,你竟告诉朕,你不知?!”

    罗文忠吓得浑身哆嗦。

    “那你们呢?你们也不知么?!”天子质问那十六名同考官道。

    “……”十六名同考官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这可真是……好好好,朕着你等监察科场舞弊,你等就是这般回报朕对你等的信任的?!百余份雷同的文章……你们告诉朕,那些考生们究竟怎么才能写出百余份一模一样的答卷的?!”

    “臣等……知罪。”十七名考官异口同声地告罪道。

    天子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整个垂拱殿顿时变得寂静起来,谁也不敢大声喘气,除了八皇子赵弘润一个接一个的哈欠。

    良久,一名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禀告道:“陛下,吏部尚书贺枚、左侍郎郗绛、右侍郎阚密三位大人在殿外求见。”

    “宣!”天子冷哼喝道。

    小太监躬身退下,没过片刻,便有一名五十来岁的官员领着两名四十壮年的官员急匆匆地走入了殿内,三人瞧见龙案前跪着的那一干吏部郎官,眼神中皆露出几许无可奈何之色,二话不说就在罗文忠前面跪了下来。

    “臣贺枚(郗绛、阚密)叩见陛下。”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你三人平身罢。”天子挥挥手令这吏部尚书与左右侍郎平身。

    “多谢陛下。”

    三人站了起身,低头弯腰恭恭敬敬地站着,双目不敢斜视。

    “贺卿。”

    “臣在。”

    “此次科试,由你吏部主持,朕对卿素来信任,但是此次,你太让朕失望了!”

    “臣……知罪。”吏部尚书贺枚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这时,天子望了一眼这位吏部尚书,站起身来,将龙案上厚厚一叠考生的答卷拿了起来,缓缓走到贺枚面前,随手撒在他眼前,沉声说道:“在由你吏部众郎官监考之下,一场科试,竟同时出现百余份几乎一模一样的答卷,你有何话说?”

    吏部尚书贺枚跪在地上拿起几张,仔细瞅了瞅,果然发现这些考生的答卷虽笔迹不同,但内容竟是惊人的雷同,有的甚至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

    这位年过半百的吏部尚书微微侧目,撇了一眼身后的罗文忠与其他几名郎官,低声说道:“臣有失察之罪,望陛下责罚。”

    话音刚落,左侍郎郗绛、与右侍郎阚密亦叩拜告罪。

    “这次的会试虽然并未经你三人之手,但你三人的确有失察之过,朕罚你们半年俸禄减半,可有怨言?”

    “陛下仁厚。”吏部尚书与左右侍郎连忙叩谢,毕竟半月俸禄减半的惩罚已经是非常轻的处罚了。

    “但是你等……”天子转头望向那包括罗文忠在内的十七名考官,怒声斥道:“身为考官,竟使科场内出现此等骇人听闻的舞弊之事,致使天下人都在看我大魏科试的笑话……你等有何话说?!”

    “陛下饶命。”那十七名考官连连磕头求饶。

    “哼!”天子冷哼了一声,冷冷扫视着这一帮跪在地上的臣子:“朕不相信这件事你们毫不知情,说不定其中就有人知法枉法……明日早朝,朕会将此事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来彻查。另外,贺卿。”

    “臣在。”

    “朕以为你吏部内制混乱,命你即可肃清吏部。至于科试重考之事,就移交给礼部吧,你以为呢?”

    ……

    吏部尚书贺枚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抬头悄悄瞧了一眼天子,见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低头说道:“臣……遵命。”

    科试之事移交给礼部?

    赵弘润也是听得心中一愣,他暗自诧异,摸不准这科试究竟是暂时移交给礼部,还是从此就由吏部来管理。

    当夜,天子接连下达了几道命令。

    其一,设御史监,负责勘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

    其二,吏部的考功司不再负责京城官员与地方五品官员以上的官员政评、升迁、转而由御史监负责。

    其三,吏部的文选司不再负责京师官员与地方五品官员以上的举荐、委任,转而由中书省与御史监商议任命。

    其四,科试之事从吏部移交至礼部,由礼部全权负责。

    至于罗文忠与其余十六名考官,则当即被禁卫移交至大理寺,侯监待审。

    听着这一道又一道几乎要将吏部拆分殆尽的皇令从天子口中下达,赵弘润越听越感觉不对劲。

    因为他感觉这不像是天子在仓促间所做出的决定,而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更让赵弘润感到不解的是,天子甚至没有去深究罗文忠与那十六名考官是否存在贪污舞弊,仿佛纯粹就是借这件事整个削弱吏部。

    难道说……

    不知不觉地,赵弘润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而就在这时,简简单单处理罢这次科试舞弊之事的天子,徐徐走到了他身边,微微低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做的不错!然而这一仗,却是朕赢了……记好咯,目前你……一胜两负!”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赵弘润的肩膀,笑着走出了垂拱殿。

    “哈哈哈哈——”

    从旁,大太监童宪瞅了瞅呆若木鸡的八皇子赵弘润,又瞅了瞅满脸笑容的天子,耳旁仿佛又响起了那日天子在垂拱殿内的低声嘀咕。

    吏部啊……太大了呢……

    有些遗憾地望了眼赵弘润,童宪低着头跟上了哈哈大笑的天子。

    而回头望着这对主仆离去的背影,赵弘润整个人都呆住了。

    “殿下,殿下……”

    察觉到自家殿下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众宗卫们纷纷围了过来,却发现他们殿下死死攥着拳头,一张稚嫩的脸庞憋地通通红。

    是的,赵弘润的目的达到了,那罗文忠这回十有**会被剥掉身上的官服,可是,可是……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抓狂般的喊声,响彻了整个垂拱殿。

    远远听到这声抓狂的喊声,天子的脸上自得之色更浓了几分。

    “呵!这声叫喊,还真是叫朕前所未有的舒畅啊,呵呵呵……”

第五十一章:感触

    第五十一章

    次日早朝,当吏部尚书贺枚在朝会中主动向天子提出整顿吏部的奏请时,满朝殿臣都愣住了。

    而随后,大魏天子非但同意了这位老臣的奏请,还重重削弱了整个吏部,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变故,更让满朝殿臣们感到难以置信。

    吏部,作为门下省六部中职权最大的部府,他们以往把持着大魏官员的选拔、升迁、考评、贬罚、监察等等权利,不可否认是六部之首。

    而如今,一道皇令颁布之后,地位崇高的吏部被彻底打落凡尘,沦落至与其余五个部府平起平坐的局面,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位可言。

    而相比之下,新设的御史监成为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焦点,毕竟这个新成立的府衙,其职能简直可以说是从吏部硬生生挖过来的。

    而除了御史监外,礼部也这次事件的第二个受益者,因为他们得到了主持科试的权利,不出意外的话,日后大魏地方所展开的乡试工作,将直接与礼部交接,再没有吏部的什么事了。

    吏部,元气大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下省除吏部以外的其余五部尚书们、侍郎们,面面相觑,他们简直难以相信,昨日吏部还是六部之首,权柄之重,其余五部难以望其项背。可仅仅只是过了一夜,吏部这个六部中的巨人非但就被打倒在地,还陷在泥里难以脱身。

    是的,因为新设的御史监,他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配合吏部官员,整顿吏部的内制,包括审查那十七名已被关押在大理寺监房里的考官们。

    看来吏部至少两三年别想再抬头了……

    其余五部的尚书、侍郎们难免有种幸灾乐祸的想法,毕竟曾经的吏部地位太过于超然了,仿佛凌驾于其余五部府衙之上,而如今,这个地位超然的巨人被拉入泥潭,哪怕是同朝为官,亦有不少人抱持着幸灾乐祸的看法。

    而面对这些同僚们看似安慰实则是探查究竟的说辞,吏部尚书贺枚只能强颜欢笑。

    这位吏部尚书心里很清楚,什么科试出现重大舞弊、什么吏部内制度混乱,那不过都是天子准备削弱整个吏部的说辞而已,他甚至开始怀疑,天子一开始提拔罗文忠为科试的主监考官,就是为了借八皇子赵弘润的手抓出吏部所存在的舞弊与其余一些隐弊,然后以此为借口勒令吏部重新整顿,便借此机会将吏部近半的权利剥离,交到了新设的御史监手中。

    因为这位吏部尚书贺枚已经查证,这次科试的主考官,即他吏部文选司郎中罗文忠,以及此人的儿子罗嵘,与八皇子赵弘润是存在着怨隙的。如若不然,传闻中素来不关心朝事的那位八皇子,岂会有这个闲情插手科试,插手吏部内的事物?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吏部尚书贺枚根本不敢为自己的吏部求情,因为他已经明白,此次吏部失利,并非是因为罗文忠或者八皇子赵弘润的关系,而在于当今大魏天子。

    天子,嫌吏部太大了。

    此后,吏部所主持的科试出现百余份雷同答卷的事,终究难免被传开了,这使得在京中逗留等待着科试结果的考生们大为哗然。

    然而还没等这些考生们做出什么抗议的举动,朝廷便颁布了最新的告示:天子拟礼部重开科试。

    是的,仅仅只是叫礼部重开科试,并没有直言对那一科科试监考官的处置,也没有追究那一科科试内舞弊的考生。

    这让很多人有些不解。

    这些人的不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大魏天子的想法,谁能想到,大魏天子根本就不在乎对谁谁加以处置,天子要的,只是整个削弱吏部。

    这是眼界的不同所导致的观念差距。

    早朝之后,天子照例摆驾垂拱殿,与垂拱殿的三位中书大臣们一同审批章折。

    看得出来,今日大魏天子的心情非常不错,很难想象这位天子在朝中出现此等舞弊重案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地格外敞快。

    看来赢的人是陛下啊……

    三位中书大臣对视一眼,心中暗暗感慨着。

    能被天子提拔内中书大臣,何相叙、蔺玉阳、虞子启三人的能力自然是不容怀疑的。

    事实上他们在几天前就感觉纳闷。

    比如说,破例将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吏部郎官提拔为科试的主考官。

    再比如,史无前例地提出了皇子陪监的考量,并最终将这个名额交给了八皇子赵弘润。

    这一桩桩看似巧合的事,事实上真的是巧合么?

    而如今他们明白了,原来这件事的背后,一直是这位天子在背后推手,借罗文忠与八皇子赵弘润的恩怨,故意挑唆八皇子插手干涉此次由吏部所主持的科试,并且在后者查出科试舞弊等种种事态后,再借此整个削弱吏部。

    这位当朝天子,巧妙地将所有参与到此事的人都变成了他削弱吏部的棋子,包括那位堪称人而知之的八皇子。

    这对八殿下而言恐怕是个打击啊……

    蔺玉阳与虞子启对视一眼,心中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虽然听上去有些大逆不道,可他们仍然感觉天子这一手实在有点不厚道。毕竟八皇子赵弘润再怎么聪明,他也不过是一名十四岁的稚童,而天子利用权力的推手,以这种政治手段达到目的,用在朝臣身上无可厚非,可用在一名十四岁的稚童身上,这未免有点以大欺小之嫌。

    虽然说适时地敲打敲打那位八皇子倒也不错,可以这种方式,实在有些残忍。

    在中午用饭时,大太监童宪向天子汇报了八皇子赵弘润的最新动向。

    “陛下,八殿下出宫了。”

    “去哪了?”其实问这话的时候,天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毕竟他也晓得他儿子在宫外有一个相好的女人。

    果然,童宪低声回道:“据内侍监回禀,八殿下去了一方水榭。”

    “去找那位苏姑娘了么?呵!”天子微微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这一手会让那个倔强而骄傲的儿子感受到挫败的滋味,因此他从昨晚开始就命童宪遣内侍监的太监时刻关注着赵弘润的动向,免得那个骄傲的儿子一时想不开。

    毕竟天子那时最后在他儿子耳边所说的那句话,杀伤力可是相当巨大的。

    “唔……传朕的口谕,八皇子弘润此次在科试中表现出色,协助朝廷抓到了科场舞弊之事,应当给予奖励,从即日起,恢复文昭阁的月俸。”

    这是打一棒给个甜枣么?

    童宪苦笑了一声,低声隐晦地提醒道:“恐怕陛下的好意会被八殿下误会为羞辱……”

    “呵!”天子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那你就太小看他了,依朕看来,那劣子会收下朕的馈赠,然后寻思着,怎么再扳回一筹……与其拘泥于此次的失利,倒不如再战一回,这才是那劣子的性子。不过……”

    “不过?”

    “不过就不知道那劣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了,这次对他的打击应该蛮大的……”

    你知道昨晚还故意用话挤兑他?

    童宪有些哭笑不得。

    而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八皇子赵弘润,确实已来到了一方水榭,私会了翠筱轩的苏姑娘。

    对于赵弘润时隔多日的来会,苏姑娘心中很是开心,毕竟赵弘润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女人总是难免会对自己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抱有特殊的感情,即便赵弘润的岁数比她要小上六岁。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已经发生过一次自家殿下被掳的事,因此,这次众宗卫们说什么也不敢再远离自家殿下了,十名宗卫一同陪着赵弘润来到了翠筱轩,这个护卫的规模让苏姑娘不禁愣了一下。

    好在苏姑娘也逐渐猜到自己这个小男人恐怕身世不俗,因此倒也没有在意他会有十名护卫贴身保护。

    她给了小丫环绿儿一些银子,让她叫一方水榭的管事们准备一桌酒菜,在外室招待赵弘润的十名护卫,而她自己则将赵弘润邀请到了内室,并在内室也准备了一个案几的酒菜。

    “前些日子公子所说的事……解决了么?”

    酒菜上来之后,苏姑娘很贤惠地替赵弘润斟了一杯酒,她疑惑地发现,今日的这位“姜公子”似乎心情有些低落,有些沮丧。

    “啊,解决了。”赵弘润双手枕着脑袋躺在内室的毯子上。

    正如苏姑娘所看到的,他的心情的确有些低落。

    不可否认,他此次干涉科试的目的达到了,罗嵘这次科试铁定没戏了,因为他老子罗文忠被牵扯上了科场舞弊之事,哪怕重考,礼部的官员也不会叫罗嵘榜上有名。

    而罗文忠就更别说了,十有**会从吏部文选司郎中的位置上被踢下去,运气好的话,要么再从小吏做起,要么直接被发配到地方为官,倘若运气不好,被御史监查出他与科试舞弊确有瓜葛,那么就将直接被革除官籍,甚至父子二人都有可能被剥除士籍。

    这样算下来,就差一个大理寺狱丞裴垲还未受到赵弘润的报复,但是赵弘润突然没这个心思了,他甚至没兴趣再去关注罗文忠将受到怎样的处置。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在于他老子大魏天子赵元偲。

    父子战争的第三仗,在赵弘润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响了,随后也在赵弘润根本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落幕了。

    他输了,输得莫名其妙,同时也输地心服口服。

    与前两回孩子气的所谓父子战争不同,这一回,大魏天子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做大人的游戏,什么叫做权利的推手,什么叫做帝王御术,与其相比,赵弘润此前那种幼稚的反抗手段根本摆不上台面。

    失落、沮丧,这是难免的,可是除了失落与沮丧以外,赵弘润还收获了一种别样的感触。

    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在幕后操纵一切,主导一切……

    一杯一杯默默地喝着酒,听着苏姑娘为了安抚他心情而弹奏的曲子,赵弘润心中微微有种别样的触动。

第五十二章:太子与雍王

    随后的大半个月,赵弘润每日都会到一方水榭的翠筱轩去,一边喝酒一边听苏姑娘逐渐提高的琴曲,同时在心中默默计较前几日那三仗父子战争的得失。

    可能是出于安慰自己儿子的考虑,大魏天子非但恢复了赵弘润寝阁文昭阁的皇子月俸,对于他出入一方水榭这等烟花柳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或许受到了挫折的男人最好的调剂就是女人的安慰吧,大概天子是这么考虑的。

    然而天子的默许,并没有使赵弘润与苏姑娘的关系更进一步,相反的,他们在有过那次的肌肤之亲后,反而变得有些拘束起来,有时候无意间视线的接触竟会使两人都变得尴尬。

    或许他俩谁都没有准备好从知己迈向更高层次的关系吧,毕竟从年龄上看他俩相差六岁,这是目前最尴尬也是最不容忽视的问题。

    撇除这点不谈,他俩倒是相处地不错,都逐渐地向对方敞开心扉,说说笑笑,情谊日渐升温。

    当然也有不太妙的事,比如,洪德十六年四月二十八日的这一天,赵弘润刚准备离宫去私会苏姑娘,就被他六皇兄赵弘昭给堵上了。

    当时一瞧这位六皇兄似笑非笑的表情,赵弘润心中便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这位六皇兄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无言以对。

    “弘润,愚兄的寝阁最近似乎丢了几幅画……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竟有此事?”赵弘润装得一脸很无辜的样子。

    岂料这位六皇兄吩咐身后的宗卫费崴拿出了几卷画,摊开一瞧,竟恰恰就是赵弘润前一阵子偷偷运到宫外卖掉的那几幅。

    “弘润,这几幅,你眼熟么?”六皇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看了眼宗卫费崴手中的那几幅画,再看了眼似笑非笑的六皇兄赵弘昭,赵弘润哪里还会不明白,当即求饶似的朝着这位皇兄拱了拱手,请这位皇兄高抬贵手。

    麒麟儿赵弘昭并没有在意这位八皇弟的劣迹,因为他知道当初这位八皇弟被他们父皇扣除了月俸,日子过得很艰难,动一动歪脑筋也无可厚非。

    另外,他此次过来兴师问罪,也不是出于要赵弘润赔偿他损失的想法。

    “下月,五月初五,愚兄准备雅风阁宴请我陈都大梁的一些年轻俊杰,品诗论词,八皇弟会赏脸吧?”

    说话时,赵弘昭故意举着一幅画在赵弘润面前晃了又晃,晃地后者连翻白眼。

    “皇兄这是有备而来啊……”赵弘润苦笑不已。

    说实话,他对这位六皇兄的所谓雅风诗会没有丝毫兴趣,更别说还是在五月初五的端阳日。

    要知道在五月初五的端阳日这一天,陈都大梁可是极为热闹的,登高、赛龙舟、挂灯,说白了,那就是与民同乐的一日,是玩的一天,赵弘润本来还打算带上苏姑娘,好好玩上一日呢。

    “五月初五……走不开啊。”赵弘润讪讪地说道。

    “这样啊。”赵弘昭闻言摇了摇头,故意用赵弘润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道:“买回来这些画,可花了愚兄两千多两银子呢……”

    “得得得,我去,行么?”赵弘润举双手投降了,目前的他,可背负不起两千多两的债务。

    赵弘昭听了这话心满意足,随手将画交给身边的宗卫,笑着说道:“好好好,那愚兄就静候八弟到时候赏脸了。”

    赵弘润无言地翻了翻白眼:“不过皇兄,按照历年的安排,五月初五那一日父皇应该会在文德殿召集咱们吧?”

    的确,按照历年的安排,五月初五的端阳日,大魏天子会在文德殿设家宴,宴请宫内众嫔妃、众皇子一同聚宴,待吃完这顿宴席后,天子会领着众嫔妃、众皇子登上高台,欣赏那遍布陈都大梁的彩灯。

    不得不说,端午是皇子们一年到头少有的能聚集到一块的节日之一。

    以往的端午,赵弘润纯粹就是在天子面前露个脸,然后悄悄离宴各玩各的,哪怕不能离宫。至于今年嘛,因为手中已经有了一块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他原本打算着在天子与众兄弟面前露个面,然后就溜出宫去。不过若是这位六皇兄横插一手,他的计划显然就泡汤了。

    “这一点你放心,愚兄的诗会安排在赏灯之后,父皇已允许愚兄邀请几位京中的俊杰一同赴宴,他们会坐在愚兄的陪席,待赏灯之后,我等便到愚兄的雅风阁,观灯品诗,啧啧……”

    说到最后,这位六皇兄一脸陶醉之色。

    得,那就是说我没办法溜出宫了。

    赵弘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对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赵弘昭收起了脸上的陶醉之色,皱眉问道:“弘润,最近你可是得罪东宫了?”

    “太子?”赵弘润愣了愣,不解问道:“怎么说?”

    只见赵弘昭望了望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具体愚兄也不知,只晓得,东宫在父皇面前参了你一本,说你每日不学无术,只晓得出宫游玩,此举不合皇子礼教……”

    “有这回事?”

    赵弘润有些诧异,毕竟他这些日子往返于文昭阁与一方水榭,除了拜见自己母妃沈淑妃就是跑出宫与苏姑娘私会,并不怎么关注宫内的事。再者,大魏天子也并没有因为此事来指责他什么,因此,赵弘润还真不晓得那位东宫太子在背后戳他肺管子。

    至于东宫太子对他的怨念,这一点赵弘润倒是并不奇怪,毕竟太子弘礼在吏部拉拢了一帮郎官,可没想到科试一事,那些郎官们有半数都被御史监被踢走了,这就意味着太子弘礼以往在吏部所花的精力全都白费了,也难怪他会心中气愤。

    不过对此赵弘润并不担心,毕竟上一回科试之事,他父皇暗中摆了他一道,利用他与罗文忠的怨隙整顿了整个吏部,因此,这段期间他父皇对他的态度格外的包容,不但恢复了他的皇子月俸,还默许了他出入一方水榭的事。

    因此,赵弘润倒并不担心东宫太子在这方面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在他看来,太子对他的气愤不过只是一时的,毕竟他赵弘润并不是那位东宫太子争夺皇位的生死之地,应该不至于会闹得很僵才对。

    “总之你最近小心点罢,莫要被抓到把柄。”

    “唔。”

    闲聊了几句后,赵弘昭便起身告辞了。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这一日赵弘润早早地便起来了。

    在寝阁沐浴更衣之后,赵弘润先带着宗卫们前往凝香宫拜见自己的母妃沈淑妃。

    按理来说,他应当先往文德殿或垂拱殿向他的父皇请安,随后再去其母妃处,不过赵弘润并不在意,反正在他看来,他父皇处有的是皇子向他请安,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是他母妃沈淑妃那边,恐怕就只有他与弘宣兄弟二人会前往拜见。

    可惜他这种重母轻父的做法遭到了沈淑妃的斥责,母子二人没说几句话,赵弘润就被沈淑妃赶出了凝香宫,勒令他即可前往大魏天子处,向其父皇请安。

    赵弘润拗不过这位外柔内刚的母妃,只好带着宗卫们再次前往垂拱殿。

    此时的宫内,早已是张灯结彩,满是节日气氛,宫内那些水灵灵的宫女们,似乎也换上了崭新的宫服。

    只可惜,那些水灵灵的宫女们还是不敢出现在赵弘润这位未出阁的皇子面前,只敢远远地瞧了几眼,便成群结队地逃离了。

    走着走着,赵弘润忽然瞧见前边的宫廊中站着一人,此人身穿华服,双手负背,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走近。

    雍王……他在这里做什么?

    长幼有序,即便赵弘润跟对方并无什么交情,也不得不主动上前拜见。

    “弘润,见过雍王。”

    可没想到对方却一把拉住了正欲行躬身大拜之礼的赵弘润,眨眨眼笑呵呵地说道:“不是二皇兄却是雍王么?”

    不错,此人正是赵弘润的二皇兄,雍王弘誉。

    ……

    赵弘润诧异地望了一眼这位二皇兄。说实话,他与这位二皇兄素无交集,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可是看这位二皇兄的态度,他对赵弘润却是格外的热情,热情到赵弘润隐隐有些受宠若惊。

    “你我本是手足,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何必以一句雍王疏远了你我的兄弟之情呢?”雍王弘誉笑着说道。

    “……”赵弘润诧异地望了一眼这位二皇兄,着实有些摸不透对方的想法。

    要知道雍王弘誉这位二皇兄与六皇子弘昭可不同,那可是嫡争中的强势皇子,若无必要的话,赵弘润并不想与他有太多的瓜葛,免得陷入嫡争的漩涡中,麻烦不断。

    可问题是这位二皇兄客气地待他,他也不好就此离开,于是只好与他一同前往垂拱殿。

    “二皇兄何时入的宫?”

    “为兄方才入宫……”

    “为何不去向父皇以及施贵妃请安呢?”

    赵弘润知道,与皇后王氏素来关系不合的贵妃施氏,便是这位二皇兄的生母。

    “为兄在等你。”雍王弘誉笑着说道。

    “等我?”赵弘润不解地望着雍王弘誉:“不知二皇兄找我所为何事?”

    就在这时,只见雍王弘誉眼中闪过几丝狡黠之色,低声说道:“此事待会再说。”

    赵弘润正要再问,忽听身后的宗卫沈彧低咳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巧望见在前面的走廊交汇处,被一大帮人簇拥着的东宫太子弘礼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准确地说,是冷冷地看着赵弘润身旁的雍王弘誉。

    拜托,要不要这么巧啊?

    赵弘润着实有些无语了,一股强烈的不好预感袭上心头。

第五十三章:太子与雍王(二)

    按照大魏祖制规定,太子即储君,身份地位要高过其余皇子,更何况这位太子弘礼还是长皇子,因此此时在宫内回廊遇到,无论是雍王弘誉还是赵弘润,都必须主动上前行礼,否则便是失仪的过失。

    别以为失仪过失微不足道,事实上此事可大可小,要是赵弘润犯下这个过失,并且太子弘礼也看他不爽的话,后者可以直接奏呈天子,叫赵弘润重新回到宫内的礼官那里学宫廷礼范。

    这就是规矩内的陷害,俗称穿小鞋。

    “皇弟弘誉(弘润),拜见太子殿下!”

    赵弘润与雍王弘誉上前向太子弘礼躬身行了一记大拜之礼。

    看得出来,作为皇帝争夺的竞争对手,东宫太子弘礼与雍王弘誉之间的关系似乎已僵到了极限。虽然从雍王这边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太子看待雍王的眼神,明显带着几分冷淡。

    “二弟,自上回父皇在文德殿召集我等兄弟,至今也有两个多月吧?……二弟在府上做什么呀?”

    “也没什么。”雍王弘誉笑着回道:“平日里皇弟也就是读读经文,练一练弓矢……皇弟可是寻思着要在今年的秋狩中大展身手呢。”

    “哦?”太子弘礼脸上露出几分奇诡的笑容,淡淡说道:“可本宫怎么听说,你最近跑户部跑得挺勤啊。”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就变僵了,连带着赵弘润都忍不住瞧了一眼雍王弘誉。

    二皇兄的目标……是户部么?

    对此赵弘润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尚书省六部官署中,吏部曾经的地位最为超然,掌握着大魏官员的举荐、委任、升迁、贬黜等大权,俨然是六部之首。

    而继吏部之后,便属户部这个官署最为紧要,毕竟户部掌管着整个大魏的钱粮收支,有时候很多府衙官署都得看户部官员的脸色。

    因此倒也不奇怪有心问鼎九五的雍王弘誉会想方设法地在户部动脑筋。

    “呵呵呵。”

    一阵短暂的冷寂过后,雍王弘誉的几声轻笑打破了僵局:“太子误会了……那不是去年地方上的赋税已经上呈到户部了嘛,皇弟也是听说这些日子户部的那些大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心中想着皇弟是否能帮上些什么,因此就过去瞅了瞅……终归大魏乃我姬氏赵姓一族的祖宗基业,弘誉身为皇子,理当献一份绵薄之力。”

    明明是一套冠冕堂皇的开脱之词,但奇怪地是从雍王弘誉的嘴里说出来,却不乏几分可信度。

    至少太子弘礼抓不到什么把柄,只好怏怏地说了句:“即便如此,你出入户部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日后少去户部吧,免得朝中大人们参你僭越之过。”

    雍王弘誉闻言笑着说道:“是。……太子的教导,皇弟铭记于心。”

    这时,太子弘礼才将目光投向赵弘润。

    看得出来,这位太子殿下对赵弘润是有几分怨愤的,毕竟在大半个月前,在那场还是由吏部所主持的科试中,这位太子殿下明明已经遣宗卫示意过自己这位八弟,叫他莫要再干涉吏部的内务,可没想到赵弘润丝毫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照查不误。

    这下好了,夫子庙第三日科试出现百余份雷同卷的重大舞弊案事发了,包括主考官罗文忠在内的十七名考官全部下狱,直到今日,天子新设的御史监还在查这件事。

    新投太子的吏部文选司郎官罗文忠固然逃不过渎职之罪,因为他是主考官,科场内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舞弊案,就算赵弘润不再落井下石,罗文忠也逃不过被削官的命运。

    这不,关于主考官罗文忠的惩处已经由御史监下达了,削官贬职,直接贬到不入流的小吏,跟赵弘润之前所估计的没有多大差别。

    其子罗嵘也因为其父犯了渎职之罪的关系,被负责重举科试的礼部给摘除了,连重考都免了,硬生生白费三年光阴。

    当然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吏部考功司司郎范肃,那位心向他太子弘礼的吏部郎官,太子也保不住他。

    在御史监的严查下,范肃被指罪收受贿赂、考场舞弊、知法枉法等数条重罪,不出差错的话,这一支算是废了,十有**会被发配边疆充作囚军。

    而失去了范肃,谁充当掮客,替这位太子殿下拉拢吏部四司的官员?难不成他太子弘礼亲自出马?

    一想到这件事太子弘礼就一肚子的火。

    事到如今,太子弘礼已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听宗卫冯述的劝告,舍弃掉罗文忠。

    相信若是当时他肯放弃罗文忠,并示意范肃配合老八的彻查,老八也不至于会将整个科试都捣烂。

    可后悔归后悔,太子弘礼对自己这位八皇弟的怨愤却是丝毫未减,毕竟后者是他明确表明了态度后,仍旧将科场舞弊案给翻了出来。

    太子弘礼甚至怀疑,科场内那百余份雷同的文章,就是他这位年幼的八皇弟给弄出来的,毕竟范肃等人绝不可能傻得做出那样的事。

    “弘润,据本宫所知,你上月因事受罚于宗府……你那时究竟犯了什么过错啊?”

    太子淡淡地问道。

    事实上,因为宗府出于保护皇子隐秘的事,并且天子也刻意压制这件事,以至于宫内只晓得赵弘润犯了事被抓到宗府里关了七日,但却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尽管那时赵弘润只是遭人陷害,可如今太子弘礼当面揭疮疤,赵弘润心中难免也有些不痛快。

    “太子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太子弘礼脸上表情一冷,沉声说道:“本宫只是纳闷,上月你因事受罚于宗府,可仍不思悔改,厌学好玩、不学无术……身为姬赵宗族嫡系,你难道就不知羞么?”

    玛德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赵弘润的面色有些难看了。

    毕竟这里不光只有他们三兄弟与心腹宗卫们,要知道太子弘礼身后跟着一帮东宫的少傅、讲师、幕臣们,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随同的小太监。

    尽管长兄的确有规教幼弟的职责与义务,可那是在私底下,如今太子弘礼当着这些人的面数落赵弘润的不是,这意思很明显。

    纯粹就是看到赵弘润与雍王弘誉走在一起,心中愤慨,新仇旧恨堆到了一起,不吐不快。

    赵弘润的面色顿时就拉下来了,可就在这时,雍王弘誉却暗中拉了他一把,旋即笑呵呵地对太子弘礼说道:“太子说的是,不过皇弟相信弘润会有所改变的。对吧,弘润?”

    ……

    赵弘润皱眉望了一眼雍王弘誉,冷着脸,不置与否。

    “哼!”太子弘礼见此心中更加不喜,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带着一大票人径直前往垂拱殿了。

    面无表情地瞅着这帮人离去时的背影,赵弘润挥手挣脱了雍王弘誉暗中拉着他衣袖的手,不高兴地说道:“雍王殿下此举,可不怎么厚道啊!”

    “唔?不是二皇兄么?”雍王笑呵呵地回道。

    听了这句笑侃,赵弘润面色愈加难看了,正要发作,却见雍王弘誉竟拱手朝他行了一礼,致歉道:“好罢,是为兄做地过了,为兄向你陪个不是。”

    见这位二皇兄竟然向自己赔礼道歉,赵弘润意外之余面色稍稍好看了许多:“方才雍王殿下说在等我,莫非就是为了方才之事?”

    “呵呵呵。”雍王笑了笑,回顾赵弘润说道:“倘若为兄说此事只是巧合,弘润你信或不信?”

    巧合?这尼玛也太巧了吧?不过……

    赵弘润在心中分析着,理智告诉他,雍王不可能将他的出现与东宫太子弘礼的出现算地这么巧,毕竟他本来根本就不打算来垂拱殿向他父皇请安的。退一步说,就算雍王猜到了他会几时出现,难道还能猜到东宫太子几时出现?这几率太小了!

    但若说是纯粹巧合吧,这也的确太巧了,巧得明知不可能还是会让人怀疑是雍王故意安排的。

    “为兄的运气素来都不错,有时候为兄甚至诧异地感觉,仿佛这上天都是站在为兄这边的。”雍王弘誉望了一眼赵弘润,微笑着说道:“说实话,弘润,为兄并没有在等你。当时为兄只是突发奇想,想知道是否会在这里碰到你,结果碰到了……碰到你之后为兄又在想,此时若是东宫太子与你我碰面,那场面或许会对为兄有利,结果,东宫太子也出现了。……就是这么回事。”

    听着雍王那平淡无奇的说辞,赵弘润隐隐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心说这运气也太玄了。

    而这时,雍王弘誉一句自嘲的感慨让他听得心中一愣。

    “为兄的运气一向奇佳,唯独一件事……那便是他比我早生了片刻,顺理成章成为了太子。”

    负背双手站在走廊中,雍王弘誉幽幽地叹了口气。

    ……

    赵弘润抬头望了一眼这位二皇兄。

    这件事他听说过。

    据宫内的传言说,太子弘礼与二皇子雍王弘誉,虽然生母分别是王皇后与施贵妃,但他俩却是同年同月同日不同时所生的兄弟。

    弘礼早生片刻成为太子储君,弘誉晚生片刻沦为普通皇子。

    他俩的孽缘,自出生之日便已纠缠不清。

第五十四章:太子与雍王(三)

    在大魏宫廷众皇子中,就数太子弘礼与雍王弘誉的孽缘最是传奇。

    曾经,他俩的母妃,王氏与施氏,据说是同时被召入宫中的妃子。甚至于,据说当年王氏与施氏还是关系极好的异姓姐妹,齐心合力地抗拒来自宫内其余嫔妃的打压,相互扶持,终于从无足轻重的美人一步步登上嫔妃的位置。

    期间,大魏天子对她俩的宠爱也难分上下。

    更巧的是,她俩几乎又是在同一段日子里身怀有孕,并且在十月怀胎之后,在同年同月同日不同时生下了太子弘礼与雍王弘誉。

    据谣传,二人的诞辰,间隔不超过半个时辰。

    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半个时辰的差距,使得二人的身份地位差距悬殊,弘礼早生片刻贵为太子,其母王氏亦母凭子贵在随后的日子里登上皇后的宝座,母仪天下;而弘誉却因为晚生了片刻,失去了太子与长皇子的殊荣。

    那段时期,也不知怎么着,王氏与施氏姐妹俩反目成仇,连带着太子弘礼与雍王弘誉初生之时就仿佛成为了此生的宿敌,彼此对立。

    哪怕是时隔二十五年,依然如此。

    并且,愈演愈烈。

    平心而论,赵弘润一点也不想被他们牵扯,可事实证明,有些时候,哪怕你不主动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

    这不,仅仅只是在宫内的回廊碰到了雍王弘誉,与他聊了几句,就偏偏遇到了东宫太子弘礼,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过事已至此,赵弘润也不想再深究什么了,毕竟雍王已主动向他赔礼道歉过,再继续追究,反而成了他赵弘润的不是了。

    “二皇兄想当天子?”

    “啊。”

    这简单的对话,让跟在赵弘润身后的沈彧等宗卫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他们十分震惊,这位雍王殿下竟然在宫内直言不讳对皇位的热诚。相比之下,雍王弘誉身后的那十名宗卫就镇定地多,从始至终面无表情。

    他……直接就认了?

    别说沈彧等人感到震惊,就连赵弘润的脸上也露出几分错愕。

    虽然众皇子中有不少人对皇位的满腹热诚,可是在皇宫内,胆敢直言不讳承认此事的,赵弘润那是从未听说过。

    “弘润似乎很吃惊?”雍王停下脚步望了一眼赵弘润,笑着说道:“难道弘润你不觉得,为兄比他更适合成为大魏之主么?”

    喔喔……直接称呼东宫太子为“他”么?

    赵弘润心中暗呼一声,脸上却没有表露,似笑非笑地问道:“二皇兄看来很自负啊。”

    “并非自负,而是从容。”更正了赵弘润的话,雍王弘誉眼中闪过几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淡淡说道:“我太了解他了……或许他也挺了解我,但绝没有我了解他那么透彻。”

    “那不错。”赵弘润敷衍般地说道。

    对于赵弘润的敷衍,雍王丝毫不以为意。

    忽然,他转过头来问道:“弘润,你听说过蔡涣么?”

    “那是何人?”

    雍王诡异地笑了笑:“吏部文选司司郎,被你所坑害的十七名吏部监考官之一。……东宫一直在拉拢他,可他却是我的人。”

    “……”赵弘润下意识地就停下了脚步,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雍王弘誉。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雍王笑着说道:“放心吧,为兄可不是东宫,分得清孰轻孰重,蔡涣,为兄会尽力捞他,不过他听命于为兄,以往也跟着那范肃做了不少枉法之事,能否将他从大理寺的监牢捞出来官复原职,我也没多少把握……可即便如此,为兄还是不会怪你,因为我分得清孰轻孰重。”

    赵弘润深深望了一眼雍王:“二皇兄是在拉拢我么?”

    “啊,是啊。……自那日文德殿起,为兄就一直在关注你。为兄以为,弘润你绝非像你表露的那般顽劣不成器,否则父皇与六弟又怎会对你另眼相看?”

    “呵。”赵弘润淡淡笑道:“承蒙二皇兄错爱,可惜弘润对诸位皇兄的争斗丝毫不感兴趣。”

    “哦?为兄还以为弘润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何以见得?”瞧着这位二皇兄信誓旦旦的表情,赵弘润乐了。

    只见雍王弘誉望着赵弘润正色说道:“因为我比他更适合成为大魏天子,我有自信使大魏更加富强。”

    “那与我何干?”

    雍王笑了笑,随即眯了眯眼,低声说道:“大魏越是富强,弘润你这个日后的盛世闲王,那时也就当得愈发安稳,不是么?”

    ……

    赵弘润闻言心中微惊,不由地抬头望了一眼这位二皇兄。

    “从吏部科试一事,就能看出东宫不会是一个善待兄弟的最佳选择……在这一点上,为兄比他要可靠地多。”说着,雍王弘誉拍了拍赵弘润的肩膀,低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考虑一下吧,留给我们的时日并不多了。”

    说罢,雍王弘誉朝着沈彧等宗卫点点头打了声招呼,便带着自己十名宗卫先行一步离开了。

    只留下赵弘润一人尚站在回廊中,皱眉思忖着。

    “殿下……”沈彧等宗卫围了上来。

    赵弘润挥挥手示意他们别说话,自顾自站在回廊中,一边望着庭院里的景致,一边思忖着。

    良久,他低声说道:“沈彧,你去查查二皇兄的底。”

    二皇兄的底……而不是雍王?

    沈彧一愣,旋即便猜到自家殿下显然有些被说动了。

    的确,赵弘润的确是被说动了,至少已被说动了一部分。

    毕竟那是来自雍王的承诺,尽管只是口头承诺,说不好日后究竟会怎样,但是在今时今日,这的确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承诺。

    单单对于赵弘润来说。

    当然了,这并不表示赵弘润就会站在雍王弘誉这边,他要先查一查这位二皇兄的底,看看他平日里为人处世如何,又是否做过什么对以公谋私的事,从而判断这位二皇兄的为人。

    但不管怎么说,在太子弘礼与雍王弘誉两者之间,赵弘润已稍稍地偏向后者。

    “会不会使得雍王殿下不高兴?”

    宗卫穆青犹豫地问道。

    赵弘润摇了摇头:“去查吧,光明正大地查。……二皇兄非但不会阻止,反而会配合你等,除非他的为人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

    “是!”

    沈彧带着几名宗卫离开了,而赵弘润则领着穆青、吕牧等人朝垂拱殿而去。

    等到他到了垂拱殿时,其余皇子们早就到了,众皇子一起向天子行父子叩拜大礼。

    一年到头,也就在这种时候,大魏天子对待皇子们的态度是一致的,并不会差别对待,他对每一名皇子都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不过赵弘润总感觉天子在鼓励他的时候,仿佛有种恶意满满的错觉。

    比如那句再接再厉、挫而不馁,简直就是在隐射他目前一胜两负的事实,气地赵弘润暗暗咬牙切齿。

    在此之后,众皇子便散了,各自到后宫拜见他们的母妃,而赵弘润与弟弟弘宣也离开垂拱殿,前往凝香宫。

    此时沈淑妃已在寝宫梳妆打扮完毕,等着自己两个儿子。

    不得不说,往年因为并不受宠的关系,沈淑妃的日子也是过得较为窘迫拮据,都舍不得花银子在尚功局裁缝新衣裳,将攒下来的银子塞给两个儿子。而如今沈淑妃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也逐渐提高,以至于不必额外花银子,天子也会叫尚功局为她缝制新衣,毕竟沈淑妃宫中的衣裳数量的确少得可怜,根本难比宫中的嫔妃们。

    而今日穿上了新制的衣裳,略显苍白的面颊上也擦上些胭脂,非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更添几分韵味。

    吩咐了凝香宫的宫女们几句,沈淑妃便带着贴身宫女小桃,在两个儿子弘润、弘宣的陪伴下,往文德殿而去。

    端阳日的天子家宴,按照惯例设在文德殿的前殿,时间是未时,不过一般赴宴的皇子、后妃们会提早些许时间,在午时两三刻就到殿中,免得到的时间比天子还晚,被指责为不尊礼法。

    说起来,端阳日的天子家宴,也并非是所有的嫔妃都有资格赴宴,或都愿意赴宴,有些不受待见的妃子,内侍监是不会去通知的,比如那位陈淑嫒,此女目前简直跟被打入冷宫没有多大差别。

    还有一些嫔妃、妃子,则是因为无出,即没有为天子生下一儿半女的关系,识相地没有来凑热闹。

    因此简单点说,端阳日所谓的天子家宴,纯粹就是天子的子女们,以及这些皇子、公主的母妃相聚于一宴的筵席。虽然并不是说无出的妃子就不许来赴宴,但是较真来说,无出的妃子在这个筵席中终难免会产生一种“肚不如人”的挫败感,因此大多数情况下她们都是以称病作为借口缺席,免得看着别人的儿子女儿自己眼红。

    因为是家宴,因此席位的摆设与一般筵席有些不同。

    首先天子的席位安置在比较靠近中央的位置,正对着大殿的出入口。旁边,是皇后王氏的席位。而在天子席位的后方,呈扇形摆着一张张的案几,那是众妃子的席位。

    而在天子席位的正对面,呈半圆形摆放着九张案几,分别对应九名皇子。居中的是东宫太子的席位,其余皇子按顺序排列左右。

    而在这九张皇子席位的之后,也呈扇形地安置着一张张的案几,那是皇子们的宗卫、伴臣、心腹的席位,每位皇子大概是三到四个名额,可能由像沈彧、吕牧这种宗卫的卫长陪席,也有可能伴臣、心腹幕僚等等,看每位皇子自己的考量。

    公主们的席位在两侧,紧挨着嫔妃们的席位,由此不难看出,宫廷内的公主地位与皇子根本不能比。

    而在皇子陪席的后方,还有各十几张席位分别安置在两侧,那是天子特意邀请宫学、宗学、以及东宫陪读臣子们的席位,毕竟端阳家宴并不单单只是吃顿饭就就算完,天子也会考测一下子女们的才学。

    因此,对于那些位或取悦天子、或争夺皇位野心的皇子们来说,端阳家宴,其实就是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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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家宴

    第五十五章

    “陛下到。”

    未时左右,随着大太监童宪走入殿内一声尖着嗓子的唱报,早已在文德殿内的后妃、皇子、公主们,在皇后王氏的引导下纷纷行礼,恭迎天子。

    “都平身罢。”

    大魏天子赵元偲挥挥手笑着,一边走向天子席位,一边示意众人起身就座。

    不过按照规矩,只有等这位大魏天子入座之后,其余人才能入座。

    终于,天子在那面朝众皇子、面朝前殿的位置坐下了,这时嫔妃、皇子、公主们才纷纷入座。

    平心而论,赵弘润并不喜欢参加这种所谓的家宴,在他心目中,家宴的成员应该都是至亲,比如沈淑妃、九皇子弘宣,唔,苏姑娘也是可以邀请的,还有六皇子赵弘昭,至于大魏天子嘛,他爱来不来。

    而眼前的这种家宴,充斥着太多太多的陌生人,毫无所谓“家”的氛围,赵弘润并不喜欢。

    你瞧,沈淑妃与九皇子弘宣,这两位赵弘润心目中最重要的家人,席位被安置地离他远远的。沈淑妃的席位安置在天子之后的众嫔妃中,而九皇子弘宣,更是被安置在皇子席位的另外一侧,弄得赵弘润想跟弟弟说两句话都没机会。

    反而是赵弘润身后陪席中的卫骄、高括、周朴三人神情激动。

    能不激动么?这可是大魏天子所设的家宴,京中有多少权贵做梦都想赴宴却苦于没有机会。

    每当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忍不住暗自庆幸自己宗卫的身份,因为凭借着与皇子的关系,宗卫们十有**都能参加这种场合,唔,虽然名额不多,需要十名宗卫抽签抓阄决定。

    天子入座之后,说了几句感慨的话,大意就是希望家中和睦这类的祝愿与鼓励之词,而在此期间,赵弘润终于醒悟了雍王弘誉口中那句时日不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东宫太子妃李氏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儿向天子请安,那小家伙还当众表演吟诗,童音脆响,博得天子哈哈大笑,喜不胜喜。

    “皇兄,永律几岁了?”

    赵弘润低声询问着在他左手侧的六皇子赵弘昭。他口中的永律,便是此刻在天子身边的小童,东宫太子弘礼之子,也就是皇长孙,赵弘润这辈皇子们的小侄儿。

    由于大魏对于嫡系的子嗣问题看得比较重,因此历代东宫太子往往在弱冠前便有子嗣,以确保皇室正统的传承理念,而其余皇子则没有这个硬性要求。

    “永律啊?”六皇子弘昭算了算,低声回道:“六七岁了吧?七岁……对,七岁。”

    七岁……也就是说过了今年就八岁了,可以入宫学了……

    赵弘润默默地思忖着。

    在宫廷内,满八岁的皇子与皇孙就可以被视为一个“小大人”了,一来早夭的可能在这个岁数已减至最低,二来也可以按照要求培育其才学,并遣培年轻的宗卫。

    无论是其余皇子们还是赵弘润,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换句话说,等待那位小侄儿到了八岁,正式入了宫学,那么像雍王弘誉这些位有争夺皇位野心的皇子们,他们的压力就更大了,因为到那时候,他们的对手就不单单只是太子弘礼了,还得加上太子弘礼的长子,皇长孙永律。

    因为不能确保,天子是否会因为疼爱、偏爱这位皇长孙永律,而将皇位传给东宫太子。

    照这么想,雍王等人的时日的确不多了,随着这位皇长孙逐渐受到天子的重视,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

    这不,眼瞅着天子笑呵呵地将皇长孙永律揽在怀里,要他同坐于一席,除了太子弘礼面带笑容外,其余四位有心争夺皇位的皇子们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这时,在大太监童宪的示意下,尚膳局的小太监们已纷纷端着菜肴上来了,不可否认那些喷香的菜肴,赵弘润对其的兴趣要远比他观察皇子们更感兴趣。

    在他眼里,今日的所谓家宴他权当就是白吃一顿饭。

    在用饭时,天子与自己的儿子们开始语言上的交流。虽然古人有着“食不言”的规矩,但这句话的本意指的是不能够在吃东西的时候说话,即一边咀嚼一边说话,这样不礼貌。并不是指,不能够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相反地,在用饭时全家说话交流,这是历来的传统,尤其是对于不容易凑到一起的家庭来说。

    倘若连用饭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话可说,相信这个家庭在别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什么交流的机会了。

    好比此刻的赵弘润,他就是一门心思地吃肉、吃鱼、啃猪蹄,除了时而跟左手侧的六皇兄赵弘昭低声聊几句外,并没有心思插入到天子的游戏中去。

    哦,所谓天子的游戏,其实就是天子叫中书省的三位大臣们想了一些谜语,此时在家宴中叫童宪念出来,让众皇子与众公主们猜,若是猜对了,会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作为奖励。

    皇子们的奖励是玉制的带钩(挂玉佩的)、玉佩等等,而对于公主们的奖励则是玉镯、玉簪之类的。

    纯粹就是活跃筵席气氛的小游戏。

    但不可否认众皇子、公主们对此颇有兴致。当然了,或许那些公主们所在意的是那些制作精致的玉器,不过对于一些有野心问鼎九五天子宝座的皇子们来说,他们更在意的是能否在其父皇面前频频露脸,讨得天子的欢心。

    数来数去,恐怕也只有赵弘润自顾自吃菜饮果酒,仿佛与殿内的其他人都格格不入。

    因为纯粹就是活跃筵席气氛的谜语,并且还要照顾到文采相对薄弱的公主们,因此,中书省的三位大臣所想出的谜语都相对比较简单,偶尔才会有一两个比较难一点的。

    比如左边一千不足、右边一万有余。

    几乎是在童宪刚刚念完,赵弘润在心中便猜到了谜底。

    “仿。”六皇子弘昭猜对了首个谜语。

    猜对了首个谜语,从一名小太监手中接过了一枚玉佩的小奖励,这位麒麟儿也就自顾自饮酒不再参与之后的猜谜了。

    雨露同沾嘛,总不能他一个人就把所有的谜都给猜中了吧?

    而赵弘润则是连一个谜语都懒得猜,毕竟那些奖励的小玩意一看就晓得是出自宫廷内的,他也不能拿出去卖了换银子,既然如此要那些玩意做什么?

    “话别之后弃前嫌。”

    “谦。”

    “作品别具一格。”

    “吕。”

    “庄家欠收。”

    “秒。”

    “指东道西。”

    “诣。”

    “争先入川”

    “色。”

    在赵弘润与赵弘昭两位皇子主动相让的情况下,其余皇子、公主们均有不少收获,既得了小奖励又能被天子夸赞,许多人的脸上都不由地露出了喜悦之色。

    就唯独赵弘润格格不入,他不像六皇子赵弘昭那样只是面带微笑地徐徐饮酒,一看就晓得是相让诸位皇兄皇弟、皇姐皇妹的,他就是自顾自地吃东西,仿佛连听那些谜语的兴趣都没有。

    见此,天子又好气又好笑,他固然晓得这些简单的谜语是难不倒这位才智媲美麒麟儿赵弘昭的八皇子的,但是赵弘润如此不给面子的举动,这让天子稍稍有些不高兴。

    “弘润,你为何不猜呢?”

    天子抬手示意童宪暂时停止出题,开口询问赵弘润道。

    此言一出,殿内许多嫔妃、皇子、公主们皆下意识地望向了赵弘润。

    要知道往年赵弘润也是像这样与众人格格不入,然而天子却从未开口问及过,可是今日,天子却主动问起,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天子不同以往,已对这位皇子逐渐看重起来。

    “弘润,你也试试吧……莫要扫兴。”

    六皇子赵弘昭用眼神示意着右手席中的八弟,他固然明白这些谜语既然难不住他,自然也难不住身旁的这位八弟,但问题是,他这位八弟素来性子乖僻,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可能是因为上一回在天子手中败地哑口无言的关系吧,赵弘润对于他那位父皇多少也已有些敬重,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朝大太监童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童宪会意,笑着出题道:“站于一旁请莫要言语。”

    话音刚落,赵弘润这边便已给出了答案:“靖。”

    答得好快啊……

    殿内众人心中都有些惊讶,就连六皇子赵弘昭眼中也露出几许惊喜之色,毕竟赵弘润想出答案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他,足以称得上是才思敏捷。

    “恭喜八殿下。”

    童宪照旧还是那个说辞,同时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向赵弘润送到一只精致的玉钩。

    赵弘润拿起玉钩瞅了瞅,见成色绝佳,遂拉住那个小太监,低声说道:“去,给我换个镯子。”

    小太监疑惑地望了一眼这位八殿下,倒也不敢说什么,连忙拿着玉钩去换了一个镯子,送到赵弘润手里。

    “是打算送给沈淑妃么?”六皇子弘昭好奇地低声问道。

    “啊……呃,是啊。”赵弘润闻言一愣,表情不禁有些尴尬,因为他方才心中所想的可是那位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苏姑娘,还真没想到他母妃。

    赵弘昭诧异地望着赵弘润脸上的表情,心中有些纳闷,不过倒也没有细想。

    而天子见自己这个儿子如此识趣,心里也高兴,倒也没有再挑什么刺,但不可否认,天子方才主动问及赵弘润的事,已被有些人瞧在眼里。

    比如东宫太子弘礼,他心里就不怎么高兴。

    毕竟在他看来,他这个八弟俨然已有迹象跟雍王弘誉走得很近,并且上回在科试中还坏了他的好事。

    这口气,东宫太子咽不下。

第五十六章:反制

    猜谜的小游戏很快就结束了,九名皇子们在各自都答对了一题后,均不再继续答题,将机会让给了那些公主们。

    毕竟这些谜大部分过于简单,若是答得太多,反而显得吃相难看,容易惹来旁人的诟病。

    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度地让给那些公主们,也显得自己胸襟豁达。

    想想也是,连麒麟儿赵弘昭都主动退出了,其余皇子又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地去抢答那些谜语呢?难道他们自诩比赵弘昭还要有才华?莫说别人不信,就连他们自己也不信。

    在皇子们的相让下,诸位公主们可以说是满载而归,玉镯、玉簪等饰物都得了不少。

    唯有一位公主只是像皇子们那样,只答对了一题便不再继续。

    是她……

    赵弘润侧目瞧了一眼那位公主,神色稍稍显得有些怪异。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的目光,那位公主亦疑惑地转过视线来。

    见此,赵弘润慌忙低头假装饮酒。

    而这时,左侧席中的六皇子赵弘昭低声咳嗽了一声,用眼神频频示意赵弘润。

    什么事?

    赵弘润疑惑地望向这位六皇兄,却见这位六皇兄用眼神示意他往中间看。

    赵弘润纳闷地转头望向中间席位,这才皱眉发现,东宫太子弘礼正在向天子数落他的不是。

    “……因此皇儿觉得,应当肩负起教导皇弟的义务。皇儿希望父皇能使八弟到我东宫学习,我东宫的少傅讲师们皆是饱学之士,相信八弟在他们的教导下,必定会有改善。”

    赵弘润由于在暗暗关注那位公主的关系,并没有注意太子弘礼全部的话,但是仅仅这后半段,已足以使他皱眉。

    他没有听完整,可天子却听完整了。

    天子稍稍皱了皱眉,忽然见赵弘润也转头望向东宫太子,遂开口问道:“弘润,你皇长兄说你最近愈加顽劣,更被宗府责罚,要叫你到他东宫去学习,由东宫的少傅、讲师们教你,你意下如何?”

    “……”赵弘润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玛德,这是给我上眼药么?

    赵弘润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东宫太子弘礼,其实根本不必六皇兄赵弘昭此时的摇头暗示,他也明白这会儿断然拒绝会对他不利。

    毕竟太子弘礼说得很漂亮,用身为皇长子却没有担负起教导皇弟,为此心中有愧的这套说辞来堵他的嘴,要是这会儿他赵弘润仍然执意拒绝太子的“好意”,无疑便坐视了“不学无术”的顽劣之过。

    可若是答应下来,那就意味着,他日后恐怕没有什么机会再出宫玩耍了。不管那位东宫太子出于什么目的叫他到东宫入学,他都不会再像眼下这么自由。

    “那就这么决定了吧。”

    见赵弘润冷着脸不说话,天子替他决定了下来。

    “多谢父皇,皇儿定会好好教导弘润的。”

    太子弘礼亦满意地坐了下来。

    在他右手侧的席中,雍王弘誉侧目瞧了一眼太子弘礼,神色稍稍有些凝重。

    毋庸置疑,这是东宫太子敲山震虎的意图:你不是要拉拢八弟么,我直接将其拉到我东宫学堂里去,一来可以作为敲打警告,二来还有机会引导拉拢,总之,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你如愿。

    这便是太子弘礼望向雍王的眼神中所表达的意思。

    而对此,雍王弘誉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太子弘礼那一套说辞的确漂亮,他找不到可以反驳的漏洞。

    只是苦了赵弘润,沦为了太子与雍王暗斗中的牺牲。

    这不,赵弘润的面色已变得难看至极。

    如果说之前只是稍稍偏向雍王弘誉,那么眼下,赵弘润已对太子弘礼充满敌意,毕竟后者已对他造成阻碍。

    要知道,为了出宫的自由,赵弘润甚至有胆量与他的父皇作对,如今太子弘礼借着说辞的便宜,阻碍了他出宫享受自由的事,那么,太子弘礼在赵弘润眼中就是敌人。

    而瞧着这第八个儿子满脸寒霜地在那一杯一杯地饮果酒,天子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眼神在太子弘礼与雍王弘誉脸上扫过。

    太子……失计较了。

    天子暗暗地叹了口气。

    在天子看来,别看此刻赵弘润毫无表示,但这并不代表此子认怂了,根据天子对这个儿子的了解,此时的赵弘润俨然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十有**正在考虑着反制的手段,就如同当初反抗他这位父皇时一样。

    不过对于东宫太子这一手段,天子还是比较认可的,毕竟那是在规矩内的手段,的确很高明。前提是,东宫太子真得有能压制那位八皇子赵弘润的心智与手段。

    倘若换做其余皇子,天子也不好评价,但是对于这位八皇子赵弘润,说实话天子并不看好太子的这个手段,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那个素来顽劣的八子弘润,有朝一日会将整个东宫都搅地天翻地覆。

    然而随后的事实证明,即便如此,天子还是小看了他第八个儿子。

    家宴仍旧继续着,仿佛东宫太子向八皇子赵弘润发难的事并不曾发生过一样。

    酒过三巡的时候,便是诸皇子向天子展示他们最近成果的时候。

    首先,最富期待的六皇子赵弘昭在殿内吟赋了一首他针对今日端午家宴所提早准备的《宴赋》,辞藻精美一如既往地博得殿内众人的眼球,就连天子亦频频夸赞。

    而其余的皇子们虽然没有这位麒麟儿的才智,但亦吟了几首诗来助兴,而赵弘润那位年纪最小的胞弟弘宣,则是声情并茂地吟了一首先人的辞赋,天子亦给予嘉奖。

    期间,赵弘润依旧是面无表情,谁都看得出这位八皇子心情不佳。

    而这回,就连天子都没有再主动问及,毕竟他也晓得这个儿子因为太子弘礼的发难,此刻正处于发作边缘。

    终于,最后轮到了东宫太子的压轴戏。

    只见东宫太子弘礼起身说道:“父皇,这些日子,皇儿与东宫的少傅大人以及诸位讲师,在历代圣贤言论联的基础上编了一本新书,请父皇过目。”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编写新书?这是要立言?

    要知道儒学有三立之说,也就是三不朽,即立德、立功、立言,说白了,就是做人、做事、做学问,而其中立言对于当代的影响力最大,哪怕太子弘礼取了巧,借助了东宫少傅等人的智慧才编成这部书,但只要这部书发布天下,太子的声望立马会达到顶峰。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写的文章,都有资格称为书的。

    这不,所有有心皇位的皇子们,他们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尤其是雍王弘誉。

    他竟……编了书?

    雍王弘誉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要知道一旦天子认可了东宫太子所编的书,在朝会中向臣子们炫耀,这部书立马会变成当今大魏一股盛行的风向,到时候,东宫太子弘礼的声望会达到巅峰,再不是他们能够撼动。

    诸皇子们神色不定地瞧着陪席于太子的东宫少傅将那本新编的书恭敬地呈于天子案前。

    这回,弘礼可是走在其余兄弟之前了……

    天子暗暗感慨着。

    平心而论,天子并不觉得太子弘礼的才智在众儿中名列前茅,但不可否认东宫中有高明的臣子充当太子的智囊。

    这不,一本新书编成,太子的地位将难以撼动。

    “念。”天子用眼神示意着大太监童宪。

    顿时整个殿内鸦雀无声,只听到童宪尖声嗓子念着太子弘礼主导所编的新书。

    相比较出现在嫔妃席中与公主席中那些低声的啧啧称赞,雍王弘誉等人则是侧耳仔细倾听着,希望能从书中找出什么漏洞,因为这将是他们唯一的反攻机会。

    但遗憾的是,既然太子有自信拿出这本新书,便有自信叫这帮兄弟挑不出刺来。

    完了……

    雍王弘誉与襄王弘璟万念俱灰,因为方寸大乱的他们,根本就无法从书中挑出什么刺来。

    而就在这时,殿内忽然响起一个异类的声音。

    “等会!”

    “……”童宪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解地望向传来声音的地方。

    八皇子赵弘润的席位。

    “为何打断,弘润?”天子皱眉问道,要知道他方才也在仔细倾听。

    毕竟撇开皇子们的明争暗斗不谈,自己的儿子能编成一本新书,这对于天子而言也是一种荣耀。

    在众目睽睽之下,八皇子赵弘润起身离席,徐徐走到童宪面前,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拿过后者手中的书,从头到尾一页一页翻阅。

    他翻看地很快,俨然是一目十行,一阅便是一页。

    大概过了一盏茶工夫后,他随手将手中的书籍丢给童宪,满脸不屑地讥讽道:“我就说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原来是太子殿下不知从哪找了一本书,就谎称是新作……有这么糊弄人的?”

    “弘润,你莫信口开河!”东宫太子弘礼满脸愤怒,要知道他们好不容易才将先人的言论汇编总结,写成一本新书。

    天子抬手打断了太子弘礼的话,皱眉问赵弘润道:“你说这书并非是太子新作?”

    “对,此书乃无名氏所作。皇儿虽然顽劣,不过却恰逢瞧过。”

    “……”天子深深地望了一眼赵弘润,淡淡说道:“你有何证据?”

    只见赵弘润恶意满满地扫了一眼满脸愤怒的东宫太子,讥笑道:“请父皇给皇儿纸笔,皇儿将其默写出来便是。”

    天子闻言双眉一挑:“取纸笔来。”

    童宪当即命人在天子案几新设一案,案上摆上笔墨纸砚。

    见此,赵弘润也不废话,跪坐于席,取过笔来,在纸上默写那本他所谓由无名氏所作的古书。

    他一边写,旁边大太监童宪一边对照手中由太子弘礼新编的书,看着看着,他脸上竟露出浓浓惊骇之色。

    “怎么说?”天子低声问道。

    只见童宪望了一眼依旧在奋笔疾书的赵弘润,咽了咽唾沫艰难说道:“至今……一字未差!”

    “什么?!”天子顿时为之动容,起身走到赵弘润背后,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儿子默写整部书。

    大概过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赵弘润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起身将手中的毛笔随手一丢。

    而此时,就连天子也看得目瞪口呆。

    因为赵弘润所默写的通篇,与太子弘礼所编的新书,俨然一字不差!

    这时,赵弘润正负背双手目视着满脸惊愕的东宫太子,淡淡地冷笑着。

    “似这般窃先人之所,甚是令人不耻啊!……看来东宫的授业学士,不配当我的授师!”

    偌大的文德殿,顿时鸦雀无声。

第五十七章:神乎其才

    此子……竟有走马观碑、背碑覆局之才?!

    捏着赵弘润所默写文章的纸张,大魏天子激动地双手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并不觉得东宫太子弘礼有这个胆量,胆敢将先人的遗书窃为己用,并谎称是新作。

    毋庸置疑,这的确是太子弘礼与东宫众授师们集思广益所编的新书。

    换而言之,八子赵弘润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背下了这本书,并将其全部默写下来,反诬太子弘礼窃取先人遗作。

    至于动机,无非就是报复太子方才耍手段叫其日后到东宫学习罢了。

    可尽管心知肚明,但是天子并不打算偏帮。

    之前,太子弘礼在规矩内耍手段坑害八皇子赵弘润,如今,八皇子赵弘润凭借其神乎其神的天赋,反过来坑害太子弘礼,这都是在规矩之内的手段,因此,天子不会偏帮任何一人。

    还是小瞧了这劣子……原以为他过些日子才有机会反制太子的……

    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赵弘润,天子心中感慨之余,不由地替太子弘礼感到遗憾。

    天子很遗憾这个长子没能真切看出其兄弟藏于浮夸之后的惊艳才华,以至于无端端树立了一个棘手的敌人,连带着原本可以一战而定的立言良机,也被他兄弟破坏殆尽。

    这就叫机关算尽,反而错失良机。

    “太子,对此你作何解释?”

    天子语气平淡地询问着东宫太子。

    他并没有用太严厉的语气,因为他知道,这一回太子弘礼失去了太多的优势,大到就连天子都忍不住为他感到惋惜。

    “什、什么?”太子弘礼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见此,天子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纸稿,重复说道:“你八弟弘润已摆出了证据,指你所谓的新书,乃窃取先人无名氏所作,对此,你作何解释?”

    太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陪席的太子少傅郑析站了起来,惊声说道:“陛下,这不可能啊,那的确是我等辅助太子殿下所编的新书啊!”

    “那为何朕的八儿弘润,他所默写的文章,与你等所编的新书一模一样,不差一字呢?”尽管质问着这位太子少傅,但是天子的眼神中却不免流露几分怜悯。

    在这一回合,东宫所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过于厉害了!

    厉害到整个天下都不见得能找出这样的奇才!

    “是……一定是八殿下背下了太子殿下的新书。”太子少傅郑析指着赵弘润急声辩解道:“方才陛下也瞧见了,八殿下先翻阅了一遍太子殿下的新书,这才推说是由无名氏所作。……一定是这样!”

    “嘿!”赵弘润撇了撇嘴,不屑说道:“这位大人,不要说本殿下没给你机会。同样的时间,你背下来给本殿下看看。”

    “我……”太子少傅郑析面色一阵青白。

    要知道赵弘润方才翻阅太子弘礼的新书仅仅只有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按照常理,在短短一盏茶的工夫内背下一本书,而且还要做到一字不差,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可问题是,只剩下这个解释了,毕竟那本新书,的确是由他们这些宫学的授师辅佐太子弘礼所汇编的,一页一行,一字一句,皆是经过他们深思熟虑的,哪里是什么窃取先人的遗作。

    “这位大人办不到也不奇怪,毕竟这种事没有谁能办到……”说着,赵弘润转身面朝天子,拱手说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太子殿下窃先人遗作为己能。”

    “我没有!”

    此时,太子弘礼似乎醒悟过来了,恨恨地盯着赵弘润,拱手对天子说道:“父皇明鉴,这的确是皇儿与东宫诸位授师的新作啊。”

    朕知道……但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果,朕也帮不了你。

    天子怜悯地望着太子弘礼,淡淡说道:“那你如何解释你皇弟所默写的文章,与你所汇编的新书一字不差?”

    说罢,天子示意童宪将太子的新书以及赵弘润所默写的文,全部交给太子弘礼。

    看看罢,希望你能明白,你此刻所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敌人。

    天子默默地看着太子。

    太子弘礼一脸焦急地接过,仔细对照两者,面色逐渐变得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冒了出来。

    “太子此举,诚乃欺君吶!”雍王弘誉在旁不怀好意地落井下石。

    尽管脸上没有表示,可是雍王心中却在大笑。

    本以为太子弘礼这一本新书呈于天子,他们这些个有意皇位的皇子将不再有丝毫机会。可谁能想到,峰回路转,中途出现了一个搅局者,非但将太子弘礼的立言之事给搅和了,还让太子背上了一个窃文欺君的罪名。

    这实在是……太令人敞快了!

    无论是雍王还是襄王,暗自庆幸之余均在心中大笑。

    但凡有些眼界的,自然能猜到这其中的蹊跷,为赵弘润这素来顽劣不堪的兄弟竟深藏着这等神乎其才的能耐而感到震惊。

    也只有一些不明究竟的人,才会去纳闷弘礼堂堂太子,怎么会自甘堕落去窃取先人文章,还厚颜无耻地归为自己的新书。

    “这……这……”

    通篇对照完毕,果然发现两者一字不差,这回就轮到太子弘礼万念俱灰了。

    他想不通,明明是他与东宫授师们辛辛苦苦汇编的新书,怎么就变成了先人无名氏的遗作了。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赵弘润或许有背诵整本书的可能,问题是,这个假设实在太骇人听闻,简直就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若无法解释,你就坐下吧。”天子好意地提醒道。

    方寸大乱的东宫太子,满脸惊慌失措地坐回了自己席中,眼神犹死死盯着手中的新书与纸稿。

    见此,赵弘润心中冷笑一声,回身对天子拱手说道:“父皇,看太子殿下的神色,或许他也不知情……”

    唔?这是要替太子说话?这劣子有这么好心?

    天子有些惊讶地听着赵弘润的解释,不过片刻之后,他便认识到,他果然还是没有看错这个劣子的秉性。

    “……或许太子只是受到东宫授师的蒙蔽呢!皇儿以为,或有可能是东宫的授师窃取先人遗作,蒙蔽太子,似此等人,皇儿以为不应当担任东宫授师之职!”

    好家伙!这是要将东宫身边的心腹幕僚、陪臣全部瓦解么?

    天子眯了眯眼睛,为自己这第八个儿子的“凶狠报复”感到震惊。

    罢了,终归是这劣子赢了……

    想到这里,天子板着脸沉声说道:“我儿所言极是。弘礼啊,你东宫的授师,朕择日再帮你挑选吧。”

    “陛下!”太子少傅郑析,以及其余几名坐在太子陪席中的东宫授师们慌忙跪倒在地,

    可眼瞅着天子淡然的眼神,太子少傅郑析等人竟说不出恳求的话来。

    天子那淡然的眼神所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你们输了。

    高明!真是高明!

    雍王弘誉在心中狂笑着。

    他听那位八皇弟的前半句,还以为这位八弟是打算见好就收,卖太子一个人情。

    若真如此的话,雍王弘誉对赵弘润的评价无疑会减低几分:明明已得罪了太子,坏了他的立言大事,你还指望太子会因为你说几句好话而轻饶你?

    可没想到,赵弘润撇清了太子的欺君之罪,却是为了重重打击东宫的智囊,直接将效力于东宫太子的那些幕僚、陪臣、授师驱逐出局。

    此举在雍王看来相当高明,毕竟东宫太子终归是皇长子、终归是储君,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就被废黜,与其对他落井下石,还不如将脏水泼在太子身边的那些东宫智囊上,瓦解太子身边的智囊班底。

    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太子,雍王弘誉暗暗冷笑着。

    太子的立言大计,终在赵弘润的蓄意破坏下沦为一场闹剧,或有几名皇子终于意识到,他们这位素来顽劣不堪的八弟,恐怕绝非所表现的那么简单。

    比如雍王弘誉,他想拉拢赵弘润的想法变得愈加地强烈。

    “弘润,你当真背下了一本书?”

    待赵弘润回到自己的席位中时,就连六皇子弘昭都忍不住低声询问,毕竟那种事,就连他也办不到。

    对此,赵弘润当然矢口否认:“六皇兄说得哪里话,弘润是真的瞧过那本书。”

    “你猜愚兄会信你么?”

    “信。”

    “再猜。”

    “……”赵弘润翻了翻白眼。

    家宴仍旧继续,一直到戌时前后,天子这才领着众嫔妃、众皇子、众公主们前往高阁,眺望欣赏城内那遍布大街小巷的彩灯。

    诸皇子、公主们陆续向天子告辞了,毕竟准确地说,这是属于天子与其众爱妃的时间。

    当然了,太子与已出阁的皇子们不在其列,毕竟他们在宫内陪伴天子的时间并不多,必须抓紧一切机会讨得天子欢心,为争夺皇位之事增砖添瓦。

    期间,六皇子赵弘昭小声地暗示赵弘润:“待会,雅风阁见。”

    望着这位六皇兄悄悄离开的背影,赵弘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毕竟他早就答应了这位六皇兄,待会要到他的雅风阁参加诗会,虽说他对此根本不感兴趣。

    跟弟弟弘宣打了声招呼,叫他照顾着点他俩的母妃沈淑妃,赵弘润也悄悄地离开了。

    因为晓得六皇兄赵弘昭要在雅风阁准备一番,因此赵弘润倒也不急着就去雅风阁,而是带着卫骄、高括、周朴三人在宫内瞎逛。

    走着走着,赵弘润路过一处庭院,他隐约瞧见有一袭白影坐在池子旁的一块磨盘大的椭圆石头上,出神地望着水池。

    赵弘润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那一袭白影是他一位同父异母的皇姐,一位让赵弘润曾经好几次在早晨醒来后感觉很是糟糕的公主。

    是她?她在这里做什么?

    犹豫了片刻,赵弘润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玉珑公主

    她……真的好美……

    赵弘润悄悄地站在这位玉珑公主的身后,相隔一丈远从侧后方默默地望着她。

    玉胧,便是赵弘润眼前这位玉珑公主的封号,而她真正的闺名,就连赵弘润也不清楚。

    但不可否认,这位玉珑公主在赵弘润的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唔,很糟糕的特殊地位。

    庭院很静。

    美人很静。

    赵弘润的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仿佛有一股恬静祥和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好不舒爽。

    足足站了好一会,赵弘润都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祥和的氛围,可若是要他此时转身悄悄离去吧,他有些不甘心。

    挣扎了良久,赵弘润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

    “……”仿佛正神游天外的玉珑公主闻声转过头来,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庞上带着几许不解的困惑,静静地望着赵弘润。

    望着那张曾经屡次出现在梦里的精致脸庞,赵弘润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心跳难免也有些加快。

    “嗨。”同样居住于深宫的他,这还是第一次跟她打招呼。

    “……”玉珑公主的脸上,困惑之色愈加浓了。

    很难想象,在苏姑娘面前毫无拘束感、俨然一番大人气度的赵弘润,此刻竟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尴尬,脸庞也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灼热。

    “我……我叫弘润……”他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道。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脸上的那份拘束,玉珑公主微微一笑,红唇轻启,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便是宫中盛传的,最顽劣的皇子弘润……”

    “呃……”赵弘润不禁有些尴尬,望着玉珑公主那甜美的笑容,第一次有种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

    “找我有什么事吗?”玉珑公主轻声问道。

    赵弘润有些窘迫地挠了挠额头,讪讪说道:“我就是正巧路过这里,看到皇姐坐在这边,于是就过来打声招呼。”

    “哦。”玉珑公主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见此,赵弘润忍不住朝她走近了几步,口中好奇问道:“皇姐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

    听闻此言,玉珑公主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蜷缩起腿,双手轻轻抱着膝盖,将下巴枕在上边,幽幽地说道:“在哪……对我而言不是都一样吗?”

    赵弘润愣了愣,这才忽然想起,眼前这位皇姐的母妃萧淑嫒,早在十几年前便已过世了,自那以后,她便孤身一人居住在空荡荡的玉琼阁,几乎无人问津。

    是的,大魏宫廷内的公主们,地位远不如皇子们,尤其是像玉珑公主这样失去了母妃作为依靠的公主,在宫廷内简直就跟浮萍一样。

    “皇姐,似乎很寂寞的样子?”赵弘润靠着那块椭圆的石头稍稍坐了些位置。

    “……”玉珑公主惊讶地睁着眼睛望向赵弘润,似乎不能理解这位历来并无交集的皇弟为何表现得如此亲近。

    赵弘润注意到了玉珑公主惊异的表情,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那忍不住想亲近她的念头,连忙开口询问道:“呃,皇姐不介意我也坐在这吧?”

    玉珑公主微微一笑,朝另外一侧稍稍挪了挪位置,随即歪着脑袋望着赵弘润,俨然是为他让出了些位置。

    赵弘润不动声色地学着这位皇姐一样坐在石头上,可心却砰砰直跳。

    他不禁有些紧张,因为以往他只是在宫学里远远地瞧过她几回,却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她那份美丽。

    望着她眼中那毫无防备的亲近神色,赵弘润心中不禁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是的,玉珑公主因为他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信任他,任他亲近,可在他心中,他忍不住想接近她的念头并不纯。

    因为从真正意义上说,眼前这位皇姐才是赵弘润的初恋对象。

    很糟糕、相当糟糕的感情,但是,无法控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双手反撑在石头上,赵弘润仰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他初次注意到眼前这位皇姐时的情景。

    万恶的青春期萌动啊……

    赵弘润无声地苦笑了一声。

    大概是去年他十三岁的时候,无法控制的生理发育逐渐趋向于成熟的他,对于身边除了五大三粗的宗卫就是俊俏小太监的环境越来越无法忍受,就在那段糟糕的日子里,他糟糕地注意到了眼前这位皇姐,更糟糕的是,他还拥有着几乎不会磨灭的强大记忆力,以至于在宫学里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哪怕赵弘润从未刻意地记,亦深深地印在了他脑海中。

    然后,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日,赵弘润在梦中梦到了这位皇姐,早晨起来才发现,遗地一塌糊涂。

    而这并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赵弘润通过他无以伦比的强大记忆力,还能将梦中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他自己幻想出来的,这位皇姐满脸潮红娇羞之色的诱人模样……

    自那时起,赵弘润便罢课不敢再去宫学了,因为每当见到她时,他总难免会想到梦里的事,然后生理上就有所反应。

    这简直……简直就是最痛苦的折磨!

    或许也就是从那时起,赵弘润渐渐地对这位皇姐产生了一种糟糕的情愫。

    不可否认,这位玉珑公主非常符合赵弘润心中的择偶标准,性子恬静温柔、一头乌黑的青丝,可惜,却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哎——”

    他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旁边,玉珑公主困惑地望着这位举止怪异的弟弟。

    在她看来,这位弟弟似乎是来找她闲聊的,可谁知他坐在石头上好一会只顾着自己长吁短叹,仿佛心中的烦忧之事比她还要多。

    “八皇子似乎很烦恼的样子?”玉珑公主对赵弘润的称呼,再次体现宫廷内公主的地位远不如皇子。

    “皇姐就叫我弘润吧。……烦恼的事嘛,谁都会有啊。”

    玉珑公主犹豫了一下,这才尝试着称呼赵弘润的名字:“弘润……也有烦心事么?像你这般才华横溢的皇子……”

    “才华横溢?”赵弘润苦笑说道:“我可历来都是最顽劣的皇子啊。”

    “最顽劣的皇子……能举重若轻地反制东宫太子的责难?”玉珑公主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调皮神色说道:“太子这回在你身上可是栽大了。……你也真够狠的,直接拆了东宫的班底。”

    “谁叫他拿一本先人的遗作谎称是自己编的书?”赵弘润毫不脸红地撒谎。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是你生生背下了那本书,然后将其默写下来,以此坑害了东宫太子呢?”玉珑公主眨眨眼说道。

    “我哪有这种本事。”赵弘润矢口否认。

    见赵弘润不肯承认,玉珑公主也不在意,只是望着他幽幽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许羡慕与黯然之色。

    “皇姐怎么了?”赵弘润清楚地捕捉到了玉珑公主那一瞬间的失落。

    玉珑公主摇了摇头。

    看得出来,尽管有着一层姐弟关系在,但她也并不是毫无保留地信任赵弘润。

    这种感觉,就像是赵弘润曾经对待除弟弟弘宣外其余那些位皇子一样。

    这种若即若离的疏远,不由地让赵弘润感觉有些难受。

    想了想,赵弘润诚恳地说道:“皇姐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跟我说说,说不定说出来会好受些。”

    玉珑公主颇感意外地望了眼赵弘润,微笑道:“倒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烦心事,只是……只是觉得有些闷而已……”

    “闷?就是寂寞吧?”

    玉珑公主并没有理会赵弘润的插嘴,望着黑漆漆的水池幽幽说道:“你的事迹已传遍整个宫廷……有时我会羡慕你,羡慕你在宫内的肆意,无论是父皇处理政务的垂拱殿,还是后宫,没有你不敢闯、不敢去的……父皇对你格外地包容……”

    “包容?没有吧?”赵弘润绝不承认这一点。

    “没有吗?”玉珑公主转头望向赵弘润,苦笑道:“你并非女儿,也没有长年住在阁中、除非特例不许出阁,似这般,你又如何能感觉到父皇对你的包容呢?……你是皇子,并且,即便在皇子中,你也是较为特别的……”

    “……”

    “你才十四岁,已然能够自由出入皇宫,去瞧一瞧宫外的景致……宫外的人,他们是怎样的呢?……待等你十五岁,正式出了阁,封王设府……”说到这里,玉珑公主已是满脸羡慕之色。

    “皇姐不也就差一年出阁么?”赵弘润记得眼前这位玉珑公主只比他大一岁。

    “……”玉珑公主深深望了一眼赵弘润,一双美眸毫无波动,淡淡说道:“你真的明白,公主出阁,意味着什么么?”

    赵弘润张了张嘴,旋即又识相地闭上了。

    是的,皇子出阁意味着从此可以享受到自由,而公主出阁则意味着,她们将沦为政治的牺牲,不是嫁往他国,就是下嫁朝中重臣的子嗣,纯粹的联姻牺牲。

    “我……还在能在这里呆一年,也仅仅只有一年……”幽幽地说了句,玉珑公主缓缓下了椭圆石头,似乎就要回她居住的玉琼阁。

    而就在这时,仍旧坐在石头上的赵弘润伸手一把抓住了这位皇姐的玉腕。

    “想出宫么?……今日可是端阳,城内的热闹,远非平日可比。”

    “……”玉珑公主红唇微张,睁大着一双美眸,不可思议地望着赵弘润。

    “只要你想,我带你溜出宫去!”

    望着那张惊愕的精致脸庞,赵弘润低声承诺道。

第五十九章:溜出宫去

    注:没什么好争的,并不是所有出现的都是女主,也有可能只是推动剧情发展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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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宫?

    望着赵弘润认真的表情,玉珑公主怦然心动。

    想想也是,对于久居于深宫的皇子、公主们来说,有朝一日能瞧一瞧宫外的景象那是极其诱惑力的,更何况今日是端阳佳节,城内的热闹远非平日可比。

    可想到一旦事迹败露的后果,玉珑公主脸上不由地露出几分犹豫。

    终归她只是一介公主,在外人看来仿佛地位尊贵,可实际上,公主不过就是高档的联姻物罢了,地位远不如赵弘润这些皇子们。

    更何况,她还并不是一位受宠的公主,万一事迹败露,那怎么办?

    “我……我还是回玉琼阁罢……”

    一想到后果,玉珑公主还是退缩了。

    然而,赵弘润抓着她玉腕的手却是丝毫不松:“皇姐,为一件做过的事后悔,与为一件想做却没做过的事而后悔,你觉得哪一桩更加遗憾?”

    “……”玉珑公主微微有些动容,但从表情看仍在挣扎。

    见此,赵弘润只好在旁劝说,因为他觉得,这位皇姐久居于深宫显然是真的闷坏了,长期下去非得忧郁症不可。

    在赵弘润的淳淳引诱下,玉珑公主最终按捺不住对宫外世界的向往,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见此,赵弘润将这位皇姐先带回了自己的文昭阁,毕竟玉珑公主此刻身上的衣裳,可出不了皇宫的门。

    为了掩人耳目,赵弘润吩咐宗卫们代为掩护,以各种借口拉走了文昭阁殿外的值守郎卫,也暂时遣退了殿内的小太监。

    “换这身吧。”

    赵弘润拉着玉珑公主走入了文昭阁,从内殿寝居的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让后者换上。

    望着手中那男式的锦服,玉珑公主一张俏脸微微有些发红。

    在她看来,尽管这些衣服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可是要贴身穿在身上,这仍旧是一件非常羞人的事。

    好在赵弘润适时地注意到了这位皇姐羞涩的表情,强忍着咽唾沫的不雅举动,解释道:“皇姐放心,这些衣物虽然是我的,但是还未穿过,皇姐不必在意。”

    “我……我不是嫌弃……”

    “我明白,快去换吧。”

    “嗯。”玉珑公主红着脸捧着赵弘润的新衣,噔噔噔跑到寝居的屏风后,忍着羞涩在不属于她的寝居更换衣物。

    听着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赵弘润的心中简直就跟猫爪挠心般的难受。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偷偷朝屏风撇了一眼。

    可没想到的是,屏风后的灯烛,竟将玉珑公主更换衣物时的影子照印在了屏风上。

    望着那窈窕婀娜的影子一件件退下身上的衣衫,继而缓缓抬起修长的腿穿上衣裤,赵弘润可耻地发现自己竟有了生理反应。

    他连忙转回头,口中念念有词。

    “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那是亲姐……”

    也不知足足念了多少遍,他心中的莫名骚动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而这时,玉珑公主也已经换好了衣物,红着脸扭扭捏捏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好了么?”

    “嗯……”

    听到回应声,赵弘润回头瞧了一眼,不由地眼睛一亮。

    倘若说玉珑公主方才所穿的那一身衣裳显得她格外地清纯典雅,那么如今她换上了赵弘润的衣装,便活脱脱是一位俊秀的公子哥,只是眉宇间仍不免带着几分阴柔之美,言行举止也偏向女儿姿态。

    “怎么样?”玉珑公主在赵弘润面前转了一圈,带着几分兴奋、几分羞涩问道。

    唔,挺娘炮的……

    “还行。”赵弘润冲她竖起大拇指,同时也不忘提醒她:“皇姐,看我。”

    玉珑公主疑惑地望向赵弘润,却见赵弘润收起脸上的笑容,双手一振衣袖,负于背后,龙行虎步般在她面前走了几步。

    旋即,赵弘润右手捏着些许衣袖悬在身前,左手单手负背,做了几个拿眼望向四周的动作。

    玉珑公主也是聪慧之人,立即意识到这位皇弟是在教她男儿应有的举止与气势,也像模像样地学了一次,只可惜仅有形似而无半点神似,有心人一看仍然晓得是女扮男装。

    “不行吗?”

    见赵弘润皱眉摇头,玉珑公主有些失望,毕竟她自以为学地挺好。

    赵弘润又教了几回,见她仍然无法脱去女儿姿态,索性也就不再强求了。

    “待会出宫门的时候,皇姐尽量别露出马脚。”

    “嗯嗯。”

    嘱咐完后,赵弘润便唤来了自己的宗卫,只见他十名宗卫也早已换上了寻常百姓的服饰。

    因为有着罗嵘这前车之鉴,这次沈彧等十名宗卫并没有打扮成一般百姓,而是打扮成富家公子哥的跟班,一个个皆是身穿着镶银线的锦服,威武不凡。

    因为离宫时需要让玉珑公主假扮赵弘润的一名宗卫,因此,十名宗卫猜拳决定留在文昭阁的人。

    种招人如其名,不幸中招,这不禁让他暗恨自己的名字。

    此时文昭阁外的郎卫们已被暂时支开了,因此赵弘润倒也不担心什么,拉着玉珑公主便走出了殿外,径直朝着宫门而去。

    此时,宫门早已紧闭,见赵弘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来,守宫门的禁卫军统领立即领着几名禁卫迎了上来。

    那位禁卫统领本欲呵斥,可远远一瞧是八皇子赵弘润,他立马将呵斥的话给咽回了肚子。

    谁不晓得,这位八皇子非但是不好惹的狠角色,更受到天子的宠信。

    “靳炬叩见八殿下。”

    禁卫统领双手抱拳、单膝叩地,行了一个武官之礼。

    “靳统领请起。”赵弘润抬手请道。

    禁卫统领靳炬这才起身,粗粗扫了一眼赵弘润与他身后的熟悉的宗卫们的面孔,也没细看,低声问道:“殿下要出宫?”

    他是清楚赵弘润手中有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的。

    “对,麻烦靳统领帮我开一下宫门。”

    靳炬闻言犹豫了一下,满脸为难地说道:“可是此时已闭宫锁门了呀……”

    “凡事都有例外嘛。”赵弘润主动揽起靳炬的脖子,低声说道:“今日可是端阳佳节啊,城中那么热闹,我怎好不去凑凑热闹呢?……相信今日就算是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靳炬想了想,觉得赵弘润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不过殿下,即便如此,恕卑职待会还是得上报此事。……恕罪。”

    “这是靳统领的职责所在,我岂会见怪?……吕牧。”赵弘润示意了一眼宗卫吕牧。

    吕牧会意,走上前来跟靳炬套着近乎,私底下不动声色地塞给靳炬几个锭银:“小小意思,给兄弟们换防后添壶酒。”

    “多谢多谢。”别人的钱靳炬可不敢收,但皇子的打赏,这就没什么问题了。

    更何况是八皇子赵弘润以及其宗卫这样经常出入皇宫的熟面孔。

    “开门。”靳炬吩咐左右的禁卫道。

    “轰隆隆——”

    宫门稍稍打开一线,已足够赵弘润等人依次走出宫门。

    见此,靳炬立即又命人关上了宫门。

    见自家统领似乎并不打算马上将此事上报,一名禁卫忍不住问道:“统领,八殿下离宫的事,不立即上报么?”

    “急什么?”靳炬瞪了那名禁卫一眼。

    所谓的人情,就是体现在这里的,哪怕靳炬明晓得八皇子赵弘润入夜离宫一事必须上报,也要稍稍拖上一会,这样一来,就算天子不允许赵弘润出宫,遣人将他追回来,赵弘润好歹也能在宫外玩上片刻,不至于很扫兴地马上被叫回来。

    不过事实证明,靳炬的顾虑没有必要,因为哪怕他在半个时辰后才将此事上报,天子也浑然没有要将赵弘润追回来的意思。

    正如赵弘润所说的,今日是端阳佳节,凡事都有例外,就连天子都晓得自己这个儿子是铁定不可能留在宫内的。

    只是苦了六皇子赵弘昭,可叹他还在雅风阁眼巴巴地等着赵弘润去参加他的诗会,哪晓得赵弘润为了偷偷将其皇姐玉珑公主带出宫,让她好好玩上一玩,早就将这位六皇兄给抛之脑后了。

    一方是玩得好的六皇兄,一方是跟初恋一般的存在,二者简直没有丝毫可比性。

    啊……但愿明日六皇兄不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毕竟六皇兄有时候可是蛮腹黑的……

    站在热热闹闹的朝阳街十字街口,赵弘润无声地暗自苦笑着。

    而在他的身旁,女扮男装的玉珑公主在赵弘润那九名宗卫的保护下,满脸惊奇地望着沿街小摊上那些各式各样的小玩物,或是陶醉地闻着那从糕点铺中传出来的喷香味道,亦或是单纯新奇地感受处在人来人往密集街头的新鲜感,如玉脂般精致的脸庞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

    “走吧,痛痛快快地玩上一玩……”

    赵弘润朝着玉珑公主伸出了右手。

    “嗯。”

    一只白嫩的手,搭上了赵弘润的手掌。

    望着她脸上的笑容,赵弘润心中没来由地涌出一股莫名的充实感。

    罢了!就算明日六皇兄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也值了!

第六十章:玉珑公主(三)

    端阳日连续三个晚上并不执行宵禁,朝廷也不限制大梁百姓彻夜地作乐。

    可即便如此,深夜还是相对于白天要冷清地多。

    于是当晚戌时左右,赵弘润带着早已玩累了的玉珑公主回到了皇宫,在文昭阁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裳后,玉珑公主在赵弘润与几名宗卫的护送下,偷偷摸摸地回到了她的玉琼阁。

    不可否认玉珑公主在宫廷内的地位并不怎样,身边就唯有一名中年宫女与几名年轻的宫女伺候。

    这几名宫女自酉时起就一直在找自家公主的下落,简直要急疯了。

    “公主殿下,您可回来了。……您这是去哪了?”

    一名年轻的宫女一直在玉琼阁殿外等候着玉珑公主,瞧见她平安回来后急不可耐地询问着,并且小声示意着自家公主:“公主小心,徐宫史可气坏了。”

    “徐宫史……”尽兴而归的玉珑公主脸上竟露出几许惴惴不安之色。

    见此,赵弘润忍不住问道:“皇姐,那徐宫史何许人?”

    玉珑公主还未来得及开口,那名宫女却瞧见了赵弘润等人,方才她因为欣喜于自家失踪了两个时辰的公主安然无恙地回来,倒没有注意到公主身后的赵弘润等人。

    如今一眼瞅见赵弘润,她立马用不客气的语气质问起来:“你是何人?何敢与我家公主靠得这般近?……是不是你把我家公主给拐走了?”

    “翠儿。”玉珑公主生怕赵弘润生气,连忙斥道:“这位是我弟,八皇子弘润。”

    “八、八皇子?”那名换做翠儿的宫女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连忙叩地行礼道:“奴婢眼拙不识皇子殿下,请皇子殿下恕罪。”

    赵弘润望了一眼玉珑公主,见她又担忧又为难地望着那宫女翠儿,继而又转头望向他,他顿时明白过来:这名宫女必定是这位皇姐的贴身宫女,而且还是关系不错。

    既如此,赵弘润又岂会怪罪,一挥手说道:“不知者不罪,起来罢。……你还未回答我,那徐宫史究竟何许人呢。”

    “多谢殿下不怪罪。”宫女翠儿这才心有余悸地站起身来,偷偷拿眼打量眼前的赵弘润。

    要知道宫廷内兄弟姐妹的情分历来就淡薄,她在玉珑公主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瞧见有皇子跟他们公主走在一起。

    “那徐宫史……”翠儿眼珠微微一转,低声说道:“乃是宫中尚仪局派来伺候公主的女官儿,对公主历来坏地很呢……”

    “翠儿不许胡说。”玉珑公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对赵弘润解释道:“弘润,你莫听她胡说,徐宫史只是对我稍微严厉些而已,宫内的公主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虽然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但是玉珑公主已稍稍有些感觉:眼前的这位皇弟,不知为何对她格外的爱护,或有可能偏信了宫女翠儿的话,去找那名徐宫史的麻烦。

    “这样啊……皇姐不请我喝杯茶么?”赵弘润自说自话,便朝玉琼阁内走去。

    玉珑公主一听就感觉要坏,狠狠瞪了一眼多嘴的宫女翠儿,拉住赵弘润的衣袖低声说道:“弘润,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你深夜还在皇姐的寝阁逗留,这传出去不像话。”

    就在这时,玉琼阁内走出一名有些年纪的宫女,瞧见玉珑公主,眉头一皱便走了过来,走到玉珑公主面前劈头盖脸地斥责道:“公主,您还晓得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这件事我会上报尚仪局的。”

    说罢,这位年长的宫女注意到了被玉珑公主拉着衣袖的赵弘润,双眉紧紧皱起:“你是何人?”

    赵弘润眼神淡淡一扫这名宫女,心中便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语气冷冰地说道:“赵弘润!”

    “赵……弘……润……”

    那名宫女闻言面色顿时一变,慌忙跪倒在地,瞧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宫女翠儿在旁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你就是徐宫史?”

    倘若说方才对宫女翠儿说话时赵弘润客客气气,那么这会儿他却摆足了身为皇子的架势。

    结合宫女翠儿的小报告与玉珑公主方才惴惴不安的表情,赵弘润随便猜猜就能猜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眼前这个尚仪局派来的宫中女官见玉珑公主在宫中无人帮衬,以至于对待的态度恶劣呗。

    当然了,这些只是赵弘润的猜测,究竟如何,他还要证实一下。

    忽然,他的目光扫到了在旁对那名徐宫史暗暗冷笑的宫女翠儿,心下微微一动。

    他看得出来,这名叫做翠儿的宫女脑筋很活络,方才见他与玉珑公主关系不错的样子,就试图借他的手来惩戒那个徐宫史,虽然年纪轻,但是的确很聪明。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翠儿,倘若这次本殿下不在这里,皇姐会受罚么?”

    翠儿抬头望了一眼赵弘润,仿佛从他的眼神中领悟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说道:“徐宫史会向尚仪局说公主的坏话,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公主殿下给她些银子。”

    话音刚落,就见跪在地上的徐宫史慌忙爬了起来,指着宫女翠儿满脸通红地怒斥道:“贱婢,你莫要血口喷人!”

    赵弘润见此眼神一冷:“本殿下允许你起来了么?!”

    听着那冰冷的语音,徐宫史浑身一颤。

    虽然她是公主闺阁内的女官,并没有机会见到过赵弘润这位劣名声传遍宫廷的皇子,但至少也听说过这位皇子的“丰功伟绩”:这可是一位胆敢毁天子的御花园、胆敢砸陈淑嫒的幽芷宫的皇子。

    噗通一声,徐宫史再度跪倒在地。

    “弘润。”玉珑公主朝着赵弘润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莫要生事。”

    赵弘润望了一眼玉珑公主,轻笑问道:“翠儿说的,是实情么?”

    玉珑公主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一时间表情有些为难。

    见此,赵弘润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不由地有些生气,要知道公主的月俸本来就不如皇子宽裕,奈何玉珑公主有时还不得不因为自己偶尔的失仪之举贿赂女官,以免对方将“劣迹”上报尚仪局。

    不过看在这位皇姐频频向她摇头示意的份上,赵弘润还是忍了下来,想了想,开口道:“吕牧,拿银子来。”

    吕牧会意,从怀中摸出两个银锭,一脸冷漠地丢在徐宫史跟前。

    眼瞅着两锭银子在眼前翻滚而过,徐宫史的心七上八下,好不战兢。

    她敢收?

    不,她根本就不敢收!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徐宫史连连地磕头。

    这时,赵弘润蹲下身来,将两锭银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徐宫史面前,低声说道:“以往的事,既然我皇姐不欲与你计较,本殿下就既往不咎,可日后若是徐宫史缺银子了,不妨找本殿下来要……明白么?”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尽管毫无威胁的口吻,但是内中深意,却使徐宫史额头冷汗直冒。

    “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

    “很好,将银子收起来罢!”

    赵弘润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朝玉珑公主拱了拱手,笑着说道:“皇姐,那弘润先行告辞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喔……”玉珑公主表情有些怪异,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位和蔼的皇弟一旦认真起来,那气势还真是挺吓人的。

    忽然,她想到了仍旧跪在地上的徐宫史,连忙弯腰将其搀扶起来:“徐宫史,你快起来吧。”

    “不劳公主、不劳公主……”此时的徐宫史哪里还有方才半点呵斥公主的威风,低头捧着那两锭银子就跟捧着火炭似的,叫人瞧着都感觉难受。

    “啊,公主还未沐浴吧,奴婢这就去为公主准备洗浴的水……”

    根本不敢与玉珑公主的目光对视,徐宫史慌慌张张地跑到玉琼阁里去了。

    “呼……”

    玉珑公主长长吐了口气,神色不禁有些怪异。

    转头一瞧,她又发现宫女翠儿仍旧痴痴地望着她八弟赵弘润离去的方向,心下又好气又好笑,走上前轻轻一敲翠儿的脑袋:“回魂了!”

    只见翠儿揉了揉脑门,满脸憧憬地说道:“八殿下真的好厉害……”

    玉珑公主微微一愣,不过心中倒也附和翠儿的话。

    她原以为自己这位素来言行肆意的八皇弟会为了给她出气而狠狠教训那名徐宫史,可没想到,赵弘润用的俨然是上位者的手段,根本不像是一名年仅十四岁的稚童。

    “思春了?”玉珑公主笑着调侃自己的贴身宫女:“要不要我替你牵牵线呀?”

    翠儿努了努嘴,遗憾地说道:“那可是皇子殿下……”

    玉珑闻言心中苦笑了一声,其实她也明白,无论公主也好,皇子也罢,二者在婚姻的事上都是没有什么自由可言的。

    “知道就好,回去吧。”

    “嗯。……有了八殿下帮衬,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公主了……”

    “本来也没有人欺负我……”

    “谁说的……话说,方才公主你去哪了?”

    “去了……不告诉你!”

    撇下了睁大眼睛一脸委屈的翠儿,玉珑公主笑嘻嘻地跑到玉琼阁内去了。

    或许,拨开了那一层忧郁,她其实就只是一位普通的十五岁少女罢了。

    再次注明:玉珑公主不是女主,也不会在一起,就不要再纠缠啦。重点描写此女,只是因为她是推动剧情事件的重要配角,也是第四场父子战争的导火索,仅此而已。……这属于剧透么?唔,不算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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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