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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9章:胜负已分,三十里战场大捷

    川北弓骑,乃赵弘润在征讨三川时收服的异族骑兵,其前身乃羯角部落联盟的骑兵,由羯角部落、乌角部落、乌蹄部落等十几支羯族部落的部落勇士组成,曾是羯角部落族长比塔图最大的仰仗,亦是羯角部落北征北地的精锐铁骑。

    川北骑兵的骑士,一个个身材高大、体魄魁梧,哪怕是素来高大魁梧的魏人,在这些异族勇士面前平均也要矮半个脑袋。

    当然,这并非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三川部落的勇士,乃是天生的骑兵,弓马娴熟,是绝不会亚于韩国骑兵的精锐骑士。

    当然,这是传闻,毕竟三川部落的异族骑兵,至今为止并没有与韩国的骑兵正面交锋过,毕竟双方所在的地理相距较远,且以往中间还隔着胡人这个强大的种族。

    不过此时此刻,没有人会认为这支异族骑兵会不如韩国的骑兵,毕竟此刻这支异族骑兵,正单方面屠戳数倍于他们的楚国士卒,一边前进、一边屠杀,仿佛那些楚兵只是毫无杀伤力的温顺猎物。

    整整长达三十余里的战场,对于楚军而言,便是一条长达三十余力的墓地之路。

    哪怕是经历过三川战役的商水军老卒,此刻都被他们亲眼所看到的惨状所震惊——放眼远处,漫山遍野尽是楚军士卒的尸体,连绵不断,既瞧不见远方的尽头,亦看不到两侧的极限。

    赤地十里,遍地横尸。

    “真惨呐……”

    千人将冉滕,小心翼翼地跨过几具楚兵的尸体。

    记得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在愤恨这些楚兵,明明与他们一样亦是楚地的子民,却助纣为虐,忠于残暴不仁的熊氏一族,顽固地与致力于解放楚国受苦受难民众的英明神武的肃王殿下作对。

    可眼下,瞧着这些被蒙蔽的同胞惨死在此,同样出身楚国的冉滕,心中的那份愤恨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悲哀与叹息。

    “千人将,这里还有个活口。”

    远处,一名商水军士卒用手中的武器翻着地上的尸体,朝着这边喊道。

    冉滕迈步走了过去,果然瞧见在许多尸体下,有一名楚兵正一边吐着鲜血,一边挣扎着想起来。

    “别动!”冉滕用手中的刀指向了那名楚兵,待看到对方浑身上下一片血污时,他语气一缓,低声说道:“投降吧,这里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没有必要再添上你。……何况是为了熊氏一族那些贵族老爷们。”

    那名楚兵咳着鲜血,环视着四周逐渐围过来的商水军士卒,再瞧瞧眼前这名千人将真诚的眼神,默然地丢掉了手中的兵器。

    冉滕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大声对四周的商水军同泽们喊道:“弟兄们,救治一下伤员。”

    其实不必冉滕下令,此时的众商水军兵将,早已在陆陆续续检查尸体,将尚未咽气的士卒从尸山尸海中拖出来。

    想当初在三川战场上时,商水军士卒会毫不犹豫地补刀,在战后检查尸体的时候,对未死的敌兵补上一刀,将其杀死。

    可如今面对着同为楚人的同胞,他们却有些不忍心,毕竟用赵弘润的话来说,这些与他们——致力于解放楚国苦难民众的军队——为敌的士卒,乃是受到楚国以熊氏一族为首的贵族所蒙蔽的楚人,是应该给予挽救的兄弟。

    “别动,你运气不错,只是受的些皮外伤,擦上这种草药膏,三两日就会好。”

    一名商水军从怀中取出产自三川的草药膏,替一名此刻仍在颤抖且满脸惊恐的楚兵涂抹伤口。

    “为……为何要救我?”那名楚兵满脸恐惧与不安地问道:“我们不是敌人么?”

    “不!”那名商水军士卒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们从未将你们视为敌人,我们的敌人,只是这个国家里那些残暴不仁的贵族老爷们。……至于你们,肃王殿下说了,你我双方,只是抱持着不同的理念。”

    说罢,他站起身来,朝着尚瘫坐在地上的楚兵伸出手:“还站得起来么?”

    “嗯……”

    那名楚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握住了那名商水军士卒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走吧,相信这附近还有许多幸存的人,若是你还有力气的话,搭把手吧。”

    “喔……”

    这名楚兵,迷迷糊糊地,就加入到了众商水军士卒的队伍中。

    众商水军士卒们,一边朝着返回军营的道路前进,一边拯救那些尚未死去的楚兵。

    在此期间,他们也曾遇到一些组成了阵型的幸存者,大概十几人到几十的队伍——那些川北骑兵们可能是懒得理会这种小股兵力,索性将其留给身后的商水军。

    可怜这些刚刚从川北骑兵下侥幸逃生的小股楚兵,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再次被众多正欲返回军营的商水军士卒给围上了。

    但是对于这些小股楚兵,商水军兵将们却没有进攻,千人将项离远远地冲他们喊道:“投降吧,兄弟们,这场仗已经结束了。……同为楚人,我们不会杀俘的。”

    在一阵沉默后,在那用许多盾牌以及尸体所构成的简易堡垒中,一名楚军百人将举着双手,带领着身后十几名士卒,缓缓走了出来。

    见此,千人将项离走上前几步,说道:“我乃商水军千人将项离。”

    “百人将,陌槐。”那名楚军百人将朝着项离抱了抱拳,用仍带着几分戒备的口吻低声说道:“希望阁下信守承诺。”

    项离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他发现对方十几个人中半数伤员,遂吩咐身后的士卒说道:“用那种草药膏给他们涂抹一下伤口。”

    “是。”几名商水士卒点点头。

    尽管一开始双方还有些相互戒备,可随着商水军的士卒用草药膏为那些伤兵涂抹了伤口后,双方的关系逐渐变得融洽起来。

    “我听说你们投奔了魏国……方才那支骑兵,是魏国的骑兵么?”

    那名百人将陌槐,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千人将项离。

    “姑且算是吧……”项离点了点头。

    在片刻的沉默后,百人将陌槐捏紧了拳头,恨恨地骂道:“那群狗娘养的……”

    “……”项离默然不语。

    又是片刻的沉默,陌槐忽然坐在地上,眼眶泛红,只见他双手捂着面颊,哽咽地说道:“百名弟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死得只剩下十几个……”

    “……”项离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的心情,难免有些纠结。

    毕竟屠杀的一方,是他们的友军川北骑兵,而被屠杀的一方,则是与他们一样同为楚人的同胞,商水军夹在当中,岂是滋味?

    轻叹了一口气,项离亦盘膝坐了下来,重重拍了拍身边这名百人将的肩膀。

    男人的友情,有时并不需要言语。

    片刻后,一名商水军过来禀告:“启禀千人将,前方三里处,发现多处小股敌军……”

    “唔。”项离点了点头,随即对身边的陌槐说道:“我得走了,一起吗?”

    “……”陌槐惊诧地看着项离。

    仿佛是猜到了对方心中的诧异,项离微笑着说道:“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但眼下,你我皆是楚人……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我等投奔了英明神武的肃王殿下,致力于有朝一日解救我大楚的兄弟同胞;而你们,却愚昧地选择效忠那些贵族老爷们,作为他们压榨平民的帮凶。”

    “……”陌槐张了张嘴,随即低了下头。

    见此,项离暗道一声可惜,拾起地上的武器,站起身来,口中说道:“走吧,脱下身上的甲胄,无论是我们商水军,还是你口中的那群狗娘养的,都不会去屠戳手无寸铁的平民。”

    说罢,项离站起身来,迈步走向前方。

    然而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喊话。

    “等等。”

    项离回过头来,看着陌槐,却见陌槐神色复杂地问道:“你等……为何投奔魏军,攻打自己的国家?”

    项离笑了笑,说道:“这种事,谁说得清呢?……倘若你想知道的话,不如跟我走,自己去领会。我只告诉你,我并不后悔我的选择。”

    “……”陌槐深深望了一眼项离,随即又望了一眼那些搀扶着他麾下那十几名楚兵的商水军士卒,在一番犹豫后,最终缓缓站了起来,走向项离。

    “南面的雩(yu)娄,有我的亲人,如果你们没能打赢这场仗,他们都会被我所连累……”

    “放心吧,我们会赢的。”项离伸出手,笃定地说道:“虽我等已投奔魏国,但也期盼着,帮助我大楚的同胞,搬倒熊氏一族,结束那些贵族老爷对我大楚的统治。”

    “能打赢么?”陌槐握住了项离的手,脸上流露着期盼以及惶恐。

    “啊,当然能打赢,因为我们有肃王殿下……”

    “肃王……”

    当日,伍忌所率领的商水军,跟在三万川北骑兵身后,虽说沿途并未再参与战争,但是却陆续收编了众多的楚兵。

    孙叔敖算计商水军不成,此番参与伏击商水军的七八万楚国正军,几乎遭到覆灭性的打击,有大半的士卒横尸于自焦岗到寿郢的这片长达三十余地的土地上,其余侥幸未死的楚兵们,亦被这场大败彻底摧毁了斗志。

    因此,别看寿郢西郊仍有十万农名兵与七八万的地方县师,但是对于商水军而言,这些早已丧胆的敌军,已完全无法构成威胁。

    大魏洪德十九年三月末,魏公子润洞察先机,于焦岗设伏,大破楚军十余万。

    楚上将军公孙珀,死于乱军之中。(未完待续。)

第750章:合兵会师

    “殿下,博西勒到了。”

    正当赵弘润在帅帐里等候此次伏击战的最后结果时,宗卫穆青来到了帐内,抱拳启禀此事。

    赵弘润略微多看了一眼穆青,有些纳闷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穆青这么变得如此郑重。

    “让他进来吧。”

    听闻此言,穆青应声而退,顷刻后,便指引着三人回到了帅帐——即川北骑兵大督领博西勒,与另外两名身材高大、腰跨弯刀的壮汉。

    “博西勒,叩见肃王殿下。”

    入了帅帐,见到了赵弘润,博西勒以魏国的习俗叩地行礼。

    ……

    赵弘润微微滞了一下,有些恍然地瞧了一眼站在帐口的穆青,终于明白,原来是博西勒的气势让穆青感到了压力。

    这不,帐内宗卫长卫骄的面色亦变得严肃了许多,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帐内那位原羯角部落族长比塔图的义子。

    唯独芈姜的表情依旧很平静,静静地跪坐在席中,一副不为外界所动的样子,唬得博西勒在一阵犹豫后又补充了一句:“……叩见芈姜夫人。”

    “……”

    可能是没料到博西勒会如此称呼她,芈姜俏脸微微一红,原先恬然无法再支持,红唇微张,不知该如何作答。

    任谁都看得出来此女此刻的尴尬。

    “噗……”穆青忍不住笑了出声,使得帐内略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但也因此惹来了赵弘润的白眼。

    帐内,卫骄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怪异,毕竟他们这些知情者,都晓得芈姜与他们家殿下的关系复杂,搞不好日后就是他们的肃王妃,但此时此刻,还真没有人会称呼芈姜为夫人。

    “你们谈吧,我到帐外走走。”

    可能是觉得呆在帐内过于窘迫,芈姜站起身来,走向帐外。

    路过穆青时,却见穆青嘻嘻一笑,撩起帐帘说道:“夫人请。”

    “……”芈姜俏脸顿时又红了些许,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见此,穆青冲着赵弘润挤眉弄眼地说道:“殿下,那卑职保护夫人去了。”

    瞅了一眼赵弘润彻底黑下来的脸,宗卫长卫骄当即给穆青的行为下了一个定义:作死!

    而看着这一幕,博西勒感觉有些迷惑,毕竟当初赵弘润征战三川时,芈姜就作为护卫跟随左右,因此,博西勒或多或少也清楚赵弘润与芈姜的关系。

    当然了,相比较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博西勒更倾向于觉得,那位叫做芈姜的女子,应该是眼前这位肃王殿下在领兵出征时解决某种需要的伴侣。

    毕竟博西勒出身三川,是自持勇武的草原勇士,与绝大多数的魏人一样,他们难免会轻视女子,尤其是在他们不清楚这世上有巫女这种存在时。

    “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么?”博西勒困惑不解地问道。

    听着这话,卫骄亦感觉方才的一幕十分有趣,不怀好意地在旁作出解释:夫人面薄。

    “噢……”博西勒顿时恍然大悟。

    好的不学,这方面尽学沈彧……

    赵弘润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卫骄,随即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博西勒,此番辛苦你了。……快快起身。”

    听闻此言,博西勒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只见他依言站起身来,正色说道:“肃王说得哪里话,是肃王殿下仁慈,方使我等得以活命……”

    不怪博西勒对赵弘润如此恭敬,毕竟别看他手中捏着五万川北骑兵的兵权,但是他麾下士卒的家眷,以及以往日常的粮草,这些命脉皆被川雒联盟捏在手中,而如今的川雒联盟,无论是纶氏部落族长禄巴隆还是白羊部落族长哈勒戈赫,皆以眼前这位肃王殿下马首是瞻。

    因此毫不夸张地说,尽管赵弘润已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再插手川地的事,但他的一句话,仍能决定博西勒麾下五万川北骑兵与其家属的生死,不容得博西勒不小心翼翼地对待。

    听了博西勒的话,赵弘润微微一笑,说道:“你还是太拘谨了,本王说过,只要在十年之约内你们对本王忠心,十年之后,本王便恢复你羯角部落的名号,并促成羯角部落与我大魏建交……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本王请你协助商水军破敌,不知战果如何?”

    在得到赵弘润的再次承诺后,博西勒再次心安,闻言抱拳说道:“幸不辱命!……我帐下的勇士们仍在追击那些楚兵,我担心肃王殿下等得急了,故而先行一步前来报捷。”

    说着,他便将伏击楚兵的经过向赵弘润与卫骄简单说了一遍,其中很多经过只是一句带过,毕竟博西勒并不认为那些不堪一击的楚兵是什么强劲的对手——这并非是自傲,只是草原民族的勇士不屑于用击败弱者来成就勇武威名。

    可听着博西勒那简单的描述,赵弘润与卫骄却是听得心中一阵震撼。

    暂且不说卫骄,就连赵弘润亦有些出乎意料,想来他们也没想到,楚国步兵在川北骑兵面前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虽说骑兵对步兵有优势,但悬殊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赵弘润不由地暗自嘀咕了两句,虽然他也清楚博西勒并非是有意挤兑,不过话说回来,前一阵子让他颇为忌惮的楚兵,在川北骑兵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这多少让他感觉有点没面子。

    不过话虽如此,赵弘润也并非器量狭隘之辈,过必罚、功必赏向来是治军的原则,因此在听完博西勒的讲述后,点头说道:“好,此战你等当居首功,本王于战后必有重赏!”

    “多谢肃王殿下!”

    博西勒抱拳谢道。

    之后,赵弘润又向博西勒询问了几句具体的战况,便让后者退下去歇息了,毕竟博西勒在听到他的召唤后,率领骑兵马不停蹄地从新阳赶到此地,想来早已也疲倦至极。

    待等博西勒离开之后,卫骄忍不住恭喜赵弘润道:“恭喜殿下大获全胜……经过此战,相信寿郢西郊剩下的那些楚军,已不足为惧!”

    听了这话,赵弘润心中也是欢喜,毕竟这几日,他的确也是被那位楚国上将军公孙珀——实际上是孙叔敖代为指挥——恶心地不行,而如今一战击溃了七八万楚国正军,寿郢西郊剩下的那些楚兵,充其量就是些农民兵与地方县师,几乎已不能阻挡商水军的进兵。

    “稳妥起见,还是先让川北骑兵驻扎下来。……明日起,先尝试着进攻楚都城西那些残余的楚军,待等川北骑兵扎营完毕,再行总攻。”说到这里,赵弘润好似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说道:“最近几日,穆青那家伙似乎是闲着没事做,就叫他去协助博西勒扎营吧。”

    来了……

    卫骄暗自有些同情穆青,就为一时痛快有趣,调侃自家殿下与那位日后很有可能成为肃王妃的女人,结果被自家殿下罚去建营寨,这真是何苦哟。

    暗自好笑之余,卫骄忽然瞥见自家殿下用异样的眼神瞅着自己,不由地心中一惊:不会是让我也跟着去建营寨吧?

    然而,赵弘润只是盯了卫骄一阵,却什么话都没多说。

    对此,卫骄暗暗庆幸,他很庆幸自己是宗卫长,必须时刻跟随在眼前这位殿下左右,否则,搞不好他也得面临与穆青一样的命运,被他们家殿下捉弄。

    博西勒离开后大概一个时辰,商水军的伍忌便回到了营寨,向赵弘润汇报此战的过程与战果。

    他的描述,与博西勒大同小异,区别仅在于博西勒不屑于用那些在眼里不堪一击的楚兵来成就川北骑兵的勇武之名,而伍忌则老老实实地呈报了川北骑兵的功勋,还称赞了后者一番。

    不过说到收编敌军败卒这方面时,伍忌所说的却让赵弘润大吃一惊。

    “三万?你们收编了三万败卒?”

    见眼前这位殿下面露凝重之色,伍忌抱拳解释道:“殿下放心,末将询问过招揽那些败卒的千人将们,得知那些正军亦非是真心为熊氏一族而战……”

    他这话倒不佳,毕竟以熊氏一族为首的贵族,在楚国的名声其实很差,若不是以往没有什么人揭竿起义,相信早有人造反了,甚至于这其中,亦不乏楚国的正军士卒。

    毕竟说到底,楚国正军士卒绝大多数亦是出身平民,亦属于是被贵族压迫的一个楚国社会阶层。

    问题在于,川北骑兵刚刚对那些楚国正军卒展开一场堪称单方面的屠杀,回过头来魏军立马又收编那些战败的楚国正军,显然这存在着很大的隐患。

    “这可有点头疼……”

    赵弘润在帐内来回踱着步。

    不得不说,对于那三万楚军败卒,最稳妥的办法无疑是将其坑杀,只是这样一来,魏军的名声也就臭了,就像田耽似的,日后将不会有他**队向魏军投降。

    因此,让那些败兵卸甲归民,算是一个比较中肯稳妥的办法。

    只是,那好歹也是三万正规军,并且因为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关系,还是三万能够被魏军所吸收的正规军,白白丢掉三万兵,赵弘润实在有些不舍。

    毕竟他的目标,可不单单只是攻陷寿郢这座楚国王都,他至今还想着趁此战尽可能地削弱楚国,甚至是使覆灭呢。

    而以魏军如今的兵力,可不足以攻陷整个楚国,因此,吸收楚国的军队,这是早晚的事。

    问题就在于,用什么办法来吸收那些曾经是敌对立场的楚**队。

    忽然,赵弘润灵机一动,转头对伍忌说道:“伍忌,你商水军收编那些败卒,也不是不可,本王这边有个法子,只是这法子一用,你商水军势必会得罪川北骑兵……你愿意么?”

    “……”伍忌不明所以地张着嘴。(未完待续。)

第751章:做戏

    四月初一,由于川北骑兵的营寨尚未筑建完毕,因此,魏军的北山军营内,不乏有那些来自三川的草原勇士,在军营内转来转去。

    此刻的魏军北山军营,充斥着整整四类不同立场的魏军。

    首先是商水军的老卒,即最初是平暘军出身、或是在三川战役前入伍的老卒,尽管他们亦是出身楚国,但因为已在魏国商水县居住了两年,事实上与魏人已无多大区别。

    其次,就是商水军在攻打相城时期收编的楚国士卒,这些士卒归顺魏军已有一段不短的时日,且家眷大多已搬迁至相城,正准备着迁往魏国,因此,这类士卒正逐渐朝着商水军第一期老卒靠拢。

    再次,便是博西勒所率领三万川北骑兵。

    确切地说,他们并不能算是魏军,只能算是魏军的从军——协从军队,但论可信度,他们却要比第四类立场的魏军可靠地说。

    而这第四类立场的魏军,就是在刚刚那场三十里平原战事中被收编的楚国正军,楚国上将军公孙珀麾下的兵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三万新降楚军,是魏军中最不稳定的,一来因为他们投降魏军的时日较短,与商水军一期、二期的老卒们尚不能融洽,而来,他们的家眷还未被接到相城,因此信任度很难保证。

    如何使这三万新降的楚军融入商水军中,这正是赵弘润在下令攻打楚国王都寿郢之前必须解决的问题,除非他舍得放弃这整整三万正规军。

    “沙沙、沙沙……”

    一群来自三川的草原勇士,走在魏军北山军营内,他们一边走,嘴里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在附近,不少商水军一期的老卒们用平淡的目光看着这些人。

    比如士卒李惠、央武、乐豹等人。

    他们是打过三川战役的老卒,因此,尽管一度被川北骑兵的实力所震惊,但是在内心深处,这些实力强劲的异族战士,也不过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而已。

    当然,他们也不会主动去挑衅人家,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即可。

    而在不远处,也有不少商水军二期的老卒们,即在魏军攻打相城、铚县时加入魏军的原楚国士卒,这些人,可没有一期前辈们那样的底气,此刻正神色凝重地注视着那些高大魁梧的异族战士。

    因为在这些老卒中,亦有不少是参与了前两日那场三十里伏击战的士卒,很清楚那些体魄魁梧的异族士卒究竟有着怎样的武力。

    然而此刻魏营中,也存在着这么一拨魏兵,此刻正用仇恨的眼神瞪着那些异族战士。

    比如说,眼下已被编入到千人将项离麾下的百人将陌槐。

    “狗娘养的!”

    远远注视着那些异族战士,百人将陌槐低声骂道。

    在旁,千人将项离按住他的肩膀,皱着眉头低声说道:“莫冲动,我商水军军纪严明,你若上前挑衅,我亦保不住你。”

    听了项离的警告,百人将陌槐咬了咬牙,忍下了心中的愤怒。

    或许有人会说,商水军与楚军打了这么久,杀的人远比那些川北骑兵要说,为何陌槐对项离就没有愤恨,反而对那些川北骑兵咬牙切齿呢?

    道理很简单,因为赵弘润一直在传播一个理念:商水军与楚军的拼杀,乃是基于双方有着不同的理念,因此,即便是战死的双方士卒,也都是值得令人尊敬的勇士。——赵弘润希望用这种理念来减弱楚军对商水军、对魏军乃至对魏国的憎恨。

    而另外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商水军几乎都是出自楚国的楚人组成。

    被同胞打地再惨,似陌槐这些楚军兵将好歹也能接受。毕竟在商水军士卒的思想引导下,这些楚军兵将们已将导致他们落到如此田地的仇恨,转嫁到了他们楚国的内部矛盾上——即楚国平民阶层对以熊氏一族为首的楚国贵族的憎恨。

    然而川北骑兵,就没有商水军老卒那样的待遇了,因为他们的异族人,他们既不是魏人,更不是楚人,是中原人向来所看不起的外族人。

    被这些外族人屠戳了数万同胞,可想而知陌槐等楚国士卒们心中的愤怒。

    好在商水军军纪严明,再者,新降的楚军们亦在前两日的三十里战场上被那些川北骑兵杀地吓破了胆,以至于眼下,倒也没有人与那些川北骑兵发生冲突。

    不过正所谓天意难料,刚刚说还未发生冲突,在发放口粮的军需官那边,便发生了一场骚动。

    原来,是商水军三期士卒,即刚刚被收编的原楚国士卒排队领粮的时候,有一群川北骑兵们蛮横地抢了前者的位置,面朝军需官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羱族语,大意是表示他们已经饿极了,叫负责发放口粮的士卒优先供给他们。

    可怜有一名看似只有十七八岁的士卒,被那些体魄魁梧的川北骑兵们随便一挤,就被轻易挤出了队伍,不慎摔倒在地。

    “你们怎么这样?!”

    那名年轻的士卒气愤地叫道。

    然而,那群川北骑兵,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其中有一人更是用魏楚方言不屑地说道:“下贱的奴隶,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你们吃残羹剩饭就可以了。”

    这番话,激起了队伍中那些新降士卒们的愤怒,一个个面色涨红,攥着拳头站了出来。

    可惜这些士卒们的作态,根本吓不倒那些异族的战士,只见那些异族战士们环视一眼,其中有一人舔舔嘴唇,用魏楚放眼嘿嘿笑道:“怎么,前两日未将你们杀怕么?要不要再杀一阵?”

    听闻此言,那些新降士卒们的脸上露出了愤恨以及恐惧之色,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毕竟前两日三十里战场上,这些川北骑兵着实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恐惧。

    而就在这时,忽听一阵“咣咣咣”的异响。

    在场众人转头望去,这才发现,有一名负责发放口粮的商水军士卒,正用铁剑敲击着铁锅,面色不善。

    此人,看似是一名五百人将。

    “你有什么话要说么?”那名川北骑兵冷冷说道。

    然而听了这话,那名五百人将却咧嘴笑道:“你吓不倒我的,我怎么说也是打过三川战役的老卒,你们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那群川北骑兵面色顿时大变,紧张地看着那名五百人将,这一幕,让那些新降的士卒大感意外。

    只见那名五百人将走了过来,伸手一把将尚跌坐在地的那名小卒扶了起来,随即目视着那些川北骑兵沉声说道:“他们以往是楚军士卒,因此你们杀他们也好,欺辱他们也罢,我不管。但今时今日,他们亦是我商水军的一员,你欺他们,就是在欺我们商水军!……真当我商水军好欺负么?!这里,是我商水军的地盘!”

    听了这话,附近那些商水军一期的老卒们,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一个个神色不善地看着那些川北骑兵。

    那群川北骑兵,亦气地面色涨红,其中有两名年轻人气愤不过欲冲上来,却被那名懂得楚魏方言的异族战士拦了下来。

    只见此人环视了一眼四周,可能是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闷闷地低声说道:“走!”

    眼瞅着这群人惶惶离开,那名五百将在后面喊道:“快走吧!这里没有你们吃的!”

    说罢,他看了一眼那名仍满脸惊惧的小卒,用手背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胸口,随意地说道:“别怕,小子,如今你们亦是我商水军的一员,军中的前辈们会罩着你们的。”说着,他拍拍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声喊道:“好了,继续排队打饭!”

    那些在排队领口粮的新降士卒们面面相觑,用惊愕以及受宠若惊般的神色,望着那些方才为他们出头的商水军老卒,一个个神情激动。

    而在远处,千人将冉滕与千人将张鸣环抱着双臂,淡淡地看着这一幕。

    “你怎么看?”冉滕看了一眼张鸣。

    只见张鸣脸上露出几许诡异的笑容,隐晦地说道:“懂得大楚方言的三川骑兵,嘿,还真是少见。……真不知哪找来的。”

    “嘿嘿。”冉滕闻言亦咧嘴笑了笑,不过随即又皱眉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我商水军与川北骑兵的关系,可就彻底闹僵了……”

    平心而论,这两位千人将皆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方才那一幕是预先安排好的?

    要知道,懂得魏国方言的三川骑兵是不少,可懂得楚国方言的三川骑兵,那可真是绝无仅有。

    不难猜测,那群川北骑兵也好,那名五百人将也罢,必定是某位殿下找来演这场戏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新降的楚兵对商水军产生归属感。

    问题在于,他们是能看穿此事,但是一般的士卒,未见得能够看懂,这就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川北骑兵与他们商水军或会因为某位殿下一手导演的这场戏,双方士卒心生怨隙。

    “鄢陵军那帮家伙,恐怕睡觉都要笑醒了……”冉滕颇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想想也知道,川北骑兵作为魏军的从军,既然与商水军闹掰,那么肯定会向鄢陵军靠拢,这对于某种意义上视鄢陵军为宿敌的商水军兵将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张鸣亦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耸耸肩说道:“不过没事,不还有游马么?我寻思着,肃王殿下亦准备打造一支国内的骑兵。”

    冉滕摇摇头,与张鸣一起走远了。

    他二人口中的游马,指的便是赵弘润新组的骑兵,砀郡游马骑兵。

    当然,如今应该称之为商水游马。

    商水军、商水青鸦、商水游马,仿佛是天意,注定因为所属地的一致而拧成一股。(未完待续。)

第752章:反响

    如预料的那般,有了川北骑兵这些异族士兵充当恶人,商水军内部的关系迅速融洽起来。

    这场由赵弘润一手推动的戏,使得那些新降楚兵对商水军的归属感大增,再加上一期、二期老卒时不时的引导与开导,使得这些新降士卒们逐渐认可了商水军那为致力于解放楚国受苦受难民众而进攻楚国的思想,隐隐有种弃暗投明的感觉。

    事实上,由于那场戏有着诸多的漏洞,比如明明是出身三川的异族骑兵,却能懂楚国方言,再比如川北骑兵明明已正在建造他们的军营,却仍有一帮人突兀地出现在魏军北山军营,等等等等。

    但那些看穿此事的军官们,无论是原商水军老卒还是新降的士卒,皆默认了这桩事,两厢情愿配合着行动,总得来说,赵弘润这招矛盾转嫁结果还是颇为成功的。

    不过也因此,使得川北骑兵与商水军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尽管两军高层的将军以及军官都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谁叫绝大多数的士卒被蒙在鼓里呢。

    这边赵弘润忙碌于整顿商水军,使其能真正意义上吸纳那些新降的楚国正军士卒,而其余几方势力,也已得知了魏军于三十里战场大捷这桩事。

    最快得知这个消息的,自然是齐王吕僖,因为在博西勒亲自求见赵弘润之后,赵弘润便将此战的简略战况写成书信,送到了寿郢北郊的齐鲁联军。

    记得在收到这份捷报之后,齐王吕僖喜不胜喜,因为此时无论是他北郊战场,还是田耽的东郊战场,皆遭到了楚军强有力的抵抗,以至于至今为止都未有太大的突破。

    毕竟楚军也并非傻子,既然明知道齐军拥有着似鲁国机关弩匣这种恐怖的杀戮战争兵器,又岂会再傻傻地冲过来与齐军正面交锋?

    尤其是新上任的寿郢北郊主将、楚国上将军归海叔,此人在上任之后,便叫麾下十几万农民兵日夜不眠,在北郊那平坦的地形上挖了许多一道道的壕沟。

    这些壕沟大多一丈宽、两丈深,其中还有许多泥土塑造的堡垒,目的就是要让齐鲁联军无法轻易地前进。

    说白了,若齐王吕僖想要进攻楚国王都寿郢,他就势必得先攻克这些沟壑。

    要命的是,齐鲁联军中的种种战争利器,比如鲁国机关机关弩匣,它们在这种弯弯曲曲的壕沟内的作用,几乎是微乎其微。

    倘若是魏兵,当然不会在乎这种壕沟,毕竟魏国步兵的单兵能力堪称冠绝中原各国,若楚军企图与魏兵在这种沟壑里厮杀,那可真的是叫自取灭亡。

    毕竟楚军对付魏军唯一的招数,就是采取人海战术,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的这种不惜伤亡的战术来削弱魏军的战斗力。

    然而,齐国的士兵却不具备魏国步兵那种强悍的单兵能力,以至于齐王吕僖对那些壕沟发动了数次进攻,都未能将楚军驱逐出去。

    跨,跨不过去;打,又打不过。

    明明手中攥着许许多多战争兵器,却在几条小小的壕沟面前束手无策,不可否认齐王吕僖最近几日着实有点郁闷。

    而就在他借酒浇愁的时候,他的西路军副将,却给他送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即魏军于三十里战场大捷!

    在亲眼看到赵弘润的战报时,齐王吕僖简直有些难以相信。

    要知道在前一阵子,西路魏军虽说在第一阶段取得了巨大的进展,论战功与田耽的东路军不相上下,但随着楚国三天柱之一、寿陵君景舍抵达了巨阳,魏军那势如破竹的势头,当即被遏制住了。

    对此,对姬昭、姬润兄弟二人怀恨在心的齐国右相田広,还指桑骂槐般地出言奚落,说什么所谓的魏公子润,也就是欺负欺负楚国那些不懂带兵的三流将领而已,一旦碰到像楚寿陵君那样的强敌,立马就毫无动静了。

    齐王吕僖当然不可能会将这种话当真,更不会因此责怪姬润,或者对女婿姬昭产生什么别的想法,毕竟寿陵君景舍那是什么人物?与此人打个平手很丢脸么?

    毫不夸张地说,纵使是长久呆在齐国王公,齐王吕僖也清楚楚国三天柱的威名。

    在他看来,魏公子姬润那位年纪轻轻的魏军统帅,能与久享盛名的寿陵君景舍斗地难分胜负,这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更何况,那位魏公子姬润非但只是拖住了一个寿陵君景舍,他还拖住了上将军项末与新阳君项培。

    此三人,哪个不是文武兼备的楚国贤士?

    若没有魏军的存在,此刻齐王吕僖非但要进攻寿郢北郊,还要提防着来自西边的这三位楚国名仕的威胁,相比之下,纵使魏军之后再没有丝毫进展,只要姬润能继续拖住那三人,齐王吕僖也已经足够满意。

    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当齐王吕僖逐渐已熄了对魏军的期待时,那位年纪轻轻的魏公子,却给他如此一份大礼。

    ——寿郢西郊战场,楚军率先溃败!

    前一阵子进展最慢的魏军,此刻却是最先击溃阻碍,这可真是让人大感意外。

    怀着大喜所望的心情,齐王吕僖当即唤来了女婿姬昭,以及心腹爱将田讳,向二人出示那封书信。

    还别说,纵使是姬昭,在看到那封书信后亦是吃了一惊,毕竟齐王吕僖这几日进攻寿郢北郊的战事,他也都看在眼里,当然清楚对面的楚军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抗拒他们的进攻。

    而在楚军众志成城、堪称背水一战的情况下,魏军仍能取得如此重大的大捷,这让姬昭这位出身魏国的原皇子殿下,倍有余荣。

    带着喜悦之色,姬昭对他岳丈笑着说道:“大王,小婿前几日怎么说来着?我那八弟,可不会就这么沉寂下去。”

    “哈哈哈,说的是啊。”齐王吕僖连连点头,对于姬润,他是越看越喜欢,只可惜他膝下已没有合适的女儿,再者,魏国天子赵偲也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第二个儿子再被拐走。

    相比较翁婿儿子的谈笑,田讳却是立即提出了中肯的建议。

    “大王,既然润公子已制胜于寿郢西郊,不妨派一位将军,将我军军中的攻城兵器运一部分到润公子手中,方便他攻打城池。……这即能助涨魏军的军势,对我军亦有助益。”

    翁婿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虽说齐王吕僖麾下军中有许多攻城兵器,可他们连北郊的那些壕沟都越不过去,纵使有再多的攻城兵器,又有什么用?

    而如今,魏军既然已制胜于西郊战场,能够对楚国王都寿郢展开直接进攻,那么,押运一部分攻城兵器过去,既能帮助魏军攻打城池,又能吸引寿郢城内楚军的注意力,使后者将防守重心转移到西郊的魏军身上去。

    如此一来,齐王吕僖的齐鲁联军,以及田耽麾下的东路齐军,就更有可能突破寿郢城外的防守军队。

    “只是如此一来,小家伙那边的压力可就大了……”

    齐王吕僖颇有些忧心地说道。

    听闻此言,姬昭笑着说道:“大王放心,我弟弘润不会在意的,大王送予他诸多攻城兵器,恐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我那位八弟,保准还惦记着将田耽将军的将旗弄到手呢!”

    齐王吕僖愣了愣,随即顿时明白过来,毕竟姬润与田耽的赌约,在各军中也不是什么太过于保密的事。

    摸了摸下巴处的胡须,齐王吕僖坏笑道:“田讳,派人将这份书信送到田耽手中去。……告诉他,他可是被人家给比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他那面用了多年的战旗,可要落到别人手中了。”

    大王真是……

    田讳苦笑着摇了摇头,拱手说道:“遵命。”

    当日,赵弘润的这份捷报,便在齐王吕僖的授意下,送到了东路齐军的田耽手中。

    就跟前一阵子赵弘润在受到东路齐军的捷报时一样,田耽在看到那封书信后顿时面色发沉。

    他可不会被似田広等人的说辞所蒙蔽:虽说他田耽的四邻,有楚国三天柱之一的邸阳君熊商,有东郊战场上的新任楚国上将军申屠方,可难道魏军那边就没有似这般的强敌么?

    相比之下,即便是同为楚国三天柱,可寿陵君景舍的名气,却还要在邸阳君熊商之上呢!

    需想个法子,追上那姬润才行……

    走到帐内的桌案旁,田耽死死注视着平铺在桌上的行军图,苦苦思索着破敌的妙计。

    总的来说,齐军方面对于魏军的大捷,几乎都抱持着欢喜的态度,哪怕是某些对赵弘润心怀恨意的人。

    而此时楚国一方,却因为这场战事,弄得军心动荡、人心惶惶。

    相比较三十万大军战败,刚刚上任的上将军公孙珀战死于乱军之中,这对楚军的震撼尤其显著。

    不夸张地说,楚国近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来,几乎已没有发生过上将军级别的将军战死于战场的这种事。

    待此时传遍寿郢全城,一些贪生怕死的大贵族们,私下偷偷将家产转移到南方。

    待此事传到楚王熊胥耳中,熊胥大为震怒。

    因为在前些日子,当熊胥希望王城内那些贵族拿出些财物,用于犒赏激励军队时,那些贵族们顾左右而言他,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些,还假称什么半数家财已在此,可眼下这帮人偷偷摸摸运出城,企图运往南方的那一辆辆装满金银财宝的马车,比当初这些人贡献出来的财富何止多过十倍?!

    “都该杀!”

    在屏退左右后,楚王熊胥在空无一人的殿阁内愤怒地咆哮着。

    发泄过后,他不由地想起了那过逝多年的弟弟……

    汝南君熊灏。(未完待续。)

第753章:楚王的梦

    倘若阿弱还在世,必不会使我大楚沦落到这种地步……

    在巨大而奢华的宫廷内,楚王熊胥坐在殿内的地砖上,双手捂着脸庞。

    他此刻心中念叨的阿弱,便是汝南君熊灏的乳名,毕竟这位贤良的邑君,据说幼年时身体虚弱,因此才有这样的乳名。

    平心而论,若是没有齐王吕僖做对比,楚王熊胥也称得上是一位明君。

    只可惜这位明君,平生也做过错误的决定,而其中有两件事,让他今日愈发地耿耿于怀。

    其一,就是他当年没有鼎力支持汝南君熊灏的改革。

    其二,便是他听取了楚东贵族们的建议,逼死了汝南君熊灏。

    “唉……”

    楚王熊胥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他楚国如今的战况的确是不佳,但说实话,这并非是熊胥最在意的。

    此战牺牲了近百万的军队又如何?

    要知道,楚国拥有的国民人口,那比其余中原各国的国民加起来或许还要多,今日战死百万军队,明日楚国仍有能力再拉起一支百万大军。

    人口,对于楚国而言从来不是问题。

    问题是在于,此战中所暴露的种种隐患。

    “魏公子姬润……”

    拾起丢在一旁的战报,楚王熊胥皱紧了眉头。

    平心而论,被魏军攻占了相城、铚县等城池,熊胥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魏国步兵的实力有目共睹。

    但说实话,他起初并未太重视这股魏军。

    因为说到底,魏军就算再强悍,但军队人数摆在那里,单凭他五万步兵,哦,最近又增添了五万骑兵,这总共十万魏军,果真能对楚国造成多么严重的威胁么?

    要知道,就算是失去了寿郢,甚至是失去大江以北的所有领土,楚国在南方仍然拥有着广阔的土地。

    楚国的纵深,那是其余中原各国无法想象的,这就是楚国尽管正走在下坡路但仍被称之为强国的底蕴,是某些弹丸小国所无法比拟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最早协助齐王吕僖进攻楚国的那五万魏国步兵,面对着楚国的人海战术,兵力非但不减少,反而越打越多。

    甚至于到了今时今日,魏军单单步兵就有相近二十万,比较最初的五万兵力,居然整整增添了三倍。

    这太邪乎了吧?

    天底下哪有军队越打越多的道理?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魏军那些比较原先多出来的兵力,居然是他们楚国的士卒。

    作为进攻楚国的外来军队,魏军居然收编了三倍于他们的楚**队,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投降了魏军的楚国士卒,居然帮着外人攻打自己的国家。

    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然而,似这等古今罕见的奇事,却偏偏发生在楚国,发生在楚王熊胥的眼皮底下。

    “将矛头对准我熊氏一族,魏公子姬润……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有城府。”

    楚王熊胥轻蔑地冷笑着。

    什么魏军致力于解放楚国受困受难的平民,魏军所喊出的类似口号,在楚王熊胥看来无非就是掩耳盗铃般的借口而已。

    他绝不相信,像姬润这种出身魏国宫廷的世子(皇子),果真会毫无私心地帮助他国的平民。

    可问题就在于,迄今为止有越来越多的楚人,愿意相信这种借口,为此不惜进攻自己的国家,不惜视本国的王族为仇敌。

    真是可悲……

    楚王熊胥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作为楚国的王,却被本国治下的平民视为助纣为虐——偏袒国内贵族欺压平民的帮凶——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可悲、最可笑的笑话。

    是的,楚国真正的敌人,并非是齐王吕僖,并非是魏公子姬润,而是那些致使楚人倒向魏人那边的国内贵族,正是因为这帮人长久以来对平民的压迫,才导致那位魏公子姬润仅仅提出一句经不起推敲的口号,就取得数万乃至数十万楚人的支持。

    楚王熊胥在空无一人的殿阁内坐了许久,一直坐到月光透过窗户照拂进来。

    “唉,这场仗……真不知该怎么打。”

    楚王熊胥苦涩地摇了摇头,随即,他准备振作精神,毕竟作为楚国的王,他想发泄一下固然可以,但长久地处在这种状态,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仿佛听到有个人在身前说道:“退吧,退吧……”

    熊胥惊诧地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到在月光照拂下,不远处仿佛隐约站着一个虚幻的人影,一个让他异常熟悉的身影。

    “阿……弱?”熊胥张了张嘴,随即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惊讶地问道:“你是要我放弃寿郢?向南迁都?为何?孤还没有输!”

    “不,已经输了……当魏公子姬润仅仅凭借几句口号,便得到了十几万楚人为他而战,我大楚就已经输了……”那个朦胧虚幻仿佛是汝南君熊灏的人影叹息道。

    “……”楚王熊胥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他当然明白其中的深意。

    想了想,他犹豫地说道:“可寿郢,那是我大楚的都城啊……”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汝南君熊灏摇摇头说道:“大王,你错了,今时今日,国内的楚人早已失去了优秀的品德、坚定的信仰,贵族,不再是引领平民的领袖,反而成了压榨平民的凶徒。……眼下我大楚,不需要一场大胜来稳固贵族的势力……苦苦守住寿郢,贵族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平民依旧是被践踏在泥里的平民,昨日如何,明日亦如何,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今时今日,我大楚需要一场痛至心扉的大败,一场几近要亡国的大败,来唤醒国人……祝融的子民,何以沦落至此?”

    “……”楚王熊胥睁大了眼睛,满脸骇然。

    而此时,汝南君熊灏又说道:“……莫要惦记着与吕僖分个高下,他是齐的王,你是楚的王,他拖着病入膏肓的身体,率军亲征,岂是他穷兵黩武?不,他是为了他的国家。……若你固执地想在这场仗中战胜吕僖,那么,你将错过唯一一次能与吕僖打平手的机会……即便你战胜了吕僖,却赔上了我大楚的将来……放弃与吕僖的较量吧,将王城让给联军,让万万千千我大楚儿郎体会国家被外敌攻破的耻辱。……战败之后,将战败的原因归罪于那些贵族中的败类,严加惩治,缓和平民对我贵族的敌意。此后励精图治,鼓励民生。待明年,我大楚会有万万千千的血性男儿,踊跃参军入伍,助你收复失地,或许还能借这股势头,打到齐国去……大王,我大楚需要一场痛至心肺的惨败。”

    “……”

    “大王,像魏公子姬润这样的小辈,逐步崭露头角,你与吕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吾辈,已经老了,如今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说着这话,汝南君熊灏的身影逐渐在月光下变淡,随即消失不见。

    “阿弱……”

    楚王熊胥伸手去抓,因为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话想与这个弟弟说。

    然而就在这时,他只感觉一个跄踉,险些摔倒在地,幸好有一只手扶住了他。

    定睛一瞧,楚王熊胥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站着一名老阉官。

    “他……他呢?”熊胥四下寻找着汝南君熊灏的身影。

    然而,那名阉官脸上却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不解地问道:“大王,您指的是谁?”

    “就是方才在这里的……”

    “方才在这里的,除了老奴,没别人啊?”老阉官不解地问道,随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道:“大王,您是做梦了吧?”

    “梦?”

    楚王熊胥愣了半响,随即苦涩地一笑:是啊,他的弟弟汝南君熊灏,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大王,您梦到谁了?”老阉官好奇地问道。

    楚王熊胥站起身来,脸上闪过几丝苦涩,喃喃说道:“梦到了一个,在死后还对孤说教的……让孤抱憾终生的人。”

    说罢,他一抖袍子,迈步走向殿外。

    ……是王弟托梦?亦或是孤心底的念头?不管如何,我大楚……的确需要一场大败!一场痛至心肺的惨败!……旧日的大楚,随着寿郢变成废墟而成为过去,而我大楚,将在这片废墟浴火重生!

    心中念叨着这些,楚王熊胥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锐利。

    这让跟在身边的那名老阉官暗暗惊诧:今日的大王,比较以往更具威势。

    迈步殿阁,楚王熊胥遇到了等在殿外许久的项氏一族老将,项燕。

    “大王。”

    瞧见楚王熊胥迈步走出殿阁,苦苦等待许久的项燕连忙上前,叩地抱拳说道:“请大王允老臣出战,老臣纵使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亦不会叫魏军动我寿郢一块墙砖!”

    “……”楚王熊胥眼眸闪过几下,随即好言安抚道:“老将军的心意,孤明白,只是……哎,从长计议吧。”

    瞧见楚王熊胥面色有异,项燕会错了意,压低声音问道:“大王莫非是……为了近两日逃出寿郢的那些人而烦心?”说到这里,他隐晦地说道:“老臣以为,这股邪风不可助涨。”

    楚王熊胥仿佛是猜到了项燕的心思,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轻动。”

    听闻此言,项燕脸上浮现几许愤慨之色,急切地说道:“祸乱军心,岂可姑息?”

    然而出乎项燕意料的是,楚王熊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那些人,孤日后另有用途。”

    瞅着眼前这位大王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机,项燕愣了愣。

    而此时,楚王熊胥又低声说了一句让项燕更加惊骇的话。

    “项燕,孤命你防守西城墙,但孤希望魏军攻入城中……你愿意为了孤,背负骂名么?”

    “……”项燕张着嘴,惊骇地久久回不过神来。(未完待续。)

第754章:诡异的战况

    大魏洪德十九年的四月五日,川北骑兵的军营大致筑造完毕,宗卫穆青拖着疲倦的身体,一脸委屈模样地来到自家殿下所在的帅帐复命,看得宗卫长卫骄心中暗笑不已。

    打发穆青下去歇息,赵弘润将商水军的伍忌、南门迟、吕湛、徐炯,以及川北骑兵的博西勒以及三名万夫长请到了帅帐内,商议即将对寿郢展开的进攻事宜。

    商水军的诸名将军已是熟面孔,没啥可介绍的,这里来介绍一下川北骑兵的几名万夫长。

    所谓的万夫长,大抵就是楚军的万人将、魏国的将军级别,尽管掌兵的人数有着多寡的差别,但本质是相同的。

    此时博西勒麾下,有五名万夫长,这五人分别是:

    原羯角部落勇士,赫查哈契,一位三十多岁,有如铁塔一般的蛮壮草原汉子,据说在摔跤方面至今还未遇到对手。

    原乌角部落勇士,族长戈尔干的弟弟,努哈尔,据说是能轻易射中高空中的大雁的神箭手。

    原灰角部落勇士,哈格尔。

    原血蹄部落的勇士,察哈尔图。

    以及孟氏部落的勇士,柯立丹。

    此番博西勒只带来了三位万夫长,即赫查哈契、努哈尔以及柯立丹,另外两人则仍留在新阳、巨阳、房钟一带,奉命切断当地的楚军运输线。

    值得一提的是,这五名万夫长中,柯立丹有点意思,因为此人并非是原羯角部落联盟的人,而是羝族纶氏部落内的大战士,想来是纶氏部落族长禄巴隆为了监视博西勒而安插在川北骑兵内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此人比博西勒还值得赵弘润去信任他,毕竟如今的禄巴隆,那可是唯他这位肃王殿下马首是瞻的。

    这不,在见到赵弘润后,柯立丹立马向赵弘润予最高的草原礼节,并代替他们族长禄巴隆,向赵弘润传达最崇尚的问候。

    赵弘润笑眯眯地接受了柯立丹的问候,同时,他眼光余光瞥见另外两名万夫长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好看,甚至于还隐隐约约嘀咕了一句什么,大抵就是魏国方言的马屁精这类意思吧。

    “都坐都坐。”

    在相互介绍了一番后,赵弘润招呼着众将在帐内坐了下来,并吩咐肃王卫们搬来几坛酿自齐国的酒水。

    自古以来,战争期间不许饮酒,这是规矩,但今日赵弘润却罕见地破了例,一来是他清楚那几名来自三川的勇士都喜好饮酒,二来嘛,也是为了表彰他们在前几日那三十里战场上的战功。

    毕竟这场大捷,可谓是彻底扭转了寿郢西郊的局势,使得原本能与魏军一方较个高下的楚军,此刻几乎已没有阻挡之力。

    不过遗憾的是,有酒没菜,唯一谈得上是菜肴的风干羊肉,还是川北骑兵贡献给赵弘润的,这倒是有点尴尬。

    好在在座的诸将都不是在乎菜肴的人,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光有酒水已经足够。

    一边与众将品尝着齐国的酒水,赵弘润一边向诸将讲述着此刻寿郢西郊的局势,当讲述到楚军那边情况的时候,赵弘润将目光投向了伍忌,毕竟在三十里战役之后的近几日,是伍忌在负责着对寿郢城外楚军的逼迫事宜。

    在众人的注视下,伍忌抱了抱拳,沉声讲述道:“……自前几日大捷之后,我商水军趁胜追击,步步紧逼。……好消息是,对面楚军的那位上将军公孙珀,仿佛是死在乱军之中,这使楚军士气大跌;坏消息是,公孙珀有个副将叫做孙叔敖,此人这几日重组楚军军势,在寿郢西郊广筑壁垒,企图困守顽抗到底……”

    “孙叔敖?”

    赵弘润微微愣了愣,毕竟据他所知,孙叔这个姓氏在楚国谈不上是大氏族,因此,他难免就联想到了鄢陵军的三营营将孙叔轲。

    “回头派个人去问问孙叔轲,看看这孙叔敖是否是他族人。”赵弘润回头对宗卫长卫骄说了句,后者点点头表示已记下。

    之后的商议没啥可说的,无非就是商讨怎样使商水军与川北骑兵默契配合,进攻近在咫尺的楚国王都寿郢。

    毕竟虽说寿郢西郊仍有十几万楚军在公孙珀副将孙叔敖的指挥下抵抗,但实话实讲,在公孙珀与其麾下七八万楚国正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楚军剩下的那些农民兵与地方县师的组合,已然不被赵弘润放在眼里。

    最终,赵弘润做出决定,于一日后,即四月六日正式发动对寿郢西侧城墙的全面进攻。

    而另外一边,项氏一族的老将项燕,终究是接受了楚王熊胥的那则难为人的嘱托,取代了已战死沙场的上将军公孙珀,接管了西城墙乃至西郊的战事。

    在得知此事后,孙叔敖立即入城,求见这位新上任的老将军。

    基于这位老将军可能不清楚最近西郊这边的战况,孙叔敖详细地向项燕讲述了最近几场战事的经过,并提出了相应的几条不错的建议。

    而听着孙叔敖的讲述,项燕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眼前这位叫做孙叔敖的年轻人,即便曾被魏兵击败,但依旧保持着坚定的斗志,愿意为了守卫住寿郢这座王城而豁出一切,可问题就在于,楚王熊胥他不想胜啊。

    “退守王城。”

    项燕拒绝了孙叔敖的求援请求,反而勒令后者将城外残存的十几万军队调回城中。

    听闻此言,孙叔敖大感惊诧。

    要知道,在三十里战场大败之后,他每日遭到商水军的骚扰袭击,不知付出了几万名农民兵的代价,这才在西郊挖掘了壕沟、建造了一座座堡垒。

    虽说单凭这些防御设施,并不足以将魏军阻挡在外,可好歹也能拖延时间,只要源源不断地投入军队,不计伤亡牺牲,魏军不见得能够攻到城下。

    可眼前这位老将军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要他放弃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防御设施,这,这岂不是白白将西郊让给魏军么?

    想到这里,孙叔敖惊人说道:“老将军明鉴!……魏军军中有无数投石车,虽王城城墙坚固,但仍难以保证不会被魏军攻破,眼下尽可能地阻碍魏军的进兵,再派几支奇兵骚扰魏军后方粮草,这方是良策啊……”

    听着孙叔敖的大喊,项燕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当然明白这位年轻人所提出的建议,正是眼下最佳的退敌策略,可谁让……谁让他的任务并非是守住寿郢,而是要让魏军攻破这座王城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项燕言不由衷地说道:“你以为单凭几条浅沟便能阻挡魏军进兵?”

    “老将军!”孙叔敖苦苦哀求,然而项燕却始终不允。

    到了最后,孙叔敖怒从心起,大声骂道:“老匹夫!……你今日不听良言,若他日王城失陷,你悔之晚矣!”

    “放肆!”项燕麾下的将领们纷纷出言呵斥,可孙叔敖却依旧怒骂连连,仿佛要将项燕骂醒。

    可他哪里晓得项燕这位老将此刻纠结的心情。

    最终,项燕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将孙叔敖逮捕看押。

    当夜,项燕回到城内自己府邸,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宿寡酒,期间还破天荒地对府上的家奴发了一通脾气,让府内人大感惊诧:这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主人,今日怎得如此暴脾气。

    次日,魏军从北山军营出兵,正式攻打楚国王都寿郢。

    期间,赵弘润疑惑地发现,西郊的楚军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那些壕沟等防御设施,莫名其妙地退回了王城。

    楚军……什么情况?

    纵使是赵弘润,也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正如孙叔敖对项燕的建议,虽说赵弘润并不在意楚军利用壕沟、堡垒等防御设施与魏军打阵地战,但说到底,这对魏军而言终归是个麻烦不是?

    毕竟似这种寸土必争的阵地战,那是最耗费时日,也最容易磨平两军士卒的锐气与士气。

    倘若楚军不惜伤亡代价与魏军打阵地战,说实话也是一件比较头疼的事。

    可是对面的楚军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下令退守王城。

    毫不夸张地说,这在赵弘润看来是极其愚蠢的战术,毕竟虽说寿郢城墙坚固,可魏军手中亦有许许多多的投石车,狂轰滥炸之下,岂会砸不毁寿郢的城墙?

    莫非这其中有诈?

    怀着狐疑的心态,赵弘润下令使军中的投石车,陆续尝试对寿郢城墙展开狂轰滥炸。

    期间,他令川北骑兵密切关注着四边的动静——在这种关系甚大的战争中,他可不敢小看对面的楚将,搞不好那位新上任的将领打算以退为进,企图在魏军用投石车轰炸寿郢城墙的时候,用一支奇兵摧毁那些投石车呢。

    攻城在即,若不慎损失了大量的投石车,那魏军可就瞎了。

    因此,赵弘润初战只敢出动三分之一的投石车,打算先试试水。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任凭他下令军中的投石车对寿郢的城墙狂轰滥炸,寿郢那边的楚军从始至终没有丝毫反应。

    再者,根据川北骑兵传回来的消息,这四周也并未埋伏着楚军的奇兵。

    这……什么情况?

    以往每每能精准把握战况的赵弘润,首次心生了迷茫。(未完待续。)

第755章:乐极生悲

    四月六日至四月九日,魏军中的投石车部队,对楚国王都寿郢的西城墙展开了狂轰滥炸。

    本来,魏军仅有六百架投石车,可齐王吕僖在听说西郊这边魏军占据了绝对优势后,居然派大将左子彰领九千名穆棱军前来相助。

    当然,九千名穆棱齐兵,其实并不算什么,令赵弘润感到震撼的,是这支军队押送过来的整整九百架投石车——这已是齐鲁联军所有投石车数量的半数!

    “齐王陛下就不怕田耽将军得知此事后暴怒么?”

    在接见左子彰的时候,赵弘润玩笑似地问道。

    毕竟他与田耽的赌约,在联军的高层将领中并不算是什么秘密,甚至于有些好事之徒还在私底下设下赌局,赌赵弘润与田耽的胜负。

    看得出来,左子彰可能平日里与田耽的关系也不错,笑着回话道:“田耽那厮,以往总在我辈面前耀武扬威,润公子若能狠狠挫挫他气焰,倒也是一桩好事。”

    赵弘润哈哈一笑,当日便设酒席款待了左子彰。

    毕竟齐国的将领,文化素质普遍较高,有时候脱下战袍,看他们温文尔雅的模样,你根本想象不到这竟然是一位手握兵权的将军。

    左子彰就是如此,此人的形象,隐隐与赵弘润记忆中的儒将重合,因此,让赵弘润对这位将军的印象大好。

    魏军的六百架投石车,再加上左子彰带来的九百架投石车,赵弘润麾下军中便有了足足一千五百架的攻城利器。

    当这整整一千五百架投石车朝着楚王都寿郢狂轰滥炸的时候,不得不说这是极其壮观的一幕。

    只见轰隆声不绝于耳,成百上千枚石弹,仿佛是一阵石头雨,劈头盖脸地朝着寿郢砸了下去。

    别说其他人,就算是赵弘润,亦亢奋地心脏砰砰直跳。

    不过楚军那诡异的应对,始终让他感觉疑惑。

    甚至于,随着日复一日地轰炸寿郢,魏军将领以及新来的协军将领左子彰,也陆陆续续地察觉到了诡异:他们如此轰炸寿郢,寿郢城内的楚兵居然还不反击?

    “去打探一下,公孙珀死后,楚军那边如今是何人在指挥?”赵弘润吩咐左右道。

    没过多久,前军便传来了回覆:乃项氏老将,项燕。

    项燕?

    赵弘润心中嘀咕。

    要知道楚国项氏一门,虽然世代虎将辈出,但人丁并不算兴旺,这或许是他们为了避免遭到熊氏一族打压的自保手段。

    因此,从项燕的年纪判断,他应该是原符离塞上将军项末、新阳君项培、昭关上将军项娈的叔父辈,很难想象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居然在选择死守城池这种愚蠢的战术。

    可让赵弘润不解的是,他这几日来从不间断派出川北骑兵在四周查探,却也并非发现项燕在城外埋伏有什么伏兵。

    难道说,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抱持着将信将疑的心态,赵弘润眼睁睁地看着寿郢日复一日地被他魏军的投石车狂轰滥炸,一直到终于有一段城墙被魏军的投石车轰塌。

    寿郢的城墙被轰塌,魏军自然是大为惊喜,可赵弘润、左子彰、伍忌等人,却是面面相觑。

    呆楞了许久后,左子彰表情古怪地说道:“要不是清楚项氏一族在楚国的地位,末将真有些怀疑,公子是不是策反了那项燕……”

    “事实上本王也想不通。”赵弘润吸着气,亦百思不得其解。

    四月十一日,轰塌了寿郢西城墙那一段城墙的魏兵,士气鼎沸,对寿郢展开了全面攻城。

    对于这场攻城战,赵弘润事先在脑海中模拟了许久,无论是川北骑兵用骑射对城内弓弩手的压制,还是魏军步兵抢占城墙的路线。

    甚至于,为了配合攻城,赵弘润前几日还派黑鸦众趁黑混入城中,在城内狩猎楚兵制造混乱。

    毫不夸张地说,为了这场攻城战,也为了赢得田耽的将旗,赵弘润可谓是拼尽全力。

    可事实,却让他大感错愕。

    为何?因为魏军居然在首日,就攻上了寿郢的西城墙,将商水军的旗帜插在城门楼长达一个时辰。

    自古以来,首日攻城战就取得了如此进展的战事,简直是前所未有。

    楚军……在放水?还是说那项燕见战况不妙,故意卖我一个好,日后好投奔我大魏?

    赵弘润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

    毕竟魏国步兵再强悍,可应该也不能在首日就攻破敌国的城池呀,要知道那可是楚国的王都,可不是边境小县。

    不过仔细想想,他又觉得楚军实在没有放水的必要,再者,依项氏在楚国的地位,那项燕也断然没可能投奔魏国。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赵弘润百思不得其解。

    值得高兴的是,他与田耽的赌约,他算是赢了,虽然他赢得有点莫名其妙。

    四月十三日,魏军开始加大对寿郢的攻城力度。

    可能是连番被魏军攻上城墙导致楚军的士气普遍低落,以至于魏军的势头越来越凶猛,居然攻入了城中,与楚军在城内展开巷战。

    这个消息传到东路军的田耽耳中,田耽惊地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要知道他至今都没有突破东郊战场上,楚国上将军申屠方与邸阳君熊商二人的联手封锁,可西路魏军那边,居然攻到寿郢城内去了?

    那姬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猛了?

    张着嘴,田耽久久回不过神来。

    事实上不只是他,就连齐王吕僖在听说此事后,亦惊喜地无以复加,当即下令麾下齐鲁联军,借着友军魏军的势头,对寿郢北郊展开猛攻。

    而寿郢城内,由于魏军攻入城内,城内的贵族们大为惊恐。

    这些人不顾楚王熊胥的三令五申,仓皇带着族人与家财从南城门逃离,逃向南方。

    城内的贵族这一逃,顿时城内军民军心涣散、民意惶恐,以至于连接两日内,寿郢北郊、寿郢东郊这两处战场,相继被齐王吕僖与田耽攻破。

    终于,联军完成了齐王吕僖先前制定的战略:三面猛攻寿郢!

    四月十五日,联军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对寿郢展开前所未有的猛攻,成百上千架投石车投入使用,无法估算数量的石弹倾斜在寿郢的城墙上,致使寿郢这座楚国王都,摇摇欲坠。

    终于……终于……

    齐王吕僖坐跨着宝马,亲自在本阵观战。

    忽然,遥远的前方传来一阵欢呼声。

    “进去了……”

    “杀进去了!”

    齐王吕僖的眼睛顿时瞪直了,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容。

    他知道那阵欢呼声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他麾下齐鲁两军的士卒,终于突破了寿郢的城墙!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王吕僖不由地畅笑起来。

    好!真是好!……寿郢攻破在即,待破了此城,再挥军南下,楚国纵使是不亡国,亦再难有……

    刚想到这,齐王吕僖忽然感觉心口处传来阵阵绞痛。

    怎么回事?我寡人方才大笑,岔了气么?

    齐王吕僖抬起左手,死死按住心口,希望能将这股绞痛按下去。

    然而,这股绞痛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甚至于,眼前的景物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他长开嘴,想要大喊出声,但是任凭他怎么发力,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呃……呃……”

    就在数十万齐鲁两军兵将皆因为楚国王都寿郢即将攻破而欣喜若狂时,没有人注意到,齐王吕僖左手抓着心口,右手颤抖地抓向远方的寿郢,仿佛想将远方的敌国王都抓在手中。

    冥冥中,齐王吕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眸中浮现阵阵不甘与苦涩。

    不……还差……还差一点……

    他用颤抖的右手遥遥抓向远方的城池,脸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浓。

    终于,眼前的景物完全变成了一片漆黑。

    “噗通……”

    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响起。

    此时,姬昭正欣喜地望着远处的寿郢,忽然听到身边传来的异响,下意识扭头一看,顿时间,他瞠目结舌,满脸呆滞。

    “大……王?”

    随着姬昭这一声轻呼,附近那些关注着攻城战的兵将们,纷纷转过头来,他们这才发现,他们齐国历史上最杰出的君王,竟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跌落马下。

    本阵附近数千兵将鸦雀无声,难以置信望着他们的王,从马背上跌落在地,久久没有再动弹。

    “大王?!”

    “大王!”

    “大王!”

    在一阵呆滞过后,齐鲁两军的本阵大乱,数万后军士卒听到身后方的呼喊,亦是呆若木鸡。

    大约半个时辰后,齐王落马晕厥的消息,迅速传到了赵弘润耳中。

    此时,赵弘润正在倾听着前方魏军传回来的战报,毕竟此刻他麾下的军队,早已攻到了寿郢城内,毫不夸张地说,寿郢这座楚国的王都,已然是联军的囊中之物。

    可就在这个时候,宗卫吕牧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急匆匆地来到赵弘润身边,附耳对后者低语了几句。

    足足数个呼吸,赵弘润张大着嘴,满脸呆滞。

    他看看眼前那座即将攻陷的楚国王都寿郢,再看看满脸凝重的吕牧,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精彩。

    居然在这种时候?……你在逗我玩?!

    “加紧进攻!今日给本王拿下寿郢!”

    丢下一道严令,赵弘润面色铁青,拨转马头朝着北郊齐鲁两军的方向而去。(未完待续。)

第756章:时代的终结

    当赵弘润一行人骑着战马来到齐鲁联军的军营时,整座军营早已进入警戒状态。

    那些军营哨塔上的齐国弓弩手,亦纷纷将弓弩对准了赵弘润一行人。

    “御——”

    赵弘润勒住缰绳,逐渐放缓速度,冲着不远处的齐国士卒喊道:“本王乃西路魏军统帅姬润,有要事前来,速速放行。”

    话音刚落,营门迅速开启,一名将领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来到赵弘润面前拱手抱了抱拳,语气沉闷地说道:“末将乃飞熊军张武,奉左相之命,等候润公子。”

    六哥的人?

    赵弘润微微一愣,随即便他释然了:显然是他六哥姬昭早猜到他会前来,因此特地派人前来接应。

    毕竟像齐王吕僖无故晕厥跌落马下这种事,赵弘润又岂会不来?

    “唔。”赵弘润朝着张武点了下头,随即皱眉问道:“现下情况如何?”

    飞熊军的将领张武苦涩地摇了摇头,随即,从旁边几名士卒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冲着赵弘润抱拳说道:“事态紧急,左相大人请润公子到后即刻前往帅帐。”

    “劳烦带路。”

    “岂敢。……请。”

    在飞熊军将领张武的带领下,赵弘润一行人顺利地穿过齐军大营,前往营地深处的帅帐。

    期间,赵弘润用目光打量着沿途所遇到的齐鲁两军士卒,隐隐发现,这些士卒一个个士气低落、眉宇间仿佛有什么忧愁,以至于整座军营,总感觉有些死气沉沉,不像前几次来时那样朝气蓬勃有活力。

    看来齐王吕僖的事故,已传遍了全军么?……不太妙啊。

    赵弘润深深皱了皱眉。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军队,“领袖效应”对普通士卒的影响尤其巨大,比如齐王吕僖、比如寿陵君景舍,在有这等充满璀璨光环的领袖带领下,士卒们往往会因为有幸在这种大人物麾下听用而情绪亢奋,使得能发挥出比平时更出色的实力。

    而反过来说,一旦似这等引以为傲的英雄、领袖发生了什么不测,那么整支军队也会更快地垮掉。

    一种类似信仰崩塌的现象。

    而如今,齐王吕僖当着数万乃是数十万齐鲁联军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缘无故从战马上跌落下来,可想而知对这二十几万齐鲁联军造成了怎样的震撼。

    若此时楚军顺势反攻,恐怕这齐鲁两军要一败涂地……

    赵弘润心中暗自焦虑,可眼下他也没什么办法,毕竟齐王吕僖的人格魅力实在影响太大,再者,眼下他急着去探望齐王吕僖的情况,也没心思插手这种事。

    大约一刻辰后,赵弘润一行人在张武的指引下来到了军中的帅帐。

    只见此时此刻,齐王吕僖所在的帅帐早已被飞熊军所团团包围,严密保护起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魁梧精锐的飞熊卫士。

    “来者何人?”一名飞熊军的军官瞧见赵弘润一行人,当即一挥手,使附近的飞熊卫士围了上来。

    纵使是在齐军大营,面对着张武这位飞熊军的将领,那些飞熊卫士依然如此谨慎提防,可想而知这件事的重大。

    “都退下。”张武策马来到队伍前方,介绍道:“这位乃是西路魏军统帅姬润公子,本将军奉左相之命,指引姬润至此,放行!”

    那名飞熊军军官也没有废话,当即派一名飞熊卫士到帐内通禀,片刻后,那名飞熊卫士走出帅帐,大声喊道:“有请姬润公子。”

    听闻此言,赵弘润翻身下马,整了整衣冠,走向帅帐。

    此时,卫骄等几名宗卫亦想跟随,却被那名飞熊军的军官拦了下来:“请姬润公子恕罪。”

    赵弘润理解地点点头,转头对身后的宗卫们以及肃王卫们说道:“卫骄,你们在这等。”

    卫骄等宗卫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放心让自家殿下离开视线范围。

    不过他们也能明白此刻这些飞熊卫士的紧张,谁让齐王吕僖眼下处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呢。

    想到这里,卫骄等人点点头,识趣地向外围退离了些许,与帅帐抱持一定距离。

    而此时,赵弘润已迈步走入了帅帐。

    只见此刻帅帐内,那是人满为患,无论是鲁国国主公输磐还是诸鲁国公卿,亦或是齐国右相田広,将领田讳,以及赵弘润的六哥姬昭,但凡是资格进入这顶帅帐的人,皆挤在里面,以至于帐内乱哄哄一片。

    齐王吕僖,不会已经挂了吧?

    赵弘润探头探脑地张望了几下,他隐约瞧见,齐王吕僖正躺在帐内的卧铺上,有一名看似是医者的老人诊断着。

    让赵弘润暗自松了口气似的是,齐王吕僖似乎还有一口气,尚能说话,只是声音十分虚弱。

    而此时在齐王吕僖卧榻前,右相田広等一帮齐国公卿跪在地上嚎哭——一群老大不小的人了,抓着齐王吕僖的手嚎嚎大哭,眼泪与鼻涕横飞,仿佛跟天塌下来似的。

    唔……话说回来,对于齐国而言,若齐王吕僖驾崩,还真天塌下来还真没多大区别。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遂不动声色向角落走了几步,他可不想那些人的眼泪鼻涕溅到他身上。

    而此时,田讳注意到了赵弘润的到来,在冲着后者点点头作为打招呼后,附耳对躺在榻上的齐王吕僖低声说了几句。

    此后,就听到齐王吕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好了好了,寡人还没死呢,都瞎哭什么?……姬润小家伙,到寡人这边来。”

    这下子没办法了,赵弘润长吐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他格外注意自己的衣袍,免得沾上那些人的口水、鼻涕、眼泪。

    “小家伙,寿郢那边的情况如何?”

    待赵弘润走到榻边,齐王吕僖率先询问此事。

    赵弘润并不在意吕僖那句小家伙称呼,因为这是一句比较亲近的称呼,他早已从他六哥姬昭口中得知,这位齐国陛下对他可是格外喜欢的,恨不得再弄个女儿出来让他当第二个女婿。

    拱了拱手,赵弘润正色说道:“齐王陛下放心,除了我魏军以下,田耽将军的军队亦已攻入城中,寿郢已是我联军囊中之物。……来时,小子已下令猛攻,不出意外的话,今明两日,便可攻陷此城。”

    “好,好,好。”齐王吕僖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摇摇头苦涩一笑,自嘲说道:“事到关键,却出了这等岔子,寡人……呵呵呵,寡人实在是……”

    见吕僖的情绪逐渐变得有些激动,坐在榻旁的老医者当即提醒道:“大王,不可再心激。”

    齐王吕僖沉默了片刻,虚弱地挥挥手说道:“都退下吧。……请国主留步,田讳,我儿,你二人也留下。”

    他口中的我儿,指的便是他的女婿姬昭。

    听闻此言,帐内众齐国公卿又哭了一阵,这才怏怏地离开帅帐。

    这一幕,让赵弘润暗自鄙夷:忠诚,岂是在这种时候装模作样抹几把眼泪?

    期间,赵弘润注意到齐国右相田広在离开帐篷时,那满脸哀伤中所深藏的一抹愤懑之色。

    想来事到如今,谁都看得出来齐王吕僖要交代后事了,这就意味着此刻留在帅帐内的,将会是托孤之臣,显然那位右相田広没有捞到。

    待等诸人离开之后,齐王吕僖在鲁国国主公输磐的帮助下艰难地坐起来,随即,他叹息着对公输磐说道:“国主,寡人不成了……”

    “兄长。”鲁国国主眼眶泛红,看得出来表情不像是作伪。

    这也难怪,毕竟据说吕僖与公输磐相识数十年,当初吕僖还是公子的时候,便与当时在临淄当质子的公输磐交好,后来吕僖登基为王,在他的帮助下,公输磐亦成为了鲁国的国主。

    从那一刻起,齐鲁两国的关系变得更加稳固,齐国亦迎来了最鼎盛的时代——齐王吕僖称霸中原的时代。

    数十年的兄弟之情,如今听闻眼前这位不是兄长却胜似兄长的齐王说出那样的话,纵使是公输磐贵为鲁国国主,亦不由地老泪纵横。

    “……此番未能覆灭楚国,实在憾事。寡人过世之后,我儿将总摄大齐国事,虽此子并非寡人所出……”说到这里,齐王吕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对公输磐说道:“看在齐鲁百年交好的份上,往国主日后多多帮衬。”

    “这个应当、这个应当……”公输磐连连点头。

    此时,齐王吕僖又将姬昭与田讳叫到面前,嘱咐他俩道:“寡人那几个年长的儿子,皆不成器……幼子白,年方五岁,尚有几分聪姿,若能辅,则辅之,若不能辅,我儿,你与嫆姬之女,他日为我大齐之王。”

    听闻此言,姬润面色大变,慌忙跪倒,连声说道:“小婿岂敢有那非分之想?……大王放心,有小婿在世一日,大齐,永世是吕氏之齐!”

    ……

    赵弘润在旁看得真切,不由地暗自苦笑了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齐王吕僖这招以退为进玩地的确地巧妙,区区两句话就将他六王兄的心给骗了过去。

    好了,这下子就算是他有心想让他六哥或某个尚未出世的侄子上位也没戏了,毕竟这位六哥的脾气性格,赵弘润还是很清楚的。

    高明!

    赵弘润暗自撇了撇嘴。(未完待续。)

第757章:时代的终结(二)

    “小家伙,你以为寡人是在用计赚你王兄么?”

    冷不丁,齐王吕僖目视着赵弘润问道,或许是他注意到了赵弘润在那一瞬间所流露出的嘲弄的表情。

    赵弘润愣了愣,淡淡说道:“齐王陛下误会了。”

    齐王吕僖摇了摇头,说道:“无论你误会与否,寡人都要将这件事说清楚……我大齐建国于泰山东数百年,祖宗的基业,岂可坏在寡人手中?”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姬昭与赵弘润二人,遗憾地说道:“若寡人膝下众子有你兄弟这般聪姿,寡人大可放心,只可惜寡人那几个儿子皆不成器,唯有幼子白尚具几分聪慧……”

    说罢,他转头又望向姬昭,正色说道:“姬昭,你虽是魏国王子,但你娶了寡人的爱女,亦是寡人半子,日后你与嫆姬所生子嗣,亦具我姜姓吕氏之血……若公子白亦不成器,你便细心教导你与嫆姬之子,寡人这番话,天地可鉴!”

    听着齐王吕僖慷慨激昂的话,姬昭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就算是赵弘润,亦不得不承认,方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眼前这位齐王,果真是光明磊落的君王。

    只不过这样一来……

    赵弘润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六哥姬昭。

    果然,如他所料,只见姬昭满脸坚定的神色,正色说道:“大王放心,小婿定会尽心辅佐公子白,使他能成为像大王这般的有道明君!”

    我就说嘛!

    赵弘润暗自耸了耸肩。

    不过对此他并不在意,毕竟他目前还可没有什么兵吞诸国、统一天下的野心。

    而此时,田讳忍不住说道:“大王,要不然,咱们此番就打到这,就此撤兵吧?……或许大王之疾,尚有药石可医呢?”

    说着这话时,他用期待的目光望着那位老医者,欲言又止般地问道:“长桑先生?您说……是不是?”

    面对着田讳期盼的目光,老医师长桑缓苦笑着摇了摇头。

    “长桑先生?”田讳的表情更显哀伤。

    见此,齐王吕僖打断道:“田讳,莫要再为难长桑先生了,若不是长桑先生那金针渡穴的绝技,寡人早就一命呜呼了……长桑先生能使寡人熬到今时今日,足显其神医的本事。”说到这里,他自嘲道:“是寡人误了事,竟因寿郢攻陷在即而心绪激动……”

    听了齐王吕僖的解释,赵弘润这才知道,原来齐王吕僖本来还可以再活个个把月,奈何这家伙见寿郢攻克在即,心情太过于激动,放声大笑,以至于气血攻心。

    这下好了,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太蠢了……

    赵弘润暗自摇了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他如此评价眼前这位英明神武的齐王居然会在这种小事上犯下重大疏忽,但不知为何,他心中亦不是滋味。

    “对于这场仗,齐王陛下做何打算?”赵弘润忍不住问道。

    可能听出了赵弘润话语中的冷淡,姬昭有些不悦地说道:“弘润,你……”

    然而,齐王吕僖却摆摆手阻止了姬昭,随即望着赵弘润,倍感歉意地说道:“小家伙,是寡人辜负你的期待了……魏国在面对韩国这个威胁的情况下,犹出兵协助寡人,寡人铭记于心。实乃是天意弄人,寡人亦不希望如此。……寡人亦想与你魏军携手并进,共同覆灭楚国这个你我两国在南方的巨大威胁……是的,日思夜想……”

    ……

    对此,赵弘润默然不语。

    莫以为只有他心存着覆灭楚国的心思,事实上,齐王吕僖亦恨不得一战使楚国亡国,为此,齐国在这场仗中投入了太多的人力物力。

    想了想,赵弘润叹息说道:“今日之事,势必会传到楚军耳中,联军再要挥军向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听闻此言,齐王吕僖笑着说道:“无妨,不若就将计就计。……熊胥与寡人争斗了一辈子,好胜心颇强,若他得知寡人一命呜呼,必定派兵反扑,我等故意退兵,于半途设下伏兵,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他对鲁国国主公输磐以及姬昭、田讳二人说道:“寡人是不成了,但削弱楚国的大计不可延误。……无论明日寡人是清醒是昏厥,亦或是一命呜呼,你等皆不可撤兵!……叫田耽亦不可撤兵!”

    “……”帐内众人默然不语,他们当然清楚,若此刻撤兵,十有**会遭到楚军的反扑。

    可问题是,若不撤兵,难道要当这位齐王死在宫廷外,死在这荒郊么?

    真是……太蠢了。

    赵弘润站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此后,齐王吕僖又交代了一些事物,随即在最后,他突然抖擞精神,重重握住了姬昭的双手。

    “我儿,我大齐,还有嫆姬,寡人就托付给你了……”

    帐内众人见此一惊,他们当然清楚明明方才还极为虚弱的齐王吕僖,此刻突然抖擞精神,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

    微叹一口气,赵弘润迈步走出了帅帐,缓缓走向宗卫们的所在。

    而瞧见赵弘润从帅帐内出来,卫骄等人纷纷围了上来。

    “殿下,齐王的情况如何?”

    “殿下?”

    赵弘润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忽听身背后帅帐内,传来他六哥姬昭的一声惊呼:“大王!!”

    顿时间,帐外乱成一团,无数齐国公卿在外嚎哭,不顾飞熊卫士的阻拦,欲冲进帐去。

    卫骄等人面色微变,在对视一眼后,大概也已猜到了几分。

    “走吧。”

    赵弘润摇了摇头,接过宗卫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驾驭着坐骑缓缓向着营门而去。

    一行人缓缓离开了齐军大营。

    待等来到营外,赵弘润勒住马缰,仰起头望了一眼天空。

    “结束了……”

    他喃喃说道。

    旁边,宗卫卫骄听到了这声喃语,低声问道:“是这场仗么?”

    赵弘润摇了摇头。

    是的,即将结束的,岂只是这场仗?

    同时结束的,还有齐王吕僖的时代,齐国称霸中原的时代!

    齐国的时代,结束了!

    很奇怪地,明明齐王吕僖的故去让赵弘润亦莫名悲伤,但不知为何,他胸腔内却有种莫名的亢奋。

    或许是因为,在齐国时代已结束、而楚国又遭到重大挫败的当下,天下,即将迎来崭新的时代!

    或许,那是属于魏国的时代!

    ……

    深深望了一眼掌心,赵弘润缓缓握紧拳头,眼眸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卫骄。”

    “殿下?”宗卫长卫骄隐隐感觉自家殿下仿佛变得有稍许不同了。

    “回营!”

    “是!”

    当日,赵弘润回到军营后,罕见地催促麾下军队继续强攻寿郢。

    而与此同时,齐鲁联军里传开了一个消息,大意是解释齐王吕僖为何跌落马下,总之,就是将过错归罪于那匹马,以及喂养那匹马的马夫身上。

    并且,齐军帅帐还辟谣说,齐王吕僖身体身体安康,安然无恙。

    这一番说辞,总算是使得齐鲁联军士卒们的士气再次提升了一些,然而,只有像赵弘润这等知情人才清楚:齐王吕僖,或许已然亡故了。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东路齐军的田耽跟发了疯似的开始屠杀楚军,仿佛是在宣泄的某种情绪。

    四月十六日,也不晓得是不是哀兵必胜的关系,终于,联军三路兵马终究是攻克了寿郢。

    在此之后,代为执掌兵权的鲁国国主公输磐与齐国左相姬昭,遵照齐王吕僖的遗嘱,下令继续挥军往南。

    而在此期间,赵弘润派了一支兵马胁从齐鲁两军,其余魏兵则忙于收刮寿郢的财富,毕竟事到如今,他也该为他的立场考虑了。

    不过可惜的是,待等魏军攻破寿郢的时候,城内那些大贵族早已带着族人与家财逃向南方去了,剩下的那些财物,对于曾经富饶的寿郢而言,显得微不足道。

    当然了,即便如此,魏军亦是收获巨大。

    然而,齐王吕僖于战场上昏厥落马的这桩事,终究还是传到了楚军耳中,不出意料,楚军果然发动反扑。

    四月十九日,联军设下埋伏,重创了数支反扑的楚军,便趁胜追击,接连攻克楚国十几城,险些快打到长江流域。

    这几场仗的轻松程度,让赵弘润有些难以置信。

    他有些怀疑是楚军故意放水,否则,哪能赢得这么顺利?

    可是仔细想想,在这种国难当头,楚军有什么理由放水呢?

    不管怎样,此番联军总算是达到了重创楚国的目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齐国国内发生了变故:齐王吕僖的大儿子公子诸,也不晓得从哪得知他老爹驾崩的消息,联络那些支持他的贵族,企图趁机上位。

    在此之后,齐王吕僖另外几个儿子亦相继做出割据一方谋图王位的架势。

    齐王吕僖驾崩的消息,终究难免被楚国得知。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楚国并没有立即反攻齐国,想来是楚国在这场仗中也是损失惨重的关系。

    四月二十五日,楚王熊胥派使臣黄砷来到寿郢求和。

    是的,求和,纵使是赵弘润也没想到,楚国在得知齐王吕僖过世之后,居然仍选择了与齐国求和。

    最终,齐、鲁、魏、楚、越,这五方势力达成了默契:楚国割地赔款、承认战败。

    在此之后,赵弘润的六哥姬昭忧心于齐国国内的变故,带着齐王吕僖的遗体,连夜率军回国。

    见此,赵弘润亦下令撤军,不过在撤退时,他卷走了当地的财富与那些愿意投奔他魏国的楚民。

    此战,虽说仅仅只波及楚东一小部分,但却让楚国蒙受了数十万乃至上百万兵卒的损失,其余财物更是不计其数。

    而最最重要的是,楚国的王都寿郢,被联军攻克,往日富饶的都城,变成了一片废墟。

    谁都清楚,其实这场仗还没有打完,只不过眼下无论是齐国还是楚国,都没有余力在继续打下去了。

    但是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楚国稳定下来,恢复元气,那么,齐鲁两国势必会遭到楚国的报复。

    当然,也包括魏国。(未完待续。)

第758章:新时代

    大魏洪德十九年的五月初,魏军大部队从寿郢向南撤离,第一站的目标,是相城。

    不可否认,这场仗中的魏军让人大感吃惊,因为来时明明只有五万余步兵的魏军,在从楚国的领土撤离时,步兵人数居然达到了相近二十万,而那些愿意投奔魏国的楚民,亦不止百万之众。

    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哪支军队非但能越打越多,甚至于还能带走百余万敌国的平民百姓,不可思议的是,后者居然还是心甘情愿地跟随离开。

    但不知为何,那位肃王殿下脸上,却并无几分笑容,反而绷紧着脸,眉宇间仿佛充斥着诸般忧愁。

    可能是厌烦了这位肃王殿下那仿佛心事满满的表情,芈姜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明明打赢了这场仗,可你的心情似乎并不大好?”

    “明明打赢了这场仗……么?”跨坐在战马上注视着前方,赵弘润喃喃重复着芈姜的话,随即,他摇了摇头,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似这种胜利……离我预想的,相差甚远啊。”

    芈姜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弘润,随即略带几分讥讽地说道:“我倒是忘了,你与齐王吕僖原本的意图,可是要使楚国在这场仗中亡国呢……很失望么?”

    赵弘润并不在意芈姜的态度,毕竟尽管芈姜口口声声说楚国的存亡与她无关,但说到底,楚国仍就是她的母国,是她父亲汝南君熊灏献出一切去维护的国家,而他在她面前,总是恨不得楚国就此亡国,芈姜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很失望。”赵弘润没有隐瞒心意的意思,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似这种虎头蛇尾的战争,还不如……”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毕竟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只因为齐王吕僖在攻陷楚国都城寿郢之前因为太过于欣喜而犯下一个小疏忽,而这个疏忽,非但致使联军此番讨伐楚国的战争不得不就此终结,也赔上了齐王吕僖那位齐国明君自己的性命。

    无论是出于死者为大的考量,或者是出于对齐王吕僖的尊重,亦或是明知事到如今就算是再发什么牢骚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赵弘润结束无意义的抱怨。

    而望着他这幅并不满足的表情,芈姜隐隐有些生气起来,因为在她看来,姬润已经从楚国抢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贪得无厌的小矮子!

    芈姜在心中愤愤地啐了一句,不过看着身边那人那皱眉轻叹的表情,她又不自觉地有些心疼。

    总之,心情是复杂地很。

    此时的赵弘润,倒没注意到芈姜正目色复杂地看着他,一副既愤慨又担心的样子,他正在思忖着一桩事,一桩困惑他许久的事。

    那就是,在寿郢之战,以及在此之后的几场战争中,楚军的抵抗意外地薄弱,以至于联军轻轻松松地就取得了那几场仗的胜利。

    他感觉,那几场仗中楚军根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感觉就像是在放水。

    可仔细想想,楚军有什么理由放水呢?

    难道是因为王城寿郢的陷落,使得那些楚军失去了抵抗的斗志?

    赵弘润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

    不过更让他不能理解的,还是在那之后双方所签署的《寿郢和约》。

    赵弘润至今都无法理解,当时楚方明明已经察觉到齐王吕僖或有可能已经亡故的情况,然而非但没想着趁机反扑,反而主动派遣使者黄砷,向联军求和。

    为什么……为什么不趁着齐王吕僖亡故的机会展开反扑呢?

    赵弘润着实想不通,因为就当时的情况,倘若楚方不顾一切地反扑,不见得不能收复失地,不能将寿郢这座王城从联军的手中夺回来。

    可楚方偏偏没有,即便在清楚齐王吕僖或许已经亡故的情况下,楚国还是向联军求和,签署了在赵弘润看来都有些耻辱的《寿郢和约》。

    《寿郢和约》注明,此战联军从楚国攻占的土地,皆归联军国所有:

    根据齐鲁魏三方私下商议的结果,自相城到铚县、蕲县,涡河北的大片土地,将成为鲁国的领土。而钟吾、东海县、海州、阳陵等东部沿海城池,将成为齐国的领土。

    同时,齐鲁双方亦为未能到场的吴越领袖少康争取了莫大的利益,帮助吴越夺回了几乎整个会稽郡——会稽郡,亦或是江东吴越之地,本来就是吴越两族人民所有。

    而魏国如今作为齐国不亚于鲁国的稳固盟友,亦得到了固陵、苦县、桐丘等几座城池,虽然赵弘润对于这几座城池,心底本来就不在乎。

    毕竟这几座城池乃是川北骑兵与游马骑兵扫荡过的城池,境内的财物皆已被搬走,当地的楚民亦被迁往商水县,只剩下一块空地,要这玩意干嘛?

    魏国在三川郡有的是未经开垦的荒地,何必要这几块飞地?注:飞地,即与本土不接壤的土地。

    别看这些城池仿佛与魏国的宋地接壤,但说实话,赵弘润从未将宋国降将南宫当成自己人。

    因此在解决南宫这个问题前,赵弘润根本不可能去发展这几座城池,毕竟固陵君熊吾的领地就夹在宋郡与平舆君熊琥的领地中间,若是发生什么变故,商水县根本来不及救援。

    更何况,赵弘润自己的商水县都还没发展好,哪有什么精力去发展这几座城池。

    当然了,将这几座城池丢给朝廷,让朝廷在国内百姓心目中也长长脸,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除了割地以外,楚国亦同意赔付大笔的赔款,正如芈姜所言,魏军此番在楚国这边已抢夺了许多许多的东西,多到赵弘润都感觉有些不对劲:楚国为何如此慷慨?

    他本能地感觉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

    只可惜,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头绪了,于是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但不可否认,他的判断是没有错的。

    事实上,当得知王城寿郢陷落的时候,惊闻此事的寿陵君景舍、上将军项末、邸阳君熊商等楚国的顶梁贤臣们,火速来到了虎方。

    因为在失了寿郢后,楚王熊胥便移架到了虎方。

    在虎方县的城守府内,当邸阳君熊商见到了项燕后,脾气暴躁的他一把揪住了这位老将的衣襟,因为据他所知,正是因为项燕在守城时选择了愚蠢的战术,才使得魏军攻破寿郢,继而直接导致联军攻陷了他们楚国的王都。

    相比之下,与熊商同时抵达虎方县的寿陵君景舍,他的态度就要稳重许多,因为他十分怀疑,项燕这位经验丰富的项氏老将,居然会犯下这种疏忽。

    而就在熊商狠声质问项燕的时候,楚王熊胥向他以及景舍解释了原因,并告诉二人,使王都陷落,那是他的主意,项燕只是听命于他而已。

    这个答案,让景舍与熊商目瞪口呆。

    毕竟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楚王熊胥居然舍得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要知道,在位期间被他国攻陷了王城,这对于一位君王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哪怕日后身故,也难免会被冠上无能的污名。

    而对此,楚王熊胥的态度却很淡然,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猜到齐王吕僖已经亡故的关系。

    他与吕僖斗了半辈子,视后者为平生宿敌,而如今齐王吕僖过世,他熊胥对于彼此间的胜负也就看淡了。

    景舍与熊商面面相觑,毕竟他们准备来向项燕兴师问罪时,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纵使是以往与楚王熊胥关系并不和睦的寿陵君景舍,亦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他们大楚的王,此番做出了一个或许是平生最明智的决定。

    “如此一来,也就没有必要再趁机反攻了。”景舍颇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毕竟来时,他已联络了这附近尚存的楚**队,准备组织反攻夺回寿郢,可如今听了楚王熊胥的解释,他忽然觉得,寿郢在联军手中,情况反而更好。

    为何?

    因为这样更容易煽动国民对联军的憎恨。

    但是楚王熊胥却摇了摇头,因为他觉得,若他楚国这边放水放得太厉害了,联军那边肯定会有所察觉。

    毕竟齐国的田耽、田讳,以及如今逐渐冒头的小辈姬昭、姬润,都不是好糊弄的人物,万一被他们看穿此事,虽说不至于影响楚王熊胥的算盘计划,但终归是会造成些麻烦的。

    毕竟这些人,可不会坐视楚国有再次兴旺崛起的可能。

    五月、六月,魏军正忙碌于撤回魏国境内,同时带走那些愿意投奔他们的楚国平民,而齐将田耽,则入驻了寿郢,整修城池,仿佛打算将寿郢打造成一座类似邳县的要塞堡垒。

    毕竟谁都清楚,齐国与楚国的这场仗,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而与此同时,楚国那边也开始了相应的行动。

    首先,楚王熊胥传开了消息,将致使王城寿郢陷落的最根本原因,归罪于那些逃逸的贵族身上。

    本来,楚国国内那些贵族们只觉得楚王熊胥是在找寻替罪羊,可随着越来越多的贵族被诛杀,家财被充公,这些贵族们逐渐感觉到情况不对了。

    因为若是单纯只想寻找替罪羊的话,没有必要杀那么多人。

    愤怒的贵族们认为楚王熊胥这是疯了,他们觉得,该是时候从楚王熊胥的几个儿子中,选出一位优秀的王者,成为他们楚国的新王。

    溧阳君熊盛、固陵君熊吾,包括暘城君熊拓,这些位年轻的楚国公子,逐渐成为楚国各势力投靠、拉拢的中心。(未完待续。)

第759章:新时代(二)

    五月中旬,齐、鲁、魏、越四方盟国与楚国的战争已逐渐平息,开始各自清点收获或者****伤口的和平时期,尽管谁都不认为这种和平能维持许久。

    联军中,齐国撤地最快,凭借着齐国左相姬昭的关系,赵弘润很清楚这位六王兄为何火急火燎地带着齐王吕僖的遗体返回临淄。

    原因就在于齐王吕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听说他们老爹似乎是死在了讨伐楚国的途中,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跳出来,迫不及待想要当齐国的王。

    如此一来,姬昭又岂会容忍?

    赵弘润太了解他这位六王兄的性格了,别看外表温文尔雅,可实际上,读书人的倔强却比牛更倔。

    既然齐王吕僖立下遗嘱,立最年幼的小儿子公子白为王,那么,姬昭无论如何也会扶持这位小舅子成为齐国的王,并全心全意地辅佐他。

    不出差错的话,齐国即将面临一场内乱。

    “你不去帮帮你那位六王兄么?”

    芈姜很纳闷赵弘润依旧还逗留在相城。

    顺便一提,相城,在联军与楚方签署《寿郢和约》后,已成为鲁国的城池,不过暂时归属魏军,毕竟相城内,还有许许多多赵弘润准备打包带回魏国的原楚国民众,因此,鲁国国主很大度地暂时归属权交给魏军。

    不过对于这件事,绝大多数的魏军兵将纷纷撇嘴,毕竟,相城本来就是魏军打下来的,若不是因为这是一块距离魏国本土极远的飞地,岂轮得到鲁国将其据为已有?

    “帮?”

    听了芈姜的询问,赵弘润摇了摇头,解释道:“那是齐国的内事,我不好插手。……若我插手的话,反而给了六王兄的敌人把柄,对方会污蔑我大魏企图倾吞齐国。”

    是的,无论齐国内部各方势力为了齐王这个位置打得再凶,魏方都不能插手,因为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而鲁国国主公输磐,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自顾自返回了鲁国的王都曲阜。

    临走前,鲁国国主向赵弘润打了声招呼,邀请他过些日子到鲁国的都城曲阜做客。

    赵弘润表示会是拜访。

    当然,说是拜访,实际上也只是为了鲁国的至宝——那卷《鲁公秘录》——的拓本而已。

    而在此期间,相城的百万余原楚国民众,开始陆续向魏国迁移。

    因为这股民众数量实在庞大,因此,赵弘润决定数条路线同时进行。

    其一,走涣水,经睢水,到魏国襄陵,继而步行至商水县。

    其二,走涡河,经蔡河、商水,继而到商水县。

    这两条水路,由于固陵君熊吾曾经的邑地已归属魏国,因此,这两条路相对还是安全便捷的。

    只不过这两条水路的吃水很浅,因此,每趟运载平民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因此,赵弘润选择了第三条相对艰苦的路程,即横穿宋郡。

    为此,赵弘润派人联络了宋墨的钜子徐弱,毕竟此人与宋郡境内最大的叛乱势力首领宋云有些瓜葛。

    毕竟近十几年来,先有暘城君熊拓,后有固陵君熊吾,楚国两支军队前后曾攻陷宋地,谁晓得那些楚兵可曾对宋人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如今,百余万楚国平民横穿宋地,万一那些宋人惦记着与楚人的仇恨,将那些投奔魏国的楚国民众屠杀一气,那赵弘润可无法容忍。

    因此,赵弘润明确地告诉徐弱,叫他转告宋地叛军的首领宋云,倘若叛军胆敢杀害一名投奔魏国的楚民,他赵弘润便联合那位睢阳军大将军南宫奎,将宋境内的叛军连根拔起,纵使是宋云逃到天涯海角,他亦会派兵将其擒杀!

    面对着赵弘润的警告,徐弱连连表示会与宋地的叛军沟通,并且,他反复申明:宋地叛军的敌人只是睢阳军大将军南宫奎这个叛国弑君的无耻之徒,并无与魏国交恶的意思。

    甚至于,为了谨慎期间,宋墨钜子徐弱亲自走了一趟。

    大概三五日后,徐弱便传来了好消息:宋地叛军的首领宋云表示,他麾下义军绝非强盗山贼,并不会滥杀无辜,不会袭击那些投奔魏国的楚国平民。

    除此之外,宋郡叛军的首领宋云亦向赵弘润表达了善意,希望能与赵弘润进一步交往。

    对此,赵弘润毫不在意,他当然清楚宋地叛军希望与他交往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借助魏国朝廷的力量,杀掉睢阳军大将军南宫奎罢了。

    在赵弘润看来,睢阳军大将军南宫奎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他表面上还臣服着魏国朝廷,因此在此人暴露明显逆反意图前,魏国朝廷也不好动他,免得落下口舌。

    更何况,南宫奎不是好东西,宋地叛军就是好东西么?

    据赵弘润所知,当初魏人在宋地境内遭到袭击——虽然被袭击的大多都是些抢占宋地资源的贵族势力——这背后可是有着宋地叛军的影子。

    若没有这支叛军挑头,单单宋地内的平民百姓,有胆量、有能力袭击拥有数百私兵的贵族?

    说到底,对于站在魏国立场上的赵弘润而言,无论是南宫奎还是宋地叛军首领宋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在他赵弘润还没有余力插手宋地的情况下,只要南宫奎与宋云别触犯到他,他也懒得管双方的争斗。

    在此之后,赵弘润亦派人到睢阳,给睢阳军大将军南宫奎通了个气,毕竟南宫奎此时相当于宋地的无冠之王,赵弘润要使百余万楚国民众横穿宋地,好歹也要跟这位大将军通个气,免得发生没有必要的摩擦。

    没过几日,南宫奎便派人送来了消息,大意就是同意了此事,另外,南宫奎还表示会派出军队护送那些楚国民众,免得后者遭到宋地叛军的袭击。

    对于这件事,无论南宫奎是想监视那些楚国平民,还是借机给宋地叛军泼污水,赵弘润都不在意,反正军饷又不是他出,南宫奎要派兵,那就派兵咯,只要那些楚国民众安然无恙即可。

    而在做完了这些部署安排后,赵弘润在相城的工作也就完成了,剩下的,皆交给商水军的伍忌与鄢陵军的屈塍。

    于是,他带着芈姜、带着宗卫与肃王卫们,前往鲁国的王城曲阜。

    当然,其中还包括宋墨钜子徐弱。

    此人一心想将墨家推广到中原各国,如今搭上了肃王赵弘润这条线,又岂会轻易放手。

    不过对于此人所提出的种种需求,赵弘润并没有贸然地答应,谁让宋墨与宋地叛军的关系不清不楚呢。

    他准备先将宋墨的那些工匠骗到手再说。

    五月下旬,赵弘润一行人来到了鲁国的王城曲阜。

    颇出乎赵弘润的意料,鲁国国主公输磐在得知他的到来后,居然亲自出城迎接,这让许多当时在旁围观的鲁国百官与百姓瞠目结舌。

    毕竟鲁国国主亲自出城迎接,以往除了齐王吕僖外,再没有人享有这个殊荣,哪怕是当年的宋王,鲁国国主都没有出城迎接过。

    当然,在此期间,赵弘润亦见到了鲁墨钜子公输班。

    平心而论,对于公输班,赵弘润对他的印象是极好的,毕竟此人曾帮魏军巩固了铚县,后来还替魏军打造了许多战争兵器。

    只不过此刻,这位鲁墨钜子看向赵弘润的表情可不太好,这也难怪,谁让赵弘润要他们鲁国的至宝《鲁公秘录》呢?那可是鲁国数十代无数工匠们的智慧结晶,哪怕是拓印一份给魏国,这位鲁墨钜子都不会给赵弘润好脸色。

    不过最终,在鲁国国主公输磐的命令下,公输班最终还是沉着脸带着赵弘润一行人来到了放置鲁公秘录的地方。

    此时,赵弘润这才意识到,原来《鲁公秘录》并非是一卷画册,而是堆满了整整一个仓库的竹册。

    可能是注意到赵弘润有些目瞪口呆,鲁国国主笑着说道:“润公子放心,寡人早已命工匠们拓印了副本,待润公子离开曲阜时,便可带走。”

    望着鲁国国主微笑的模样,赵弘润不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态,恳请道:“可否让小王一观真品?”

    这话一出,公输班当即就动怒了,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赵弘润是怀疑那些拓本的真实性与完整性。

    不过,鲁国国主却制止了公输班,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允许。

    于是,在无数鲁国工匠愤怒以及轻蔑的目光下,赵弘润一册一册地观阅那些真品,花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那一个仓库的真品看完了。

    此后,他又看了一遍拓本,这才点点头说道:“唔,一模一样,毫无差错。”说着,他转头望向鲁国国主,拱手说道:“因为此事关系甚大,请恕小王失礼。”

    鲁国国主微微一笑,倒是不在意赵弘润方才的举动,毕竟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本事——那可是连齐王吕僖都恨不得抢回来当儿子、当女婿的当世俊杰。

    他只是有些怀疑,赵弘润方才粗略扫了几眼,难道果真就看出来了?

    于是他善意地说道:“寡人还想多留润公子住几日,润公子可以慢慢检查,说不定,哪名工匠在抄录、拓印时出现失误……”

    对于鲁国国主的好意,赵弘润看在眼里,拱手笑道:“多谢国主,不过还是免了,小王方才已看过一遍,一丝一毫,绝无偏差,贵国的名匠,称得上是巧夺天工,天下罕见。”

    面对着赵弘润楚的称赞,鲁墨钜子公输班的面色好看了许多,不过看得出来,他并不认为赵弘润方才粗略扫了几眼,果真就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而赵弘润自然不会向他解释,他拥有着超强的绝对记忆,再小的差别都能感觉出来。

    此后,肃王卫们留下将拓本运上马车,而赵弘润与芈姜以及宗卫们,则被鲁国国主邀请到宫廷内款待。

    期间,鲁国国主问道:“前些日子,楚王熊胥在其国内杀了好一批贵族,润公子听说了么?”

    一听此事,赵弘润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760章:新时代(三)

    楚国熊胥在战后诛杀了好些国内贵族的事,其实赵弘润还在相城的时候,就已有所耳闻。

    记得一开始的时候,赵弘润对此并不感兴趣,毕竟在他看来,此举是典型的抓替罪羊,没什么好值得在意。

    可随着后来,当他了解到那些被诛杀的贵族的氏族底细时,他就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那些被诛杀的贵族,在楚国虽然谈不上是顶一流的贵族,但却与熊氏、项氏、季连氏、景氏等顶一流贵族存在着一定联姻关系,是依附于前者的准大氏族,按理来说,就算楚王熊胥想抓替罪羊,也不应该拿这些人下手。

    又过了两日,当赵弘润再次听说被楚王熊胥处死的贵族名单中,居然有不少芈姓熊氏的贵族子弟时,他就愈发感觉这件事不对劲了。

    毕竟以熊氏贵族在楚国的超然地位,以往像抓替罪羊这种事,可是根本挨不着他们的边的。

    “略有耳闻。”赵弘润点点头,回顾鲁国国主说道:“不知国主对此有何看法?”

    可能是没料到赵弘润会反问于他,鲁国国主公输磐微微一愣,不过随即,他便释然般笑着说道:“寡人原本还想听听润公子的见解,呵呵。”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眼眸中闪过丝丝精芒,压低声音说道:“寡人怀疑,齐王陛下还有你我,或许是中了熊胥老贼的诡计……”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国主指的是,寿郢之战?”

    “唔。”鲁国国主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或许寡人所说的话,润公子不爱听。……寡人总有些怀疑,寿郢之战,贵军的进展太快、太顺当,就仿佛是……”

    “就仿佛是楚军故意将我魏军放入城中。”赵弘润插嘴说道。

    “……”鲁国国主惊讶地望着赵弘润,随即仿佛释然般地说道:“寡人终于明白,为何齐王陛下那般看重润公子。”

    赵弘润闻言苦笑了一番,既是感慨齐王吕僖曾不止一次表露过想抢他当儿子的意图,亦是感慨那位英明神武的齐王,已在不在人世。

    摇摇头稳定了一下心神,赵弘润压低声音说道:“倘若国主与小王的猜测不错,那么此场仗,你我未必是最大的胜方……”

    “……”鲁国国主张了张嘴,脸上勉强挤出几分苦笑:“谁说不是呢。”

    说着,他将赵弘润一行人请到了鲁国宫廷,设宴款待赵弘润。

    当日的酒宴暂且不提,无非就是鲁国国主以好酒好菜款待赵弘润与芈姜等人罢了。

    可能是受到鲁国工匠那精益求精的思想所影响,鲁国的宫廷菜肴,那一道道亦是格外精致,量少味美,颇为符合鲁国的整体国情。

    酒席宴后,鲁国国主派人将赵弘润一行人送到曲阜城内的驿馆安歇。

    次日晌午左右,当赵弘润刚刚起身的时候,宗卫长卫骄就进屋来禀告:鲁国国主派来的使者已在驿馆等候多时。

    对此,赵弘润并不诧异,毕竟昨日他与鲁国国主的谈话尚未结束。

    将肃王卫安置在驿馆看护那几辆装载着《鲁公秘录》拓本的马车,赵弘润带着芈姜与几名宗卫,在那名使者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了鲁王的宫廷。

    倘若说昨日宴请赵弘润用的是国宴规格,那么今日就是私宴,赵弘润并未见到有鲁国的百官作陪。

    他意识到,鲁国国主多半是想与他继续昨日那尚未解除的谈话。

    果不其然,进了宫廷后,宫廷的阉官就告诉赵弘润,鲁国国主在宫廷内的雅苑单独宴请他赵弘润。

    于是,赵弘润便叫吕牧、穆青等人跟着另外一名阉官去大吃大喝,而他自己,则带着芈姜与卫骄二人,跟着那名阉官来到了鲁国国主所在的地方。

    正如赵弘润所料,今日的宴席并无闲人,鲁国国主也只带了一位叫做孔父翎的宫廷侍卫长。

    在双方见过礼后,那位宫廷侍卫长孔父翎与宗卫长卫骄一人一边守住了雅苑,而赵弘润则带着芈姜,与鲁国国主对面落座。

    此时的芈姜,虽然依旧是宗卫打扮,身上穿着皮质软甲,可如何瞒得过鲁国国主的眼睛,一眼便看穿了此女是女扮男装的底细,因此瞧向赵弘润的眼神中,隐约带着几许调侃。

    而对此,赵弘润也没有解释,毕竟芈姜的真正出身若是解释起来,还是颇有些令人震撼的:汝南君熊灏的长女。

    “熊胥老贼,前些日子果真是杀了好些人呐……”

    将赵弘润与芈姜邀请入席后,鲁国国主亲自从烧锅上取下煮酒,给三人皆倒了一杯,此举意味着他与赵弘润乃是平辈而交,这让赵弘润对这位国主的印象更是好了几分。

    “多谢国主。”赵弘润倒了一声谢,随即一边举杯吹着扑面而来的热香酒气,一边淡淡说道:“小王昨日想了一宿,觉得楚王可能是想借此次机会,对国内的某些隐患下手……哼!真是个狡猾奸诈的老狐狸!”

    在最后一句中,赵弘润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怨气。

    为何?

    因为他在攻陷寿郢后,并非得到他所预计的庞大财富。那些财富,早被那些在魏军攻打寿郢期间逃离的贵族们带往了南方。

    别看魏军此番钱财方面的收获的确不小,以至于就连对楚国毫无好感的芈姜都觉得赵弘润从楚国抢掠了太多的东西,可实际上呢?魏军的收获真的很多么?

    开玩笑!

    寿郢,那可是楚国的王都,是楚国千千万万贵族世家最密集的所在地,那是魏军花费数个月也搬不完的积蓄!

    可眼下,作为胜利一方的联军,只得到了一些楚国贵族们逃离时没来得及带走的边角料,而楚王熊胥,却借着战后抓替罪羊的这桩事,不动声色就将那些庞大的钱财充公,归入国家,一想到此事,赵弘润心中就酸溜溜的。

    贪得无厌!

    在旁,芈姜瞧见赵弘润那纠结的表情,暗自冷哼了一声,谁让赵弘润在这一路上抱怨过太多类似的事呢。

    而鲁国国主,他倒是不像赵弘润那样不知足,他担心的,是另外一桩事。

    “若是你我的猜测无误,此番熊胥老贼可是在我等面前耍了一个莫大的花招啊……”说到这里,他忧心忡忡地说道:“今日清晨,又有细作传回来消息,说楚国国内,以寿陵君景舍、邸阳君熊商等人为首,大肆弹劾某些贵族在战争期间的不作为,逼得熊胥不得不重惩像巨阳君熊鲤这些人……”

    “……”赵弘润的眼皮跳了跳,心下暗骂。

    尽管鲁国国主说得隐晦,但赵弘润又岂会听不出来?

    像巨阳君熊鲤,此人曾经作为楚王熊胥关系最好的弟弟之一,若没有熊胥暗中首肯,即便是寿陵君景舍、邸阳君熊商,那也是搬不到巨阳君熊鲤的。

    换而言之,那不过是楚王熊胥与景舍、熊商几人演的双簧戏罢了。

    这下好了,巨阳君熊鲤那些收刮的财富,亦归了楚王所有。

    该死的景舍!

    赵弘润闷闷不乐地一口饮完了杯中的热酒,心中暗骂寿陵君景舍。

    因为若不是寿陵君景舍当初及时抵达了巨阳,他多半就能将巨阳县攻破,将巨阳君熊鲤的庞大财富据为己有。

    心中纠结着这件事,他下意识地将空置的酒杯摆在芈姜面前。

    芈姜愣了一下,随即放下筷子,给赵弘润斟满了酒杯。

    这一幕,又勾起了鲁国国主那调侃般的笑容。

    而赵弘润倒没有在意,再又喝了一杯热酒后,皱眉说道:“那些楚国贵族,不至于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吧?……难道他们看不出来,楚王熊胥是在借机杀人么?”

    “瞧自然是瞧出来了。”鲁国国主亦饮了一杯酒,表情复杂地说道:“眼下楚国国内,遍地谣言,说熊胥老贼敌不过我等联军,就杀贵族泄愤,致使不少楚国贵族欲联合起来,将熊胥老贼逼下王位,听说跳得最欢的,就是熊氏的宿敌屈氏……可这又如何?楚国还有项末、项娈,还有寿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邸阳君熊商,只要这些人站在熊胥老贼那边,那帮贵族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说到这里,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热酒,叹息说道:“熊胥那昏王,与齐王争了半辈子都没能赢过一回,没想到这回,居然与齐王打了个平手。”说着,他摇晃着空空如也的酒樽,喃喃说道:“待等楚国平息了内乱,我齐鲁可要遭殃咯。”

    赵弘润自然听得懂鲁国国主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闻言劝道:“国主不必忧虑,熊胥想要收权,未见得那些贵族会乐意交出权力,不出意料的话,楚国必将迎来一次内乱。……而这内乱,远比齐国的内乱更甚!”

    的确,倘若说齐国的内乱只是齐王吕僖那几个儿子为了王位的争斗,那么楚国的内乱,就是旧贵族势力在遭到楚王熊胥打压的情况下的垂死挣扎,两者的激烈程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毫不夸张地说,齐鲁魏越四方势力都未能打垮的楚国,很有可能会在这场内乱中瓦解,变得支离破碎。

    问题就在于,一旦楚国结束了内乱,那么,齐鲁魏越四方势力,就将要面对一个近几百年来最强盛的楚国。(未完待续。)

第761章:回国

    “听说你与暘城君熊拓有些来往,是早准备在楚国的内乱中插一手么?”

    冷不丁地,鲁国国主问道。

    他这番话,非但引起了芈姜的注意,亦让赵弘润大感惊愕:“国主是怎么知道的?”

    鲁国国主笑而不语。

    见此,赵弘润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他在略微一犹豫后,说道:“不错,正如国主所言,小王的确是在筹划此事。”

    听了这话,鲁国国主一脸感慨地看着赵弘润,喃喃说道:“你的眼光,比我等这辈人更远啊……”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几丝异色,低语道:“润公子,若他日你登基为魏王,我大鲁愿臣服于贵国,奉贵国为盟主,永世相好,可好?”

    “……”赵弘润与芈姜皆吃惊地看着鲁国国主。

    芈姜的吃惊,在于眼前这位鲁国国主居然如此看重她身边这个小矮子,居然说出愿意臣服的这种话来。

    而赵弘润的吃惊,则在于鲁国世代臣服于齐国,如今齐王吕僖刚刚过世,鲁国国主便有了别的心思,这份薄情寡义,让他有些不喜。

    可能是猜到了赵弘润的心思,鲁国国主苦笑地说道:“寡人并非是背弃齐国,奈何……唉,齐王陛下的那几个儿子,果真是没一个成器的,寡人的几个儿子,亦是中人之姿。……润公子亦是明眼人,你我都知道,一旦楚国结束内乱,齐鲁两国势必遭殃……到时候,还望润公子多多帮衬啊。”

    “……”赵弘润看了一眼鲁国国主,逐渐意识到,就像齐王吕僖亡故前一样,眼前鲁国国主,恐怕也是在寻求后路了。

    这不奇怪,毕竟以往若没有齐国的支持,单凭鲁国一己之力,根本不足以与楚国相抗衡。

    而如今,齐王吕僖亡故,这对于齐鲁两国的邦交是一个巨大的影响,天晓得齐国的新王对待鲁国是什么态度?

    虽说齐王吕僖也留下了后招——魏国的王子姬昭,但话说回来,姬昭作为齐王吕僖的女婿,自然是头一个考虑齐魏两国,更何况,眼下齐国的局势,姬昭未见得能够掌握整个齐国。

    相比之下,另外一位魏公子姬润,就成了更好的盟友人选。

    论眼界,姬润早在几年前就预测到楚国会发生内乱,结交了楚公子暘城君熊拓;论本事,姬润两次出兵征讨楚国皆大胜而归;更要紧的是,姬润这位魏公子才十七岁,他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

    敲击着酒樽,赵弘润并没有急着给予答复。

    一来,是这种话空口无凭,不值得信任;二来,倘若日后他魏国强大了,有没有这层契约,鲁国依然会来投靠,毕竟只要赵弘润的六王兄姬昭在齐国一日,齐魏联盟就坚不可摧。鲁国夹在齐魏当中,不奉日后逐渐强大魏国为盟主,难不成投靠韩国或楚国?

    那可真的是找死了!

    毕竟鲁国的疆土,有大半与齐国与魏国(宋地)接壤。

    见赵弘润不说话,鲁国国主眼中闪过几丝讶色,随即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寡人有件事想与润公子相商,是一桩于贵国于我大鲁皆有利益的事,不知润公子可有兴趣?”

    赵弘润有些好笑于鲁国国主那极为勉强突兀的转化话题,微笑着说道:“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

    鲁国国主唤来宫廷侍卫长孔父翎,从后者手中接过一张地图,平铺在花园里的石桌上,随即指着地图上说道:“寡人希望与贵国联手开辟一条河渠,西起贵国王都大梁,东至我大鲁……梁鲁渠。”注:差不多是今日的古汴渠。

    “唔?”赵弘润微微一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得不说,他对于鲁国国主所说的这条沟渠,还是颇有兴趣的。

    说实话,魏、鲁两国本来就有一条天然水运,即大河(今黄河),可问题就在于,大河的北方即是韩国的疆土,一旦开战,河运必然受到限制。

    比如当下,为何赵弘润在运载那百余万楚国平民时,不选择走大河这条水运,反而选择了涡河、涣水这两条吃水浅的河道呢?

    原因就在于韩国对大河水运的威胁极大,虽说韩国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水军或战船,但不可否认,韩国想要击毁大河内来来往往的船只,那是不成问题的。

    因此,明明有着大河这条水运,但对于魏鲁两国而言,等同于没有。

    而倘若魏鲁两国合力开辟了这条梁鲁渠,那么,魏鲁两国就可以避免来自韩国的威胁,展开贸易,甚至于,这条河渠还可以挖到齐国的临淄,使齐国也加入到这条贸易线当中来。

    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对齐鲁魏三方而言极为有利的事。

    问题在于鲁国国主提议修筑这条水渠的目的,毕竟水渠不单单可以行使装满货物的商船,也可以行使载满魏国士卒的战船……

    看了一眼鲁国国主,赵弘润似笑非笑地说道:“国主高瞻远瞩,小王佩服。”

    鲁国国主哈哈一笑,亦不在意,毕竟他提议兴修这条水渠的目的,其一是为了与魏国展开贸易,毕竟魏国如今有了资源丰富的三川郡,有许多东西是鲁国所需要的;其二嘛,有这条水渠在,他日楚国若是兴兵攻打齐鲁两国,魏国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援助。

    当然,前提是鲁国能否说服魏国派兵支援。

    不过仔细想想,倘若日后齐鲁魏三国果真因为这条水渠展开了紧密的贸易,那么,魏国自然不会坐视齐鲁两国被楚国所覆灭。

    显然,这就是鲁国国主提出这条建议的根本原因:先将这条水渠修好,其余事,日后再慢慢商量。

    正因为如此,赵弘润才会夸赞这位国主高瞻远瞩,毕竟这世上多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像鲁国国主这般眼界的人,说实话的确不多。

    “润公子以下如何?”鲁国国主笑眯眯地问道。

    赵弘润望着那份地图,几番欲言又止,可最终,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小王无法否决。”

    是的,哪怕很清楚鲁国国主此举是“不安好心”,赵弘润亦无法反驳,因为这条水渠的兴修,对于他魏国的帮助极大,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地使齐鲁魏三国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这一点,十分关键。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条水渠会经过宋地与卫国。

    卫国好说,他是魏国的小弟,更何况这条水渠的兴修对卫国也有好处,不怕卫国国主不答应。

    关键在于宋地。

    宋地的两大势力——睢阳军大将军南宫奎与宋地叛军宋云——未见得会允许这件事。

    毕竟一旦梁鲁渠修成,魏国出兵宋地或许只要短短几日,南宫奎与宋云会默许此事?

    或许他们表面上不会与魏国作对,但私底下势必会派人破坏。

    当然了,既然赵弘润主意已决,区区南宫奎与宋云的威胁,又岂能左右这位肃王殿下的主意?

    此后,赵弘润便与鲁国国主开始商议修筑这条梁曲渠的具体事项。

    比如,如何充分利用两国境内原有的河渠,尽可能地避免直接掘土开挖河渠;再比如,指定那几座重要城池作为梁鲁渠的枢纽,等等等等。

    最终,总得得出了路线:大梁、济阳、定陶、方与,北接泗水至鲁国王都曲阜,南接微山湖,分流一支到彭城、一支到邳县,两地皆是在抗拒楚国入侵方面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城堡垒。

    可如此一来,微山湖就成了梁鲁渠势必会路径的一个重要枢纽,尴尬的是,微山湖如今却是宋地叛军的据地。

    于是,赵弘润与鲁国国主约定各自先准备起来,毕竟在这个年代,一项工程的准备筹划就得好一阵子,赵弘润有的是时间慢慢处理微山湖的事。

    之后又歇了两日,赵弘润便向鲁国国主告辞,启程返回魏国。

    回国的路线,赵弘润选择径直往西,毕竟鲁国王都曲阜径直往西,便是卫国的领土。

    魏卫两国的关系不亚于齐鲁,因此,横穿卫国并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

    当然了,前提是别碰上韩国的军队,毕竟自韩魏两国开战后,卫国作为魏国的附属国,亦早已对韩国宣战,只不过,韩国不太看得起卫国,并没有将太多的精力放在这边罢了。

    待等到六月末,赵弘润一行人赶在月末的尾巴,终于回到了魏国的王都大梁。

    在此之前,赵弘润颇有些担心魏国与韩国的战争,不过回到大梁一瞧,大梁依旧是大梁,城内的军民并没有因为北疆的战事而产生什么负面的影响。

    这让赵弘润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亦对东宫太子弘礼稍稍有些改观,毕竟据打探到的消息,那位以往养尊处优的东宫殿下,目前仍在艰苦的北疆与韩军交战。

    打发芈姜与其余几名肃王卫先回肃王府,赵弘润仅带着宗卫长卫骄,畅通无阻地来到皇宫。

    一路上,沿途瞧见这位肃王殿下的禁卫、郎卫们,纷纷叩地行礼,用敬仰憧憬的目光看着他。

    毕竟联军征讨楚国大捷、迫使楚国求和的消息,早已传回了大梁。

    纵使是垂拱殿外的那些郎卫,亦不敢阻拦这位肃王殿下。

    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下,赵弘润迈步走入垂拱殿,见他父皇魏天子正聚精会神地批阅奏章,忽然哈哈一笑,惊地魏天子浑身一颤,险些没抓住手中的毛笔。

    “哈哈哈!……本王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762章:日常之垂拱殿

    肃王殿下回来了。

    垂拱殿内,中书令蔺玉阳、中书左丞虞子启、中书右丞冯玉以及大太监童宪,听着那阔别多时的放肆大笑,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近几代皇子中,唯独这位殿下敢在垂拱殿如此放肆地大笑,可偏偏听到这阵笑声的众人非但不感到反感,反而有种莫名的怀念。

    三年了……

    蔺玉阳放下手中的毛笔,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与同样抱持着这般感慨的虞子启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浓浓。

    三年前,那位让人头疼不已的八殿下,如今已成为功勋赫赫的大魏名帅,纵使是楚寿陵君景舍那等久享盛名的楚国名仕,亦不能使这位殿下败退。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殿下在做出了如此令人惊诧的功勋后,仍然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是的,赤子之心。

    蔺玉阳与虞子启对视一眼,暗自偷笑。

    因为他们注意到,此刻他们魏国的君王,正面色阴沉地盯着那位殿下。

    这劣子……定是故意的!

    低头看了一眼奏章上那一滴让魏天子恼怒不已的墨汁,再看一眼眼前那个满脸灿烂笑容的儿子,魏天子气不打一处来。

    平心而论,似此番这劣子协助齐王吕僖征讨楚国取得了大捷,按理来说魏天子应当敲锣打鼓地组办一场迎军凯旋的仪式,既是为了表彰眼前这个儿子,亦可以借此机会提高朝廷在平民心目中的威信。

    可是自从前两回眼前这个儿子丝毫未表现出对此的兴趣,甚至一次又一次不配合朝廷的安排后,魏天子就懒得再管这种事了。

    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命人操办地再盛大,眼前这个劣子也只会将他的好心踩在脚底下,像这次一样偷偷摸摸潜到皇宫,就只是为了吓他一跳,给他一个“惊喜”。

    拜此所赐,“惊”魏天子倒是切身体会到了,可“喜”嘛,眼瞅着奏章上那一点刺眼的墨迹,魏天子心中浮现两个字:未必!

    好端端的重逢,为何总要弄得这么……唉。

    面色阴沉地盯着眼前这个全然不将他老爹阴沉表情当一回事的儿子良久,魏天子摇摇头,只能败下阵来。

    事实上,有时候魏天子也感到挺无奈的,明明天底下父子沟通、联络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为何他们父子二人,却偏偏是这种呢?

    魏天子很想问一问眼前这个儿子:作为近二十万魏军的统帅,令无数楚人感到忌惮,你回家吓一吓你老子,果真有那么大的乐趣么?

    不过最终魏天子还是没问出口,因为他很清楚,此举无异于自寻烦恼,自己给自己添堵。

    这劣子,上辈子定是朕讨债的债主。

    摇了摇头,魏天子轻咳一声定了定神,随即平淡地说道:“弘润,回来了?”

    赵弘润皱了皱眉,可能是他老爹的平淡反应不能使他满足,或许他原本以为他老爹会火冒三丈地蹦跳起来。

    “啊,回来了。”倚在龙案上张望了几眼摆在魏天子面前的奏章,赵弘润随口说道:“上回父皇不是说,孩儿回大梁后没率先来垂拱殿问安,这是对父皇的不尊重,因此这次儿臣回大梁后,马不停蹄赶来垂拱殿……怎么样,比内侍监的密探都要快吧?”

    最后一句,纯粹就是调侃了。

    “呵呵呵呵。”魏天子久违地感受到了心堵的滋味,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太监童宪。

    尽管没有开口说话,但童宪还是读懂了这位陛下眼神中的意思:这是你内侍监的失职!

    无妄之灾啊……

    老太监童宪亦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赐坐。”

    仅仅片刻工夫,魏天子便已经平复了心情,望着儿子问道:“齐王吕僖……故去了?”

    赵弘润挥了挥手,遣退一名给他搬来凳子的小太监,示意他就这样站着就好,同时,他口中说道:“是的,若不是发生这个变故,联军还在进攻楚国。”

    “可惜。”魏天子闻言微叹一口气,感慨道:“吕僖是一位难得的明君呐,比朕要出色。”

    “可不是说嘛。”赵弘润随口答应道,顿时噎着魏天子下半句话没说出来。

    这劣子,一回来就给我添堵……

    本来只是想自谦一下,恭维恭维已故的齐王吕僖,没想到儿子接了一句,顿时就让这句话变了味道,魏天子心中亦是郁闷。

    他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朕你也瞧过了,去凝香宫向你娘问安吧,沈淑妃一直记挂着你们兄弟俩。”

    见魏天子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赵弘润反而嘿嘿一笑,显得有些得意。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桩事要跟魏天子报备。

    “父皇放心,儿臣马上就走,不过临走之前,儿臣有件事想与父皇商量。”说着,他便将他与鲁国国主公输磐决定兴修梁鲁渠的这件事说了出来。

    “商量?你这是商量?”

    魏天子冷哼两声,毕竟据赵弘润所言,他与鲁国国主已经谈妥了大致的事项,这算什么商议?

    纯粹就是知会他一声罢了。

    “哪能呢,我与鲁国国主商议地再多,最终不还得由父皇您拍案定论嘛。父皇不答应,儿臣哪敢僭越?……不过话说回来,梁鲁渠的兴修对我大魏有百利而无一害,相信似父皇这等明君,自然也瞧得出来。对吧,父皇?”

    ……

    魏天子倍感无语地盯着眼前这个儿子,他心说:什么话都叫你小子说完了,你老子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梁鲁渠,魏天子的确抱持着莫大的兴趣,因为这不单单意味着他魏国可以加紧与齐鲁两国的贸易,同时也是鲁国靠向魏国的有力证明。

    而对此,殿内三位中书大臣亦抱持相似意见,皆认为梁鲁渠的兴修有着重大的意义。

    沉吟了片刻,魏天子开口问道:“弘润,此事你与弘昭商量过了么?”

    “六王兄?”赵弘润愣了愣,随即耸耸肩说道:“六王兄这会儿在齐国忙着打内仗呢。……等他解决了齐国的内乱,他自然会与鲁国国主商量此事。”

    齐国,只要姬昭还在一日,就是魏国稳固的盟友,赵弘润自然不会将齐国拉下。

    不过他这话,却是引起了魏天子的注意,毕竟齐国内乱的事,魏天子知晓的可不多。

    “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赵弘润调侃般地说道:“无非就是齐王吕僖亡故前那一番托孤之言呗?”

    说着,他便将当时的情况向魏天子说了一遍。

    然而,魏天子在听完后确实连连点头:“好!弘昭做得好,君子不趁人之危,吕僖对他有恩,他感恩报恩,这才是大丈夫作为。”

    切。

    赵弘润暗自撇了撇嘴,他才不信他父皇这种场面话呢。

    他很清楚,他父皇会这么说的原因,是在于魏国根本没有能力趁这个机会兼并齐国,毕竟他们魏国连宋郡这个烂摊子都还没收拾,哪有什么余力去兼并齐国。

    否则嘛,呵呵。

    赵弘润以五十步笑百步般地撇嘴轻哼着,毕竟,他前一阵子也有过想趁机兼并齐国的念头,只是后来仔细想想,觉得不太现实,因此作罢。

    而此时,魏天子又问赵弘润道:“弘润,你觉得弘昭,能否在齐国站得稳?”

    “应该可以的吧。”赵弘润想了想,回答道:“不说六王兄有临淄田氏的协助,又有国戚身份护身……仅凭六王兄的才智,就不是公子诸那几个齐王吕僖不成器的儿子可以对付。”

    魏天子沉思了片刻,随即点点头说道:“好,梁鲁渠的事,朕应允了。”说着,他转头对大太监童宪说道:“童宪,派人知会工部尚书孟隗,叫他于明日早朝上奏请此事。”

    “是,陛下。”童宪颔首应道。

    工部尚书?孟隗?

    赵弘润微微一愣,好奇问道:“孟(隗)左侍郎升官了?”

    见魏天子依旧故意板着脸没有解释的意思,童宪笑着回道:“回肃王殿下的话,今年年初的时候,原工部尚书曹稚曹老大人,便辞官告老了,曹老大人在归故乡前,推荐了左侍郎孟隗大人。”

    “哦。”赵弘润释然地点点头,随即稍稍感觉有些遗憾,毕竟对于原工部尚书曹稚,他对这位老大人有着诸般好感。

    没能来得及送别这位老大人,赵弘润亦感到十分遗憾。

    可能是猜到了赵弘润的心思,童宪笑着提醒道:“肃王殿下,曹老大人本就是梁地人士,只是不在王城而已,其两位公子亦在工部当差。……肃王殿下若要与那位老大人叙叙旧,到南街找杨柳巷的曹府即是。”

    “那感情好。”赵弘润笑着点了点头。

    而此时,魏天子见赵弘润与童宪聊得正欢,没好气地皱了皱眉。

    他心说,这里是垂拱殿,是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岂是供你们闲聊的茶馆酒肆?

    想到这里,他挥挥手说道:“我儿还有什么要事么?……若无要事,且先退下去向你母妃问安吧,休要在这里叨扰朕。”

    “唔……”赵弘润听了这话左看右看,脸上流露出几许不满意,喃喃嘀咕道:“总感觉……不大尽兴啊。”

    “……”魏天子的面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而殿内,蔺玉阳、虞子启以及童宪,脸上亦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他们当然明白这位殿下那句不大尽兴代表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位肃王殿下对于他此番没能惹毛他老子,感觉不太满足。

    阴沉着脸,魏天子用口型对眼前这个儿子下了最后通牒。

    滚蛋!(未完待续。)

第763章:日常之凝香宫

    虽然被赶出了垂拱殿,但赵弘润的心情却很不错。

    可能是久违地与他老爹斗了斗嘴的关系吧。

    在赵弘润身后,宗卫长卫骄忍不住想笑。

    因为他感觉,此刻自家殿下,与前一阵在讨伐楚国时指挥若定的自家殿下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倘若说前一阵子在伐楚战争期间的自家殿下是一位威势极重、极具王者风范的上位者,那么此刻的自家殿下,活脱脱就像是一个童真未退的少年,少了几分老气横秋,多了几分孩子气。

    或许这才是殿下原有的姿态吧。

    卫骄暗暗说道。

    他们这些宗卫们,太了解自家殿下了,在他们看来,恣意轻纵的纨绔,那才是自家殿下的原型,亦或是追求的目标。

    只不过,魏国并不够强大,因此,自家殿下才会勉为其难地背负那种种责任,成为众人可靠的倚重。

    但这样的自家殿下,未见得就过得舒心。

    并且,亦让卫骄等宗卫们感觉有些陌生。

    而此番回到大梁后,卫骄突然发现,他以往所熟悉的自家殿下又回来了。

    谁人说陛下与殿下的感情不好?

    眼瞅着走在前面哼着不知名小曲的自家殿下,卫骄笑得合不拢嘴。

    “卫骄?……你笑什么?”

    “啊?不,没有……”

    “当真?”

    “殿下,您还信不过卑职嘛?”

    “信不过。……你身为宗卫长,却帮着芈姜隐瞒,我还没跟你算账咧。”

    “殿下饶命啊……”回想起自家殿下的记仇,卫骄欲哭无泪。

    说说笑笑地,二人来到了沈淑妃的凝香宫。

    让赵弘润感到意外的是,他远远地就在凝香宫外瞧见了穆青、吕牧那几人。

    “你们怎么来了?”

    走上前去,赵弘润疑惑地问道,因为在入宫前,他就打发宗卫们带着芈姜先回肃王府了。

    听了这话,宗卫吕牧老实交代了原因。

    原来,沈淑妃从魏天子口中得知了联军讨伐楚国的战事已经结束,她大儿子即将返回大梁,于是,她早一阵子就派人到肃王府,对留守在王府里的那些肃王卫们交代过,一旦赵弘润返回大梁,就即刻禀告于她。

    吕牧等宗卫们向来将沈淑妃视为半个义母,岂敢违背沈淑妃的意愿,于是就让穆青入宫传达了此事。

    而沈淑妃在听说自己大儿子已经返回大梁后,十分高兴,又叫穆青等人将肃王府内的众女接到凝香宫,说是想一家人温温馨馨地吃一顿饭。

    “哦。”赵弘润释然地点了点头,与众宗卫们迈步走入凝香宫。

    刚走到正殿,他就瞧见眼前闪过一个人影,随即,一个柔软的躯体撞入他怀中,并还低声喊着:“可恶的姬润,你把乌娜丢下那么久。”

    瞪了一眼在旁暗自偷笑的几名宗卫,赵弘润只能好言安抚怀中的女人,毕竟,乌娜也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

    “乌娜,我是带兵去打仗啊,可不是去玩……”

    “我也可以帮你杀敌。”怀中的羱族少女抬起头来,一脸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的箭术很好的……”

    赵弘润很想告诉怀中的这位羱族少女,他麾下有二十万兵卒,根本不需要她那引以为傲的箭术。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免得伤了这位羱族少女的自尊心,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嘛。

    他只能告诉乌娜,战场并非儿戏,女人是不能够去了。

    岂料听了这话,乌娜顿时就不满了,噘着嘴说道:“那芈姜为什么就能跟着去?”

    她是瞒着我自作主张好不好!

    赵弘润还没来得及开口,殿内又冲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指着乌娜愤慨地说道:“我姐是正室,她当然可以啦!”

    这蠢丫头怎么也在?

    赵弘润眼皮跳了跳,因为他已经认出了来人:芈姜的蠢妹妹,芈芮。

    他始终认为,只要有这个蠢丫头在场,那是准没好事。

    而此时,乌娜听了芈芮的话,冷哼两声,搂着赵弘润的胳膊得意地说道:“还正室呢!……我与姬润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你姐姐有过吗?”

    “……”芈芮气鼓鼓地瞪着乌娜,忽然噔噔噔跑回前殿,将她姐姐芈姜拽了出来。

    只见她一手拽着她姐姐的手,一手指乌娜,愤慨地说道:“姐,你告诉这可恶的异族女人,你与姬润也已有过肌肤之亲!”

    “妹,别闹。”纵使是素来风轻云淡、面无表情的芈姜,亦被自己妹妹这一出弄地俏脸绯红。

    她红着脸低声对芈芮说了几句。

    可芈芮却依旧不依不挠地叫道:“姐,这外族女人要抢你位置啊,叔叔可忍,婶婶亦不可忍!”

    听了这话,宗卫们一个个捧腹大笑。

    真是灾难!

    赵弘润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问芈芮道:“婶婶,你知道什么是肌肤之亲么?”

    芈芮奇怪地瞅了一眼赵弘润,可能在纳闷后者没事叫她婶婶做什么,她想了想,得意地说道:“不就是一男一女躺在一张床榻上睡嘛。……我懂的。”

    你确定你真的懂?

    赵弘润看了芈芮半响,忽然问道:“谁告诉你的?”

    “小杏儿告诉我的。”芈芮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道。

    此时,在她身后转出羊舌杏,眼眸闪闪发亮地望着赵弘润,满脸羞涩。

    “夫君。”她怯生生地小声唤道,走过来轻轻地搂住赵弘润,红着脸低声说道:“夫君,杏儿好想你……”

    她的表情很是羞涩,可能是她自以为她也是与赵弘润有过肌肤之亲的众女之一。

    看着她这幅模样,赵弘润终究是没忍心将真相告诉她。

    而此时,芈芮正在安慰她姐姐芈姜:“姐,没事,今晚你就跟姬润一起睡,正室的位置怎么也不能让给这个外族女人。”

    然而被她安慰着的芈姜,此刻却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可能也就是亲妹妹,倘若换做其他人,恐怕早被芈姜千刀万剐了。

    而就在赵弘润忍不住想捉弄芈姜一下时,沈淑妃可能是听到了殿外的动静,在贴身侍女小桃以及内定儿媳之一的苏姑娘二人的轻轻搀扶下,缓缓迈步走出了前殿,微笑着说道:“是润儿回来了吗?”

    一听这话,方才还在争吵的芈姜与乌娜顿时闭上了嘴,而在旁笑得肚子酸痛的几名宗卫们,亦当即站直了身体。

    跟苏姑娘交换了一个温馨的眼神,让后者娇羞地低下头来,赵弘润迈步走上来,深拱拜道:“娘,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沈淑妃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儿子,见自己大儿子果真是安然无恙地归来,脸上顿时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连声说道:“快到殿里,为娘给你预备了许多菜肴,皆是以往你喜欢的。”

    听了这话,赵弘润不禁心中感动。

    固然眼前这位母妃并非是他的生母,但在他看来,并无什么区别。

    片刻后,一家人坐在凝香宫的偏厅,温温馨馨地准备用饭。

    沈淑妃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儿子赵弘润,右手边则是内定儿媳之一的苏姑娘,如此一来,赵弘润身边的另外一个座位,就成了芈芮与乌娜争抢的目标。

    最终,赵弘润索性让宗卫长卫骄坐在那个位置上,一了百了,反正众宗卫皆不是外人,也算是沈淑妃的半个儿子。

    在用饭时,沈淑妃一个劲地给赵弘润夹菜,因为她觉得,她儿子率军出征在外,在军营里肯定吃不到眼前的菜肴。

    当然事实情况也的确如此。

    不过这样的结果时,赵弘润在这顿饭中几乎没有说话的空闲,光顾着消灭碗里那些菜肴了。

    用过饭后,侍女小桃奉上了茶,沈淑妃又接着询问赵弘润出征在外时的吃住情况——作为母亲,她更在意的是她儿子在外面吃住地如何,而不是此番魏军的辉煌战果。

    而赵弘润则挑他在带兵打仗期间有意义的事叙说,比如,他与寿陵君景舍的对峙,毕竟作为人子,他自然也希望他的母妃为他感到骄傲。

    不过,当赵弘润后来说到他们是横穿了卫国领土才回到大梁时,沈淑妃脸上露出了几许讶色。

    只见她带着几分责备对儿子说道:“润儿,既然经过了卫地,为何不去看看你娘的故乡,拜访一下你的表亲?又花不了几日时间。”

    听了这话,众女顿时好奇起来,因为她们本来都以为赵弘润的生母是魏国女子。

    赵弘润对此倒不意外,毕竟他很早以前都知道,只是他不怎么情愿与生母的娘家有什么接触罢了。

    毕竟他生母显然是作为联姻的牺牲品嫁到魏国宫廷的,可这些年来,身在卫国的舅族却丝毫没有亲近的意思,他也懒得去搭理人家。

    基于众女的好奇,赵弘润平淡地说道:“也非是什么大贵族,只不过是薛陵侯卫朔的小女儿罢了。”

    侯爵,在魏国、魏国这种充斥王公贵族的国家而言,的确谈不上是大贵族,地方侯的女儿,充其量只是献给魏天子的妃女而已。

    可能是猜到了大儿子心中的某些情绪,沈淑妃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劝道:“旁人你不愿去结交也罢,但有一个人,日后若是相遇,你要与他多多亲近,这也是你母亲生前的心愿。”

    “谁?”赵弘润好奇问道。

    “你母亲生前有个关系极好的亲姐,此女亦生下了一子,亦是你的表兄,卫瑜。”

    “卫瑜?”赵弘润愣了愣,随即耸耸肩说道:“好好,他日若碰到的话,孩儿会去拜访的。”说着,他见沈淑妃尚不满意,无奈地说道:“娘,您总不至于让孩儿现在就去找,找遍整个卫国吧?”

    沈淑妃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

    当然,期间不免还叮嘱赵弘润,让他日后有机会的话,到他生母的故地看看。

    虽然心中不以为意,但赵弘润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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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