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意外(二)
“伤……伤势如何?”
片刻后,待芈姜为沈彧诊断了一番,并且敷上药包扎好伤处,赵弘润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沈彧的伤势来。
此时,其余九名宗卫皆已赶到,尽皆用担忧的目光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沈彧。
在赵弘润与其余九名宗卫们殷切、期盼的目光中,芈姜摇了摇头,说道:“如你们所言,胸口的伤势仅是皮外伤,想来那陈宵在最后关头是收力了,但是……”
听闻此言,屋内众人下意识地望向沈彧。
只见沈彧靠躺在床榻上,面色悲戚、茫然,此刻正凝视着他抬起的右手。
他的右手,手腕处已敷药包扎,但不知为何,任凭沈彧咬着牙、憋着气,使劲全力地活动手指,他的手指,亦只能微微弯曲,且颤抖不止。
半响后,沈彧仰起头,将后脑勺枕靠在床榻一端的靠背上,随即长长吁了口气。
……
屋内众人默然无语。
沈彧,完了。
虽然性命无忧,但是他的武人生涯却到此为止了。
手筋受创,而且伤的还是他惯用的右手。
连剑都提不起来的宗卫,还能算是宗卫么?
就而在众宗卫们为他们宗卫长沈彧这回的劫难感到悲伤之际,却见赵弘润来到了床榻前,笑着说道:“沈彧,你这可恶的家伙,明明没什么事,适才却装出一副要死的样子。”
“殿下……”
沈彧抬头望向赵弘润。
相处了七八年,他太了解自家这位殿下了,知道后者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使他宽心,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感动之余,他开口恳求道:“殿下,请莫要降罪陈宵,此事,只是误伤,他也不想的……”
听闻此言,赵弘润的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要知道在他心目中,宗卫们与他的亲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如今陈宵居然伤到了沈彧,甚至于,虽然是错手,但却将伤到了沈彧的手筋,就算陈宵乃是原召陵县令陈炳那位贞烈功臣的儿子,赵弘润都想过要杀他为沈彧报仇。
他赵弘润,从来就不是大公无私的人,谁要是伤害了他重视的人,那么,势必会遭到这位肃王殿下十倍、百倍的报复。
而正是因为了解自家殿下的性格,因此沈彧才开口为陈宵求情,因为他若是不开口求情,陈宵很有可能会遭到相同的报复,甚至于,有可能因为此事而被赵弘润下令处死。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别人么?”赵弘润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听闻此言,沈彧笑着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别人。……陈宵乃是原召陵县令陈炳的儿子,而殿下素来敬重陈炳,若因此加害了陈宵,殿下日后定会后悔的。更何况,陈宵乃是难得的猛将,一身武艺比我辈宗卫更为出色,这样的豪杰,不应该死于牢狱。”
赵弘润闻言沉默了片刻,似敷衍般说道:“容我考虑一下。”
“多谢殿下。”沈彧没有再劝,毕竟他也明白,此刻请赵弘润释放陈宵,后者显然是不会同意的。
只能等这位殿下慢慢消气。
不过由此,沈彧亦感受到了眼前这位肃王殿下与他们这些宗卫之间的感情,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嘱咐了沈彧几句,让他安心养伤,赵弘润阴沉着脸走出了屋外。
见此,宗卫卫骄本欲代替沈彧护卫赵弘润左右,却被沈彧给叫住了。
“穆青,你跟着殿下。”
沈彧吩咐道。
宗卫穆青愣了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微微叹了口气后,点点头,跟上了赵弘润。
而其余八名宗卫,则依旧站在沈彧养伤的这间屋子里,因为他隐隐已经猜到,沈彧要向他们交代什么。
“卫骄。”沈彧在环视了一眼众宗卫后,最终目光投注在卫骄身上,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从即日起,你代替我担任宗卫长。”
“开什么玩笑?!”
尽管卫骄已隐隐有所预料,但当这话从沈彧口中说出来时,却让卫骄气地满脸涨红。
不可否认,想当年他们十名宗卫刚刚被宗府委派到赵弘润身边时,那是谁也不服谁,包括沈彧这个宗卫长。
毕竟,沈彧当年在宗府里,也并非是最出色的。
论武力,褚亨最高;论韬略,以吕牧、高括、种招最为出众;论潜力,穆青最受期待。
沈彧当年,只不过是因为最年长,因此被赵弘润指名为宗卫长而已。
可这么多年下来,当初谁也不服谁的宗卫们,如今早已情同手足,并且也习惯了沈彧这个老大哥担任宗卫长。
如今沈彧突然让卫骄担任宗卫长,这对于卫骄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羞辱,似一种沈彧不信任他卫骄的表现。
好在沈彧看到了卫骄脸上的激动,连忙解释道:“卫骄,我说这话,并非是挤兑你。你们也看到了,我如今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力,谈何保护殿下?”
“可殿下根本不会在意!”宗卫高括皱眉说道:“殿下还有我们,还有肃王卫,你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话虽如此……”沈彧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众宗卫顿时就明白了,沈彧让卫骄担任宗卫长,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自尊心,无法接受已近乎一个废人的他,仍然担任着宗卫长。
往日沈彧担任着宗卫长,他自信能够保护赵弘润,因此担任这个职位心安理得,可如今,他手筋受创,一身武艺几乎全废,他又有何面目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但明白归明白,并不代表众宗卫们会接受。
比如卫骄,只见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沈彧受创的胸口,不顾沈彧痛地龇牙咧嘴,冷冷说道:“总之,我会代替你护卫在殿下身边,但是你这家伙,别给我偷懒,好好养伤。”
说罢,他拂袖离开了屋子。
“这家伙……”沈彧用左手捂了捂胸口,卫骄那一下,简直让他痛彻心扉。
“好好养伤吧,混蛋!”
“身为宗卫长,居然临阵脱逃,真可耻啊,沈彧!”
众宗卫们言不由衷地口伐着沈彧,而其目的,不言而喻。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正在屋外向芈姜询问沈彧手筋处的创伤。
对此,芈姜的回答让赵弘润十分失望。
“恐怕很难痊愈。……手筋脚筋不比皮外伤,若是断裂,如同废了一肢。虽然我仔细诊断过,沈彧的手筋并未被陈宵彻底割断,但就算他日康复,恐怕沈彧的右手也不如以往那样灵活……”
“平日里的生活,会有障碍么?”赵弘润着急地问道。
“那倒不至于,不过……”望了一眼赵弘润,芈姜低声说道:“很有可能日后再也无法提重物。”
无法提重物……
赵弘润沉默了。
而此时,宗卫穆青与卫骄已追赶了过来。
赵弘润想了想,随带着穆青与卫骄二人,来到了商水县的牢房。
是的,此刻的陈宵,已被他下令投入监牢。
倒不是因为他企图袭击平舆君熊琥,而是因为他重伤了赵弘润身边的宗卫长沈彧。
“啪嗒!”
充当狱卒的商水军士卒将牢房的门给打开了,赵弘润迈步走了进去,望向牢内被枷锁锁着的陈宵。
此时的商水县牢房内,其实也关着有不少人,但唯独陈宵被单独关在一件牢房内,并且身上套着枷锁。
也难怪,毕竟此人一旦脱困,那就不是一般士卒能够制服的了。
“肃王……”
当赵弘润进来时,陈宵正在发愣,直到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陈宵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赵弘润,以及望着后者身边的宗卫。
以往,赵弘润在出门时身边必定会跟随着宗卫长沈彧,但眼下,却换成了卫骄与穆青二人,其中原因,陈宵最清楚不过。
“沈彧宗卫长他……伤势如何?”陈宵低声问道。
听闻此言,还没等赵弘润开口,宗卫卫骄便冷笑着说道:“你还有脸问?……沈彧当时不过是想制住你,并未打算加害于你,可你呢?居然来真的?”说着,他长吐一口气,冷冷说道:“他侥幸活下来了,不过,右手却被你给废了。……拜你所赐,他一身武艺算是废了。”
陈宵闻言默然不语,半响后低声说道:“拜我所赐?倘若肃王不曾阻拦我去杀平舆君熊琥,沈彧又如何会……这样。”
“你这家伙!”卫骄勃然大怒,正要上前教训陈宵,却被赵弘润抬手给挡了下来。
只见赵弘润凝视着陈宵,忽然开口说道:“陈宵,你呆在本王身边,莫非就是为了寻找机会杀熊琥?”
“……”陈宵抬起头来,望向赵弘润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异色。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方才本王仔细回想与你相遇时的种种,本王忽然发现,你表现的憨傻,或许只是你装出来了,为的就是不让本王与宗卫们对你有所防范。……其实你很聪明,你知道,就算你前往楚国平舆县,也很难单凭你一人之力杀掉熊琥,于是,你就呆在本王身边,因为你去过召陵、也来到商水,知道熊琥与本王如今的关系,也知道熊琥在见本王时,他身边并没有护卫……”
“……”陈宵淡淡地看着赵弘润,虽没有承认,但观他气质,已不似以往那样憨傻,眼神冷淡。
“本王早该想到的,中阳县的尉佐,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莽夫。”赵弘润叹了口气,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很是不满。
而此时,陈宵亦抬起头来,用异样的口吻冷冷说道:“陈某也并未想到,肃王居然袒护熊琥到这种地步,真是让陈某失望透顶……”
“你这家伙!”
感觉到眼前的陈宵与前几日所了解的陈宵简直判若两人,宗卫卫骄与穆青均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555章:沈彧的决定
三日后,青鸦众的应康再一次亲自来到商水县羊舌一氏的府邸上,向赵弘润汇报他们青鸦众的隐贼村位置。
据应康所说,他们青鸦众在商水县东南侧找到了一片无名的丘陵地带,他们将其命名为青鸦之丘,并且,决定将隐贼村建在这里。
赵弘润回忆脑海中的记忆,这才明白应康所说的青鸦之丘,应该指的就是商水东南侧与楚国的边界附近,那片有丘陵、有泥潭、有森林,地形非常复杂的那一片地域。
因为赵弘润并不了解隐贼的生活、行动习性,因此他并没有对应康指手画脚地出什么主意,他只是告诉应康,若是后者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商水县内的羊舌焘,也可以向商水军的谷粱崴、巫马焦、伍忌三将寻求帮助。
对此,应康心中十分满意。
他本来以为他们青鸦众在投奔了这位肃王殿下后,会失去以往的所有的自由,可没想到,这位肃王殿下根本不打算插手他们青鸦众内部的事,只要他应康将青鸦众带领好。
“肃王殿下,据初步估计,村落的建设大概需要数个月,期间并不需要很多的人手,不知肃王殿下有何吩咐我青鸦众的事?”
因为感受到赵弘润对青鸦众的信任,应康投桃报李,主动请事,大概他也是想向赵弘润证明:赵弘润这般看重他青鸦众,这个选择是正确无误的。
“暂时本王没有……”
赵弘润说了半截,忽然想起了那日兵部派人送到他手中的公文,摸了摸下巴,问道:“应康,你可听说过桓虎此人?”
桓虎?那是谁?
应康脸上露出几许迷茫之色。
赵弘润显然是看出了应康心中的迷惑,解释道:“此人乃韩国出身的盗贼,去年我大魏联络三川部落,欲商谈借道一事时,此人在此期间曾率三四百寇骑,夜袭我大魏与三川部落的宿营地,更企图挟持本王的父皇……”
应康闻言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要知道,别看他们这些隐贼以往平日里在心情糟糕时大骂朝廷如何如何,或者大骂魏天子如何如何,可事实上隐贼们普遍并不敢与朝廷作对,因此每回朝廷派来围剿的军队时,他们总是躲起来,避其锋芒。
而如今,听说那个大盗贼桓虎居然曾率寇骑夜袭朝廷的驻地,甚至于企图挟持魏天子,应康顿时被唬地说不出话来。
忽然,应康灵机一动,下意识地问道:“莫非是韩国的砀郡游马?”
赵弘润闻言眼眸微微一亮,赞许地点了点头。
何谓砀郡游马?
那是魏国曾经为了打击宋国所创建的骑军,名义上是贼寇,实际上却是受朝廷命令的正规军,专门做一些魏国不方便插手的事。
比如,当宋国进攻魏国的盟国卫国时,魏国碍于宋国背后的大国齐国,不好自己出动,如此便叫砀郡游马军在宋国境内骚扰、惹事,让宋国对卫国的军事行动泡汤。
因此,赵弘润也曾怀疑过大盗贼桓虎的那一支骑兵,便是韩国那边的砀郡游马,目的就是为了给魏国制造混乱。
“本王亦有类似猜测,不过,本王与那桓虎只碰面过一回,况且只是远远瞧见,并不曾说过话,因此,真相如何,本王也无从所知。……不过,无论他是贼军也好,受命于韩国也罢,总之,我大魏不可任他肆意行事。”说着,赵弘润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桓虎此贼,本在成皋关境外,但前几日,本王接到兵部派人送来的公文,言成皋军围剿桓虎失败,桓虎率数百寇骑绕过伊山,从伊山南侧潜入我大魏阳翟,于阳翟附近消失了行踪。……青鸦众的头一桩差事,就替本王将桓虎的踪迹找出来吧。”
听闻此言,应康表情有些诧异,语气有些古怪地道:“只是找到桓虎的踪迹?……事实上,我青鸦众可以将桓虎或擒或杀,送于肃王驾前。”
赵弘润闻言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应康,你太小瞧那桓虎了。……以本王判断,那桓虎绝对要比金勾更加棘手。找到他,跟着他,然后本王派兵围剿。”
那桓虎……竟会比金勾更加棘手?
应康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区区数百骑盗贼而已,他青鸦众如今有数千人手,明明是轻易就能解决的事。
然而,见赵弘润已将话说到这份上,他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抱拳说道:“属下遵命。”
望着应康离去时的背影,赵弘润便知这位青鸦众的首领,心中必定没将桓虎当一回事。
不过这无所谓。
反正,只要应康在桓虎那边吃了苦头,他自然会醒悟,醒悟天下豪杰绝不仅限于他阳夏县的这个道理。
当然了,倘若应康有本事擒杀那桓虎,这对赵弘润也没有什么坏处。
赵弘润自然不会去在意他手中的利剑太过于锋利,他只在意这柄利剑在锋利之余,会不会割伤他的手指。
应康离开之后,赵弘润站在前厅,目光不经意地望向了站在一旁、持剑护卫的宗卫卫骄。
以往,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宗卫,几乎都是宗卫长沈彧,而如今,却换成了卫骄,这让赵弘润多少有些不适应。
而卫骄,同样也显得很不自然。
尤其是当方才应康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询问怎么今日不是沈彧而是你卫骄时,卫骄心中也很是别扭。
赵弘润与卫骄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眼,最终,还是赵弘润率先开口安抚。
“卫骄,方才你不必那般拘束,那应康是不会对我不利的。……似你方才那般瞪眼瞅着对方,对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诶?
卫骄愣了愣,他这才意识到,或许应康根本不关心赵弘润身边的宗卫究竟是宗卫长沈彧还是他卫骄,对方只是奇怪于他卫骄为何拿眼瞪着他而已。
是我想太多了么?
卫骄暗自自嘲了一句,随即苦笑对赵弘润说道:“往日卑职也曾护卫殿下左右,并未感觉有何不适,只是这几日,浑身不自在……”
赵弘润自然不会错误地认为这是卫骄不喜呆在他身边,卫骄会感觉不自在的原因,无非还是因为沈彧。
毕竟卫骄人如其名,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以至于如今沈彧受了重伤,他暂代了宗卫长的职务,这让卫骄有种窃夺了沈彧地位的愧疚感。
倘若是他当年凭着真本事击败了沈彧,被赵弘润亲口任命为宗卫长,那卫骄自然是问心无愧,然而,以眼下这种方式暂代宗卫长,卫骄有种胜之不武的错觉。
更何况,七八年下来,当年一心想与沈彧争夺宗卫长的卫骄,如今随着宗卫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如兄弟,这份心早就淡了。
“去看看沈彧吧。”
“呃……好。”
二人来到了府内的厢房,本想去沈彧的屋子瞧瞧,没想到,却意外地发现沈彧居然没在屋子,而是站在院子里,好似是在发呆。
然而,在沈彧的脚边,却掉落着一柄出鞘的利剑。
赵弘润与卫骄对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沿着走廊赶了过去。
而此时,沈彧脸上露出一副毅然神色,弯下腰,再次用右手拾起那柄利剑。
见此,卫骄惊声急叫道:“沈彧,别做傻事!”
“啊?”
沈彧满脸愕然地回过头来,意外地看到赵弘润与卫骄正疾步赶来,遂抱拳向赵弘润行礼:“殿下。”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卫骄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将地上那柄利剑拾了起来。
随即,脸上带着愤怒,低声质问沈彧道:“沈彧,为了这点挫折就萌生死志,你对得起殿下对你的栽培么?!”
“萌……萌生死志?”
沈彧满脸惊愕地看着卫骄,随即,他恍然地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卫骄,你太小看沈某了。”说着,他转头望向同样将信将疑的赵弘润,解释道:“殿下,您误会了,卑职只是想试试而已……”
见沈彧神色坦然,赵弘润自然不会再怀疑沈彧那是想自刎,可能,沈彧只是想试试,是否如芈姜所言,他日后再无法提起重物。
想到这里,赵弘润连忙劝道:“沈彧,你太心急了,芈姜不是说了么,要养好手筋,最起码也要个一年半载,在这段期间,你不可手提重物,以免伤势加重。”
他并没有询问沈彧尝试的结果如何,毕竟,那柄利剑方才是掉落在地上的,这已经很明朗了。
“话虽如此……”沈彧闻言苦笑了一声,摇头对赵弘润说道:“殿下,沈彧恳请暂时离开殿下一段时日。”
赵弘润闻言皱了皱眉,不悦说道:“不允!”
说罢,他恼怒地冲着沈彧骂道:“沈彧,你在想什么?!手筋受伤就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你左手不还好好的么?从今日起,给本王改练左手剑!”
“……”
沈彧张着嘴,颇有些哭笑不得。
好家伙,卫骄觉得他要自杀,而自家这位殿下,也觉得他要自暴自弃。
天见可怜,他沈彧根本就没有自暴自弃的想法。
别说右手手筋受创,就算失去了右手,他沈彧仍然能以另外一种方式为自家殿下出力。
“殿下误会了,卑职只是想暂时调到军中,到百里跋、司马安、朱亥等大将军身边,学习如何统帅兵马。”(未完待续。)
第556章:沈彧的决定(二)
听沈彧这么一说,赵弘润与卫骄不觉有些尴尬。
感情是他们自以为是的误会,人家沈彧根本就没有自暴自弃的想法?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赵弘润还是试探了沈彧一番。
“沈彧,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去学习统帅之道。”
见赵弘润说这话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沈彧久跟随在前者身边,哪里还会不明白。
他无奈地苦笑道:“殿下莫要怀疑,此事千真万确。……这件事,卑职想了三日三宿。”
说到这里,他惆怅地吐了口气,喃喃说道:“当日卑职也听得清清楚楚,芈姜大人亲口所言,若是运气好的话,卑职右手的手筋,一年半载之后会慢慢养好,可能三五年之后,会康复如初……倘若运气不好的话,那这辈子恐怕就只能这样了……”
“你……”卫骄急不可耐地想要插嘴,却被赵弘润伸手拦住,赵弘润望着沈彧坚定而坦然的目光,说道:“卫骄,别急,让沈彧说完。……我相信他不会使我们失望的。”
“多谢殿下。”
沈彧感激地望着赵弘润,感动于后者对他的信任。
同时,他也不忘给卫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
“一开始的时候,卑职的确十分沮丧,因为卑职觉得,一个丧失了武力的宗卫,就算呆在殿下身边,又能有什么作为呢?……不过想了三日后,卑职想通了,事实上在殿下身边,卑职的武力也并非最出众,有我在与没我在,并不会有大差别。”
“你这家伙!”卫骄气愤地再一次插嘴。
“卫骄,让沈彧说完。”赵弘润皱眉说道。
见此,卫骄恨恨地闭上了嘴。
没想到,此时沈彧却笑着对卫骄说道:“卫骄,日后沈某不在的时候,你就是宗卫长了,似你这般急躁,如何做得表率?”
听到这番话,卫骄本能地感到不快,可望着沈彧那爽朗的笑容,他却有些发愣。
毕竟沈彧那爽朗的笑容,可不像满心沮丧时还能笑得出来的。
而此时,沈彧已再次将目光投向赵弘润,坦诚地说道:“殿下,可还记得您前几日与平舆君熊琥所说的,预测齐楚之战。”
听到这里,赵弘润已隐隐有些猜到了沈彧的决定,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了许多,闻言笑着说道:“本王的记忆,你难道不知么?”
“是啊,殿下有着过目不忘之才……”沈彧微微一笑,随即严肃了表情,正色说道:“一旦齐楚开战,殿下战功赫赫,很有可能会齐王要求作为共同讨伐楚国的我大魏军队的主帅。……此战涉及到齐、鲁、楚,还有我大魏,整整四个国,战场范围,势必会比以往我们所遭遇的任何一次战事更广,到时候,虽然殿下智慧超群,多半亦有鞭长莫及之处……我等宗卫,虽在宗府学习过统帅兵马,但比起百里跋、司马安、朱亥等几位大将军,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因此,卑职不想干等着手上伤势的痊愈,决定到那几位大将军手底下,向他们学习如何掌兵、如何练兵、如何统帅兵马,待日后殿下出征时,能为殿下分忧……”
果然!
赵弘润欣慰地点了点头。
而从旁,卫骄的面色亦好看了许多。
不可否认,宗卫们屡次跟随赵弘润南征北战,多少已有些掌兵的经验,但这种自行摸索得来的经验,终归不如由百里跋、司马安、朱亥等大将军亲自口传身授。
或许,这次沈彧受伤,对他以及对赵弘润而言,未免不是一个转机。
沈彧说的没错,赵弘润平日里并不缺少护卫力量,他真正缺少的,是在战场上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而如今赵弘润麾下的将领们,能够独当一面的究竟有几人?
数来数去,恐怕就只有鄢陵军的大将屈塍而已,至于商水军的伍忌,虽然武力不俗,但轮到用兵,却还无法独当一面。
更何况,屈塍此人野心颇大,并不像伍忌那样对赵弘润忠心耿耿,沈彧对此人并不是很放心。
因此,沈彧决定借这次这个契机,专心学习统兵,尽早成为一名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如此一来,日后赵弘润也能轻松一些,不必巨细无遗地过问所有的事。
而听到这里,卫骄总算是释怀了,上前在沈彧胸口锤了一记,笑骂道:“你这家伙,干嘛不早说?”
“你几次三番打断我,还怪我?……你这家伙,再动我伤口,我还手了!”
又被卫骄锤中胸口伤处,沈彧痛地龇牙咧嘴,捂着胸口一个劲地揉着。
天见可怜,他可是被陈宵用剑刺入胸口深达半寸,偏偏卫骄三番两次打的都是这个位置,沈彧很怀疑是不是这厮故意的。
卫骄嘿嘿笑着,举着双手退后两步。
见此,赵弘润笑眯眯地询问沈彧道:“那你想到好去处么?”
“此事卑职还在犹豫。”沈彧闻言苦笑道。
要知道,驻军六营中,撇除宋国降将南宫外,有五位大将军。
其中,南燕军大将军卫穆,既非宗卫出身,且与赵弘润与也没有什么交情,因此排除在外。
于是就只剩下浚水军的百里跋、砀山军的司马安、成皋军的朱亥,以及汾陉塞军的徐殷。
这四位大将军,皆是宗府的宗卫出身,并且与赵弘润也有交情,相信沈彧向他们请教统帅兵马的经验,这四位大将军都不会拒绝。
问题就在于,选择哪位大将军作为老师更好呢?
要知道,这四位大将军为人处世以及统帅兵马,都是各不相同的。
比如浚水军的百里跋,这就是一位凡事顾全大局的大将军,且为人也和善;但轮到用兵与训练军卒,最出众的则是砀山军的司马安。
遗憾的是,司马安也是最难相处的,再者,司马安的教导方式,可能也存在问题。
倘若沈彧前往司马安处请教,很有可能司马安会带着沈彧到宋地去围剿那些对魏国朝廷有愤恨之心的宋人叛军,可能手段会非常残酷。
因此,沈彧也担心自己会受到司马安的影响,变得嗜杀、排外,毕竟司马安在这方面非常出众,看看他麾下的砀山军就明白了,一个个都被司马安洗脑了,对外族毫不留情。
于是,沈彧只能遗憾地排除了司马安这个作为老师的人选,毕竟他清楚自家殿下的宏图伟略,受赵弘润熏陶,沈彧亦认为,要使他们魏国强大,单单靠魏人是不足够的。
“要不,成皋军的朱亥大将军?”
卫骄向沈彧建议道。
沈彧点点头道:“我昨晚考虑的时候,也认为成皋军的朱亥大将军或许是最合适的。”
而此时,赵弘润却在旁摸着下巴沉思着,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开口说道:“等会!或许,还有比朱亥大将军更适合的……一位用兵比驻军六营大将军更出色的隐士。”
比驻军六营大将军更出色?
沈彧与卫骄对视一眼,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谁?”沈彧疑惑地问道。
只见赵弘润轻笑一声,正色说道:“本王的五叔,禹王赵元佲!”
听闻此言,沈彧与卫骄惊骇地对视一眼,随即,彼此眼中皆流露出狂喜之色。
禹王赵元佲,赵弘润的五叔,魏天子最信任的同辈胞弟,禹王军曾经的主帅。
当时,靖王赵元佐与禹王赵元佲,皆被誉为魏国历代最杰出的皇子。
而后,在距今十八年前的那场发生在王都大梁的内战中,禹王赵元佲最终率军击败当时的靖王,既如今远赴陇西的南梁王赵元佐,将赵弘润他爹魏天子送上皇位。
相比较禹王赵元佲,如今的驻军六营大将军,尽管年龄与前者相仿,却只能算是后辈。
甚至于,或有人传言,倘若不是南梁王赵元佐被流放,禹王赵元佲在那场内战中受重伤归隐,当初楚国进犯魏国,根本轮不到赵弘润有出风头的机会,无论这两位赵弘润的叔父其中哪一位出马,都能打地楚暘城君熊拓狼狈而逃。
也难怪,毕竟南梁王赵元佐与禹王赵元佲,皆是上一辈的佼佼者,倘若芈姜、芈芮两姐妹的父亲汝南君熊灏还在世,倒是能与赵元佐、赵元佲打个平分秋色,至于他侄子暘城君熊拓,显然还不够格。
正因为如此,当听赵弘润说出禹王赵元佲这个人选时,沈彧与卫骄惊喜万分。
毕竟,禹王赵元佲曾是同时统帅过数支军队的帅才,他懂得的事物,显然会比百里跋、司马安等一军之帅更多,自然是最合适的老师人选。
问题只在于……
“可是殿下,五王爷隐居十几年,如今为了卑职的事,前去打搅五王爷,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沈彧迟疑地问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摆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这件事我没告诉过你们么?……前一阵子宗府那件事后,父皇从二伯(赵元俨)手中夺来了一批宗卫羽林郎,准备以这些宗卫羽林郎作为骨干,再创建一支新军……当时我还未意识到,因此向父皇请命训练新军,然而父皇却并未应允,看父皇当时的态度,似乎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笑着说道:“我早该想到的,三伯(南梁王赵元佲)既然重新掌兵,五叔他怎么放心地了呢?……看来当年的禹水军,恐怕也要再次复活了!”
“五王爷会担任新军的主帅?”沈彧吃惊地问道。
“很有可能!”赵弘润点了点头,对沈彧说道:“沈彧,既然你已下决定,那么,本王自然会给你争取最优秀的老师,教授你统率之道。……莫要使本王失望,尽早成为可独当一面的大将!”
听闻此言,沈彧感动得无以复加,重重抱了抱拳。
“卑职……多谢殿下!”(未完待续。)
第557章:对宗卫们安排
事后,赵弘润亲笔写了三封书信。
第一封书信,自然是给他母妃沈淑妃的家书,大意就是告诉他母妃,他已抵达了商水,目前正在调和鄢陵与安陵两个县城之间的关系,请沈淑妃不要担心。
总之,就是尽量挑好话说,至于路上遭遇行刺什么的,赵弘润根本不敢写,也嘱咐沈彧回到大梁后切勿说漏嘴。
第二封书信,则是赵弘润写给他的五叔,禹王赵元佲,请他帮忙教授沈彧关于统兵的种种经验。
不得不说,这还是赵弘润第一次用奉承的口吻给别人写信。
没办法,毕竟他与他五叔,这十几年来虽说在重大节日时见过几面,但终归接触不深,赵弘润也有些担心这位叔父不给他这个侄子面子。
至于第三封书信,则是送给他爹魏天子的,为的就是当赵弘润他五叔禹王赵元佲不给他这个侄子面子时,魏天子能帮忙说说情,毕竟赵弘润与其五叔赵元佲的关系,铁定没有魏天子与赵元佲的关系好。
写完这三封书信后,赵弘润唤来肃王卫的卫长岑倡,叫他派二十名肃王卫,陪同沈彧一同返回大梁。
虽然沈彧口口声声说他一个人就能行,但赵弘润考虑到他胸口的皮外伤还未痊愈,且右手暂时还不能提物,因此,仍然坚持让那二十名肃王卫陪同。
三月十三日,赵弘润带着众宗卫们给沈彧摆酒送行,在酒足饭饱后,又一路将沈彧送到了商水港口,目送着沈彧登上了朝廷户部那些回王都大梁的回程船队。
“沈彧,你这家伙,要好好地学啊!”
“若是学不成,看我们日后怎么收拾你!”
“莫要偷懒懈怠啊!”
在开船前,众宗卫们纷纷向沈彧开口说道,虽然他们的语气听着挺恶劣,但那拳拳赤子之心,却让沈彧眉开眼笑,很是感慨身为孤儿的自己,居然能获得如此一群异性兄弟。
“别光说我……卫骄,我离开后,你就是宗卫长了,戒一戒你那急躁的脾气吧。”
“少说废话!”卫骄没好气地还嘴道。
“……吕牧,你为人比较稳重,替我看着点卫骄。”
“我明白。”吕牧点了点头。
“褚亨,保护好殿下!”
“你放心!”褚亨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周朴,众兄弟之中,最让我放心的就是你了,替我看着点。”
“呵呵。”周朴笑着点了点头。
“穆青,你……算了。高括、种招,朱桂、何苗,殿下就拜托你们了……”
“混蛋!你倒是说些什么啊!”穆青故作气愤地大叫道,引来众宗卫们的哄笑。
最终,沈彧将目光投向赵弘润,抱了抱拳,正色说道:“殿下,那卑职……暂时就离开殿下了。”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本王麾下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就祝你一帆风顺!”
“多谢殿下!”
沈彧朝着赵弘润以及众宗卫们重重抱了抱拳。
船队,缓缓启程,赵弘润一行人目送着沈彧随着船队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不可否认,曾几何时赵弘润身边始终有十位宗卫跟随,如今却只剩下九人,尽管只是暂时的,亦让赵弘润与其余九名宗卫们感到有些不适。
不过话说回来,此番沈彧受伤,或许并非尽然是一件坏事。
毕竟呆在赵弘润身边,这位宗卫们充其量只是一介护卫,哪怕日后随着赵弘润的权势增大,这些宗卫们有机会成为手握重兵的将军,但能成为将军,未见得就能具备相应的本事。
若是一切顺利,沈彧能有机会在禹王赵元佲的身边学习统帅之道,那他日后的成就,绝对要比在赵弘润身边担任宗卫长更高。
或许,我应该让宗卫们外出磨练,而不是将其带在身边?
赵弘润的眼中闪过几丝迟疑。
要知道,他与宗卫们亲如兄弟,他对宗卫们信任万分,而宗卫们亦对他忠心耿耿。
因此,赵弘润自然不满足于让这些宗卫仅仅只局限于护卫一职,有选择的话,他自然希望这些宗卫们日后也能像百里跋、司马安、徐殷、朱亥等人一样,成为手握重兵的擅战之将。
虽然赵弘润并不会放松培养像伍忌那样有潜力的将领,也会继续寻找有才能的将才,但论到最放心的,无非还是他身边这些宗卫们。
若是时时刻刻将这些宗卫们带在身边,事实上,反而是限制住了这些宗卫们的潜力。
不过赵弘润也明白,若是他此刻就这么提出来的话,相信这些宗卫们必定会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拒绝他的好意。
这种事,只能慢慢来。
打个比方说,待日后这些宗卫们彻底信任了青鸦众,或许他们就会为了能更好会他效力,而暂时离开磨练本事。
不得不说,沈彧这件事,让赵弘润开始考虑起宗卫们的将来。
毕竟可以的话,他自然希望宗卫们日后皆能独当一面,无论是为他分忧,还是提携这些宗卫们。
三月十四日,商水军的五日假期结束了,众商水军兵将们纷纷从商水县境内的第二个故乡返回军营,投入新一轮的训练日程。
毕竟商水军的定位便是驻防军,可不是原先那种农耕兵,一年四季除了出征打仗便是无休止的训练,虽然枯燥,但确实唯一能保证军队战斗力的办法。
当日,赵弘润将伍忌叫到了面前。
毕竟接下来,商水军暂时就没有任务了,哪怕爆发齐楚之战,就算赵弘润被齐王吕僖指定为魏军的统帅,也不见得会带着商水军一同讨伐楚国。
毕竟商水军皆是楚人出身,就算他们如今自称商水人,但对于故国楚国,心中多少会留有几分感情,带着他们去讨伐楚国,将楚国逼上绝境,这种事太残酷了。
因此,除非魏国再发生除了与楚国交战外别的战事,比如与北方的韩国,否则,商水军暂时是没有别的事,唯有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
而赵弘润之所以将伍忌叫到面前,也无非是激励他,使他更严格地训练兵将,使商水军的实力能稳步向浚水军、砀山军、成皋军等驻军六营的军队靠齐。
不过最后,赵弘润将种招、朱桂、何苗四名宗卫推了出来,对伍忌吩咐道:“伍忌,从今日起,他们四人就在你麾下任职。……就担任,唔,千人将吧。你有什么事,可以安排他们去做。”
“殿下,你……”种招吃惊地看着赵弘润。
其余,朱桂与何苗二人亦是欲言又止。
见此,赵弘润摆摆手说道:“沈彧这件事,让本王想到了一个以往忽略的问题,那就是对你们这些宗卫的栽培。……若只是呆在本王身边,再过十年,你们也仍是宗卫,无法精进本事。与其如此,本王还不如将你们放在商水军磨练一番。”说罢,他又对伍忌笑道:“伍忌,别误会本王是想夺你兵权哟。”
伍忌闻言笑着说道:“末将如今的一切皆是殿下给的,就算殿下收回,末将亦绝无怨言,只是……”他看了一眼种招等人,吞吞吐吐地说道:“军中操练辛苦,怕是四位宗卫大人无法承受。”
哈?
种招、朱桂、何苗三人听了这话有点不乐意了。
他们心说:老子当初在宗府里被操练时,你小子还不知在哪呢!军中操练辛苦?会被宗卫羽林郎更加严格苛刻么?
瞅了一眼种招三人那不服气的表情,赵弘润便知伍忌的话让这三名宗卫心中不舒服了。
可能在伍忌看来,宗卫便是一群养尊处优的皇子护卫,可事实却不是,宗卫羽林郎,堪称是魏国境内训练最严格、最苛刻的,哪怕是驻军六营的训练量,都不足以与宗卫羽林郎相提并论。
见此,赵弘润笑笑说道:“伍忌,可别小瞧宗卫哟。”
说罢,他转头对种招等人说道:“种招,回头给伍(忌)将军一份你们宗卫的操练单子,给本王像操练宗卫们那样,操练商水军!”
听闻此言,种招望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伍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倒是朱桂与何苗二人皱了皱眉,后者迟疑说道:“殿下,会不会太狠了?若是像要求我们宗卫羽林郎那样要求商水军,恐怕商水军的兵将们,会怨声载道啊。”
“无妨,只要你们三人以身作则即可。”
说罢,赵弘润目视着伍忌与种招、朱桂、何苗四人,正色说道:“商水军乃本王嫡系军队,本王对你们的要求很简单。变强!愈强愈好!……本王,要一支可以击溃天下任何一支兵马的强军!”
足以击溃天下任何一支兵马?
伍忌面露吃惊之色,似乎是没想到赵弘润居然有着这样的抱负。
在见罢伍忌之后,赵弘润又唤来的青鸦众的应康,让高括亦暂时在应康身边待一阵子。
毕竟高括对此打探情报、分析情报很有一手,因此,赵弘润打算日后让高括来负责青鸦众与黑鸦众的事。
至于卫骄、吕牧、穆青、周朴、褚亨五人,卫骄作为如今的宗卫长,要履行沈彧先前的职责,必须时时刻刻呆在赵弘润身边,而褚亨,虽然拥有着众宗卫中最过硬的武力,但这家伙实在有些憨傻,说白了就是这货实在一根筋,无论是将其放在哪里,赵弘润都不会放心。
更何况,褚亨接受了沈彧临走前的嘱咐,多半不会离开。
至于吕牧与周朴,是宗卫中最让赵弘润与原宗卫长沈彧放心的,稳重而且机敏。
尤其是周朴,别看他貌不进人,但事实上却是一位文武兼备,属于是无论放在什么位置皆能胜任的人才。
因此,赵弘润并不担心吕牧与周朴的将来。
至于穆青,作为宗卫中年纪最小、性格也最是轻佻,与他赵弘润最合拍的一位宗卫,除非穆青自己开口提出,否则,赵弘润暂时还不想磨砺掉他的性格。
而在安排好这一切后,赵弘润终于启程前往鄢陵,去履行他此番南下所肩负的职责。(未完待续。)
第558章:频遇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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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三月十四日,赵弘润带着宗卫卫骄、褚亨、吕牧、周朴、穆青五人,来到了鄢陵县。
因为此番前往鄢陵是公差,因此,赵弘润没有带上众女,而是让羊舌杏带着众女一同在商水县游玩,毕竟商水县虽说贫穷落后,但到处山清水秀,景色如画,着实是一个游玩的好去处。
而众女们在得知商水县算是赵弘润私底下的封邑后,都十分喜爱这片经济落后的土地,纷纷表示要在家门口好好看看。
因为有着肃王卫贴身保护众女,再者,商水县内又有商水军与商水青鸦,况且还有芈姜、芈芮在,因此,赵弘润倒也不担心众女的安危。
当晚,赵弘润一行六个人进入了西华县境内。
西华县,是一个被召陵、鄢陵、商水、长平、淮阳以及阳夏等县所环绕的县城,本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县地,县域内总人口达到两千户,但在楚魏之战期间,西华县的县民几乎都搬迁到了安陵、淮阳等县,以至于这个县域十室九空,几乎已沦为一个空县。
不过虽说是空县,但西华县的官府职能依旧完全,并且该地的县令也并非是生面孔,亦是赵弘润曾经在楚魏战争期间有过数面之缘,并且给予赵弘润后勤鼎力支持的人,徐宥之。
因为是熟人,因此赵弘润在前往鄢陵的途中,顺道去拜访了一下。
不得不说,如今的西华县,的确十分萧条,官道上几乎瞧不见有多少行人,哪怕是进了县城,县城内亦感觉有些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暗叹了一口气,赵弘润径直来到了西华县的县衙,使现任宗卫长卫骄前去叫门。
待门房替赵弘润通报之后,没过多久,西华县县令徐宥之便急匆匆地出了县衙,亲自恭迎赵弘润入内。
“肃王殿下莅临我西华县,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弘润闻言挥了挥手,笑着说道:“都是老相识了,徐县令何必如此拘束?来来来,今晚本王就在贵县借宿一宿,可莫要觉得本王叨扰哟。”
“哪里哪里,肃王下榻敝县,这可是我西华县的福气啊。”
说着,徐宥之连忙将赵弘润请入府中,并吩咐庖厨准备酒菜,款待赵弘润与他五名宗卫。
期间,徐宥之纳闷地望了眼府衙外,疑惑地问道:“此番肃王殿下,身边就只带了五位宗卫大人?”
“无妨的。”赵弘润看出了徐宥之在话语中的关切之色,笑着摆了摆手。
不错,赵弘润明面上只带了卫骄等五名宗卫,可是在他附近,却有数十、数百名青鸦众的隐贼跟随,作为隐身护卫,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酒席宴间,徐宥之频频给赵弘润斟酒,二人不免就聊起了两年前的楚魏之战。
在聊这个话题时,徐宥之显得兴致勃勃,毕竟他是一名文官,可是他在那场仗中,却先后收复了西华与商水两个县,着实过了一把武将的瘾。
虽说当时占领西华与商水两县的楚军早已失却了斗志,以至于当徐宥之率军赶到的时候,几乎是望风而降,但不管怎么说,徐宥之也是收复了两座县城的文官,这是足以让他吹嘘一辈子的武勋。
作为一名文官,能有几个有机会捞到武勋?
不过聊着聊着,二人便聊到了西华县的现状,当赵弘润向徐宥之讲述他一路前来县城,城内城外几乎瞧不见什么人影时,徐宥之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对此,下官亦是束手无策,我西华县的县民,在那场战事期间皆逃到了安陵、淮阳一带,只有不到一成在战后返回我县……再这样下去,我西华县恐怕要被朝廷取缔了。”
赵弘润深以为然,毕竟西华县如今就这么点人,确实很有可能被朝廷取缔,将县域分成数份,并入周边的鄢陵、商水、淮阳、阳夏等县。
而徐宥之这位县令,到时候恐怕也只能无奈丢掉县令之职,沦为补官,等到什么时候魏国境内某地的县令之职有告缺时,在前往该地赴任。
不过有一件事让赵弘润很是不解,因为按理来说,徐宥之作为楚魏战役期间的功臣之一,战后不应该再守着西华县这个萧条的县城,他应该会被召到王都大梁担任京官才对。
听闻赵弘润的询问,徐宥之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战后的奖赏,已由礼部颁下,不过升迁一事,本来吏部曾派人过来,说是要将下官调到黄池,不过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再没有音信……”
赵弘润闻言皱了皱眉,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看来,是本王害了徐县令。”
很显然,这多半是东宫太子弘礼在入主吏部后,否决了徐宥之的升迁。
毕竟在楚魏战役期间,徐宥之虽然作为一名文官却赚到了武勋,出尽风头,但他难免也被打上了肃王弘润的标签,而东宫太子弘礼向来对赵弘润颇为忌惮,岂会应允肃王一系的官员升迁?更别说还是调到黄池担任县令。
要知道,随着博浪沙河港的建设,大梁京郊四周的县城人气剧增,谁都猜得到似祥符、黄池、中牟等地的小县会迅速发展起来,东宫太子虽说德大于才,但也不至于想不到在这类潜力巨大的县城内,安排他那一系的官员。
而听了赵弘润的话,徐宥之却爽朗地一笑,仍乐滋滋地说道:“下官读了三十多年的书,却捞到了寻常文官一辈子都挣不到的武勋,待他日下官身故之后,犬子甚至可以在下官的墓碑上添注这一笔武勋,啧啧……下官这辈子是值了。”
“哈哈哈。”赵弘润被徐宥之那豁达的心胸逗乐了。
谁道文官就没有一颗武将的心呢?
不过笑归笑,徐宥之这件事赵弘润却是放在了心中,总得来说,他对于东宫太子这种对徐宥之刻意的打压感到十分不满。
别说徐宥之实际上并非是他肃王一系的官员,就算是,徐宥之是真正有着功勋的,凭什么不让他升职?
想到这里,赵弘润脱口说道:“徐县令,若是日后西华县不在了,或者吏部对你的安排你并不满意,你来寻本王。”
诶?
徐宥之闻言吃了一惊,表情诧异地瞅了赵弘润一阵,随即又思忖了小片刻,这才拱手正色说道:“下官遵命。”
遵命?
宗卫长卫骄诧异地望了一眼徐宥之。
不得不说,这就是卫骄与沈彧眼下最大的差别。
沈彧久在赵弘润身边担任宗卫长,见过的事物要比卫骄多得多,倘若是沈彧在这里,他立马就会明白,徐宥之这句遵命,代表着他愿意被真正打上肃王一系的标签,而不是像卫骄这般,疑惑于徐宥之为何在这个时候冒出一句下官遵命。
倒是吕牧与周朴两位宗卫看出了些,对待徐宥之的态度也变得愈发友善,毕竟从徐宥之说出那句下官遵命起,他们就真的变成了自己人嘛。
而赵弘润也很高兴,毕竟他的商水县,士兵、武将、装备、金钱,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处理内政的文官,而遗憾的是,读书人这一块,恰恰是赵弘润目前无法涉及的,因此,对于有才学的文官,赵弘润是能拉拢就拉拢,无论是圉县的何之荣,还是西华的徐宥之。
当夜,赵弘润与徐宥之皆喝到尽兴,这才各自回屋歇息。
次日凌晨,赵弘润在徐宥之的恭送下,再次启程前往鄢陵。
出乎他的意料,在靠近鄢陵地界的时候,他意外地看到屈塍领着晏墨、左洵溪、华嵛、公冶胜、左丘穆等将领,带着两百兵,在鄢陵与西华两县的边界等候着赵弘润的到来。
“末将屈塍,率众将在此恭候肃王殿下大驾!”
在赵弘润的坐骑前,屈塍不顾身上的鲜亮的铠甲,单膝叩地,抱拳行礼,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不得不说,屈塍此人,相当会做人,明明是武将,却有着文官般的圆滑,处事老道,滴水不漏。
而一般这种人是很危险的,因为这类人有时表面上恭恭顺顺,实际上他内心在想些什么,你根本无从得知。
至于赵弘润为何会有这种认为,那是因为,屈塍当年降魏国的时候,与像谷粱崴、巫马焦、伍忌等人是不同的。
当初谷粱崴与巫马焦是为了自己性命前途考虑,并且他们此前在平舆君熊琥麾下也不得重用,心中早有郁意;而伍忌则是考虑到家中尚有老母、嫂嫂、侄儿侄女,因此降魏。
但屈塍不同,他虽然最早是项城君熊仼的部将,但是在平舆君熊琥麾下仍得到重用,并且,屈塍在最后关头,仍企图以诈降的办法,使平舆君熊琥脱困。
哪怕是在听罢赵弘润口述的利害分析后,屈塍对于是否投靠魏国与赵弘润一事,仍在犹豫,直到他亲耳听到暘城君熊拓麾下大将子车鱼的战死,认为熊拓亦无法力挽狂澜,便毅然而然地背叛了熊拓,给熊拓献了一条“妙计”。
注:具体的,请书友回顾第一百三十六章,这里不做赘叙。
最终,这条妙计使得熊拓被赵弘润彻底击溃。
但也正是因为这条“妙计”,赵弘润对屈塍有了戒心,毕竟当时屈塍所献的那条妙计,分明是两线钓鱼。
总得来说,他臣服的并非是赵弘润,他臣服的,是当时作为胜利一方的赵弘润。
他的忠诚,是有前提的。(未完待续。)
第559章:鄢陵惊闻
在屈塍的带路下,赵弘润一行人来到鄢陵县。
由于屈塍事先已派军卒前往鄢陵报信,因此,待等赵弘润一行人抵达鄢陵的时候,此县的县令已带着县内的官员,在鄢陵的城门口恭候。
鄢陵县县令叫做彭异,三四十岁的年纪,一瞧见此人的模样,赵弘润就觉得有点面熟,拥有过目不忘才能的他,总感觉这位彭县令在哪里看到过。
一问之下,赵弘润这才恍然,原来这位彭县令,居然就是当年他率军攻击暘城君熊拓封邑期间,下令平暘军收缴了家中财富的五家楚国贵族之一,彭氏一族的家主。
“你彭氏一族亦投奔了我大魏?”
赵弘润实在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看来,只有那些楚国的平民才会投奔魏国,没想到,连彭氏一族居然也投奔了魏国。
要知道,彭氏一族当时可是被平暘军收缴了九成的家产。
听闻赵弘润开口询问,彭异毕恭毕敬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大魏有似公子润您这般英明的王族,相信国家会越来越昌盛……”
彭异尽挑着好话讲,可实际上呢,他们彭氏一族投靠魏国,只是害怕被平暘军收缴了九成家产的他们,事后被熊拓榨干而已。
毕竟在楚魏之战前,彭氏等熊拓封邑境内的几大贵族,为了利益也没少做些让熊拓感到不爽的事。本来,熊拓还会顾忌五大贵族的联手抗拒,还会对他们容忍一二,而既然赵弘润已带着平暘军已在这几个贵族的家堡内扫荡了一回,将企图反抗的家丁、家仆全给杀了,他熊拓还会畏惧这些贵族的反抗?
要知道,暘城君熊拓可并非心慈手软之辈,他可要比赵弘润更加狠辣。
于是,彭异便带着家人投奔了魏国,毕竟在他看来,赵弘润麾下的军队已经抢掠过他们一回,按理来说不至于再抢第二回,再者,魏国的政治环境也要比楚国好得多,单靠仅剩的一成家产,他们彭氏一族也能在鄢陵扎根,慢慢发展起来。
而倘若留在楚国,那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并非是彭异的猜测,事实上,当他彭氏一族在鄢陵扎根之后,他派人到楚国打探过。
果不其然,那些选择留在楚国的中小贵族们,皆被暘城君熊拓榨干了家产,以往那些营生的渠道,亦被熊拓、熊琥所接管。
否则,熊拓何来钱财找魏国买粮食、买武器,并且又迅速筹建了一支十万人的新军?
在得知此事后,那些投奔魏国的原楚国贵族们,皆是暗道侥幸,因为选择留在楚国的那些贵族们,皆沦为了暘城君熊拓筹建新军的牺牲品,反观他们,虽辛辛苦苦搬迁到了魏国的鄢陵,却在这座县城扎根下来,并且很迅速地就再次发展起来。
这也难怪,毕竟无论是赵弘润还是魏国朝廷,都未打压这些楚国投奔而来的贵族们,只要这些贵族们奉公守法。
这不,朝廷连鄢陵、长平、商水三地的县令之职,都让这些原楚人们自己推荐,可谓是给足了优厚的待遇,相信朝廷这个不亚于千金买马骨的做法,日后必定会吸引一些在其余国家不得重用的人,使天下的人才陆续向魏国汇聚。
而在闲聊期间,彭异与屈塍,将赵弘润一行人请到了县内的县衙。
一路上,彭异小心翼翼地陪着赵弘润,言行举止皆非常恭谨,看得出来,他对赵弘润还是充满畏惧的。
这也难怪,毕竟赵弘润在魏国颍水北郡的南部,包括在楚国颍水南郡的北部,威慑力要远比魏国朝廷更甚,毕竟附近,正是赵弘润以寡敌众击败暘城君熊拓的地方,且一路打到了楚国境内。
不过事实上,赵弘润对彭异还是颇有好感的,毕竟彭氏一族,当年很顺从地就交出了全部的家产,最后还是赵弘润感觉过意不去,给他们留了一成,换而言之,彭氏一族是非常识时务的人。
当然,让赵弘润对彭异印象大佳的,还是在进城后赵弘润所亲眼看到的城内的现况。
记得当初赵弘润为了算计平舆君熊琥,曾让鄢陵的原住民搬迁到安陵,并且放了一把火将鄢陵给烧了,然而眼下,城内的建筑早已大致建成,且城中的治安情况,亦让赵弘润十分满意。
鉴于这两点,因此赵弘润毫不在乎彭异是不是楚人,亦或者,他与屈塍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易。
什么?看似彭异与屈塍没有什么关系?
呵,若没有执掌两万鄢陵军的屈塍的支持,彭异能够成为如今鄢陵县的县令?
当然,赵弘润对此并不介意,反正无论屈塍也好,彭异也罢,只要他们确实能将鄢陵治理好,赵弘润根本不会吝啬一两个位置。
来到鄢陵县的县衙后,彭异将赵弘润请到了县内,并且吩咐庖厨端上他早已准备好的酒菜。
赵弘润颇有兴致地发现,鄢陵县新修的县衙,虽然形似魏国的建筑,但是却有着浓重的楚国风格。
唔,确切地说,应该是如今整座鄢陵县城内的建筑,皆普遍带有浓浓的楚国风格,这不,赵弘润便好几次看到县衙的建筑以及摆设上,雕刻着似神怪之类的形象,而这些魏国是没有的。
魏国,除了信奉天父地母外,就只有腾挪祥云之上的蛟龙,传说中统御大地的麒麟,以及军队旗帜上最常见的猛虎。
而楚国这边,倒是有很多似火凤、巨龟等奇奇怪怪的神兽,甚至还有不少某个部位酷似人形的神祗的形象。
可能是注意到赵弘润正在大量那些用于装饰的雕纹,彭异连忙解释道:“肃王殿下莫怪,我等原是想入乡随俗,建造大魏风俗的建筑,无奈贵国……啊不,是我大魏某一些人,他们……不愿帮助我等,于是就只能……”
望着彭异脸上的苦笑,赵弘润顿时就明白了。
显然,彭异等人原先也是打算找些魏人,像他们请教魏国的建筑风格,不过想想也知道,鄢陵四周,似召陵、安陵、淮阳等地的魏人,因为楚魏之战而憎恨这些楚人,怎么可能帮助他们建造城内的建筑呢?
“无妨。既然我大魏接纳了你等,对于你们的文化与习俗,我大魏自然也会给予包容。”赵弘润笑着说道,一副大国的宽容做派,尽显作为大贵族的气度。
而这也是彭异对赵弘润毕恭毕敬的原因之一,毕竟赵弘润出身魏国最大贵族,是姬姓赵氏的王族子弟,在彭异等人的故国楚国,唯有芈姓熊氏一族能相提并论。
倘若换做某个出身底下的平民,相信就算打败了楚人,注重血统的楚人也未见得会真心屈服。
没办法,血统的贵贱,早已深入了楚人的心中,看似无形,却是比力量更有威力的东西。
酒过三巡,赵弘润便向彭异说起了他此番前来南下的主要目的,坦言告诉彭异,他此番是特地为了解决鄢陵县与安陵县这两县民众争执矛盾一事而来。
听闻此言,彭异脸上露出了几许迟疑之色,在想了想后,拱手对赵弘润说道:“肃王,这件事的过错,并不在于我鄢陵民众,是安陵……太过分了!”
赵弘润早知彭异会这么做,闻言笑着说道:“好好好,本王也是知道大概的。其实在本王看来,这件事就是双方心中本有怨隙,使得误会一步步升级,因此才酿成纷争而已。”
听闻此言,彭异与屈塍对视了一眼,随即小心翼翼地询问赵弘润道:“肃王,您所知的,能否坦言告诉在下?”
赵弘润一听有些纳闷,不解地说道:“不就是最初有两伙人上山狩猎,一不小心撞见了,结果打了起来……”他遂将他所听说的告诉了彭异。
没想到彭异在静静听完后,居然沉默了片刻,随即对赵弘润说道:“不,肃王,我鄢陵与安陵所发生的冲突,并不像肃王所知的那样,只是一场闹剧。”
“什么意思?”赵弘润皱了皱眉。
“首先。”彭异举起一根手指,正色说道:“我鄢陵县民上山狩猎,所撞见的,并非是安陵的寻常县民,而是安陵的贵族。其次,那几名我鄢陵的县民,并未与其争执什么像殿下所言的,这片山究竟是属于鄢陵还是属于安陵,事实上,是那伙安陵的贵族大骂我县县民是战败的贱民,并纵容家仆将其杀害……”
“将其杀害?”赵弘润的眉头皱着更紧了。
“是的。”彭异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五个人,四死一重伤。”说罢,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重伤的那人,是我鄢陵一支贵族的小儿子,虽然在投奔大魏后已失去了贵族尊位,但仍有一些家仆跟随。此子,在逃回县内后,没过多久就因为伤重不治而亡。”
“……”
“那家以贡为姓氏,贡出自端木,端木出自芈姓,家主叫贡攸,有三个儿子,长子名婴、次子名孚,死的那个是他的小儿子,名幼。……贡婴、贡孚兄弟二人,皆有勇力,带着家中仆人前去寻仇,在那片山丘中埋伏了三月,终于等到那伙贵族,兄弟二人带着家仆一齐杀出,然而那名贵族却逃脱。事后,安陵县令派人来向在下讨要凶手,在下知道,一旦将贡婴、贡孚兄弟二人交给安陵,则此兄弟二人必死,遂不予,然而,那名贵族,却带着人马来我鄢陵县外讨要凶手,说是不交出凶手,则攻破城池。当时贡婴、贡孚兄弟二人气愤,率带人杀出城外,双方于县外一场血战。……当时鄢陵军被调往砀山,在下只好派人前往商水,寻求商水军的帮助,好在巫马将军来的及时,否则,彼此伤亡要更大。”
“彼此伤亡?”赵弘润眉头凝紧,要知道据他所知,那只是一场闹剧,并未出现什么伤亡。
“是的,彼此伤亡,大概有一千三百人左右。”彭异沉声说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眼眸中露出惊骇之色,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会这么多?……安陵县令呢?据本王所知,他可是派来了县兵啊。”
彭异闻言轻哼一声,嘲讽道:“安陵县令的确派来了县兵,但是却并未插手,只是在一旁旁观。在下甚至怀疑,这支县兵分明就是给那个安陵贵族站脚助威来的。”
“岂有此理!”
赵弘润一拍桌案,将酒樽震落在地,酒水洒了一地。
“彭异,你所言可是属实?”
“句句当真!”彭异拱手说道:“肃王若是不信,可询问巫马焦将军。若再不信,可询问我鄢陵县内任何一名县民。”
“好!”赵弘润点点头,望着彭异沉声说道:“倘若你有半句虚言,待本王查清此事,定当斩你;倘若你句句属实,本王给你鄢陵出头!……你可敢与本王约定此事?”
“敢!”彭异抱拳正色说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深深望了眼彭异,随即猛然站起身,拂袖走出厅堂之外。
“走!卫骄,去安陵!”
“是!”
卫骄等五位宗卫跟紧其后。(未完待续。)
第560章:安陵见闻
在听到了鄢陵县令彭异的陈述事实后,赵弘润气地那顿晚饭都吃不下,当即带着卫骄、吕牧、周朴、褚亨、穆青五名宗卫准备前往安陵。
不过待等赵弘润一行人转过了鄢陵北侧的那一片山丘时,鄢陵军的副将晏墨带着五百名鄢陵军卒追赶了上来,可能是考虑到赵弘润就这么六个人前往鄢陵,或有可能遭遇什么不好的事。
对此,赵弘润也不说破他身边跟随着青鸦众的事,毕竟这是屈塍与晏墨的好心,接受了就得了。
安陵距离鄢陵,其实并不远,在白昼里也就是大半天的路程,不过因为此刻天色已暗,且又有五百名鄢陵兵的关系,赵弘润只好放缓了赶路的速度,以至于直到次日的寅时,他们一行人这才来到安陵县附近。
到了之后,赵弘润由于天色尚且昏暗,因此,赵弘润下令原地歇息。
眼下正值春季,天日尚且不能算长,直到卯时三刻左右,天边这才徐徐放亮。
于是,赵弘润遂吩咐晏墨喊来那五百鄢陵兵中的五百人将,命其率军原地歇息,而他自己,则带着众宗卫们以及鄢陵军的副将晏墨,徐徐向安陵靠近。
随着天色逐渐放亮,赵弘润也逐渐看清了安陵县的全貌。
他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是雄伟的安陵县城墙,而是在安陵县西南,在距离县城非常近的地方,一个像是村落一样的存在。
唔?
赵弘润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众所周知,事实上县城只是一片县域的治所,并不表示该县所有的民众都居住在县城内,治下会有不少有名或者无名的村庄。
可问题是,这些村庄不应该被建设在安陵城外啊。
就如赵弘润治下的商水县,县域内有四个上万人规模的村落,但是这些村落,皆被羊舌焘分布在县域内不同的位置,因为只有这样,县内的资源才能得到充分利用,使得县民们不至于因为耕地以及山上的猎物而发生矛盾。
而这一点,应该是任何一名县令都应该懂得的道理,可为何安陵县的县令却在安陵城外建造了这么一片村落呢?
赵弘润越想越怀疑,遂骑着坐骑靠近那片群落。
走近了一瞧,他这才发现,这哪是什么村落,分明就是难民营!
在远处时还看不出来,可走近了一瞧,这片“村落”连像样的草屋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瓦片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三角棚”的简陋住所——这里的民众,用几根竹竿、长树枝之类的东西撑起一个好似帐篷般的东西,随后,将破旧的衣物以及被褥盖在上面,制成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简陋住处。
“……”
赵弘润下了马,走进这片难民营地。
因为那些“棚子”实在简陋,以至于什么人睡在里面,赵弘润走在外面,却也能瞧得一目了然。
皆是些衣衫褴褛、气色灰败的人。
这些棚子的外头,有不少都用石头、碎砖堆砌着简陋的灶台,上面架着炊具。
而这些炊具,千奇百怪,有炊器、有食器、有水器,总之,各种乱七八糟,不晓得是从哪里找来的青铜器皿。
比如赵弘润此刻站着的这个位置,他辨认了半天,终于认出眼前那个灶台上放着的,应该是一片铜鼎的碎片,略微有些凹弧。
什么味道?
由于闻到了什么,赵弘润低头嗅了嗅。
因为他发现,那片铜鼎的碎片上好似在熬制着什么,气味略有些刺鼻,又带着些泥土、青草的味道。
就在赵弘润发愣之际,忽听他身边那个小棚子里传来一阵妇人的咳嗽。
随即,有一个清脆的声音担心地说道:“娘,丫儿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说罢,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从哪个小棚子里钻了出来,待瞧见“屋外”站着赵弘润一行人后,着实愣了一下,脸上不禁泛起了几丝畏惧。
于是,赵弘润遂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又退后了几步,意在表示他对小丫头没有恶意。
不得不说,赵弘润的卖相还是不错的,英俊而略带稚嫩的容貌,在他笑的时候,有着不俗的亲和力。
这不,眼前这个看似仅四五岁的小丫头,望着赵弘润困惑地眨眨眼,随后倒也不再害怕后者了,而是蹲在那灶台前,麻利地在灶台底下塞入些细树枝,随即趴在地上,朝着灶台的缝隙内呼呼地吹了起来。
然而,由于她一次性塞入的细树枝过多,以至于灶火并未能迅速燃烧起来,反而滋生了浓烟,呛地小丫头连连咳嗽。
见此,赵弘润遂走上前去,一边从灶台内拿出一些细树枝,一边对小丫头说道:“小丫头,似你这般添加柴火可不行,你瞧着。”
说罢,赵弘润用一根细树枝拨了拨灶台底下的柴火,使其腾出一个进风口,随即,只见他像小丫头那样趴在地上呼呼才吹了两下,灶台内的火苗便迅速地燃了起来。
见小丫头用一脸好厉害的表情瞧着自己,赵弘润哈哈一笑。
在二人身后,晏墨饶有兴致地望着赵弘润的举动。
他简直有些难以理解,赵弘润身为魏国堂堂王族子弟,居然会为了帮助一个平民,不惜趴在肮脏的泥土上,帮助对方点燃灶火。
这是连暘城君熊拓都不会去做的事!
魏国……不,大魏,会变得越来越强盛的……
眼瞅着与小丫头相互笑得很开心的赵弘润,晏墨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而就在晏墨发愣之际,那处棚子里,却传来了那名妇女惊疑的询问:“丫儿,是谁在外边?”
小丫头上下打量了赵弘润几眼,说道:“是一个小叔叔……”
“叔……”
赵弘润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连忙更正道:“是哥哥,叫哥哥。”
他那认真的表情,看得宗卫们与晏墨暗笑不已。
甚至,穆青还嘿嘿取笑道:“嘿嘿,咱公子也到了被人喊叔叔的年纪了……”
“混账!”赵弘润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一句。
而此时,棚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一名蓬头垢发的妇人从里面探出脑袋来,待瞧见赵弘润身上的穿戴时,眼眸中不禁闪过一阵惊色。
也难怪,毕竟赵弘润身上无论是衣服还是饰物,皆被凡品,一眼就能瞧出来。
“几位尊驾,小妇人这厢有礼了。……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妇人朝着赵弘润等人行了一礼,随即不动声色地将女儿召到身边,用仍然带有几分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赵弘润一行人。
居然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妇人……
赵弘润颇有些意外。
要知道,方才这些妇人所行的礼,很规矩,且对方的气度,也并非像是寻常没文化的妇人,仿佛是念过一点书的,这说明,此女以往的家境应该是不错的。
见此,赵弘润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夫人,我等是经过此地的商旅,只是瞧见这片……唔,村落颇为奇异,因此过来瞧一瞧究竟。……在下姓肃,不知夫人能否为在下解惑。”
妇女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赵弘润,毕竟后者怎么看都不像是商旅,举手投足间,贵族气质浓浓。
不过既然赵弘润自称是商旅,那妇人亦没有拆穿,在用袖子捂着嘴低头咳嗽了两声后,抬起头来询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想问什么?”
只见赵弘润指了指四周,随即低声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小妇人眼中的惊疑之色更浓了,她持礼回道:“民妇,本是鄢陵人士……”
鄢陵?
赵弘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皱眉问道:“你等是两年前搬迁至此安陵一带的鄢陵人?”
“……正是。”小妇人点头回道。
赵弘润皱了皱眉,问道:“为何你们住在……这里?”
小妇人闻言脸上露出几许无奈之色,叹息道:“安陵已人满为患,县令大人不许我等入城。……他要我们返回原籍,可……可鄢陵已被焚毁,如今的鄢陵,更是被那些楚人占据,我们哪里还有什么可返回的原籍?”
“……”赵弘润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你们几个做什么?!”
赵弘润转头一瞧,便瞧见一名男子扛着一只狼快速奔跑过来。
见此,那名小妇女连忙喊道:“夫郎莫要冲动!”
说罢,她对赵弘润解释道:“此乃外子。”注:外子,即丈夫。宋朝就有相关记载,是比较文雅的称呼。
听到小妇人的呼喝,那名男子脸上的惊怒这才退下,只见他来到棚子外,放下猎物,抱起扑到他怀里的女儿,随即疑惑地打量着赵弘润一行人。
于是,赵弘润遂将方才的自我介绍又说了一遍。
见此,那名男子这才释怀,笑着解释道:“这位公子莫怪,实因上回有几个地痞无赖,趁我不在调戏内人,故而我有些戒心。……在下姓吕,单名一个挚字。”
说话间,那小丫头望着他父亲打猎回来的猎物,有些失望地说道:“爹,又要吃狼肉吗?……顿顿吃狼肉,我都吃腻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在家里那样吃米呢?”
吕挚有些无奈,摸了摸女儿的头,也冲着赵弘润无奈地笑了笑。
见此,赵弘润疑惑问道:“吕兄,安陵的米价很贵么?”
“丫儿乖,去娘那边。”吕挚摸了摸女儿的头,随即这才对赵弘润点了点头,叹气道:“比往日我等在鄢陵时,贵了一倍不止。”
怎么可能?!
赵弘润闻言心中大为震惊。
要知道据他所知,魏国国内的米价只比往年增长三成而已。(未完待续。)
第561章:安陵见闻(二)
“安陵的米价,竟比往年增涨一倍不止?”
赵弘润惊声询问道。
听闻此言,吕挚沉默了。
见此,赵弘润好似想到了什么,患得患失地试探道:“莫非是因为前一阵子肃王出征三川,消耗了大量的军粮?”
也难怪赵弘润会想到这一点,毕竟当初他出征三川的时候,非但耗尽了成皋关东侧的粮仓,而且魏国还动用国家力量,从各地调粮。
因此赵弘润很担心,安陵的米价出乎寻常的昂贵,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关系。
不过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吕挚在听到这话后摇了摇头,说道:“前段时日肃王出征三川,的确对安陵这边的米价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最根本的原因并非这个……最根本的原因,是安陵县县令不希望我们赖在这里,他几次三番都想将我们驱赶回鄢陵、西华。”
说着,他换了一种语气,怨气冲冲地说道:“朝廷早已将鄢陵给了那些楚人,我们哪里还有什么可归之处?”
从此人说话的语气不难推断出,他对魏国朝廷将鄢陵交给那些投奔魏国的楚人居住,而感到非常的不满。
听闻此言,赵弘润亦不觉有些尴尬。
毕竟将鄢陵等地交给投奔魏国的楚人居住一事,他也在其中出力,虽然此举安置妥当了那四十余万楚民,却让这些原鄢陵人无家可归。
平心而论,这事也不能怪赵弘润,毕竟他也没想到,安陵居然不予接纳这些逃奔过来的难民。
为何不予接纳?
赵弘润无法理解。
一边与赵弘润说着话,一边吕挚麻利地将那只豺狼给扒了皮,用刀将狼剁成一块块,随即,他用一块布包了一大堆狼肉,对小丫头说道:“丫儿,去将这些送给你王大叔、季三叔他们。”
“喔。”小丫头抱着那个装满了狼肉的大布包,噔噔噔地跑远了。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这片难民营也变得热闹起来。
赵弘润告别了吕挚,带着宗卫们与晏墨在难民营内溜达了一圈。
他皱眉发现,难民营内的食物非常紧张,并且,这里的食物大多以山味为主,几乎瞧不见米食。
因为食物短缺,因此这片难民营内的住民,普遍都是面黄肌瘦,气色衰败。
想了想,赵弘润又返回了吕挚那一家的住处,开门见山地询问后者道:“吕兄,在下方才转了一圈,发现你等食物紧缺……难道安陵县就没有对你们发放粮食么?”
当时吕挚正在炖着狼肉,闻言淡淡地嘲讽道:“安陵县令本就不喜我等赖在这里,岂会向我们发放粮食?……去年,有一部分人前往了召陵,据说是召陵县那位新任的县令大人开仓放粮。”
召陵县的新任县令?喔,是那位原临颍县县令赵准。
赵弘润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好奇问道:“那剩下的人,为何不一同搬迁至召陵呢?”
吕挚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召陵县亦人满为患。……召陵县的人满为患,那是真的,据说该县的县令大人连县衙都腾出来了,自己与我等难民一同住在城外,我等也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不想再给召陵县增加更多的负担。”
听了这话,赵弘狐疑问道:“召陵县是真的人满为患,这么说,还有假的咯?”
吕挚闻言瞧了一眼赵弘润,淡淡笑了笑,说道:“不就在公子眼前么?”
安陵?
赵弘润下意识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安陵县城,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而这时,忽然难民营的外围传来一阵打闹声。
听到那声音,吕挚脸上浮现起愤恨之色,对含着手指站在炊具前的女儿说道:“丫儿,保护好你娘,爹去去就来!”
说罢,他操起方才宰割狼肉的那柄小刀,朝着喧闹声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见此,赵弘润心中大疑,连忙追了上去。
一边追,一边喊着吕挚。
“吕兄,吕兄,发生了何事?”
听到赵弘润的呼喊,吕挚放慢了脚步,皱眉对前者说道:“这位公子,你就不要淌这趟浑水了。”
赵弘润仍然坚持询问,见此,吕挚遂告诉赵弘润道,那是安陵县的县兵出城驱赶他们这些难民,双方起了冲突。
听闻此言,赵弘润又惊又怒。
虽然说这些难民来自原鄢陵、西华等地,可他们既然来到了安陵,就应当受到安陵县的庇护,可安陵县,居然派出县兵驱逐这些难民?
那安陵县令,究竟干什么吃的?!
赵弘润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那气势,与方才笑容满面简直判若两人,就连吕挚这位成年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带我去看!”赵弘润沉声说道。
“……是。”吕挚被赵弘润的气势震慑,顺从地带着赵弘润来到了嘈杂声传来的地方。
果不其然,只见在远处,有数百名穿戴一致的县兵,正与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中的男子发生冲突。
前者,手持着清一色的棍棒,而后者,有的赤手空拳,有的则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充当武器,双方厮打在一处,毁坏了许多难民的棚屋,场面极其混乱。
而县兵之中,有一人看起来像是头头的男人,此刻正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这群家伙是不是就听不懂人话?县老爷去年冬季前就叫你们搬迁他处,看在天降大雪的份上,才允许你们拖到今日,你们还要死赖了此地。……今日,你们迁也得迁,不迁也得迁!”
“……”
赵弘润远远地站着观瞧,并没有立即出面干预。
因为在他看来,难民一方明显占据上风。
这也难怪,毕竟从与吕挚的交谈后,赵弘润得知该地的难民如今仍然有四五万之众,其中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何止数千?区区数百名县兵,岂是数千名愤怒的难民男子的对手?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让赵弘润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可能是也看到己方的县兵单凭棍棒完全不是对手,那县兵头头,居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一刀将一名袭击他的难民男子砍倒在地。
“用兵刃!都给我用兵刃!”那名县兵头头面色狰狞地大喊道。
听闻此言,那些县兵纷纷丢掉了棍棒,一个个拔出了武器。
几乎只是眨眼工夫,那些难民男子的伤亡便达到了数十人。
“岂有此理!”
赵弘润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下去了,怒声喝道:“晏墨,召鄢陵兵!”
“是!”
在吕挚惊异的目光中,晏墨从怀中取出一只号角,放在嘴边将其吹响。
“呜呜——呜呜——呜呜——”
三声军号响起,惊呆了厮杀在一起的县兵与难民们。
“军……军号?”
“为什么会有军号?”
就在双方人马面面相觑之际,此刻就暂时驻扎在安陵南边树林旁的那五百鄢陵兵,在听到军号后迅速赶来。
“踏踏踏——”
只见那五百名鄢陵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一路小跑迅速赶来此地,这一幕,唬得那些县兵与难民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鄢陵军……”
那名县兵头头瞧见了那支五百人军队的旗帜,眼中露出几许疑惑。
安陵与鄢陵隔得这么近,他岂会不知鄢陵军?
可问题是,这支由原楚人组成的鄢陵军,他们来安陵做什么?
要知道,鄢陵军的大将屈塍,以往并不敢得罪安陵,从不允许麾下的鄢陵军踏足安陵地界。
然而此刻此刻,鄢陵军却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安陵县境内,这意味着什么?
魏国,能调动鄢陵军的,除了魏天子外,就只有一个人,除此人以外,哪怕兵部都无法直接命令鄢陵令。
而这个人,便是那位肃王!
“鄢陵军听令!”
就在那名县兵头头对鄢陵军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惊异之际,赵弘润分开人群,迈步走了出来,手指着那一干县兵,对鄢陵兵沉声下令道:“拿下这一干县兵,收缴其兵械,若有人企图反抗,就地格杀!”
“喝!”
五百鄢陵兵齐喝一声,手持长枪逼近那一干面露茫然、惶恐之色的县兵,尽管县兵的人数还要比那五名鄢陵兵更多一些,但是却不敢有人反抗。
也难怪,毕竟一支是县兵,一支是驻防军,两者的地位就不同。
在那些难民复杂的眼神中,鄢陵军迅速控制了局面,迫降了数百县兵,随即,在赵弘润的命令下救治伤员。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则在众宗卫以及晏墨的保护下,来到了那名县兵头头的面前。
十五六岁的年纪、矮个子……
“肃……肃王。”
那名县兵头头浑身都在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弘润漠视着此人,平摊右手。
宗卫长卫骄愣了愣,不是很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但是周朴却意会,从地上拾起一根棍棒,放在赵弘润手中。
只听砰地一声脆响,赵弘润手中的棍棒狠狠抡在那名县兵头头的脑袋上,后者闷哼一声,额头鲜血直流,却愣是不敢有何异动,匍匐在地。
“啪嗒。”
赵弘润随手将手中沾着鲜血的棍棒丢在地上,目视着眼前那名县名头头,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安陵县的县令,叫他在一炷香内,滚到本王面前。……否则,本王可以保证,我大魏,绝没有谁可以救地了他!”
“是、是……”
顾不得额头上的鲜血,那名县兵头头连滚带爬地跑向安陵县城。(未完待续。)
第562章:施粥
“你……你是肃王赵润?”
吕挚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赵弘润,一副白日见鬼般的表情,指着赵弘润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得不说,似他这般手指着赵弘润且对后者指名道姓,这对贵族是非常无礼的一种行为,好在赵弘润与宗卫们均不会为这个与吕挚计较。
“是。”赵弘润微微笑了笑,点了下头。
见此,周围的人群嗡地一声变得嘈杂起来,那些难民们纷纷用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恳请赵弘润帮助他们,为他们做主。
由于场面实在太混乱,好似耳边有千万只蜜蜂嗡嗡直叫,让赵弘润耳朵发震,他连忙说道:“好好好,诸位,诸位,稍安勿躁,本王保证,定会解决诸位的居宿。”
听赵弘润这般信誓旦旦地保证,附近的众难民们这才满心欢喜地收了声,不过却并未离开,依旧围在赵弘润身边。
也难怪,毕竟赵弘润在这些原鄢陵为主的难民中还是享有极高威望的,因为两年前正是他与浚水军一同击溃了楚暘城君熊拓的军队。
至于为何他比整个浚水军都出名,那就要提到他那尊贵的皇子身份了。
“肃王殿下,请恕在下方才多有得罪……”
吕挚讪讪地向赵弘润表达歉意。
因为方才他在与赵弘润的闲聊中,曾不止一次对鄢陵如今归属那四十余万楚人居住一事而感到极其的不满,其中难免也涉及到一些对赵弘润不恭敬的抱怨与牢骚。
不过话说回来,赵弘润又岂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动怒呢?
“无妨,吕兄不知者无罪。”
赵弘润笑着摆了摆手,不过待他的目光望见那些眼下更加畏惧的县兵时,他的面色还是逐渐沉了下来。
此时,宗卫穆青来到了赵弘润身边,抱拳说道:“殿下,受伤的民众卑职都看过了,创口处卑职也给敷了药,余者皆是些皮外伤,但是有三人伤势颇重,恐怕……”
赵弘润皱皱眉,跟着穆青迈步走向那三名伤势颇重的难民身边,他这才注意到,这三人皆是胸腹部被捅了一刀,以当今的医术而言,躯体被刀刃所捅,这几乎是无法治愈的。
……
赵弘润蹲了下来,握住那三人中其中一人的手,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平心而论,他方才的反应是极快的,一见那些县兵拔出利刃,心知不妙,便迅速叫晏墨召来那五百名鄢陵兵,但就算如此,还是慢了一步。
归根到底,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那些县兵居然会真的动刀刃,他们居然会真的将刀刃对准平民。
若只是棍棒,赵弘润还能理解,可是,他们居然动刀刃!
三名重伤者,皆被宗卫穆青带着十几名鄢陵兵抬往安陵县内,寻找医馆救治去了,但是是否能痊愈,说实话赵弘润并不看好,只能衷心祝愿他们能够活下来。
见赵弘润面色不佳,宗卫周朴会意地遣散了周围的难民,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家殿下正在发作边缘。
而那些难民,显然也看出了赵弘润那强忍着怒意的阴沉表情,纷纷顺从地退散开来,不过他们却并未离开很远,毕竟他们也看亲眼目睹赵弘润怒斥安陵县县令的那一幕,以此宣泄己方长久以来的憋屈。
大约一炷香工夫,安陵县县令终于露面了,只见那位身穿官服的县令,骑着马飞奔到赵弘润面前,翻身下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呼:“下官安陵县县抚严庸,叩见肃王殿下。”
居然骑马来……
赵弘润略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跪倒在面前的那位安陵县县令。
要知道,一炷香的工夫转眼即逝,而他之所以提出这样苛刻的要求,正是准备待这名县令迟到时借此发作,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有些聪明,知道自己无法在一炷香内从城内府衙跑到城外,居然不知从何处弄了一匹坐骑,也顾不得等待县兵衙役,孤身一人,生生在一炷香工夫内赶到了,这还真让赵弘润无从发作。
瞥了一眼那坐骑,赵弘润发现马背上仍套着套索,显然,这原是一匹拉马车的马。
“安陵县县抚严庸……”赵弘润重复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安陵县县令的名字,问道:“严庸,你是如何入的仕途?”
严庸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下官,是洪德三年科举入仕,名列甲榜一十七。”
居然不是被推荐的官,还是自己考出来的?
赵弘润心中暗暗冷笑,问道:“呵,居然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本王来问你,县抚的抚字,如何注解?”注:县抚,即县令。
严庸沉默了片刻,老老实实回道:“回殿下话,抚者,安也。”
“很好。”赵弘润点点头,吩咐道:“你抬起头来仔细瞧瞧四周,看看你是否做到了这个安字!”
然而严庸并不敢抬手,依旧低着头跪在原地。
见此,赵弘润怒喝道:“抬头!”
“是……”严庸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抬起头,依言望向四周。
入眼处,是附近地上的斑斑血迹,是那一干已被鄢陵兵收缴了兵刃的县兵们惶恐不安的眼神,是远处那一群难民愤恨的目光,以及眼前这位肃王殿下,那冰冷刺骨、杀气腾腾的眼神。
“你何来的胆子,命县兵将刀刃朝向民众?你比本王能耐啊!”
“下……下官知罪……”严庸连连磕头。
赵弘润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沉声说道:“你起来罢,你是一县之长,本王不好治你的罪。这件事,本王随后会上报朝廷御史监,让御史来定夺你的罪状。……起来罢!”
严庸依言站了起来,眼神明显有些呆滞僵直。
要知道被告到御史监,这就意味着他这辈子的仕途已经完蛋了,甚至于,待他被御史监解除官职后,还会被刑部问罪,十有**会被充军,发配到成皋关、汾陉塞去修关塞,或者发配到南燕去修栈道。
忽然,严庸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哀声求道:“肃王,此事不关下官的事啊……”
赵弘润当然猜得到这整件事十有**并非严庸的主意,想想也知道,一个经科举入仕的县令,又没有什么后台,岂敢做出这种民怨载道的事来?不要命了?
很显然,真正的幕后之人,另有他人。
严庸这安陵县县令,十有**只是听命于某人而已。
因此,就像对待那名县兵头头那样,赵弘润并未太过难为严庸,毕竟这只是一些小人物而已,一些随时都会被某些人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可怜虫而已,为难他们做什么?赵弘润想要教训的,是那些藏起来的、会吃人的虎。
想到这里,赵弘润也懒得听严庸的哀求,淡淡说道:“开仓放粮,或可减少几分你造下的孽。”
“放粮……”
严庸愣了愣,额头冷汗淋漓。
见此,赵弘润凝眉瞪视道:“有什么异议么?”
“不,下官不敢……”严庸连连摇头。
而此时,刚才那名被赵弘润用棍棒敲破了头的县兵头头,又带着十几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城外。
因为不敢抽空包扎额头的伤口,此时那名县兵头头满脸都是鲜血,看得怪渗人的。
见他们到来,严庸连忙吩咐他们道:“李力,速速准备开仓放粮,在此开设粥铺……”
那县兵头头李力跑地前气不接后气,气喘吁吁地说道:“卑……卑职遵命。”
说罢,他偷偷瞧了一眼赵弘润,颇有些为难地说道:“大人,恐人手不足……”
县衙内的人手哪去了?
喏,这不是在那边抱着脑袋跪着呢么?
听闻此言,县令严庸转头望向赵弘润。
见此,赵弘润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唤道:“晏墨?”
“末将明白。”
晏墨会意,朝着麾下那些鄢陵兵做了一个手势,顿时,鄢陵兵退到了一侧,解除了对那数百名县兵的拘禁。
而此时,赵弘润冷冷对严庸说道:“一个时辰内,本王要亲眼看到这些民众领到米粥。”
“是、是……”
严庸连连点头,随即呼喝那些县兵到县内准备开设铺施粥所需要的工具。
不得不说,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无论是严庸、李力,还是那一干县兵,都爆发出了远超平日里的干劲,不到半个时辰,就在城外放置好了炊具,将米倒入炊具内,开始熬粥。
当然,剩下的半个时辰用来熬粥,显然是不足够的,但这一点,赵弘润并没有与严庸这等计较,毕竟他也看得出来,严庸等人这回倒真是尽力了。
大约过了将近大半个时辰,米粥那喷香的气味传遍了城外,让围观在附近的难民们大咽唾沫。
也难怪,毕竟他们有多少日子未曾吃过米了?
而就在严庸指挥着县兵发放米粥的时候,从东南方的道路上驰来一队骑士。
从衣装打扮判断,像是一些贵族子弟出城狩猎的队伍。
在队伍的前后,有一位论衣饰打扮并不逊色赵弘润的年轻人,骑着马远远靠了过来,只见他目视着那些排着长队正在领粥的难民,眼中露出几许不悦。
“谁?是谁在此设粥厂施粥?”
……
此时赵弘润正站在难民之中,目视着那些难民安安静静地领粥,冷不防听到这一声呼喝,遂转头看了过去。
哼!是正主么?
赵弘润分开人群,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563章:入城
在赵弘润正准备出面的时候,安陵县令严庸就已经迎了上去。
只见这位堂堂安陵县县令,居然主动来到了那支出城狩猎的队伍前头,朝着队伍中几位年轻人拱了拱手。
“王三公子,十三公子。”
“唔?严县令?”
那名被严庸称呼为王三公子的年轻人,在瞧见严庸后略微愣了愣,随即手持马鞭指了指粥厂,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严县令,这是怎么回事?……是你下令施粥的?”
严庸苦笑一声,只要解释,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一句冷哼。
“是我!”
随着这句声音,赵弘润缓缓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的露面,让那支出城狩猎的队伍中,另外一名被严庸称做十三公子的年轻人略微皱了皱眉。
“你?”王三公子上下打量了几眼赵弘润,轻哼道:“你是什么人?”
听闻此言,赵弘润冷笑一声,淡淡说道:“你又是什么人?”
王三公子闻言,他那张颇显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怒容,只见他冷哼两声,手持马鞭指向粥厂,吩咐手底下的人道:“给我砸了!”
说话间,王三公子身后的窜出几名骑士来,正要上前,却听队伍中那位十三公子制止道:“住手!”
听闻这熟悉的声音,王三公子回头惊讶地望了一眼同伴,不解问道:“十三兄,你……”
然而,那位十三公子摆摆手制止了王三公子的话,随即在上下打量了几眼赵弘润后,开口问道:“你是……赵弘润?”
“赵……”王三公子面露吃惊之色,颇有些震撼地仔细打量赵弘润,喃喃说道:“肃王弘润……”
而此时,赵弘润则略微皱眉仔细打量着那名十三公子,淡淡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只见那名十三公子笑了笑,拱手说道:“误会,误会,我乃安陵赵氏,族内排行十三,单名一个恂字。”
与此同时,严庸也代为介绍道:“肃王殿下,这位是您的同宗,十三公子赵成恂。”
赵来峪的孙子?
赵弘润暗自咂了咂嘴。
他早就知道,安陵县,居住着他三叔公赵来峪那一支的王族一支,只是没想到刚到安陵,他便与安陵赵氏一族碰上了面。
哼!
赵弘润暗自轻哼一声,也不与十三公子赵成恂见礼,转头望向王三公子,问严庸道:“严庸,这个狂妄跋扈的小子,又是什么人?”
……
王三公子闻言心中发怒,憋得面色涨红,却不敢当场发作。
毕竟赵弘润的出身太高贵,高贵到即便是他也得罪不起。
而听闻赵弘润的询问,严庸苦笑一声,低声介绍道:“这位乃是我安陵县内豪族,王氏一族的公子,王郴(chen)公子。”
“王郴……”赵弘润随口念叨了一句,随即目视着王郴冷冷说道:“还要砸本王的粥厂么?”
“我……”王郴哑口无言。
见此,赵成恂连忙在旁圆场道:“弘润贤弟,王三兄只是一句玩笑而已,何必动怒呢?”
岂料赵弘润根本不给赵成恂面子,在瞥了一眼后者之后,赵弘润淡淡说道:“本王是在与这位王三公子说话,这位同宗,麻烦你闭嘴收声。”
“……”赵成恂脸上笑容一僵,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而此时,赵弘润已再次将目光投向王郴,冷冷说道:“怎么了,王三公子?你不是要砸么?砸呀!……从来都只有本王去砸别人的场子,还未碰到过敢砸本王场子的,你是第一个,砸,当着本王的面砸。”
王郴闻言面色憋地通红,他恨不得当场砸了赵弘润的场子,可惜他不敢。
傻子都听得出来眼前这位肃王是在说反话,砸这位肃王的场子?你王家还要不要再继续立足于魏国了?
思前想后,王郴只要忍着暗恨,强堆笑容请罪道:“肃王殿下,所谓不知者不罪,王某不知是肃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多冒犯,肃王何必为难我呢?”
“不行。”赵弘润摇了摇头,说道:“你说过要砸,就一定要砸。……你砸了本王粥厂,本王就砸了你王氏一族的府邸,咱们两清。来!去砸!”
这叫哪门子的两清?!
王郴气地几近吐血,攥着拳头语气低沉地说道:“肃王,何必咄咄逼人?”
“哈!”赵弘润大笑一声,随即冷冷说道:“本王的名讳,写作弘润,就念做跋扈、念做咄咄逼人,你没听说过么?!”
跋扈……果真是跋扈!
王郴气地一张脸憋得通红,而从旁,赵成恂脸上亦露出愤色。
忽然,赵成恂低声说了一句:“走!”
王郴一听,哪敢停留,在赵成恂的暗示下,逃向县城。
见此,宗卫长卫骄心中大怒,正要冲上前将这伙人截下来,却见赵弘润挥了挥手,淡淡说道:“卫骄,别急,跑了个王郴,还能跑了王氏一族的府邸不成?他不砸本王的粥厂,那是他的事,王氏一族的府邸,本王却是要砸的。……入城后,再算这笔账!”
听闻此言,卫骄望着那一队骑士的背影冷笑了两声。
而从旁,安陵县县令严庸听得满头冷汗,他万万没有想到,赵弘润居然还真的打算去砸王氏一族的府邸。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劝说道:“肃王殿下,王氏一族,更与你同宗的安陵赵氏,是联姻的家族,这……”
赵弘润淡然瞥了一眼严庸,尽管并未明说,但眼神中的含义却表露无遗:你以为本王会在乎么?
当日的施粥,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安陵城外那数万难民,皆分到了米粥。
期间,吕挚还领着他的女儿过来,后者甜腻地向赵弘润表达谢意。
“大哥哥,娘亲让我代她感谢你。”
那一句大哥哥,让赵弘润神清气爽,仿佛连心中的怒火都消散了几分,只见他伸手摸着眼前这个四五岁的小丫头的脑袋,故意说道:“咦?只是你娘亲让你代为感谢我么?你呢?大哥哥可是让你喝到粥了哟……”
“可是丫儿明日还是得吃那难吃的狼肉啊。”小丫头含着手指,狡黠地说道。
她的话,让赵弘润与宗卫们还有晏墨大感错愕。
“这丫头鬼机灵啊……”宗卫吕牧含笑说道,让吕挚颇为尴尬,小声斥道:“丫儿,不许这样。”
“无妨无妨。”赵弘润摆了摆手,吩咐缩着脑袋陪伴在身边的县令严庸道:“严县令,将剩下的粮食发放下去。”
“是。”严庸点点头,前去下令了。
而此时,宗卫周朴却已经抗了一袋米过来,放在小丫头面前,眨眨眼说道:“小丫头,那如今呢?”
小丫头顿时眉开眼笑,搂着那袋子米说道:“丫儿谢谢大哥哥,谢谢几位叔叔……爹,我们快把米扛回去吧,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微妙地吃了亏……”
赵弘润嘟囔了一句,引得众宗卫与晏墨、吕挚等人暗笑不已。
“多谢肃王殿下。”
吕挚在笑了几声后,随即郑重地朝着赵弘润抱了抱拳,由衷地说道:“若不是肃王殿下,我等真不知……”
赵弘润摆摆手说道:“此时说这些,还太早了……吕挚,你先回去吧,这小丫头着急了。”
众人转头望向小丫头,这才发现她正急地拽着他爹的衣角,不由地会意一笑。
吕挚无奈地笑了笑,轻松用右手抓起那袋子里抗在右边肩膀上,随即又用左手抱起小丫头,在朝赵弘润低了低头作为行礼后,转头离开了。
望着吕挚离开的背影,晏墨颇有些惊讶,因为他看出,这吕挚的力气着实不小。
而赵弘润亦注意到了这一点,与陈宵一样,这吕挚显然也是个体型诈骗犯,明明是中等魁梧的身材,但力气却很大。
民间藏龙卧虎啊……
他不由地感慨了一句:都说驻军六营囊括了魏国最勇悍的男儿汉,其实并不见得。
就在赵弘润感慨之际,那名县兵头头李力跑了过来,神色异样地对严庸说道:“大人,这粮食……分完了。”
严庸很微妙地没有说话。
见此,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要知道,每座县城的县仓,至少堆积着足够县民吃三个月的存粮,虽说城外的难民有五万之众,这也不足以这么快都耗尽了啊。
想到这里,赵弘润问严庸道:“严县令,你们安陵的县仓……有亏空?”
“没、没……”严庸神色慌张地说道。
赵弘润一瞧就知道这其中有鬼,淡淡说道:“进城,带本王去县仓!”
“是……”严庸耷拉着脑袋,带着赵弘润来到城门口。
可让人意外的是,此刻安陵县的县城门居然关闭了,任凭严庸怎么呼喊,城墙上都不见有县兵回应。
赵弘润细想了一下,心中就明白了,冷笑着对严庸说道:“严县令,你这个县令,这真是称职啊。”
严庸面红耳赤地张了张嘴,随即长长叹了口气。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赵弘润目视着紧闭的城门,思索着入城的办法。
而就在这时,他身旁左侧唰唰唰出现几个人影,吓了宗卫长卫骄一跳,待看清楚来人,卫骄这才释然,将下意识抽出半截的佩剑又放回了剑鞘。
只见此刻在赵弘润身侧,不知多时多了几名身穿灰色布衣的男子,一个个单膝叩地,头颅低垂。
无疑,这正是随时跟随在赵弘润身边的隐贼众,商水青鸦。
“将城门打开。”
在严庸惊愕的目光中,赵弘润朝着城门努了努嘴,淡淡吩咐道。
“是!”
一声简洁的回应过后,只见那几名青鸦众来到城墙下,抛出钩锁,迅速攀升到了城墙。
但听城墙上传来一阵惊斥与骚动,随即,城门大开,那几名青鸦众恭恭敬敬地单膝叩地在城门洞下,听候赵弘润的差遣。
“走,入城!”
赵弘润负背双手,信步闲庭般迈步走入了安陵县。(未完待续。)
第564章:胆大包天
不得不说,隐贼众给赵弘润带来的帮助是巨大的。
比如这次,若是没有青鸦众,恐怕赵弘润这一行人只能站在安陵城外,眼瞅着安陵城那高高的城墙干瞪眼。
但是有了青鸦众则大不一样,这不,赵弘润毫不费力地便入了城。
从安陵县的南城门入了城,赵弘润命令那五百名鄢陵兵迅速控制了南城门的城防。
虽说五百名鄢陵兵不足以接管安陵城的所有城防,但单单一个南城门,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赵弘润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毕竟那王三公子王郴与十三公子赵成恂既然敢命令城墙上的县兵将他堂堂肃王关在城外,未见得不敢做出别的什么事来。
本来,晏墨觉得赵弘润将那五百鄢陵兵全部安置在安陵城南城门有些不妥,好歹也要带些在身边,以免遇到不测。
可就在他准备劝说赵弘润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有数十、上百名身穿灰色布衣的人,尾随他们一同进入了安陵,并且,宗卫长卫骄示意对这些人放行。
晏墨当即便回忆起方才给他们打开城门的那几名身手敏捷的人,心中便心领神会了。
原来暗中还有一支人马保护肃王殿下……
明白此事之后,晏墨也就不再提什么建议了。
进城之后,青鸦众瞬息间消失在安陵城内的大街小巷,而赵弘润一行人,则在安陵县令与县兵头头李力的带领下,来到了县内的县仓。
一般县城内的县仓,都是上锁的,安陵县亦不例外。
而让赵弘润感到惊异的是,严庸与李力瞅着县仓那把锁,居然面面相觑。
见此,赵弘润忍不住催促道:“开锁啊!”
听闻此言,严庸面色讪讪地解释道:“肃王殿下,我县县仓的仓锁钥匙,是由县丞保管的。”
说实话,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漏洞,毕竟县丞本来就是辅佐县令掌管各项琐事的,可问题是,严庸与李力方才在城外设粥厂施粥,不是刚从县仓搬了十几车米粮么?怎么钥匙还会在那名县丞手中?
然而,面对着赵弘润这句疑问,严庸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
最后,居然堆着笑容对赵弘润说道:“殿下,既然没有钥匙,况且今日天色也晚了,不如咱们明日再来吧?”
见此,赵弘润哪里还不知这其中有鬼,吩咐宗卫长卫骄道:“卫骄,你来。”
卫骄是一个很干脆的人,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县仓的大铁锁连砍了几剑,只听嘎嘣一声,锁链被劈断,偌大的铁锁掉落在地。
瞧见卫骄这粗暴的开锁方式,县令严庸与县兵头头李力对视一眼,神色间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瞥了一眼严庸与李力二人,卫骄奋力推开县仓的大门。
出乎他的意料,只见县仓内堆满了米袋,并不像是有亏空的样子。
难道真的只是没钥匙?
卫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而此时,却见赵弘润拍了拍宗卫周朴的肩膀。
周朴会意,走上前去,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捅向其中一袋米,只听刺啦一声,米袋子被捅破,但让人惊愕的是,待周朴抽回利剑,那米袋子内,居然没有米粒、谷类泄出来。
见此,周朴轻哼一声,左手伸进那只米袋子的破洞,一阵摸索,结果却只抓出来一把草秆。而与此同时,卫骄也明白了,连接捅破了十几个米袋子,结果,居然都没有一粒米泄出来,伸手进入一模,皆是草杆子。
见此,赵弘润转头瞅了一眼冷汗直冒的县令严庸,淡淡说道:“严县令,解释一下。……解释不通,日后寻你麻烦的,可不只是御史监了。”
听闻此言,严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声说道:“肃王殿下,肃王殿下,此事也与下官无关啊。……是以赵氏、王氏为首的城内豪族,他们要借走县仓内的存粮……”
随着严庸惊慌失措的解释,赵弘润总算是听懂了。
原来,去年他赵弘润率军征讨三川之后,由于朝廷动用了国家力量抽调了各地的粮食,使得各地的米价普遍上涨。
见此,安陵城内有些贵族子弟们认为这是一个商机,遂囤积粮食、哄抬米价,将粮食贩卖到那些米价奇高的县,着实赚了一笔。
而其中,赵氏、王氏中的某些子弟,居然还打起了县仓的主意,他们将县仓内的藏米偷偷运出去,用塞满了草杆子的袋子滥竽充数,营造出安陵县的县仓依旧是充盈的假象,可实际上,整座县仓内,却是连一粒米都没有。
“是方才见到的那王郴与赵成恂?”
严庸闻言咬了咬牙,低声说道:“王三公子与十三公子,亦在其中……”
……
听到这里,赵弘润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动怒,因为他感觉不值。
他只是感觉莫名的悲哀。
不可否认,魏国内有像圉县的何之荣那样正直、堪称国家基石的贵族,自然也会有一些损公肥私的蛀虫。
虽然他始终坚持认为他们魏国不至于像楚国那样糜烂,但事实证明,魏国内,的确也有似眼前这桩贪赃枉法之事,而且还是明目张胆,堂而皇之。
“肃王饶命!肃王饶命!”
严庸再次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的确,眼前这位肃王发怒的时候,着人令人心惊胆颤,可那种惊惧,远不及眼前这位肃王殿下似眼下这般默不作声。
严庸毫不怀疑,下一刻眼前这位肃王殿下就会命令身边的宗卫一剑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
赵弘润漠然地看着在他脚边磕头不止的严庸。
平心而论,他的确恨不得将严庸给砍了,但是仔细想想,杀这种小人物又有什么意思呢?
严庸只是一个窝囊的县令,从方才进城时城门紧闭那件事就不难看出,严庸身为安陵县的县令,却根本做不到对全城的控制。
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摆设,一个随时会被推出来的替罪羊而已。
杀不杀这种人,于大局没有丝毫改变。
想到这里,赵弘润收敛了眼中的杀意,沉声说道:“严庸,你这个官,是当到头了,甚至于,日后还会被刑部问罪。……现在本官给你一条生路。”
听闻此言,严庸连忙抬起头来,欣喜地说道:“请肃王殿下明示。”
“给本王去收集城内贵族一众贪赃枉法的事。”
“这……”严庸闻言面色一滞。
想想也知道,这可是得罪安陵贵族的事,他若真敢出卖城内的贵族,那些贵族会饶得了他?
见严庸面露犹豫之色,赵弘润也没有强迫他,而是用仿佛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严庸,你应该明白,凭本王的权利与势力,要查出安陵内贪赃枉法之人,不过是时日问题。不管你是否出力,本王最终还是可以查个水落石头。……本王只是给你一条生路,你若从中出力,虽这官是当到头了,但本王可以使你豁免于刑部的问罪,但若是你拒绝,那么,日后刑部秋后问斩的罪犯后,你肯定会在其中。”
听着赵弘润那冷冰冰的话语,严庸只感觉浑身冰凉。
只见他挣扎了半响后,忽然咬了咬牙,低声说道:“肃王殿下,下官这里有份册子,记载了城内贵族贪赃枉法的种种罪证……”
……唔?这家伙……
赵弘润略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严庸,心说这县令窝囊归窝囊,倒是也不傻,提前准备好了那些贵族的罪状。想来,那份册子必定是此人用来自保的。
想到这里,赵弘润点了点头,说道:“好,待会交给本王。”
说着,一干人等正要离开县仓,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怒喝。
“谁?!是谁肝胆私自闯入县仓?”
说罢,一名魁梧的男子带着一干县兵闯了进来,凶神恶煞、目露凶光。
见来人身穿皂青色的官服,赵弘润面露疑色,问道:“此人是谁?”
严庸小声说道:“是我安陵县的县尉,王氏一族的族人,王三公子王郴的二兄,王邯。”说罢,为了表明立场,他又在最后加了一句:“此人在我安陵,堪称县霸之一。”
“县霸?哼!”
赵弘润轻哼一声。
而此时,那县尉王邯也已经发现了县仓内的情况:许多米袋子皆被刀刃捅穿,里面填塞的草杆子也被扯了出来。
见此,他心中着急,怒声斥道:“何方宵小,居然敢袭击我安陵县的县仓,都给我拿下!”
你真是窝囊啊……
赵弘润再一次用异样的目光瞅了一眼严庸,后者脸上一阵青白之色。
也难怪,毕竟县仓内就那么十几个人,县尉王邯不可能看不到严庸。
很显然,县尉王邯是故意装作没有看到严庸。
区区一个县尉,居然爬到县令的头上来了,这放在魏国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可能是这回有了赵弘润撑腰,严庸不客气地呵斥道:“放肆!王邯,在肃王殿下面前,你敢造次?!”说罢,他命令那些县兵道:“谁也不许动!”
嚯,这家伙,也不是全然没有脾气嘛……
赵弘润略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严庸,对他的恶感稍稍减轻了几分,毕竟这家伙也只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可怜虫而已。
只可惜,严庸根本呵斥不住县尉王邯与他手底下的县兵,只听那县尉王邯怒视了一眼严庸,居然颠倒黑白地说道:“好贼子,居然敢假冒我安陵县的县令大人,给我杀了他!……肃王?肃王尚在商水县,岂会在我安陵?亦是假冒,给我拿下!”
“……”
听闻此言,赵弘润微微摇了摇头,找了个高度适合的米袋子,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杀!……袭击本王,皆为乱臣贼子,杀无赦!”
“是!”
卫骄、吕牧、褚亨、周朴四人纷纷拔剑出鞘。(未完待续。)
第565章:先手阴招
ps:今天气坏了。晚上吃饭有盘熟牛肉,我跟老婆说,帮忙倒点酱油,那女人居然说,你沾鱼汤(红烧鱼的汤汁)就行了,谁家熟牛肉沾鱼的汤汁啊?!
————以下正文————
这王邯,究竟认没认出我呢?
赵弘润坐在高度适中米袋上,右腿搁在左腿上,双手交叉摆在膝盖上,目视着呈现在眼前的混乱。
他是偏向于王邯已认出他这个观点的,虽说两人彼此从未照过面,但朝廷礼部早已发布了告示,有不少人均晓得他赵弘润会来处理鄢陵与安陵的争执。
这不,方才在城外,与他赵弘润同宗的安陵赵氏一支,那个被安陵县县令严庸称为十三公子的赵成恂,便认出了他赵弘润。
因此,赵弘润觉得王邯应该也已认出了他。
什么?考虑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呃,也没有什么意义,赵弘润纯粹就是闲着没事,打发时间而已。
不得不说,赵弘润的判断并没有错。
别看那王邯仿佛叫嚣地很厉害,很嚣张,可是他在与宗卫长卫骄打斗的时候,哪怕是外行人的赵弘润都看得出此人有些束手束脚,并不敢真的举刀往卫骄的身上要害劈,只顾着一个劲地命令手底下的县兵将卫骄等人团团围住。
更不可思议的是,坐在一旁静静观战的赵弘润,仿佛是被王邯当成了透明人,按理说来,不应该是擒贼先擒王才对么?但王邯却仿佛愣是没有看到赵弘润似的。
这叫投鼠忌器,有所顾忌。
由此证明,别看王邯叫嚣地凶,但事实上,此人并不敢真的伤到赵弘润与宗卫们,正因为看透了这一些,因此赵弘润一点都不着急。
而相比之下,众宗卫们下手可丝毫不留情面,尽管他们并未用刀刃去招呼那些县兵们,但光是用剑脊、剑鞘去招呼那些人,也足以让后者吃一壶了。
两者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悬殊了,以至于王邯与县兵一方虽然人多势众,却丝毫奈何不得卫骄等五名宗卫,短短时间内,就被卫骄等人打翻在地。
至于县兵中有几个胆敢用刀刃来招呼卫骄等人的,亦被卫骄等人用剑刃砍翻在地,身上衣物顿间被鲜血所染红。
“一群饭桶!”
眼见自己手底下的县兵陆续被卫骄等人或击倒在地、或砍翻在地,王邯眼中闪过一阵急怒之色,只见他恨恨地咬了咬牙,居然转身逃向了县仓外。
鄢陵军的副将晏墨见此正要上前追赶,却见赵弘润随意地挥了挥手,淡淡说道:“晏墨,不必追,他跑不了的。”
话音刚落,就见王邯被几名青鸦众用兵刃架着脖子上,被后者推攘着走了进来。
开玩笑,虽说商水青鸦如今主要负责为赵弘润收集情报,并且担任暗中护卫赵弘润的工作,可要知道,他们当初既然能与阜丘众打得平分秋色,由此可以证明,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数人在暗中骤然出手,岂会制服不了一个王邯?
青鸦众将王邯押到了赵弘润面前,交给了卫骄等宗卫们,随即便退出了县仓。
“跪下!”
卫骄则一脚踹在王邯膝盖关节的后侧,后者双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地。
然而,先前被青鸦众制服时脸上流露惊惧之色的王邯,此刻跪在赵弘润面前时,脸上的惧怕之色却已退了下来。
想来,方才青鸦众骤然出手,王邯被这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
但是此刻面对赵弘润,他却是不惧的,为何?因为他出身安陵王氏一族,一支与安陵赵氏王族联姻的当地大贵族。
这不,尽管被强行按着肩膀,不得不跪倒在地,但王邯的脸上却尽显凶悍之色,昂首挺胸对赵弘润等人说道:“我乃安陵县县尉,你们袭击王某,就是冒犯朝廷!……我劝你们早早将我放了,否则,朝廷不会轻饶你等!”
听闻此言,吕牧嘿嘿一笑,回顾赵弘润说道:“殿下,这厮看样子是企图装蒜到底了。”
“唔。”赵弘润微微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尽管王邯外表看起来像是个莽夫,但事实上,此人也有些小聪明。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他此刻承认赵弘润便是肃王,那以他方才的行为,必死无疑;反过来说,他死命否认赵弘润就是肃王,那么,日后安陵的王氏就能以不知者无罪为其开脱。
想的挺好!
赵弘润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王邯,忽然开口道:“李力!”
呃?
县兵头头李力闻言愣了愣,愣了半响这才意识到赵弘润是在喊他的面子,连忙窜了出来,诚惶诚恐地拜道:“肃、肃王殿下有何吩咐?”
只见赵弘润上下打量了几眼李力,淡淡说道:“你方才护着严县令,与那些县兵交手,本王也看在眼里。……本王也给你一条生路,你可愿意?”
李力闻言面露狂喜之色,连声说道:“多谢肃王、多谢肃王……”
可刚说到这,他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转头去惊疑不定地望了一眼王邯,咽了咽唾沫,试探着问赵弘润道:“殿下不会是……”
呵!看来看来这家伙也有点眼力……
暗自轻哼一声,赵弘润摇了摇头,说道:“放心,本王不会借刀杀人,用你的手去杀这个王邯,假以人手,岂有自己动手痛快?”
听闻此言,李力着实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被吓唬出来的冷汗,谄笑着说道:“肃王误会了,小人哪是这个意思?……不知肃王殿下想让小人做什么?”
赵弘润闻言抬手指向王邯,对李力说道:“你凑几十个人,将此重犯押解至大梁,交予刑部。……袭击本王,以下犯上,罪当处死!”
听闻此言,王邯瞪大了眼睛,正要开口,却见周朴一记剑鞘抽在他嘴上,抽地王邯满嘴鲜血,连牙都被打掉了一颗,愣是没能出声。
瞥了一眼正在惨嚎的王邯,又瞅了一眼仍旧面带微笑的周朴,赵弘润暗暗嘀咕了一句阴险腹黑,遂又对李力说道:“办成了此事,本王免你死罪!”
李力望了王邯片刻,忽然咬咬牙说道:“小人遵命!”
说罢,他到县仓外喊来了几个心腹,一群人将王邯押解着,准备连夜离城前往大梁。
期间,隐约能听到王邯的大骂声:“李力,你个混账东西,老子提拔你当尉佐,你就这么报答老子?快将老子放了!”
“住口!”李力骂骂咧咧地,带着王邯走远了。
从旁,卫骄看得心头疑惑,因为在他看来,赵弘润若真要杀那王邯的话,这会儿就可以杀,何必一定要带到大梁去呢?
而在他身旁,周朴嘴角却露出了几分冷笑,心说道:殿下这是被王家半途劫人的机会么?嘿嘿,不愧是殿下,阳谋阴招,无不擅长。
正如周朴所猜测的,事实上,赵弘润刚才就想宰了那王邯,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杀一个王邯,对于王氏一族而言不过是少了一个族人而已,于这个大家族不痛不痒。
既然已决定要拿王氏一族开刀,何不借机让王氏一族多一条劫囚的重罪呢?日后御史监追究起来,赵弘润也更有底气。
平心而论,朝廷那边,赵弘润不怕别的本署、司署,唯独对御史监有些忌惮,毕竟御史监那帮士夫子,那可是自身清廉对外亦不讲情面的言官。
想他赵弘润有的是办法对付恶人、小人,但是对于一些洁身自好的君子人,说实话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耍阴谋手段欺负一些君子人,赵弘润自己这关就过不了。
正因为如此,赵弘润对于御史监向来是礼让有加、避退三分。
“接下来……做什么呢?”
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赵弘润自顾自嘀咕道。
旋即,他似恍然大悟般说道:“哦,对了,去讨债!”
说罢,他转头对安陵县县令严庸说道:“严县令,走吧,与本王去将本属于县仓的库米都要回来。”
听闻此言,严庸面露骇然畏惧之色。
别看他方才冲着王邯大喊,可彻底得罪城内的王氏一族,他却依旧不敢。
毕竟,王邯与王氏一族,这两者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而见严庸畏畏缩缩,赵弘润亦不逼迫他,只是平淡地说道:“严县令,在卸任前,本王劝你最好还是将安陵县亏空的库米都补回来,否则,这笔亏空就要算到你头上了……”
听闻此言,严庸额头冷汗淋漓,挣扎了半响,最终咬了咬,说道:“下官……遵命。”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在严庸的指引下,赵弘润来到了城内王氏一族的府邸。
此时赵弘润这才发现,那整整一条街,居然皆是王氏一族的府邸,族公、族叔、族兄、族弟,王氏一族的人,单是各自的府邸,便占据了整整一条街,更别说他们名下的店铺、商铺。
而此番严庸带着赵弘润所来到的这座府邸,便是如今王族一族的本家主宅,家主王瓒的府邸。
“砰砰砰!”
在赵弘润的示意下,宗卫长沈彧用刀鞘狠狠拍着府门的大门,仿佛恨不得直接将府门拍烂似的。
“你们……是什么人?”
府内听到动静,有一个门房仆人打开了府门,探出脑袋来。
“去府内禀告,就说肃王殿下驾到!叫王瓒出来恭迎!”
卫骄毫不客气地呵斥道。(未完待续。)
第566章:安陵王氏
安陵,是魏国颍水北君屈指可数的大县。
而安陵王氏,则是安陵首屈一指的贵族豪门,数百年来皆是如此。
为何安陵王氏可以传承数百年?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一支豪族,也姓姬!
是的,安陵王氏,乃魏国建国初期姬姓王族子弟的后人,只不过随着一代代的传承,与姬姓赵氏一族血统隔得比较远了,遂降为公族,称姬姓王氏。
别看赵弘润他三叔公赵来峪的那一支姬姓赵氏贵为王族,而安陵王氏只不过是公族,好似矮了一些,可事实上,王氏在安陵的底蕴,根本不是赵来峪这一支姬姓赵氏可比,只不过后者血统更纯正、地位更高些而已。
不夸张地说,安陵王氏的势力与财力,绝不会比成陵王赵文燊等封王的诸侯逊色,两者的区别,仅在于后者有封邑,并且无论多少代仍可套用姬姓赵氏这个尊贵的姓氏,而前者却没有这种殊荣而已。
这类例子,在魏国司空见惯:有许多财富惊人、势力庞大的大贵族,事实上都姓姬,都出自姬姓赵氏这个尊贵的姓氏,只不过随着年代的变迁,他们由于血脉杂了,而被宗府勒令改了氏称罢了。
说白了,如今在魏国,姬姓的大贵族有许许多多,但赵氏,却只有宗族以及成陵王赵文燊等建国初期所封的诸侯王,其余,皆改了氏称,比如在这安陵的王氏。
如今的安陵王氏,家主叫做王瓒,在其同辈兄弟中排行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叫王泫、一个叫王伦。
而王瓒又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长子叫做王植、次子即王邯,三子即是被当地人称之为王三公子的王郴。
嫡长子王植,这人素有才华,年纪轻轻便通过了科举,随后在安陵王氏财力与势力的支持下,步入仕途,眼下在大梁朝廷吏部担任郎官,称得上是年轻有为。
而次子王邯,则自幼不喜好读书,从小跟着哥哥王植读书,但最终也没学出个所以然来。
起初,王邯希望能入伍驻军六营,当个军官,但遗憾的是,安陵王氏虽然权势不小,但驻军六营的那几位大将军,却从不对国内的贵族假以颜色,毕竟似百里跋、司马安、朱亥、徐殷等大将军,皆是魏天子曾经身边的宗卫,威胁他们?活腻味了?
于是,最早王邯凭着安陵王氏的势力,虽然当时混入了浚水军,但却只捞到一个伍长的职务。
浚水军,众所周知,训练是极其艰苦的,王邯熬了半年,实在是熬不住了,遂逃回了家中。
当时安陵王氏花了好大代价,才让浚水军将王邯的名字在兵册中划除,否则,似王邯这种逃兵,浚水军势必会将其抓回去,严肃军纪。
以为驻军六营是城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过看在安陵王氏暗中送的重礼的份上,百里跋最终还是将王邯这个逃兵给划除了。
回到安陵后,王邯在家族的帮助下,成为了安陵的都尉。
不得不说,王邯终归是在浚水军中被操练了半年,一身武艺还真着实不错,至少寻常的县兵,来十个也不是他对手,因此,担任县尉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至于王瓒最小的儿子王郴,那就纯粹是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了,平日里犬马声色,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不可否认,这是魏国国内绝大多数贵族世家的真实写照:对于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家族会严格教育,鼎力培养,但是对于一些注定无法继承家业的儿子,对他们的家教就要相对宽松许多。
这种教育方式,导致安陵王氏的这代的嫡长子王植年纪轻轻便步入仕途,被称之为栋梁之才,而他的弟弟王邯与王郴,一个仗着自己是县尉横行乡里,一个纯粹吃喝玩乐,每日走马狩猎,根本未考虑过将来。
不过话说回来,似王郴这种贵族子弟,就算注定将来无法继承家业,也确实不需要为将来的生活所担忧,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王氏的族人,就算王植日后继承了家业,也不会亏待他两个弟弟。
再者,王郴虽然不学无术,但对父母却颇为孝顺,兼之又能说会道,哄得老父老母颇为欢心。
因此,别看王瓒对外总是夸奖自己的大儿子王植,但是内心,却对小儿子王郴极为疼爱,除了家主之位不可能传给王郴外,其余王郴无论想要什么,王瓒都会尽力满足他。
不过,今日王郴回来的时候,王瓒却从家仆口中得知小儿子神色有异。
于是,王瓒便命家仆将王郴叫到了书房。
“郴儿,听说你今日不高兴,怎么了,与成恂斗嘴了?”王瓒笑着问道。
安陵王氏,与安陵赵氏,出自一个祖宗,而近代又多有联姻,两家的关系极好,因此,就算赵成恂是王族子弟,在王瓒面前,向来也是持小辈之礼的。
“孩儿与十三兄亲如兄弟,怎么会争吵斗嘴呢?”王郴摇了摇头,他口中的十三兄,指的便是在安陵赵氏这一支中排行十三的赵成恂。
王瓒闻言哈哈一笑,点点头说道:“好好好,亲如兄弟就好。……我王氏,与你十三兄的赵氏,本来就是一个祖宗衍生下来的,本就是兄弟。”说着,他顿了顿,疑惑问道:“既然并非是因为你十三兄,那又是为何?”
王郴闻言思忖了一下,随即这才怯生生地说道:“父亲,孩儿可能……得罪了肃王赵润。”
“得罪就得罪……”王瓒本不当回事,毕竟他这个小儿子从小会惹事,这些年来得罪的人可不少,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待反应过来,王瓒的面色就有些变了,急声问道:“你说你得罪了谁?”
“就是十三兄本家的兄弟,肃王赵润……”
“肃王?”王瓒面色一阵变幻,站起身来,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口中沉声说道:“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道来。”
于是,王郴便将他们狩猎回程时遭遇赵弘润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瓒,只听得后者眉头微皱。
良久,王瓒皱眉说道:“你们不该将其关在城外。……本是一件小事,可你们这么一弄,确是彻底得罪了那赵润。”
“那是十三兄的主意……”王郴连忙解释道:“父亲不知,那赵润是何等的嚣张跋扈,还说什么他的名讳写作弘润,就念做跋扈、念做咄咄逼人,丝毫不将我王氏一族放在眼里。”
其实这一些,王郴方才就已经说过一遍,因此,王瓒听罢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只是摇头说道:“尽管如此,你们还是不能将他关在城外……”
见父亲这么说,王郴心中微微有些吃惊,小声问道:“父亲,那赵润,果真权势很大么?”
“唔。”王瓒点了点头,凝声说道:“赵润,并非是寻常的皇子,今年开春的时候,他连大梁的宗府都给扳倒了,你不是奇怪你十三兄的祖父(赵来峪)为何会来到我安陵么?为父可以告诉你,你十三兄的祖父,正是被那赵润排挤,失去了对宗府的掌控……”
“宗……宗府?”
王郴面露吃惊之色。
别看平民百姓,除大梁那边外,很少对宗府很少有知情的,但是在贵族圈子里,宗府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尤其是在姬姓赵氏王族,以及像姬姓王氏这样的公族心目中。
因此,骤然听到赵弘润连宗府都扳倒了,将赵成恂的祖父赵来峪从大梁踢走,踢回了安陵,王郴顿时目瞪口呆。
“那……那怎么办?”王郴惊慌失措地问道。
王瓒摆了摆手,示意小儿子稍安勿躁。
尽管王瓒并未见过肃王赵润,但是对于那位肃王的事迹,他却多有听闻。
他并不担心小儿子王郴得罪了那位肃王,毕竟双方都是出自一个祖宗,就算稍有摩擦,相信那位肃王也不会将眼前这个小儿子往死里整。
王瓒更加在意的,是他小儿子王郴口中所说的粥厂。
安陵城外的难民,王瓒知道;以他小儿子王郴与赵成恂为首的一帮坏小子,搬空了县仓内的库米,售卖到外县,他也知道。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兴趣过问此事。
饿死些难民怎么了?哪国没有饿死过人?
然而那位肃王,却命令他安陵县的县令严庸开设粥厂,施舍米粥给城外的难民,这个讯息,让王瓒感觉到了情况不妙。
而那位肃王对待他小儿子以及安陵赵氏赵成恂的态度,更让王瓒意识到了危机。
“郴儿,这几****乖乖呆在家中,不许外出……”
就在王瓒叮嘱自己小儿子的时候,忽然书房外急匆匆奔来一名家仆,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道:“老爷,不好了,鄢陵军占据了我安陵的南城门。……随后,有一伙人前往了县仓,劈开了门锁,检查了县仓内的仓米。”
王瓒心中咯噔一下。
他当然明白这件事究竟是何人主使:除了那个肃王赵润,谁有胆量占据南城门,且私自打开县仓检查仓米?
在王郴惊愕的目光中,王瓒神色凝重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名家仆前来禀告。
“老爷,府外了一行人,说是肃王驾到,让老爷亲自出门恭迎。”
果然来了……
王瓒面色微变。
他并不在意赵弘润一行人摆架子,毕竟赵弘润的身份地位,的确要比他尊贵,亲自出门恭迎,这并没有什么。
他担心的,是那位肃王此番来意不善。(未完待续。)
第567章:登门问罪
诚然,赵弘润此番是兴师问罪而来,不过在王瓒亲自来到府门外恭迎的时候,赵弘润却并未给后者甩脸色看。
然而,这却让王瓒心中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将赵弘润迎入北屋的大厅,王瓒没敢高坐主位,他在将赵弘润请到宾客的首席后,便坐在对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跟在赵弘润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安陵县县令严庸。
“严县令,你也坐啊。”
赵弘润笑眯眯地指了指下首的坐席,微笑着对严庸说道,言行举止仿佛他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是、是……”严庸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随即低着头坐在赵弘润的下首。
他不敢抬头,因为安陵王氏的家主王瓒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别看严庸是安陵县的县令,可实际上,他不过是一介傀儡而已。
早些年,当他希望从安陵王氏这边寻求帮助时,曾塞了银子才得见这座府邸的管家,后者对他呼来喝去,毫无尊重之意。
至于眼前这位安陵王氏的家主,抱歉,严庸根本没有资格求见。
而此番赵弘润大驾来到,王瓒居然果真亲自出门恭迎,这着实让严庸大为震撼,从而也终于明白了身边这位肃王殿下,他的权势究竟有多么的巨大。
片刻之后,府上的下人奉上香茶,赵弘润时而抿几口,时而咂咂嘴,仿佛是对奉上的茶水颇为满意。
反观王瓒,却显得有点不自然。
原因为何,因为赵弘润自坐下后,就没有再开口,使得厅堂内一片沉寂,一股无形的压迫力笼罩了整个厅堂,让王瓒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
气势,这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它看不见、摸不着,有时候却能让人战战兢兢。
并非是什么荒诞玄学,事实上,气势就是底气,是十足自信的外在体现。
比如眼下的赵弘润,无论地位、权利、身世,皆比王瓒高出一筹,更何况他在捏着安陵王氏的把柄,此番正是兴师问罪而来,因此,赵弘润有恃无恐,底气爆棚。
反观王瓒,却因为他王氏一族以往所做的事心虚担忧,因此,也难怪会被赵弘润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王瓒实在忍不住了,率先开口说道:“此番肃王殿下大驾光临,实在让我王氏一门蓬荜生辉。……不知肃王殿下可曾寻到下榻之处,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我王氏一门下榻,也让我王氏一门一尽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赵弘润闻言轻笑了一声,有些诛心地问道:“其中地主,不会指的是安陵之主吧?”
王瓒闻言面色微变。
平心而论,王瓒方才那句客套并没有错,只是很常见的客套而已,但是赵弘润故意扭曲了地主之谊这个词的含义,听起来就变得极为刺耳了。
安陵之主?
什么意思?安陵是你王氏的囊中物么?
因此,王瓒连忙强颜欢笑地改口道:“是王某失言,王某并非这个意思,王某的意思是,肃王殿下远来辛苦,不知我王氏一门能否有幸侍奉殿下。”
“呵。”赵弘润不置与否地哼了声,随即慢条斯理地问道:“王家主这话是发自肺腑?”
“自然是千真万确。”王瓒信誓旦旦地说道。
见此,赵弘润略微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本王差点就连这安陵县的城门都进不了啊!”
王瓒心中咯噔一下。
在听过了小儿子王郴的讲述后,他自然听得懂赵弘润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面露惊骇之色,怒色说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居然有人胆敢阻拦肃王殿下入城?反了天了?!”
演地不错……
赵弘润暗自冷哼一声,打死他都不信王郴入城会不将这件事告诉他父亲王瓒。
话说回来,要试试王瓒是否知情,这很简单。
这不,赵弘润呵呵轻笑了两声后,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冷说道:“王家主说得不错,果真是反了天了!……忤逆本王,该杀!王家主意下如何?”
王瓒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杀谁?杀他素来疼爱的小儿子王郴?
心中一惊的话,连忙改口说道:“或有可能,那狂徒不知肃王殿下,王某以为稍加惩戒即可……”
在他说话的时候,赵弘润始终用戏虐调侃的目光瞅着他。
瞧见这目光,王瓒哪里还会不明白?
但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给那个不知是谁的、冲撞了眼前这位肃王殿下的狂徒求情。
“呵呵呵呵……”
眼瞅着王瓒面色尴尬地说完求情的话,赵弘润心中好笑,只见他摇了摇头,随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望着王瓒正色说道:“王家主,区区一堵安陵县的城墙,拦不住本王……似这种小孩子行径,本王不予理会,不过再有下回,定斩不饶,你听到了?”
“是、是。”王瓒连连点头,下意识说道:“王某会严惩那逆子……”
说到这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毕竟这话一说,岂不代表他早已知情?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赵弘润并未揪着这点与他计较。
“此番本王前来,所为两件事。其一,安陵县的县仓,仓米皆被人暗中掉包,将白花花的米换成了塞满草杆的袋子。……王家主,此事你可知晓?”
“……”
望着赵弘润那严肃的表情,王瓒脑门上逐渐渗出了几丝汗珠。
要知道,挪用县仓内的仓米,这可是重罪,一旦承认,罪首充军发配,绝没有轻的。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似王氏一门这种挪用县仓仓米,损公肥私的事,事实上魏国境内其余县城恐怕也有发生。
而一般这种事,事后那些贵族只要补足了挪用的仓米,某些县令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能他们会觉得,反正谁都也没有损失,有什么问题?
可事实上,果真是谁都没有损失么?
不!
事实上损失的,是平民,贵族们将损失转嫁给到平民身上。
比如去年赵弘润率军出征三川,尽管军粮耗费无数,最后甚至使魏国动用了国家力量,给出征三川的军队调集粮草,但事实上,魏国是产粮的大国,按理来说那些军粮的消耗,是不会让国内米价上涨三成的。
那么,为何在朝廷户部出面干涉的情况下,民间市面上的米价还是上涨了足足三成呢?
原因就在于国内有些人借机囤积粮食,准备谋图暴利。
你也囤积,我也囤积,市面上的粮食少了,那么价格自然而然就上涨了。
要不是户部出面干涉,调运各县县仓内的仓米,调节控制米价的上涨,米价何止上涨三成?
说来也可笑,魏国明明有多余的米粮卖给川雒、卖给楚暘城君熊拓,卖给羯、羚部落,但是国内,却因为米粮缺少而稳步提高价格。
然而事实上,魏国国内并非缺少米粮,而是有太多的人企图谋取暴利而囤积大量的米粮,若是这些昧了心的商人贵族将囤积的粮食拿出来,市面上的米价立马下跌三倍不止!
好在赵弘润此时还未得知真相,否则,恐怕他会恨不得将这些千刀万剐。
而眼下安陵王氏一门,他们做的更恶劣,他们非但自己囤积粮食,居然还想歪主意打到了安陵县的县仓上,这是赵弘润所不能够容忍的。
而面对着赵弘润的质问,王瓒在思忖了片刻后,决定矢口否认。
因为他一旦承认的话,就有确凿的把柄落在赵弘润手中,而观这位肃王方才的态度,显然是对他王氏一门印象不佳,与其如此,还不如矢口否认。
于是,王瓒再一次面露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地说道:“竟有此事?……何人居然如此大胆?”
听闻此言,赵弘润暗自笑了几声。
他觉得王瓒可能觉得挪用县仓仓米一事没有留下证据,并未想到,他所看不起的安陵县县令严庸,居然还留着一本记载着城内贵族贪赃枉法之事的册子。
不错,只是一本册子,只是一面之词,不可全信。
但对于赵弘润来说,只要有这个东西,他就可以对王氏一门开刀了。
要是王瓒还算识相的话,他应该交出他小儿子王郴,同时花费巨金收购米粮,补足县仓内的亏空。
如此一来,尽管他小儿子王郴得遭受牢狱之灾,但王氏一门却能幸免。
毕竟王氏一门是公族,除非情节恶劣,否则无论是朝廷还是魏天子,都会网开一面的。
然而,王瓒在赵弘润故意表露对他王氏一门不满的情况下,选择了矢口否认,如此一来,这件事的情节就变得更为恶劣,从王郴一人所为,变成了王氏一门贪赃枉法。
想到这里,赵弘润故意板着脸对严庸说道:“怎么回事,严县令,这可与你对本王所说的不符啊!”
突然被赵弘润点到名字,严庸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却看到了王瓒愠怒的眼神。
若在以往,严庸如何也不敢与王瓒作对,然而在来之前,赵弘润已明确地告诉过他:若县仓的亏空无法补上,那么,亏空县仓的重罪,就要由他严庸承担。
这是祸及子嗣的大罪啊!
想到这里,严庸也顾不得其他,指着王瓒对赵弘润说道:“肃王殿下,县仓的亏空,正是王氏一门所为……”
“放肆!”王瓒闻言大怒。
要知道,安陵县的县令严庸,以往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人物,如今居然敢指着他告状?
反了天了?!
眼瞅着王瓒与严庸二人间的争吵,赵弘润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笑看这出狗咬狗的戏码。
唔,话说这茶水倒还真不错……(未完待续。)
第568章:威慑扫地
“来人!”
在与安陵县县令严庸争吵了足足一炷香工夫后,安陵王氏的家主王瓒实在忍耐不住了,唤来府里的护院家兵,恨不得将严庸当场拿下。
不过好在王瓒还心存几分理智,即便怒火攻心,但最终关头仍旧忍了下来。
说到底,严庸虽然出身低贱,可此人如今好歹也他们安陵县的县令,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而他王瓒尽管贵为姬姓王氏的后人,可终归也只是一方豪绅,岂可与官斗?
望了一眼那位在一旁看好戏的肃王,王瓒手指严庸喝道:“来啊,将严县令请出府邸!”
的确,尽管他不能当着赵弘润的面对严庸做什么,但是将后者请离他王瓒的府邸,这是没有问题的。
这不,王瓒话音刚落,那一干护院家兵便围到了严庸身边,不甚客气地说道:“严县令,请吧?”
严庸方才与王瓒对骂、彼此攀咬,斗嘴斗地面红耳赤,一脸亢奋。
他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畅快。
是的,自打到安陵任职以来,饱受当地贵族轻视的他,如今指着王瓒这位安陵第一豪门的家主破口大骂,严庸只感觉前些年心中积累的怨气今日全数发泄了出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渗透着畅快。
“用不着你们请,本官自会走!”说罢,严庸转头望向王瓒,骂道:“王瓒,这件事没完!你王氏一门,亏空县仓,本官定要让你王氏一门将倾吞的国家财物吐出来,且将你等绳之以法!”
说完,他冷哼一声,虎着脸一脸愠怒地拂袖离开了。
望着严庸的背影,王瓒手指严庸浑身颤抖,气地说不出话来。
曾几何时,这严庸岂敢如此对他说话?
好狗贼!好狗贼!
王瓒在心中大骂。
他恨不得将严庸千刀万剐,但是碍于赵弘润此刻就坐在厅堂,他完全没有这个胆子。
最憋屈的事莫过于此。
而望着王瓒满脸铁青,赵弘润心下暗笑不已。
方才看严庸与王瓒两个人狗咬狗,着实让赵弘润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王家主,那本王就暂时告辞了。”
赵弘润站起身来,笑眯眯地与王瓒告别。
尽管王瓒心中恨极了赵弘润,此刻也不得不强堆笑容,故作恭谨地说道:“王某送殿下。”
“不必了。”
摆了摆手,赵弘润含笑离开了大厅。
走在前往府门的路上,宗卫长卫骄见四周并无外人,遂小声问赵弘润道:“殿下,如此戏耍王瓒,莫非有什么深意?”
此时,宗卫穆青由于带着那几名受伤的难民在城内的医馆为后者医治,并不在赵弘润身旁,此刻赵弘润身边,就只有卫骄、吕牧、褚亨、周朴四人而已。
褚亨的智谋,赵弘润早已放弃,这个脑袋也长满了肌肉的夯货,赵弘润也不指望他突然灵光乍现,但是对于其余三人,赵弘润对他们的期待还是蛮高的。
“卫骄,我这么做,必然有深意,你可以细细琢磨,夜寐之前,告诉我你的见解。”
听闻此言,卫骄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问下去。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府门处。
待走出王氏的府门,赵弘润便看到严庸站在门阶下,好似在发呆。
赵弘润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问道:“痛快么?严县令?”
严庸回过神来,扭过头来看着赵弘润,神色复杂地说道:“下官在安陵任职六年,从未有一日,像今日这般痛快……多谢殿下!”
“要谢本王么?”赵弘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可是已彻底得罪了王氏一门哟。”他在话中,刻意加重了彻底两字。
听闻此言,严庸眼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惊慌,但是随即,只见他咬了咬牙,低声对赵弘润说道:“殿下,恐夜长梦多,咱们还是先回到县衙吧,容下官将那本册子找出来,交给殿下。”
赵弘润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好,就依严县令所言。”
从旁,卫骄瞅着严庸的表情,似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他小声询问身边的吕牧,略带几分自得地问道:“吕牧,你懂了么?”
吕牧闻言,与从始至终面带微笑的周朴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倒是周朴好似是看出了什么,笑眯眯地提醒卫骄道:“先别急着回覆殿下,再想想。……比如,王氏一门是否有自信单凭一己之力对抗殿下,倘若他们信心不足,又会怎么做?”
呃?
原以为自己已找到了答案,没想到却听周朴说了这么一句,卫骄将信将疑。
一炷香工夫后,赵弘润在严庸的带领下来到了安陵县的县衙。
而在县衙的府门前,赵弘润看到了宗卫穆青。
于是赵弘润问道:“穆青,那几名难民的情况怎么样了?”
穆青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道:“其中有两人尚在昏迷中,至于另外一个……”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听了这一番话,严庸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他当然明白赵弘润与穆青口中那几名难民究竟是为何而受到重伤。
好在赵弘润此刻也已明白严庸不过是个傀儡,也懒得与他计较,率先迈步走入了县衙。
刚走入县衙,赵弘润便感觉情况不对劲。
因为按理来说,县衙内外,必定会有当值的官员、县兵,可眼下,县衙内却是空空荡荡。
略微一想,赵弘润便明白了,摇摇头说道:“严庸,你这个县令当的真是……”
严庸羞愧地低下了头。
半响后,严庸将赵弘润请到了前衙。
出乎赵弘润意料的是,县衙内此刻居然还有一名衙役,体魄看起来挺魁梧的,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待着严庸。
见此,严庸问此人道:“牛壮,衙里的人呢?”
“都告假了。”
牛壮看起来像是与褚亨一个类型的夯货,闻言说道:“我听他们私底下说,县老爷得罪了王氏一门。”
“噢……”严庸怅然地叹了口气,随即苦笑着问道:“你为何不走?”
“我孑然一身,可不怕那什么王氏一门。”牛壮咧嘴笑道:“当初老母临终的时候,嘱咐牛壮不可忘记县老爷对咱牛家的恩情,老爷在哪,牛壮也在哪!”他拍着胸口说道。
“……”严庸默默地点了点头,忽见赵弘润用异样的目光瞅着自己,遂向赵弘润简单解释了一句。
原来,当初牛壮的老母亲重病的时候,是严庸拿出自己的私钱给其看病,虽然那位老妇人最终还是因为病重难治而亡故,但是在临终前,却反复叮嘱她儿子牛壮要报答这份恩情。
而牛壮虽然看起来是个浑人,但颇为仗义,这不,整座县衙内的官员、衙役全跑光了,就只剩下他一人。
但这件事,却让赵弘润对严庸大为改观。
赵弘润猜想,可能严庸也不是不想当一个好官,实在是他在安陵身不由已。
想到这里,赵弘润至今为止首次夸赞严庸道:“看来你这个县令,当得还不是最窝囊……”
严庸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此时还能留下来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牛壮,到后衙知会夫人,就说有贵客到,今日让她亲自下厨,为贵客烧一桌好菜。”猜测道府衙内的庖厨很有可能也跑了,严庸如此吩咐道。
“好嘞。”牛壮点点头,到后衙去了。
片刻之后,就当严庸在前衙招待赵弘润的时候,他的夫人从后衙来到了前衙。
那是一位看起来有些胖乎乎的妇人,年纪大概在三十几岁左右,脸上布满了忧愁,手中提着一只包裹。
在其身后,跟着一儿一女,儿子估摸七八岁,女儿可能才四五岁左右,二子身上都背着包袱。
见此,严庸惊愕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只见严氏苦涩地说道:“老爷,这官咱们不做了,回老家去吧……县衙里的人走的时候跟我说,老爷与王氏一门作对,会遭来大祸。”
“你……”严庸满脸通红,呵斥道:“妇人智短,没看到贵客在此么?……快去烧一桌菜肴来,少说些不相干的。”
严氏望了一眼赵弘润,欲言又止,随即带着儿女们离开了,可能是依言去厨房做菜了。
此后,严庸沉默了片刻,留下一句殿下稍等片刻,遂起身前往后衙。
半响后,他再次返回,将手中一本有些岁月的册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赵弘润,说道:“殿下,从下官到安陵县任职起,这本册子记载了当地贵族贪赃枉法之事……”
赵弘润接过册子随意瞥了两眼,就看到册子里记载了一桩桩诸如强买强卖、欺男霸女、圈地占田等种种恶迹,看得赵弘润直皱眉头。
只是看了几篇,赵弘润便将这本册子合拢,放入了怀中,不敢再看下去,因为再看下去,他怕他控制不住杀意,调来鄢陵军或商水军,将安陵县内的贵族豪绅挨个问罪抄家。
他首先想了解安陵与鄢陵起矛盾的原因,即那桩发生在附近山丘的命案。
“严庸,贡婴、贡孚兄弟二人,你可知晓?”
严庸点了点头。
“鄢陵县的县抚彭异,说你协助那伙贵族子弟,强行掳走了贡婴、贡孚兄弟二人,他二人现下在何处?在你县牢内?”
严庸摇了摇头,如实说道:“他兄弟二人,被王郴、赵恂、赵棠等人带走了,不知下落。”
赵弘润皱了皱眉,问道:“这么说,当日那桩命案,就是安陵王氏与安陵赵氏咯?”
严庸犹豫了一下,随即咬着牙重重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