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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4章:日常之冶造局

    当夜,赵弘润与众女们在凝香宫陪伴沈淑妃到很晚。

    毕竟一开始沈淑妃十分在意赵弘润在率军出征期间的吃住情况,但赵弘润反复表示自己在外面吃得好、住得好之后,沈淑妃又开始担心起她小儿子赵弘宣。

    别看沈淑妃以往偏爱赵弘润,那是因为她与赵弘润的生母生前关系好,因此非但视如己出,而且额外地给予爱护,以至于年幼的时候,赵弘宣总是吃醋地表示母妃偏爱他兄长。

    可说到底,赵弘宣终归是沈淑妃的亲生儿子,哪有母亲不担心亲生儿子的道理?

    好在赵弘润对北疆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些,清楚北疆魏军虽然在面对韩国的军队时处于下风,但还不至于溃败。

    毕竟似这等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有时候打个一两年甚至是三五年,那是很正常的。

    就拿前一阵子齐鲁魏越联军征讨楚国那场仗来说,要不是楚王熊胥故意叫项燕在寿郢之战中放水,魏军岂能那么快就攻入城中?

    要知道曾经齐王吕僖率齐、鲁、宋三国联军联合攻打楚国,围困了寿郢几个月,终究还是没能攻克楚国的王都,可想而知,攻略一国的王都那是何等的艰难。

    因此,北疆的战事就算打上个几年,赵弘润也丝毫不会惊讶。

    而在此期间,侍女小桃见沈淑妃如此担心赵弘宣,遂忍不住插嘴道:“大殿下,要不然,您带兵帮帮小殿下?……奴婢听人说过,大殿下您征讨楚国得胜归来,趁着这股热乎劲,将韩国的军队也打败了吧。”

    听了这话,赵弘润忍不住苦笑起来,他心说:什么叫做趁着这股热乎劲?韩**队又不是刚出炉的包子。

    而听闻此言,沈淑妃当即打断道:“莫要瞎说,润儿刚刚回来,还未歇息几日呢!”

    不过她话虽是这么说,但赵弘润多少也有些看得出来,沈淑妃心底亦希望他能够出面帮帮弟弟,只是碍于某些因素,不好直说而已。

    为了打消母妃心中的芥蒂与担忧,赵弘润开口解释道:“娘,不是孩儿不愿帮小宣一把。首先,孩儿刚刚打完一场仗,手底下多了十几万楚**卒不说,还多了百余万的楚国国民,如今这些人一股脑地迁至商水县,这烂摊子孩儿得去收拾。……其次,北疆的战事,既是我大魏与韩国的战场,乃是东宫与雍王争斗较量的战场,更何况其中又有四王兄(燕王弘疆)在,孩儿贸贸然插手其中,只会惹地三方都不愉快。”

    说到这里,他又安慰沈淑妃道:“不过娘您放心,东宫虽然才能不足,但却并不呆傻,否则,他当初也不会让小宣担任北疆副督帅,调解他与四王兄的矛盾。……东宫会像保护他自己一样保护小宣的,因为他很清楚,若是小宣有什么意外,孩儿定然饶不了他。”

    听了赵弘润的解释与开解,沈淑妃这才逐渐放下对小儿子的担心。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娘偏心,润儿你多次领兵出征,每次都打大胜仗回来,娘心底多少安心些,就是担心你在外面吃地不好,住地不好。可是你弟弟他,对此毫无经验……”

    见沈淑妃有些紧张地想解释,赵弘润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他岂会不知眼前这位养母究竟对哪个儿子更好些。

    他笑着宽慰道:“放心吧,娘,依孩儿看来,北疆的战事有得僵持了,韩国的骑军固然强盛,但我大魏的步兵亦不弱,孩儿看过北疆的战报,无论是四王兄所在的山阳,还是小宣他们所在的河东,打地都非常聪明,从不与韩国的骑兵在平原地带正面交锋……”

    说到这里,他见沈淑妃露出茫然之色,便知这位母妃不了解兵家之事,遂简单明了地说道:“总之,小宣不会有事的。让他在北疆磨砺磨砺也好,您以往不是总说小宣胆子小嘛,保不定等小宣回来以后,已是一名铮铮的男儿汉了呢。”

    “那倒是好。”沈淑妃被赵弘润说得合不拢嘴。

    毕竟在她看来,大儿子已经成器,不需要她再过多操心,若是小儿子也能取得像他兄长这般的成就,那她作为母亲,这辈子的心愿也算是达成了。

    剩下的,就是操办两个儿子的婚事。

    想到此事,沈淑妃便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赵弘润,赵弘润无可奈何,唯有借天色已晚逃遁。

    见大儿子耍赖要逃走,沈淑妃也没有办法,在让赵弘润答应明日再来凝香宫用饭后,便放他走了。

    不过众女,包括芈姜在内,都被沈淑妃留了下来,想来这位未来的婆婆,与这些位儿媳也有着说不完的话。

    而对此,赵弘润也是松了口气,毕竟沈淑妃若是不留众女夜宿的话,他还真不好处理一个问题:即今晚究竟陪睡?

    苏姑娘?乌娜?亦或是很有可能被自己的蠢妹妹强行拉过来的芈姜?

    回到肃王府后,赵弘润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随后便早早歇息了。

    毕竟从鲁国的王都曲阜一路横穿卫国疆土回到大梁,期间也没有过多歇息,他也是疲惫至极。

    次日清晨,宗卫长卫骄早早地叫醒了赵弘润。

    在王府内吃过早饭,赵弘润带着卫骄、吕牧等五名宗卫来到了冶造局。

    此时的冶造局,已将工坊陆续搬到了城外,大梁城内的冶造局,实际上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毕竟城内不像城外,没有足够的地皮让冶造局扩建工坊、地炉等设施。

    来到冶造局,赵弘润意外地发现,冶造局府门外那块匾额,已换成了冶造总署。

    对此,赵弘润着实愣了一下,因为总署即本署,是尚书六部级别称谓,比如刑部本署、工部本署等等。

    而冶造局作为二十四司署之一,按理来说当不起总署这个称谓。

    就在赵弘润神色怪异地瞅着那块匾额时,冶造局的局丞王甫急急忙忙地从府内跑了出来,满脸敬畏地向眼前那位肃王殿下躬身行礼:“肃王殿下,下官恭迎来迟,还望恕罪。”

    赵弘润本就不在意这种虚礼,随意地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随即,他朝着匾额努了努嘴,问道:“王甫,这怎么回事?”

    听闻此言,王甫满脸红光地说道:“是这样的,殿下,您不在大梁的时候,我冶造局遵从您的主张,发展地相当快,今年年初的时候,工部新任尚书孟隗大人觉得我冶造局已超过司署的规模,可编制却仍旧是旧的那套,不利于冶造局的发展,因此,孟隗大人遂奏请陛下,将我冶造局从二十四司署中摘出来,成立冶造总署。”

    听闻此言,宗卫长卫骄笑着说道:“殿下,看来那位新任工部尚书大人,是在向殿下您示好啊。”

    说起来,宗卫们与工部的官员本来就关系不错,当年赵弘润还未出阁的时候,没少让宗卫们找工部的工匠们打造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后来赵弘润首次带兵出征,当时担任工部左侍郎的孟隗亦带着一大帮工匠跟随,因此,彼此都是朋友。

    可问题就在于,正因为是朋友,赵弘润才很清楚,依孟隗那死脑筋,可想不出这种滴水不漏、不给外人把柄的示好办法。

    多半是原工部尚书曹稚曹老大人的授意……

    赵弘润心中已猜到几分。

    显然,孟隗刚刚接掌工部尚书的位置,原工部尚书曹稚担心这位继承者无法控制局面,于是想出用这个法子,希望得到冶造局,以及冶造局背后的某位肃王殿下的支持。

    “穆青,替我给曹老大人置备一份礼物,过两日我要去拜访一下曹老大人。”赵弘润回头对穆青说道。

    “是,卑职这就去。”穆青抱了抱拳,转身便走。

    见此,赵弘润这才在王甫的相迎下,迈步走入冶造局。

    府内的情况还算满意,至少还是赵弘润临走时的那个样子,王甫并没有新修什么没必要的屋舍。

    而与此同时,王甫一边走一边说道:“殿下,如今我冶造局已提升为冶造总署,下官觉得应该下设几个司署造办,具体规划一下,以利于人力物力的统筹……”

    赵弘润当然懂得其中的必要与好处,点点头说道:“回头你拟一份草书给本王过目。”

    “是。”王甫满脸欢喜之色。

    走着走着,赵弘润瞧见前方围着一群冶造局的官员与工匠,他走上前一瞧,这才发现,那些人围着二十几辆马车,满脸亢奋与狂热,一副想拆又不敢拆的样子。

    赵弘润微微一笑,他当然认得这些马车,毕竟这些马车,正是他命肃王卫从鲁国带回来的马车,马车上装载着鲁国工艺的汇总——《鲁公秘录》的拓本。

    “殿下来了。”

    “肃王殿下来了。”

    注意到赵弘润一行人的到来,众冶造局官员与工匠们连忙向两旁推开,给赵弘润留出道路。

    只见这些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弘润,脸上满是殷切的神色。

    这并不奇怪,毕竟对于热衷于技术工艺的官员以及工匠们而言,眼前二十几辆马车上那看似不起眼的竹册,那绝对是远比金银珠宝、翡翠玛瑙更珍贵万倍的宝物。

    此时,王甫在旁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二十几辆马车,乃是肃王卫们昨日运来的……听说是《鲁公秘录》的拓本,大家伙都恨不得想一睹为快……”

    “那还等什么?”赵弘润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在场众官员与工匠们欢呼一声,朝着那些马车一拥而上,吓得王甫当即追了上去,一个劲地大喊:“小心些、小心些!”

    望着眼前涌动的人群,赵弘润心头一片火热。

    他有预感,在得到了鲁国顶尖的工艺技术后,他们魏国的技术会突飞猛进,甚至赶超鲁国。

    魏国,将迅速崛起!

    崛起于已到来的新时代里!(未完待续。)

第765章:六月

    《鲁公秘录》,并非是通篇记载着诸般战争兵器的秘典,它还涉及到对矿石类的区分、武器装备的打造甚至是民用器械与水利工具等等,毫不夸张地说,它涉及的领域非常广。

    这也难怪,毕竟《鲁公秘录》始终在修订,鲁国的工匠们时不时地就在先人的基础上修缮、改良,亦或者直接添加新的技术项目,以至于赵弘润当初看到的《鲁公秘录》真品,那些竹册有的陈旧腐朽、有的却崭新如故。

    不过最让赵弘润感到惊喜的,则是因为《鲁公秘录》它不仅仅只是秘录——即画着有用器物的图绘——更难得的,是无数鲁国的工匠们在那些图绘上的添注、详解与理念的灌输。

    打个比方说,一把剑。

    铜剑是原型,编著年代最悠久的某篇幅中,详细记载着这种铜剑的精确标准与设计初衷。

    剑刃长几尺、宽几寸、厚度多少,重量又以什么标准为最佳,在简简单单一副图绘旁,那些年代久远的鲁国工匠们早已做出了精确的统计,毕竟武器也要考虑使用者——鲁国士卒——的身体素质。

    然后是对这种铜剑的改良,为何增强这类铜剑的坚固与韧性,在铜矿中掺加几种其他的矿粉,掺多少比例,打造时的火候又控制在什么温度,淬火、回火又怎样处理,等等等等。

    以至于往往一整册的竹册,只有寥寥一两幅设计图绘,其余皆是这种远比金银珠宝更珍贵的记录,用后世的术语说,这叫设计数据,是改进、研发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锻造篇》,而在《山石篇》中,《鲁公秘录》记载了鲁国迄今为止所发现的所有不同种类矿石,与对这些不同矿石所做过的测试使用。虽然命名的称呼不同,但赵弘润却从其中找到了记忆中某些炼制钢材合金的重要原材料。

    当然,或许这些记录仍不够完善,但相信比起中原其余各国而言,鲁国无疑是走在技术的最前沿。

    不夸张地说,这也是底蕴,是鲁国集无数工匠们所研究出来的工艺技术的底蕴,是魏国纵使有赵弘润在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追赶超越的底蕴。

    至于《器造篇》,那就更不得了,鲁国的工匠们居然隐隐摸到了某些真理的门槛,粗略地明白了摩擦力、重力等概念——虽然那些鲁国工匠们对这类真理所起的名词并不与赵弘润的记忆相符,并且,他们也不能理解这些力的存在基础,因此将这些力归于神祗的规则,亦或是天地间的道理,即本该如此的意思。

    这些珍贵的文献,让赵弘润觉得魏军这半年多来的辛苦与牺牲果真是值得的,因为单凭魏国如今的技术基础自行研究,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赶上鲁国的水准。

    要知道,技术水准可不单单只是打造几辆投石车、改良几辆连弩车,不懂原理、只懂得按照图纸打造的工匠,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匠师。

    因此,赵弘润回到冶造局后所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尽快翻译《鲁公秘录》,毕竟《鲁公秘录》内的记录文字,单单鲁国文字就有新、旧好几种,偶尔还参杂着一些齐国的新旧文字,魏国的工匠们要学习这上面的知识,就必须先将其翻译成魏国如今使用的小篆。

    这可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但是赵弘润丝毫没有代劳的意思。

    平心而论,依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记住齐鲁两国的新、旧文字,将其翻译成魏国小篆,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觉得,似记忆中某位蜀国丞相那种事必躬亲的方式,只会使部下变得懒散、不求上进。

    而记忆中的事实也证明,当那位蜀国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后,得不到相应锻炼的部下,几乎没有人能够取代那位老丞相的位置,以至于蜀国后期人才凋零。

    赵弘润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好吧,其实说到底,某位殿下还是想偷懒,毕竟整整二十几辆马车的《鲁公秘录》,他单凭一人要翻译到什么时候去?

    啥事也别干,整天到晚呆在冶造局翻译《鲁公秘录》?

    若什么事都由他代劳,那还要冶造局那么多人做什么?

    然而,冶造局的官员与工匠却不知某位肃王殿下的阴险用心,对于翻译《鲁公秘录》,他们是欢天喜地。

    这也难怪,毕竟传闻《鲁公秘录》乃是鲁国的至宝,若不是赵弘润的关系,他们这些魏国工匠,哪有机会取接触这类奇书。

    那些被提名加入翻译组的官员与工匠们欢喜万分,而那些没有被提名的,则是满脸怏怏。

    甚至于,在听说这件事后,就连在博浪沙与祥符港建造港口的官员与工匠们,亦恨不得托关系,处心积虑想挤入翻译组,只为一睹为快《鲁公秘录》这等奇书。

    当日,赵弘润在冶造局呆了一阵子,因为局丞王甫提交了有关冶造总督门下司署的书面建议。

    赵弘润在局丞王甫的建议基础上,对如今的冶造局,不,确切说应该是冶造总督,做了一番新的规划。

    首先,设督长一名,由原冶造局局丞王甫担任;设副署长两名,由博浪沙河港建造负责官员陈宕,以及祥符港扩建负责官员程琳担任。

    位比尚书与侍郎。

    这两位官员皆是在冶造署十年以上的老人,资历与能力都足够担任这个职务,赵弘润对他们非常放心。

    其次,冶造局总督门下设四个司,这四个司分别是:专门负责大型营建,包括博浪沙、祥福港两处河港建设的营建司,研发并加工铸铁、火砖等工艺的锻工司,负责冶造局所需各类原材料的采办司,以及专门用来研发打造战争兵器、包括建造船只的军械司。

    以上四个司,分别由原主事荀歆与原干事吕玙、顾和、郑昭三人担任司长,位比司侍郎。

    至于在司长职下的主事、干事等职务,赵弘润懒得费这个神,全部交给王甫等人自己去任命。

    当日,在做好了具体的规划后,赵弘润便将规划写成书面形式,派人上递到垂拱殿,请他父皇拍案定论。

    仅仅大半个时辰过后,垂拱殿便传来了回覆,简简单单一个字:准。

    得到回覆后,赵弘润又对冶造局的种种情况做了一些安排,便在黄昏前后离开了总署。

    此时的冶造局,已不需要赵弘润每日亲临,他只需做几个统筹的规划,剩下的事,王甫等人就会依照规划去办,毕竟今日的冶造局,已非是两年前那一穷二白的冶造局了,它早已在朝廷二十四司署中脱颖而出,成为独一无二的承办、研发基地,并正在朝着赵弘润所期待的魏国工艺中心基地发展。

    离开了冶造局,赵弘润径直前往皇宫的凝香宫,毕竟昨日答应了他母妃沈淑妃,今晚也得在凝香宫用饭。

    如此又过了一日,今日赵弘润总算是稍稍可以偷闲一下,因为回到大梁后要做的事,他大致都已做完了,剩下的,就要等那百万余楚国平民抵达魏国境内。

    相信到时候另有一番忙碌。

    可惜的是,尽管稍得空闲,但赵弘润终究还是没能有机会带着众女到城里城外游玩,因为这从这一日开始,他便陷入了无尽的应酬。

    雍王弘誉、襄王弘璟,这两位王兄得知他打了胜仗回到了大梁,纷纷派门人送来了价值不菲的贺礼,并邀请赵弘润到府赴宴,为他接风洗尘。

    赵弘润最终没能推辞。

    毕竟他以往与二王兄雍王弘誉关系还不错,对方专门设宴为他接风,他岂可不去?

    既然赴了雍王弘誉的接风宴,三王兄襄王弘璟自然也不好落下吧?毕竟赵弘润与襄王弘璟虽说以往接触不多,但怎么说也是保持着交好的关系,更何况对方也是好意,厚此薄彼,回绝人家的好意,那可是会得罪人的。

    然而赵弘润没想到的是,继雍王弘誉与襄王弘璟之后,大梁城内那些大贵族们,纷纷开始与他接触,有的发出请帖请他赴宴,有的干脆带着礼物到肃王府拜会,还得赵弘润仅有的一些空闲,全浪费在这些应酬上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他迟迟没有成婚的关系,以至于城内那些贵族们对肃王妃的位置,抱持着高度的热情。

    原本赵弘润并不想搭理这些人,不过碍于安陵那位三叔公赵来峪的劝告,赵弘润终究还是决定与那些贵族抱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毕竟倘若果真站在魏国贵族势力的对立面,纵使是他赵弘润,下场恐怕也不会比芈姜他爹汝南君熊灏好上多少。

    应付完这些人,赵弘润又亲自登门拜访了几位长辈与熟人,比如辞官告老在家的原工部尚书曹稚曹老爷子,如今在宗府执掌大权的二伯赵元俨,再比如,升任了工部尚书的原工部左侍郎孟隗。

    而在赵弘润处理这些应酬与人际交往时,六月亦悄悄地过去了。

    此时赵弘润才突然发现,原以为能有十几日空闲,结果到头来,他连一日的空闲都没剩下。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在六月底,当兵部颁布的战后犒赏名单的时候,他父皇,亦给予了他一个恰到好处的赏赐。

    商水县,由县提升为郡。(未完待续。)

第766章:久违的父子日常

    商水县提升为商水郡,这是赵弘润此前没有想到的事,但不可否认,这份奖赏,远比他父皇赏赐他百万白银更让赵弘润感到高兴。

    要知道,魏国的刑律明确规定了县、郡级别城池的占地规模、驻军人数。

    就拿原本的商水县来说,如今仍在商水县内筹建城池的羊舌焘,他所规划的城池占地,实际上是违规的,因为那座正在新修的商水城,大大超出了县级的标准,甚至超过了郡级的标准,有着向王都大梁靠拢的意思。

    更别说,商水县内直属驻军——商水军的人数,亦远远超出标准。

    大梁曾经才有多少驻军?

    兵卫、禁卫、郎卫这三卫军加到一起,再加上城外驻军浚水军,王都大梁曾经的驻防兵力,也不过是三万。

    而商水县呢?当初的商水军便有三万,而如今,经过齐鲁魏越联合讨伐楚国一役,商水军吸纳了许多楚国正军,一口气暴增到七八万,这几乎已是一个接近两年前驻军六营这六支驻防军的总兵力。

    也就是赵弘润这些年来频繁出征打了胜仗,使朝廷发了好几笔战争财,并且又是魏天子如今最喜爱的儿子,否则,单单就这种严重僭越的行为,足以使御史监的御史大夫在朝会上日复一日地弹劾他:一介县级封地,新城规模比肩魏国王都大梁,境内驻军以远远超过大梁,你是想干嘛?

    而如今,魏天子将商水县提升为商水郡,更封赵弘润为南疆督帅,授权赵弘润自主防卫魏国的南面疆土,这就变相地解决了商水县与商水军名不正言不顺的尴尬处境。

    是的,将商水县提升为商水郡,只是魏天子给儿子赵弘润诸多奖赏的其中之一。

    事实上就连赵弘润都没想到,他父皇这回居然这么大方。

    因为魏天子并不只是单纯地将商水县提升为商水郡,还将相邻的几个县并入了商水县,这相当于是增加了赵弘润的封地范围。

    可是待等赵弘润接到圣旨,仔细一看圣旨上那几个被归入商水郡的县的名字,他那份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岂有此理!”

    带着卫骄、吕牧、穆青、周朴、褚亨等五名宗卫,赵弘润气愤地冲到垂拱殿。

    而与此同时在垂拱殿内,魏天子正捧着茶盏与殿内几位中书大臣谈笑风生,对于赵弘润的到来丝毫不感觉诧异。

    甚至于,他仿佛是早就料到这个儿子会来。

    “弘润,你此番前来,可是为了谢恩呐?”

    一见到赵弘润,魏天子笑眯眯地问道。

    谢恩?我谢你个头!

    赵弘润恶狠狠地盯着他老爹,握着圣旨的右手一抖,顿时,圣旨笔直垂落下来。

    此时,就见他指了指圣旨,一脸愤慨地问道:“父皇,这几个县是怎么回事?”

    魏天子丝毫不以为杵,笑呵呵地说道:“这是朕为了表彰我儿此番出征楚国且取得大捷的犒赏,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赵弘润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念叨道:“西平、召陵、临颍、西华、长平、鄢陵……父皇你是不是觉得很耳熟啊?像不像是两年前被楚军摧毁殆尽的那几个县呀?”

    “唔。”魏天子捋了捋胡须,装模作样地说道:“听弘润你这么一说,这几个县还真有些耳熟……”

    “父皇你少装蒜了,蔺大人、虞大人他们都在笑了。……父皇,您就拿这么几块破地糊弄儿臣?”赵弘润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魏天子。

    不得不说,魏天子此番给赵弘润增加的几个县,加在一起那是很大一片土地,这问题在于,西平、召陵、临颍、西华、长平、鄢陵这几个县,皆是两年前楚暘城君熊拓率军攻入魏国时,受战火波及最最严重的几个县。

    当时那些楚军,几乎摧毁了这几个县城的农田、建筑,以至于两年后的今日,除了鄢陵与长平因为居住着数十万原楚国平民的关系,情况还稍稍好些,而其余几个县城,那纯粹就是一一片烂摊子。

    似那种一穷二白的县城,白给赵弘润都不要。

    面对着儿子的质问,魏天子呵呵一笑,放下茶杯,摊着双手说道:“弘润,对于此番征讨楚国所立下的功勋,朕觉得,纵使是赏你百万两银子亦不为过。……不过目前我大魏的境况你也看在眼里,南边与楚国的战争暂时是结束了,可北疆那边,我大魏与韩国的战争,却还没有结束。你也算是久经沙场的统帅了,你应该看得出来,北疆的战事,打个一两年乃至三五年都说不准,在这期间,朝廷需要消耗多少钱粮?国库也紧张啊……”

    顿了顿,他脸上带着几丝调侃,继续说道:“至于那几个县,朕觉得,那怎么说也比百万两银子价值更大吧?”

    “……”赵弘润默不作声看着他父皇,冷不丁问道:“父皇,不知您拨给儿臣多少钱粮,助儿臣去发展那几个县?”

    魏天子惊诧地看了一眼儿子,露出一脸还要钱?的表情,故作不解地问道:“你不是从楚国卷带了许多战利么?”说着,他故作大方地说道:“这样吧,这次那笔财物,你就不必上缴国库了。……你满意了吧?”

    听闻此言,赵弘润恨地牙痒痒。

    的确,此番他麾下魏军在楚国固然是收获不小,然而建设县城那可是一个无底洞,就拿商水县来说,他投入多少精力?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又使商水县的原楚国贵族们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单凭从楚国抢掠来的那些财富,怎么够发展西平、召陵等六个县?

    要知道,召陵、鄢陵、长平还好,可其余三个县,如今那简直就是罕无人烟的荒废之地。

    “父皇的好意,儿臣心领了!”赵弘润冷淡地说道:“儿臣宁可按照以往的规矩将一部分所得上缴国库,也不愿意接那几个烂摊子。”

    “不愿呐,不愿就不愿吧。”魏天子闻言诡异地笑了一下。

    唔?

    赵弘润略微愣了一下,就听魏天子继续说道:“既然不愿,朕收回即是。只不过……”

    瞥了一眼儿子,魏天子忽然岔开话题问道:“话说回来,关于你从楚国带回来的那百万余楚国难民,你打算安置在何处啊?”

    这看似是一个不相干的话题,可赵弘润听在耳中,却让他心神微微一震。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父皇扩大他封地的另外一个目的。

    而此时,魏天子却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愿就不愿嘛,你是朕的儿,朕是你的父,父子之间有什么话是不好说的?……弘润,你果真是不愿接受朕的好意么?”

    “……”赵弘润心中微怒。

    “啧啧,单单一个商水县,恐怕无法容纳再容纳百万余的楚国难民啊,还是说,弘润你打算将那些难民分开,安置在国内各地?……这可麻烦,万一魏人楚人引起矛盾,你还不好插手。……我儿将那些人从楚国带来我大魏,却不能妥善安排他们的归宿,啧啧啧……朕倒是可以替你安排,只不过嘛,朕终究不能亲力亲为,万一期间发生些什么龌蹉,唔,不好办呐……”说着,魏天子瞥眼望向儿子,似笑非笑地说道:“弘润,你说,你究竟愿不愿接受那几块你口中的破地呢?”

    挑衅!

    **裸的挑衅!

    赵弘润闻言眉头紧皱,肝火都快涌上来了,这就在他刚要开口之际,却听魏天子淡淡说道:“莫要意气用事,好好考虑清楚再说。……你要知道,让朕收回这道成命,可以。不过事后若是后悔,朕可不会再理睬你。”

    “……”

    赵弘润浑身一震,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非但是他的父亲,亦是魏国的君王。

    咬咬牙,赵弘润低声说道:“儿臣……愿意接受。”

    “什么?”魏天子故作没听清似的,故意问道。

    ……

    赵弘润咬了咬牙,大声喝道:“儿臣!愿意接受!……多谢父皇恩典!”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赵弘润可不会给他父皇更多戏弄他的机会。

    而见此,魏天子眼中亦露出几许赞赏,随即,他对殿内三位中书大臣笑道:“怎么样?朕就说,这道圣旨我儿愿意接受吧?”

    您这是在玩火啊,陛下……

    刨除并不怎么清楚赵弘润底细的中书右丞冯玉,中书令蔺玉阳与中书左丞虞子启偷偷瞧了一眼满脸阴沉的某位肃王殿下,干干地赔笑了两声。

    而此时,赵弘润朝着魏天子拱了拱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父皇再没别的事了,儿臣就暂且告退了。”

    “嗯,去吧。”仿佛是打了一场大胜仗般,魏天子脸上满是笑容。

    而就在赵弘润准备迈步离开内殿时,魏天子忽然又喊出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弘润,好好发展那几个县啊,可别辜负了朕的期望。……朕还指望日后那几个县上缴大笔税收给国库呢。”

    赵弘润回头瞧了一眼魏天子,出乎众人意料地露齿一笑:“好。”

    然而这个笑容,却让魏天子微微有些警惕,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而殿内的蔺玉阳与虞子启二人,更是对视苦笑一声。

    这大梁……看来又要热闹咯。(未完待续。)

第767章:楚国内乱之始

    “可恶!可恶!”

    赵弘润骂骂咧咧地走在出宫的路上。

    别看他方才在离开垂拱殿时仿佛很平静的样子,事实上他当时气怒攻心,之所以没有表露出来,只不过是他不想再因此被他那无良的父皇额外嘲弄罢了。

    无论是曾经的八殿下,亦或是如今的肃王,皆不会在处于下风时露出丧家犬的丑态,徒惹人——尤其是那位无良的父皇——所嘲笑。

    “老头子,真够老奸巨猾的啊……我说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将我商水县提为商水郡,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可恶!”

    赵弘润一边低声骂着,一边暗自懊恼,懊恼于他又一次被他那位无良的父皇给坑了,坑得他有苦难言。

    而在这位肃王殿下身后,刨除了一脸憨笑、或许至今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褚亨外,其余卫骄、吕牧、周朴、穆青四名宗卫,皆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在魏国王都大梁的皇宫内,居然毫无敬意地诋毁当今天子为老头子,除了他们家殿下外,恐怕纵观整个魏国,也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胆子。

    也不晓得这周围有没有内侍监的人……

    众宗卫们缩了缩脖子,颇有种做了贼般的心虚,眼神时不时地扫视四周。

    尽管至今为止他们还未曾发现内侍监的人,但心中那份惶恐却始终不能消退,毕竟他们很清楚:内侍监,或许表面上只是伺候天子的阉官宫署,可实际上,那却是监察能力绝不会逊色商水青鸦的监察机构,直属于当今魏天子的谍报监察机构。

    似自家殿下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到魏天子耳中……众宗卫们不敢想象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咳咳。”

    最终,卫骄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自家殿下喋喋不休的抱怨,表情讪讪地劝道:“殿下,往好了想,咱们的封地好歹是比原来更大了不是嘛?……这样更有利于殿下您施展宏远抱负呀。”

    “抱负?”赵弘润回头瞅了一眼卫骄,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我什么宏远抱负?”

    “……”卫骄顿时哑口无言。

    毕竟作为赵弘润身边的宗卫,他们最清楚自家殿下的所谓宏远抱负:追随怡王赵元俼的脚步,成为一个想吃就吃、想玩就玩,自由自在的纨绔。

    是的,恐怕不会有多少会相信,如今威名在外的某位肃王殿下,他的真正抱负只是当一个无忧无虑的纨绔王爷,其余什么使魏国强大,只不过是为了保证那个最终抱负得以顺利进行的前提而已。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赵弘润还是想得很透彻的:他想当一个纨绔王爷,首先魏国得强大,倘若魏国因为弱小而亡国了,那他还有什么资本去当一个纨绔王爷?

    “哼!”见卫骄为之语塞,赵弘润也没有为难他,只是满脸不爽地冷哼了一声,随即咬牙切齿般说道:“这件事没完!”

    得!

    众宗卫们心中明了,作为一步步见证了“父子战争”的过来人,他们心中清楚得很,他们家殿下今日吃了这等血亏,岂会咽得下这口气,保不定明日就会展开报复。

    有时纵使是他们也想不通,自家殿下与其父皇这对父子时不时地因为争一口气而相互算计,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拿今日的事来说,在宗卫们眼里,自家殿下得到的好处也颇多,毕竟是白白增加了六个县的封地,虽说那六县有大半在两年前遭到过楚军的攻袭,农田、村庄、屋舍等基础建筑被摧毁殆尽,但话说回来,那终归是土地。

    还记得去年,国内的那些贵族们为了获得一片土地作为封地,不惜将数代人、乃至十几代人所积累的财富使出来,在河东、上党地区,用重金向朝廷买一块土地,便在这块土地上部署私军,协助朝廷抵御韩**队的进攻。

    这个例子已充分证明封地的重要性。

    因此在众宗卫们看来,他们家殿下此番得到了整整六个县的土地,这本应该是偷着笑的天大好事,何以因为当今陛下的某些恶趣味而动怒呢?

    万一将好端端的事弄成坏事,这岂不是自寻烦恼?

    想到这里,穆青忍不住劝道:“殿下,我劝您啊还是算了吧。”

    听闻此言,赵弘润停下脚步,不悦地问道:“穆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斗不过老头子?”

    听到这句老头子,穆青忍不住想笑。

    或许别人会因为赵弘润板下脸来而惶恐,但作为前者朝夕相处数年的宗卫之一,穆青脸上却没有什么惧意,反而笑嘻嘻地反问道:“殿下,您自己说,自打您离宫之后,您胜过几回?”

    “……”赵弘润张了张嘴,被穆青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不得不说,自打赵弘润出阁辟府后,他与他父皇的“战争”,的确是他胜少败多。

    或许有人会问,当初赵弘润还在皇宫里的时候,不是好几次让魏天子吃瘪么?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回去了?

    道理很简单,曾经在皇宫里时,无论是将御花园搅地天翻地覆,还是说挑唆得后宫不安,这些都只是孩子气般的胡闹之举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唯一光明正大胜过他父皇的,就是两年前赵弘润击退暘城君熊拓那一场仗。

    但是从那次之后,魏天子就不再将赵弘润这个儿子单纯视为孩童,而是视为与他“平起平坐”的对手,如此一来,赵弘润就很难再得到什么机会。

    除非他不顾颜面,继续曾经那种胡闹似的做法。

    “吃里扒外……”被穆青揭开疮疤,赵弘润有些羞恼地骂道:“明日就把你调到游马军,叫你去拾马粪!”

    听闻此言,穆青面色大变,哀嚎叫道:“不要啊,殿下,卑职错了,卑职知错了……卑职一定坚定地站在您这边,共同抗击……唔,抗击陛下。”

    在众宗卫的哄笑声中,赵弘润斜睨了一眼穆青,冷冷说道:“哟,穆青,你这转变有点快啊,前一会不是还不看好本王么?”

    “哪能啊?”穆青谄笑地来到赵弘润身边,一脸讨好地说道:“我等宗卫,岂不是与殿下您同舟共济的嘛。”

    “哼!可本王如今是胜少败多……”

    “来日方长嘛。……殿下您想啊,陛下,在位多年,自然是老谋深算,您纵使是一时输给陛下,又有什么好气馁了呢?用殿下您的话来说,纵使前面输掉九十九仗都不打紧,只要最后一场赢了即可,胜利,属于笑到最后的人,您说呢?”穆青讨好地说道。

    “哼,挺会说啊。”赵弘润瞥了两眼穆青,拂袖而去:“下次再敢吃里扒外,自己去游马军报道!”

    在众宗卫们的哄笑声中,穆青故作心有余悸,装模作样地抹了抹额头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说到底,这也只是赵弘润与宗卫们平日里的玩笑罢了,毕竟宗卫们作为左膀右臂,赵弘润再怎么也不可能将这些肱骨心腹贬到游马骑军去拾马粪。

    不过还别说,因为穆青的插科打诨,赵弘润的心情的确是好了许多。

    再者,穆青的那番说辞,也让赵弘润心底少了几许郁闷。

    为何郁闷?

    因为正如穆青所言,当魏天子真正开始将赵弘润这个儿子视为平等的对手时,父子战争的胜负一下子就朝着父方那边倾斜了。

    毕竟魏天子在位十几年,权谋算计无一不精,就像这次一样,魏天子提前给儿子铺好了路,让儿子能够空置的土地安置那百万余楚国平民,同时,也能叫这个儿子在明知一切的情况下,亦不得不接受他老子仿佛施舍般的给予,答应种种亏本的条件。

    这才叫权谋!

    当然,也是赵弘润最气不过的地方。

    不过听穆青那一番话,赵弘润亦觉得有些道理。

    至今为止,他已直接、间接地见识过齐王吕僖、楚王熊胥、鲁国国主公输磐这三位君王,没有一位是善于之辈。

    而他老爹魏天子与那些位君王并立于世,又岂是容易对付的人?

    可能是烛台下反而昏暗的关系,赵弘润时常接触他老爹,反而忽略了一个事实:他父皇,亦是与齐王吕僖、楚王熊胥、鲁王公输磐并立于世的君王。

    当然,即便如此,赵弘润亦不气馁。

    ……要找个机会,报这一箭之仇,哼哼。

    摸着下巴,赵弘润若有所思地离开了皇宫,心中盘算着如何想个法子,让他父皇亦丢些颜面。

    当然,是用男人与男人之间堂堂正正的算计,而不是孩童般的胡闹此举,毕竟他赵弘润如今也算是天下闻名的人物了,可拉不下这个脸面再去做些小孩子的报复举动。

    待等回到肃王府的时候,赵弘润等一行人惊喜地发现,高括、种招等当初在商水军磨砺的宗卫们,亦返回大梁。

    换而言之,除原宗卫长沈彧尚在赵弘润的五叔禹王赵元佲身边学习外,其余九名宗卫,再次得以团聚。

    不过当赵弘润感到遗憾的是,高括等人回来时,还带回来一个关于楚国的消息。

    楚国内乱,长久以来被熊氏一族所打压的屈氏一族,趁着楚王熊胥因为某些举动而遭到国内许多贵族的抵制时,终于忍不住站出来,企图重新夺回楚国的王权。

    在这种情况下,楚国三天柱之一,西陵君屈平遭到牵连,不得不为了本族的利益,被迫站在楚王熊胥的对立面。

    而由此展开,寿陵君景舍与西陵君屈平的对立。

    “这下精彩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弘润因为他父皇的关系而产生几许郁闷,立马荡然无存,满脑子都是寿陵君景舍与西陵君君屈平的对立。

    毕竟这两位,可皆是楚国的三天柱之一,是名副其实的楚国英雄式大人物。(未完待续。)

第768章:楚国内乱之熊屈相争

    当晚,赵弘润在凝香宫用过晚饭,便在沈淑妃那旁敲侧击希望尽早抱上孙子的心愿下,带着众女们逃之夭夭。

    回到肃王府后,众女各自回到他们在王府内的北院小居,而赵弘润则来到了书房,从怀中取出那封由宗卫高括带回来的书信,再一次仔细阅读。

    这封书信,是由此刻仍留在相城、铚县一带的商水青鸦成员段九所书——在魏军大部队撤离时,青鸦众奉赵弘润的命令,留了大概那么二三十个人,在齐鲁楚三国交界的潜伏下来,成立了商水青鸦的分据点。

    毕竟此番赵弘润从楚国卷带走了百万余楚国平民,致使相城、铚县、蕲县以及涡河以南的许多县城十室九空,这正是魏国部署细作的最佳时候,不容易被楚方发现。

    而之所以在那一带留下了二三十个人建立商水青鸦的地下据点,目的就是为了打探齐、鲁、楚三国的最近消息。毕竟在赵弘润看来,齐鲁两国在那场国仗之后势必发生动荡,若是能及时得到第一手的情报,说不准魏国能在两国的内乱中进一步取得利益。

    退一步说,哪怕不能在两国的内乱中取得什么利益,亦能掌握两国内乱的情况。

    基于这个原因,段九被提拔为分据点的头目,带着二三十个青鸦众在齐鲁楚三国边界潜伏下来。

    这也算是赵弘润打造情报网的第一步。

    “殿下,我去给您沏一壶茶。”

    宗卫长卫骄在旁说道。

    他太了解自家殿下了,一瞧赵弘润的神色,他就猜到自家殿下今日多半会在书房呆上许久。

    “唔。”

    赵弘润点点头,迈步走到屋内的书桌后坐了下来,将手中的信纸平铺在书桌上。

    段九送来的书信,相当厚实,但其实内容就只写了一桩事,即熊氏与屈氏的内争这桩此刻想必已传遍大半个楚国的重大事件——眼下段九所负责的分据点,暂时还无力刺探一些秘密的情报,充其量只能为赵弘润传来这种无法遮掩的大事件。

    屈氏……哼嗯。

    赵弘润心中愉悦地轻哼一声。

    楚国芈姓屈氏一族与芈姓熊氏一族的王权之争,据赵弘润所知,不知得回溯多少年代,尽管这两支氏族同出一枝,但事实上,哪怕称之为死敌亦不为过。

    众所周知,在许多年前,屈氏一族就对楚国的王权露出了野心,确切地说,哪怕是直到如今恐怕也并未放弃从熊氏一族手中夺回王权的野望。

    记得在前一阵子,在赵弘润率军协助齐王吕僖讨伐楚国的时候,当时,楚国几近七成的国内贵族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战争,亦或多或少地为抵挡联军的讨伐而出了一份力。

    比如巨阳君熊鲤,纵使是这个贪生怕死的邑君,亦贡献了大批的粮食。

    但唯独有一支大氏族置身于外,仿佛楚国的国难与他们毫无关系,那便是屈氏一族。

    当时,除了西陵君屈平响应国难,出兵协助,其余屈氏一族的人,几乎是毫无动静。

    那时赵弘润就隐约猜到,屈氏一族很可能想当一把坐收渔利的渔人,趁着战后楚王熊胥威望大跌的良机,展开夺取王权的行动。

    或许,屈塍当时也得到了屈氏一族的帮助……

    舔了舔嘴唇,赵弘润似笑非笑地思忖着这件事。

    还记得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在巨阳县境内,于一夜之间建成了一座冰城。

    当时屈塍并没有率军赶至冰城,但奇妙的是,屈塍当时麾下数千军队,却丝毫没有受到冰雪的影响。

    事后当时赵弘润得知,屈塍军是“恰巧”找到了一座村庄,更“巧”的是,村庄里还有足够的粮食。

    而在年后,屈塍又“恰巧”得知了寿陵君景舍出兵蔡溪的行动,并事先在后者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下兵马,顺利地打了寿陵君景舍一个措手不及。

    不得不说,这种种巧合,实在是太凑巧,巧地仿佛是有什么人刻意想帮魏军一把,牵制住寿陵君景舍,好方便魏军进攻楚国熊氏一族的中心——王城寿郢。

    “呵。”

    赵弘润微微摇了摇头,再次聚拢心神看向那封书信。

    书信中的开头,段九只是简单地写了屈氏一族联络国内贵族逼宫于楚王熊胥的这桩事,但赵弘润依旧还是能够将这件事与他所知的某些情况联系起来。

    他如今已经很肯定,寿郢之战,那是楚王熊胥暗中授意项氏老将项燕,故意放水于魏军,这才使得楚国王城寿郢在短短几日内就被魏军攻破。

    为何楚王熊胥要这么做,赵弘润心中多少也有些头绪——这也正是赵弘润将楚王熊胥并列于齐王吕僖这等明君的原因。

    他无比惊诧,楚王熊胥居然有着那等魄力,居然想借助联军的外因,使楚国破而后立。

    要知道这件事搞不好,会使在联军讨伐下顽强防守下来的楚国变得四分五裂,甚至是在无尽的内乱中亡国。

    不管楚王熊胥在外的名声如何,但单单这件事,赵弘润心服口服,因为前者的魄力,足以使天下人震惊。

    此后,所有的事件就都串联起来了:楚王熊胥开始取缔那些在国战期间毫无作为的贵族势力,巧立名目处死了大批的贵族,收缴了那些贵族所积累的财富。这个举动,使得楚国国内各贵族势力人人自危,纷纷联合起来抵制楚王熊胥,而屈氏一族,就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企图趁着楚王熊胥威信跌落低谷的天赐良机,从熊氏一族手中夺回王权,取代熊氏一族成为楚国的王族。

    不得不说,这称得上是一幕龙虎相争,以至于赵弘润都暗暗遗憾于他未能亲眼目睹这一幕。

    据段九在书信上显示,屈氏一族将楚国遭逢大败的事归罪于楚王熊胥,指责后者昏庸无能,随即,又举例种种以往熊氏一族子弟横征暴敛的丑闻,并且将半数左右的贵族势力纳入自己的阵营中。

    而楚王熊胥则果断地判定屈氏一族为乱臣,派寿陵君景舍、邸阳君熊商、上将军项末这三位名声赫赫的楚国英雄,率军围剿屈氏一族。

    屈氏一族亦争锋相对,其族人派出在国战期间按兵不动的私军,以反昏王的名号,公然与熊氏一系开战。

    于是乎,楚国的内战由此打响。

    可惜的是,屈氏一族眼高手低,哪里是寿陵君景舍、邸阳君熊商、上将军项末这三位楚国名将的对手,只是短短二十几日工夫,就被打地节节败退,连原先家族的封地都丢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西陵君屈平尚未出兵协助自己的族人。

    一方是效忠的君王,一方是自己的家族,素来忠君爱国的西陵君屈平夹在当中,万分为难。

    他只好派人给楚王熊胥送信,恳请这位君王收回平剿屈氏一族的成命。

    遗憾的是,眼下的楚王熊胥,已在打算为日后的继承者铺平道路,岂会留着屈氏一族这种不听话的贵族?

    无奈之下,西陵君屈平为了保全族人,最终选择出兵,与寿陵君景舍两军对峙,与后者展开了旷日之战。

    这也是楚国内乱中最精彩的战役之一。

    寿陵君景舍那是什么人物,已不必过多赘叙,只要知道,他是连赵弘润都没能击败的楚国名将。

    而西陵君屈平呢?

    他虽然没有在国战期间出现在赵弘润面前,但赵弘润也听说过此人在国战期间的巨大贡献。

    没有西陵君屈平,寿陵君景舍或许无法迅速击败西越叛军,自然而然,也无法在赵弘润攻陷巨阳县前,赶到巨阳县,使魏军最终没能攻克巨阳这座富饶的城池。

    更关键的是,若没有西陵君屈平,东越的大将吴越便可攻破九江郡,从南边给予楚国王城寿郢致命一击,联合当时包围了寿郢北、西、东三面的联军,彻底封死寿郢,封死楚国王城贵族们向南逃逸的去路。

    因为当时的彭蠡君熊益与鄣阳君熊整,根本无法阻挡吴越大将吴起所率领的东瓯军。

    可想而知,西陵君屈平在这场国战期间所起到的作用,究竟是何等的巨大。

    只可惜这样一位难得的忠贞贤良之士,如今已被楚王熊胥判定为乱臣之一。

    “自毁长城,呵呵呵……”

    尽管对西陵君屈平很是惋惜,但赵弘润依旧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作为一名魏人,他巴不得楚国的内战打地越凶越好,遗憾的是,屈氏一族除了西陵君屈平外,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人,而楚王熊胥那一方,却有着寿陵君景舍、邸阳军熊商、上将军项末这三位名将。

    不难猜测,当景氏一族与项氏一族皆坚定站在楚王熊胥一方的情况下,屈氏一族企图从熊氏一族手中夺回王权的战争,其实早已注定了结局。

    还因此搭上了西陵君屈平。

    事实上,段九的书信,只记载到寿陵君景舍与西陵君屈平的两军对峙,只是赵弘润觉得,若没什么意外的话,屈氏一族的败北,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要不要在其中插一手呢?

    放下书信,赵弘润皱眉思忖着。

    而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笃笃笃地敲响。

    “怎么这么晚?……进来吧。”赵弘润忍不住埋怨道,因为卫骄说好给他沏茶去了,却迟迟不见回来。

    然而出乎赵弘润意料的是,端着茶器盘子走入书房的,却非是卫骄,而是王府内的下人尊称为小夫人的羊舌杏。

    “夫君……”

    羊舌杏怯生生地唤道,俏脸红扑扑的。(未完待续。)

第769章:楚国内乱之熊屈相争(二)

    瞧见来人并非是卫骄而是羊舌杏,赵弘润的脸上亦露出了几许尴尬。

    因为他看得出来,羊舌杏因为他方才的抱怨,神色不禁有些惊慌。

    见此,赵弘润连忙解释道:“我还以为是卫骄呢,他刚才说给我沏茶去了,结果迟迟不见人影。”

    听到赵弘润的解释,羊舌杏脸上那份惶恐这才逐渐消退,只见她一边轻盈地走到书桌旁,将手中的茶盘放在桌上,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夫君莫要责怪卫宗卫长,皆是奴的错,是奴听说宗卫长在为夫君烧水沏茶,因此征得了宗卫长的允许,过来伺候夫君……”

    说着这话,她端着茶壶想给赵弘润沏一壶茶,却不想茶壶柄烫的很,烫地她下意识地将手缩回,使茶壶里面的水溅了出来,弄湿了书桌上的信纸。

    见此,还没等赵弘润说什么,她脸上却自己露出了惊恐之色,眼眶顿时泛红,眼瞳上亦迅速弥漫了一层水雾。

    我去……

    赵弘润颇有些哭笑不得。

    毕竟他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就已将自己觉得做错了事的羊舌杏吓得半死,这要真的指责两句,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赵弘润连忙摆摆手宽慰道:“没事,这封信我已经看过了,不要紧的。”

    羊舌杏怯生生地瞅着赵弘润,在听到后者和颜悦色的宽慰后,脸上的惊恐之色逐渐消退,但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这也难怪,仔细想想,她此番代替宗卫长卫骄送茶过来,无非是想与赵弘润亲近亲近,结果还没怎么样呢,就犯了一个错误,这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而言,实在是一种打击。

    而赵弘润显然也猜到了羊舌杏的心思,伸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随即在抿了一口后,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其实说实话,以魏国如今的技术制作出来茶叶,说到底也就是那么回事,与赵弘润记忆中的茶叶根本不能比。

    而他之所以露出如此夸张的满意表情,无非就是为了宽眼前这个小丫头的心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羊舌杏,却早已不能再用小丫头来概括……

    “夫君喜欢就好。”

    瞧见赵弘润脸上的满意神色,羊舌杏不疑有他,满脸喜滋滋的表情。

    随即,她摇了摇薄薄的嘴唇,一脸羞涩地缓缓移步到赵弘润身边,几次想靠在后者身上,却又不敢。

    倒是赵弘润看出了她心中的迟疑,拍了拍屁股底下半张椅子,说道:“过来吧。”

    “嗯。”羊舌杏羞涩地低头应了一声,欢喜地坐在赵弘润身旁,轻柔的身子不经意地倚靠在后者身上,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幸福表情。

    而此时,赵弘润亦不由地再次心生感慨:十六岁的羊舌杏,的确已不能再用小丫头来形容,虽然仍显得青涩,但已逐渐具备了诱惑男人的资本。

    “我不在的时候,府里的事辛苦你了。”赵弘润由衷地说道。

    或许有不少人觉得赵弘润在三场大战役中捞到不少,但事实上,赵弘润两次征讨楚国、一次征讨三川的战利所得,几乎都投入在冶造局与商水县的建设上,非但个人穷地叮当响,还欠着户部一屁股的外债。

    而在这种情况下,羊舌杏以肃王府的小夫人自居,起初在大梁城内开了肃氏楚金一间专门售卖楚国珍稀物的店铺,随后又从娘家羊舌氏找来几个族兄族弟,让后者帮忙组织了一支小型的商队,前赴三川收购羊皮等贸易物。

    毫不夸张地说,如今肃王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用度开销,皆是眼前这位小女主人在支撑。

    倒不是赵弘润狠心,实则是羊舌杏心甘心愿用柔弱的双肩支撑起这个家,毕竟她始终认为,作为赵弘润的女人的她,应当尽可能地帮助自己的夫婿,弄得赵弘润愈发不好将某个真相告诉她。

    “不辛苦。”听到赵弘润的话,羊舌杏喜滋滋地说道:“夫君您是做大事的人,奴帮不了夫君许多,好歹将府里打理好,免除夫君的后顾之忧……”

    见此,赵弘润抚摸着羊舌杏的头发,颇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可能是察觉到身边的夫婿不知为何心情有些低落,羊舌杏想了想,岔开话题说道:“夫君,奴在大梁开了第二间店铺呢。”

    “哦?”赵弘润猜到身边这个小女人的用意,亦不说穿,笑呵呵地问道:“卖什么呢?”

    “卖一些稀奇古怪的骨雕。”羊舌杏吐吐舌头,可能是觉得这间店铺卖的东西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然而赵弘润听了却是一愣,好奇问道:“三川的骨雕?”

    他是清楚的,三川之地的羱、羝、羯三族,他们会将羊的骨头制作成各种有用的物品,甚至于,雕刻制作成项链、挂坠、面具等物。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据说大梁的魏人,有不少人都特别热衷于收集那种稀奇古怪的骨雕,哪怕是贵族家的千金小姐们,亦十分喜欢那种羊骨制成的簪子、亦或是羊角制成的梳子等等。

    尤其是羱羊这种被三川之民奉为宝羊的骨头制品,在大梁尤其畅销,越来越多的魏人亦觉得此物有着驱邪避邪的效用。

    看来,魏人逐渐开始接受三川之民了……

    赵弘润心中很是欢喜。

    可能是心情释然,赵弘润笑着说道:“杏儿,我教你一个挣钱的法子……”说着,他便将川北骑兵们喜欢在战马上悬挂各种乱七八糟的羊骨制品的习惯,告诉了羊舌杏。

    要知道,大梁当地好武的贵族子弟可不少,那些人或许没啥真本事,却向往着成为英雄,对英雄崇拜跟风,只要将川北骑兵们战马挂坠推出来,那些人多半会争相购买。

    聊着聊着,夜逐渐深了。

    只见羊舌杏扭扭捏捏满脸羞红地说道:“夫君,今日奴伺候夫君安歇可好?”

    冷不丁听到这句,赵弘润险些被自己的唾液噎住,连连咳嗽。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羊舌杏此番代替卫骄送茶过来,也是“不安好心”哩。

    想了想,赵弘润揉了揉羊舌杏额前的头发,带着几分苦笑与无奈说道:“听话,乖乖去睡觉吧。……这种事,等你长大些再说。”

    羊舌杏可能是不能理解,明明她之前已经与眼前这位殿下有过“肌肤之亲”,怎么这位殿下又觉得她过于年幼呢。

    不过她终究不敢违背夫君的意愿,带着几分失落,怏怏地准备离开。

    见此,赵弘润索性将她送回了她在王府里的屋舍,看着她爬上床榻,替她掖好被子,这才在羊舌杏喜滋滋的表情下离开。

    离开之后,赵弘润想了想,最终还是悄悄来到了苏姑娘的雅苑。

    毕竟领兵出征在外,他也是憋了许久。

    此后几日,赵弘润除了与大梁本地贵族的应酬外,每日皆陪伴着众女,虽然没有空闲带着众女出城游玩,但是却带着众女到凝香宫用饭,陪陪沈淑妃。

    而除此之外,赵弘润亦关注着北疆的战事,以及楚国那边的内乱情况。

    北疆的战事没啥要多说的,就像赵弘润猜测的那样,魏军与韩军陷入了长久的僵持,而楚国那边,据段九时不时送来的书信中记载,屈氏一族果然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那样,逐步走向败亡。

    这也难怪,毕竟单凭屈氏一族,如何与熊氏、项氏、景氏相抗衡?哪怕如今熊氏一族的贵族们,对楚王熊胥亦有诸多的埋怨与愤慨。

    值得一提的是,巨阳君熊鲤,在楚王熊胥的清算中失去了封地,他的领地巨阳县,被固陵君熊吾所倾吞。

    在这件事中,楚王熊胥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仿佛是默许了这件事。

    很有可能,这是为了弥补固陵君熊吾在那场国战中的损失。

    毕竟再怎么说,固陵君熊吾亦在那场国战中损失惨重,麾下八万私军被他赵弘润利用楚国上将军项末的水攻之计而击溃,原本的封邑,亦被川北骑兵与游马骑兵扫荡,连积蓄带封邑内的楚国平民,皆被带到了商水。

    毫不夸张地说,固陵君熊吾算得上是国战中损失最为惨重的楚国公子,连被齐国名将田耽打地节节败退的溧阳君熊盛,都没有他这么惨。

    好在固陵君熊吾乃楚王后所出,因此赵弘润怀疑,此番固陵君熊吾占据了巨阳君熊鲤的领地与财富,这其中或许也有楚王后以及季连一族的帮衬。

    而除了固陵君熊吾以外,楚国还有一位失却了封邑的邑君,那就是邸阳君熊商。

    这位楚国三天柱之一的英雄,被东越大将吴起攻占了整个邸阳邑。

    不过楚王熊胥转手就赠予了他大笔的钱粮——从那些被征缴的贵族势力的庞大财富中。

    而寿陵君景舍与西陵君屈平的对立,亦演变地越发激烈。

    在上将军项末的帮衬下,寿陵君景舍的军势,逐渐压倒西陵君屈平这位曾经一同打压西越叛乱的同僚,以至于屈氏一族的日子,变得愈发惨淡。

    再怎么下去,屈氏一族或有可能从芈姓的分支中除名,真正意义上的覆灭。

    而就在赵弘润静观着楚国的内乱,思忖着能否让魏国在这场楚国的内乱中得到什么好处的时候,此刻已率军返回鄢陵的鄢陵军主将屈塍,罕见地当了一回中介人,介绍了一名楚人,远赴大梁来拜见他赵弘润。

    这个楚人,叫做屈阳。

    是楚国屈氏一族本家族长的次子。(未完待续。)

第770章:屈氏一族的使者

    大魏洪德十九年六月初六,来自楚国的屈氏子弟屈阳,在魏国鄢陵军主将屈塍的引荐下,将拜帖投到了大梁的肃王府。

    在一番考虑后,赵弘润在王府的书房接见了这位楚国屈氏本家的二公子。

    初次见面的印象,这屈阳年纪大概在二十六岁左右,穿着得体、仪表堂堂,举手投足自有一番出身大贵族的风范,不过面色看似有些晦黯,想来是长途跋涉所积累的疲劳导致。

    而在赵弘润暗自打量屈阳的时候,后者亦在偷偷打量着面前这位在两年前崭露头角、随后逐渐成为天下风云人物之一的魏国公子。

    此刻呈现在屈阳眼中的这位魏公子,在其王府内穿着地仿佛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富家读书郎,刨除了质地优良、手工精致的衣袍外,身上并无佩戴什么显摆身份地位的玉饰。由于年纪还不及弱冠,此子头上并无佩戴头冠,仅用一条朱紫色的发带捆竖着头发,再加上右手还握着一卷书册,因此怎么看都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儒生,很难想象此子前一阵子还是一位连寿陵君景舍都不能击败的魏军统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位肃王殿下不像大多数同龄的魏人那样高大魁梧,瘦瘦弱弱的样子,再配上那副颇有些中性英俊的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曾统领二十几万兵马的统帅。

    唯独那双眼睛,让屈阳隐隐感到某种压力,仿佛自己的来意早已被对方所看穿了一般,暴露无遗。

    此子,便是连寿陵君景舍亦未能击败的魏公子姬润……

    一边拱手行礼,屈阳一边心中暗凛,因为他感觉对方的气势强得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但是那迫人的气势,却让屈阳产生一种仿佛在面见某国国主的错觉。

    上位者的威压。

    暗吸一口气,他操持着一口还算通顺的魏国方言,躬身拜道:“在下屈阳,拜见肃王。”

    听闻此言,面前那位肃王殿下眼眉一挑,带着几分称赞说道:“真令本王惊讶,楚人中能流畅讲出一口魏言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随着这位肃王殿下的开口,屈阳顿时感觉四周的压迫力仿佛一下子退去了许多,使得他终于可以长长深吸一口气。

    他笑着说道:“肃王殿下言过了,姬姓赵氏,与我芈姓并为天下罕见的古姓,我屈氏一族素来对尊族久仰敬重,或许我楚人中懂得魏言的人并不多,但一直以来希望与贵邦和睦相处的我屈氏一族,族中子弟大多皆懂得魏言,这不足为奇。”说到这里,他有意地补充道:“若语言不通,如何传达心中的善意?”

    这人有点意思……

    “呵呵呵。”赵弘润不置褒贬地笑了两声。

    虽然他很清楚,对方说什么屈氏子弟大多都懂得魏言这多半是一句瞎话,但不可否认,对方的说辞很得体,不至于叫人心生反感。

    “奉茶。”他转头吩咐宗卫长卫骄。

    卫骄点点头,召来书房门外的两名肃王卫,叫后者使府内下人沏茶。

    而此时,赵弘润则将屈阳迎到了书房外室客厅的两排席位旁,招呼后者入座。

    待屈阳在东侧的席位上跪坐下来后,赵弘润并没有径直走到厅内的主位,而是径直在西侧的席位上,挑了一张正朝着屈阳的席位,坐了下来。

    这个举动,让屈阳的神色微微有些惶惶不安。

    因为按理来说,他作为客人,坐在东侧的席位并无不妥。可谁想到赵弘润居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在西侧的席位中坐了下来,这岂不是显得,他的“地位”比对方更高?

    一时间,屈阳不禁有种莫名的紧张。

    而他的表情,赵弘润皆看在眼里。

    其实,赵弘润并无所谓坐在哪边,之所以坐在屈阳对面,也只是为了方面观察对方在与他谈话期间的神色而已。

    不过这个小小举动,却让赵弘润发现了一桩事:眼前这位楚国屈氏本家的二公子,看似谈吐得体,但事实上,恐怕并非是惯于游说谈判的说客。

    这意味着什么?

    赵弘润可不相信堂堂楚国屈氏一族,会连一个擅长游说谈判的说客都找不出来。

    显然,屈氏一族使屈阳这位二公子前来,就是为了显示诚意,同时也意味着,对方的时间并不多。

    换而言之,屈氏一族最近的处境并不好,因此希望着用最大的诚意得到魏国的支持。

    说白了,这意味赵弘润大可狠狠敲对方一笔竹杠。

    想到这里,赵弘润脸上不禁浮现几丝诡谲的笑意,唬地本来就有些惶惶的屈阳面色微变。

    此时,两名肃王卫入内奉上了茶水。

    “二公子请用茶。”赵弘润微笑着说道,此刻他看向屈阳的目光,仿佛活脱脱是看到了一只待宰的肥羊。

    “多、多谢肃王。”屈阳被赵弘润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自然,一边端起茶杯喝茶借此掩饰心中的紧张,一边心下暗暗咋舌:明明对方的年纪差自己十岁,怎么气势如此之强呢?

    而就在这时,赵弘润冷不丁开口问道:“二公子,不知贵氏族愿意支付怎样的代价,换取我大魏支持贵氏族夺取贵国的王权?”

    此时屈阳正在小口抿茶,冷不防听到这句话,心中大惊,被滚烫的茶水呛地连连咳嗽。

    “肃……肃王殿下,您……”

    “不对吗?”望着一脸心惊肉跳表情的屈阳,赵弘润笑眯眯地说道:“若本王所料不差,尊氏族眼下的处境多半不太好,应该没有太多的空闲与本王绕圈子,而本王呢,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不如你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你们,愿意支付怎样的代价?”

    “……”刚刚缓解了咳嗽了屈阳,一脸怪异表情地看着赵弘润,不禁有些傻眼。

    可能他在纳闷,眼前这位魏公子明明看起来温文尔雅、贵族气质颇为浓郁,可一张嘴却是一口仿佛强盗坐地分赃的粗鲁口吻。

    不得不说,似这种口吻,在贵族们眼里等同于没有教养,事实上绝大多数贵族的尿性就是如此:哪怕在谈论杀人越货、狗屁倒灶的事,也要说得大义凛然,恨不得用全天下最精美的词汇来修饰。

    不过此时的屈阳却顾不上评价对方的贵族修养,事实上,赵弘润的提议反而更符合他当前的心意。毕竟正如赵弘润所言,他屈氏一族最近的状况的确不佳。

    想了想,屈阳一脸严肃地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过多遮掩。……倘若贵国愿意相助,待我屈氏一族夺取了王权后,我大楚愿臣服于贵国。”

    “嘿。”赵弘润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不屑之色尽显于表。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注重诚信的时代,一个不守诚信的人,无论在哪里皆是寸步难行;但同时,这也是一个肉弱强食的年代,国与国之间的盟约,很有时候其实就是一张毫无约束力的废纸。

    臣服,那是弱国对强国。

    比如魏国的小弟卫国,即是臣服于魏国,哪怕称之为附属国亦不为过。

    之所以留着卫国,一来是魏国不希望本国的领土与韩国的领土出现更多面积的接壤,二来也是想让卫国成为一个韩魏之间的缓冲地带。

    毕竟,在领土接壤的情况若两国开战,战后往往会被摧毁许多本土的设施建筑。

    比如两三年前楚暘城君熊拓进攻魏国,在比如之后赵弘润率军反攻暘城君熊拓的封邑,那是只要一旦战败就很难挽回劣势的战役。

    但倘若两国之间有片缓冲地,那情况就要好上许多,因为不是本土作战,哪怕被摧毁再多的建筑设施也不必过多操心。

    因此,魏国明明拥有着覆灭卫国的实力,但是从来没有过吞并后者的心思,反而,曾经几次协助卫国,避免卫国被宋国所欺负。

    而倘若有朝一日,卫国不愿再跟随魏国这个老大哥,那么,魏国也可以在短短时日内覆灭卫国。

    为何?

    因为对于卫国来说,魏国足够强大!

    然而,楚国却不是卫国。

    退一步说,哪怕屈氏一族果真在魏国的协助下,打败了熊氏一族,接掌了楚国的王权,他们果真会信守承诺,对魏国俯首陈臣?

    别开玩笑了!

    或许头几年,屈氏一族在尚未降服国内抵制势力的情况下,会暂时臣服于魏国。可一旦屈氏一族真正取代了熊氏一族,真正意义上地掌握了整个楚国,到那时,他们势必会撕毁协议。

    为何?

    因为统一而稳定的楚国,比魏国强大!

    强者,永远不会臣服于弱者!

    至于所谓国与国之间的协议,在没有切身利益干涉的前提下,只需一个莫须有的借口就可以撕毁。注:比如周武王伐商,果真是因为商王残暴,被逼无奈?不,是因为武王觉得己方有实力可以取代商朝了。否则,在武王他老爹姬昌初继位的时候,为何要继续臣服于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纣王残暴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说到底,拳头不够大而已。

    因此,似这种可笑的言论,在赵弘润看来纯粹就是笑话。

    “二公子,你是在耍本王么?信不信本王叫人将你绑了,送到楚王熊胥面前?”

    目视着屈阳,赵弘润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瞅着眼前这位肃王殿下脸上那若隐若现的愠怒,屈阳只感觉头皮有些发热。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种事,对方做得出来。(未完待续。)

第771章:父与子的商谈

    最终,被诈出谈判底线的楚国屈氏一族本家二公子屈阳,在宗卫吕牧的指引下,抱持着患得患失的心情犹犹豫豫地离开肃王府。

    而此时,赵弘润仍坐在席中,右手握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不得不说,此番屈氏一族果真是抱持着莫大的诚意而来,甚至于,赵弘润怀疑对方早就做好了被狠宰一刀的心理准备。

    眼下的问题是,赵弘润对于屈氏一族所表现出来的诚意非常满意,但是针对是否协助屈氏一族、介入楚国内战这件事,他却始终犹豫不决。

    因此,赵弘润也没有直接回复屈阳,只是说要考虑考虑。

    若是骆瑸当初愿意投奔我就好了……

    赵弘润不由地又想到了某位明珠暗投的东宫幕僚。

    平心而论,他并不是一个独裁者也不当当一个独裁者,毕竟他深知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个道理,倘若他身边亦有似骆瑸那般的智谋之士,他并不介意听一听智囊们的意见。

    可问题就在于,他没有。

    但凡是有真才实学的士子,无一不是有着宏远的目标,视施展平生抱负为最大夙愿的那些人,又怎么会投奔一个早已退出了皇位之争的皇子呢?

    “唉。”赵弘润默默叹了口气。

    见到自家殿下叹息,宗卫长卫骄心中纳闷,忍不住问道:“殿下何故叹息?”

    于是,赵弘润遂将这件事与卫骄说了一遍。

    “似骆瑸那等的谋士么?”卫骄想了想,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殿下,今年不是有科试么?殿下何不从中挑选几人?骆瑸、周昪,不皆是科试的学子么?”

    “唔?”

    赵弘润微微一愣,但随后,他便遗憾地摇了摇头:“此时下手,已经晚了。……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士子,恐怕早已被瓜分干净了。……让本王去捡挑剩下的?”

    卫骄闻言抓了抓头发,无言以对。

    因为就在王都大梁,因此,无论是赵弘润还是卫骄,对朝廷的科试多少了解一些,毕竟科试中最关键的会试环节,其考场就在大梁。

    只有从会试脱颖而出,高中红榜,才有资格参加殿试。

    可问题就在于,每届会试的开始时间在三四月左右,而眼下已是六月份,别说会试,就连殿试都已经结束了。

    这会儿才想着去挑选几名有真才实学的士子作为幕僚?黄花菜都凉了。

    可能是见自家殿下有些郁闷,卫骄在旁劝道:“要不,还是叫高括去打探打探吧,保不定未能占据魁首的学子中,亦有诸如周昪那样的人才呢?”

    听了这话,赵弘润不免有些心动。

    要知道,周昪据说只是洪德十六年会试中排名在二三十左右的考生,能否有资格参加殿试,全看魏天子的心情——看魏天子取排名前几名参加殿试。

    而周昪要扳倒的对手骆瑸呢,此人却是那届会试的第二名,是注定有资格参加殿试的士子。

    可结果呢?

    周昪三条妙策压得骆瑸喘不过气来。

    由此可见,会试的成绩排名,并不能视为衡量各士子真正才能的标准。

    想到这里,赵弘润点点头说道:“也罢,你叫高括去碰碰运气吧。”

    “是。”卫骄抱了抱拳,转身正要离开,却见赵弘润又喊住了他:“叫府里的卫士去通知高括吧,你跟我去一趟皇宫。”

    “皇宫?”卫骄一脸不解,心说:殿下每日不是黄昏前后才去凝香宫么?怎么今日这么早?

    可能是猜到了卫骄心中的纳闷,赵弘润亦不隐瞒,如实说道:“去垂拱殿,我有些事要听听老头子的意见。”

    说罢,他不理睬卫骄那仿佛瞧见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惊怪表情,自顾自地走出了书房。

    片刻后,赵弘润乘坐着自己肃王府的马车,穿过大街小巷,径直来到了皇宫。

    守卫皇宫的禁卫们,远远瞧见肃王府的马车,便迅速迎了上来,列队行礼。

    再然后,当见到从马车内走下来的赵弘润时,那些禁卫们甚至没有要求出示出入宫门的令牌,便迅速放行。

    不过想想也是,依赵弘润如今在魏国的地位,无论带没带出入皇宫的通行令牌,那些禁卫们皆没有胆量阻拦。

    穿过白砖铺地的广场、绕过数个大大小小的花园,赵弘润径直来到了垂拱殿,守卫在垂拱殿外的郎卫们,迅速入内禀告。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前几日赵弘润刚刚返回大梁时将他老子吓得不轻的关系,他老子吩咐了垂拱殿外的郎卫:但凡八皇子来到垂拱殿,即刻入殿禀告。

    而对此,赵弘润暗自撇撇嘴,一边为他老爹紧张兮兮的态度感到好笑,一边暗暗遗憾日后没办法再给他老爹一个突然惊喜。

    “陛下口谕,有请肃王殿下入殿。”

    仅片刻工夫,大太监童宪便亲自出来将赵弘润迎入了殿内。

    跟着这位老太监,赵弘润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内殿,一眼就瞧见他父皇早已放下了批阅奏章的笔,正捧着一只雕纹着黑龙的精致茶瓷,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到来。

    “我儿今日来得有些蹊跷,让朕捉摸不透啊。”魏天子笑呵呵地说着,不过他的口气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仿佛是早已猜到了儿子为何会来垂拱殿。

    可能是已经不是初次与自己老爹打交道,赵弘润一瞧魏天子的神态口吻,心中便隐隐已有些明悟,遂试探着问道:“父皇,庭苑细叙?”

    魏天子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径直走过了赵弘润身边:“随朕来。”

    期间,殿内三位中书大臣面面相觑,心中多少也猜到了几分:肃王殿下,想必是要与陛下谈论一些不好外泄的紧要之事。

    父子二人来到了垂拱殿旁不远的某个御花园,大太监童宪首先识相地退下,与身后的两名小太监,以及随之而来的禁卫兵们,将这个花园紧密地封锁起来。

    而宗卫长卫骄,则站在大概五六丈外,神色严肃冷峻地监视着四周的动静。

    “坐。”魏天子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后,指了指石桌对面的石凳。

    赵弘润亦不客气,也没行礼谢恩就在那张石凳上直接坐了下来。

    不过他这无礼的举动,魏天子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倒也没有理会,只是笑呵呵地调侃道:“朕原以为,弘润你要过些日子,等气消了,才会与朕说话……”

    赵弘润当然听得出父皇口中的戏弄意味,翻翻白眼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前几日那笔账,儿臣暂且记在心里,日后必有厚报。”

    魏天子闻言有些惊讶,随即笑着说道:“看来弘润你今日心情不错。”

    “哼嗯。”赵弘润轻哼一声,随即皱皱眉说道:“父皇莫要再岔开话题,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与父皇商议……”

    “屈阳?”魏天子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弘润张了张嘴,颇有些意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自己父皇几眼,表情古怪地说道:“看来,父皇近期没少在内侍监花力气啊……”

    魏天子闻言轻笑道:“谁叫近几年来,大梁暗流涌动呢?……这不,去年,就有几只南边来的青色乌鸦,公然将东宫的幕僚给劫走了,你说这事奇怪不?”

    赵弘润暗自翻了翻白眼,心中却暗暗有些吃惊。

    他原以为当初掳走骆瑸的事,青鸦众们做地很隐秘,却不想他父皇其实早就知道了。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的面色,魏天子摆摆手说道:“行了,朕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朕还不至于为了几只小乌鸦而兴师动众。”

    那父皇是针对谁?

    赵弘润刚想问,就听魏天子自顾自地说道:“至于那屈阳,你手底下那些小乌鸦没告诉你么?此人到了我大梁,各处递帖拜访,送礼贿赂、疏通关节……昨日你三王兄弘璟还替此人向朕引荐呢,也不晓得收了人家多少好处。”

    回想起今日屈阳来拜会时所奉上的礼物,赵弘润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他还以为自己是独一份呢。

    赵弘润颇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随即好奇问道:“父皇不见此人,是否意味着父皇并不想介入楚国的内乱?”

    魏天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儿子,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屈氏一族能胜么?”

    “难!”赵弘润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魏天子正色说道:“熊氏一族在楚国掌权数百年,纵使是楚王熊胥此番声望大跌,或有可能被逼退位,但说到底,这个王位,也只是属于熊氏一族的……屈氏一族想浑水摸鱼,窃取王权,实在是痴人做梦。”

    说到这里,魏天子瞧了一眼赵弘润,有意无意地提醒道:“这一仗,与你前一阵子讨伐楚国截然不同。……你与齐王吕僖讨伐楚国,即便楚国战败,王权亦属熊氏一族,因此,熊氏一族除非被逼到绝路,否则不至于与你等鱼死网破。……可这回呢?屈氏一族却想妄想动摇熊氏一族的根基,你若贸然插手,熊氏一族对你的憎恨,远比你攻陷了楚国的王都更甚,因为这一仗,熊氏一族没有退路。……明白么?”

    “哪怕屈氏一族愿意与我大魏平分楚国?”赵弘润带着几分不甘心,试探着问道。

    纵使是魏天子,闻言亦不由地为之动容,但在短暂的失神过后,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屈氏一族为了内争得胜,不惜裂土分疆,以这种方式得来的国土,纵使是我大魏今日拿了,日后也会被愤怒的楚人攻夺回去,取之无益。……甚至于,还会被熊胥抓到把柄,将楚国内部的矛盾转嫁于我大魏。……你应该最清楚,楚国虽说已有一个宣泄其人民情绪的对象,但也不差再多一个。”

    “……”赵弘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772章:会试奇闻

    “这么说,楚国的内乱,我大魏最好别插手?……是这个意思么?”

    良久,赵弘润微皱着眉头,颇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听闻此言,魏天子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相信屈氏一族的承诺?”

    “不信。”赵弘润毫无迟疑地回答道。

    魏天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又问道:“你觉得屈氏一族有赢的可能?”

    “不信。”赵弘润再次回答道。

    “既然如此,只是为了延长楚国内乱的持续时间,而引起楚国的憎恨,何必呢?”魏天子摊了摊手,随即,他压低了声音,颇为严肃地说道:“弘润,屈氏是臣子,熊氏是王族……我赵氏亦是王族。不要破坏规矩,明白么?”

    “……”听闻此言,赵弘润浑身一震。

    他此刻才意识到,他犯了一个相当重大的疏忽:他,是魏国王权的一份子,不可以帮助屈氏一族颠覆楚国的王权。王权,是高高在上,是不容许其他氏族染指的。

    不管与熊氏相比,屈氏一族是好是坏,魏国姬姓赵氏王族皆不能够真正意义上地支持屈氏一族,否则,岂不是也在变相地削弱自己王族的地位?

    “维持正统……”赵弘润面色微变地念出了曾经在宫学里学到的某些东西。

    “你记得就好。”魏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赵弘润猜得没错,他老爹魏天子的确不想插手楚国屈氏与熊氏的王权之争,因为这涉及到一个王权的正统问题。

    一国的君王打败另一个国家的君王,只是王族间的兼并,属于规矩之内;但倘若下臣谋反篡位,窃取了某国的王权,这是任何一位君王都无法容忍的。——因为他们若不制止这种事,自己的位置也会受到影响。

    因此,别说屈氏一族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哪怕就是有可能取代熊氏一族,魏天子都不会协助前者。甚至于,倘若万一熊氏一族处于下风,魏天子或许还会直接派兵支援熊氏一族,维护楚国的正统。

    这是各国君王间的默契。

    瞧着自己儿子变颜变色,魏天子并没有出言责怪,他知道,面前这个儿子之所以会犯下这种疏忽,只是因为他没有摆正心态——正视自己乃是王族一份子的这件事。

    而在魏天子审视着赵弘润的同时,赵弘润心下亦迅速转过几个念头,随即,他怅然若失地说道:“如此看来,这场楚国的内乱,我大魏的确是不能够插手了……”

    见儿子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魏天子笑着说道:“这也不尽然。……朕只是说,你不能够协助屈氏一族撼动熊氏一族的王族地位,但却没有说,你不能够恶心恶心熊氏一族……”

    “这话怎么说?”赵弘润惊讶地瞧着他父皇。

    见此,魏天子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商水郡东边,不是还有几块你从楚国手中夺来的、可你却不屑一顾的地么?”

    “……”赵弘润脑袋飞速运转,半响后,他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瞧着他父皇由衷地说道:“父皇,果然是老谋深算……够阴险。”

    “大逆不道!”魏天子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

    片刻之后,魏天子返回垂拱殿,而赵弘润则带着宗卫卫骄径直前往了凝香宫——反正都来到皇宫了,顺便陪陪母妃沈淑妃也是应该。

    相比较来时的满腹迟疑,此刻赵弘润只感觉前程一片明朗。

    尽管心中仍有些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父皇果然不愧是一位能与齐王吕僖、楚王熊胥等君王并列于世的明君,无论是考虑问题的周到、还是眼界的长远,皆要比他更甚一筹。

    晚上回到王府后,赵弘润斟酌着用词写了一份书信,随即,他唤来青鸦众的头目段沛,吩咐他道:“这封信,你派人送到商水,叫羊舌焘与应康组织一队人,投递到楚王手中,不得有误。”

    “明白!”段沛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又被赵弘润给喊住了。

    “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么?”段沛疑惑不解地问道。

    “……”赵弘润张了张嘴,在几番迟疑后,却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段沛带着几丝困惑不解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赵弘润眉头微微一皱。

    方才,他本想提醒段沛,叫青鸦众们在大梁安分些,莫要触碰到内侍监的势力,毕竟从今日他与他父皇的对话中,他父皇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正在加强内侍监的监察力度。

    不过转念一想,赵弘润却又放弃了。

    毕竟他父皇已经了解他手底下的商水青鸦与阳夏黑鸦两个隐贼势力,并玩笑说不至于为了几只小乌鸦兴师动众,赵弘润觉得他父皇没有什么道理会欺骗他。

    因此,刻意提醒段沛,或许反而会引起青鸦众对内侍监的淡淡敌意——原以为藏得很好,可没想到却全在人家眼皮底下,想来青鸦众心中也不会服气。

    话说回来……

    父皇为何要加强内侍监的监察力度呢?……他在针对谁?

    赵弘润伸手挠了挠脸,皱眉问道:“卫骄,前段时间大梁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么?”

    听闻此言,卫骄满脸苦笑:“殿下,您问卑职可问错人了……”

    可不是嘛,他与赵弘润一样,回到大梁才一个月左右,哪晓得前段时间大梁发生了什么事。

    “回头叫高括打探打探。”赵弘润点点头说道。

    “明白。”

    次日日上三竿,赵弘润在慢悠悠地从睡梦中醒来,穿衣洗漱。

    此时,宗卫长卫骄在旁说道:“殿下,方才高括来过,说是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我让他在前厅等候。”

    “哦。”

    赵弘润应了一声,迈步来到前厅一瞧,果然瞧见高括已大咧咧地坐在席位中。

    “殿下。”瞧见自家殿下出来,高括立马站了起来。

    赵弘润挥挥手示意高括免了礼节,同时问他道:“高括,大梁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啊?哦。”高括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解释道:“这件事我还在查……”

    “那你来干嘛?”赵弘润一脸古怪地问道。

    高括闻言苦笑了一下,无奈说道:“殿下,您不是要卑职去打探那些新科学子中,有什么出类拔萃、却又还未被人挑走的学子嘛。”

    “哦哦。”赵弘润恍然大悟,拍了拍由于刚刚睡醒还显得不大灵光的脑袋。

    随即,他问道:“有人选么?”

    “没有。”高括回答地很是干脆,双手一摊说道:“但凡是出类拔萃的学子,都被挑走了,要么成了谁谁谁的门生,要么就是已被朝廷某些府衙预定了。”

    虽说这种情况赵弘润早有预料,可见高括回答地这么干脆,他还是有些郁闷,嘴角一牵斜吐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那你回来干嘛?……戏耍本王?我看你是想去游马军拾马粪对吧?”

    听闻此言,高括只感觉脑门发汗,连忙一脸讨好地解释道:“殿下,卑职又不是穆青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岂敢戏耍殿下您啊?……此番卑职虽说没有什么收获,不过,倒是打探到了一桩颇有意思的事。”

    “颇有意思的事?”赵弘润疑惑地瞧了一眼高括,说道:“说来听听。”

    听了这话,高括如释重负,神秘兮兮地说道:“殿下,今年的会试,出现了一个……唔,非常有意思的学子。据说此人是存心要报复朝廷,故意在会试中舞弊,可偏偏礼部那些官员,没有一个人看穿此子考场作弊的手法。”

    “就这?”

    赵弘润翻了翻白眼,走到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口中淡淡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哼,若本王去考场,照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考官的眼皮底下作弊。”

    听闻此言,高括脸上浮现几丝诡异的笑容,轻声说道:“那么,殿下您能够在礼部考官的眼皮底下,帮助数个考生舞弊,叫几个草包名列甲榜,取得殿试资格么?”

    “……”

    赵弘润将茶杯举到嘴边的动作顿时就停住了,目光惊诧地看着高括,一脸的不可思议:“帮别人考场作弊?”

    高括故作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几个草包?”赵弘润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

    “纵使不是草包,也没有资格名列于甲榜。……被帮助的人中,数个装病逃避殿试,有一个不怕死的,居然还真敢去殿试,结果被陛下在殿试中点名,一问三不知,惹怒龙颜,因为这件事,礼部被陛下狠狠训斥了一通。”高括低声笑道。

    “还有这种事?”

    赵弘润脸上露出几许兴致,同时心底亦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心情。

    不为自己为别人,那人简直是活雷锋啊……我那时候高考,这么就没碰到这种牛人呢?

    赵弘润颇有些郁闷地咂了咂嘴,颇感兴趣地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温崎!”高括低声说道。

    温崎?

    听闻这个名字,赵弘润的表情微微一变,因为他感觉这名字有些印象,仿佛在哪里看到过。

    “在哪看到过呢……”

    赵弘润在厅内踱了几步,脑海中逐渐回忆起一幕情景:一名在会试考场上的考生,指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随即又故意指了指考桌上的蜡烛……

    “是他?!”

    赵弘润脸上浮现几许惊讶。(未完待续。)

第773章:交涉

    “殿下我跟您说,这个温崎,简直神乎其神……”

    片刻过后,赵弘润带着卫骄与高括二人前往礼部本署。

    一路上,高括一个劲地叙说那名名为温崎的考生在今年会试上神奇之举,而赵弘润,也从高括的讲述中,大致得知了温崎在今年会试考场中究竟做了何等厉害的大事。

    在考场上自己作弊,这不稀奇,赵弘润自忖自己也能办到;厉害的是,那温崎却是帮助他人作弊,而且帮的不止一个。

    这份聪颖,纵使是赵弘润亦自叹不如。

    “哎,可惜未能亲眼瞧见父皇当时的表情……”

    在马车中,赵弘润倍感遗憾地叹了口气,同时在脑海中自己幻想当时殿试上的情景:当他父皇魏天子问起一位明明是高中甲榜的学子,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问三不知的草包,可想而知魏天子当时的心情。

    “呵呵呵呵……”

    单单只是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赵弘润便乐不可支,更别说倘若他有幸亲眼目睹。

    只可惜,这样的事简直百年难得一年。

    笑了一阵,赵弘润心中不由得就想到了温崎。

    他与那名叫做温崎的学子,只有过一面之缘,即是在三年前的会试考场上。

    当时赵弘润为了设法报复当时的吏部侍郎罗文忠,过于他过于心切而被他父皇魏天子所利用,叫他查出会试舞弊的事件,好使魏天子能借机削弱吏部,将其许多职权移交给御史监。

    而一开始的时候,就连赵弘润都没察觉到那些人究竟是以什么方式作弊,直到被温崎提示,这才恍然大悟。

    在那件事后,赵弘润也并没过多关注那个温崎,他本以为此人足以高中甲榜,却没想到,此人居然落榜了。

    “那温崎三年前因何落榜?”赵弘润皱眉问道。

    听闻此言,高括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据说……唔,据说是得罪了吏部……”

    赵弘润愣了愣,随即便想通了这件事,苦笑说道:“是因为我么?”

    高括哂笑了一下。

    想想也是,三年前赵弘润在温崎的提示下,抓到了会试上的舞弊事件,使得魏天子有机会削弱吏部的权利,从而将以往高高在上的六部之首吏部打下凡尘。

    可想而知,吏部的官员当时有多么憎恨赵弘润。

    然而,憎恨归憎恨,那些吏部官员却不敢报复赵弘润,毕竟赵弘润乃是皇子,并且正逐步赢得魏天子的宠爱。

    于是顺理成章地,温崎就成了那些吏部官员报复的对象。

    大约一炷香工夫后,赵弘润一行人乘坐着马车来到了礼部本署。

    得知此事后,礼部尚书杜宥亲自出来迎接了赵弘润。

    “肃王殿下。……真是稀客啊。”

    瞧见赵弘润,礼部尚书杜宥便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毕竟朝中谁都知道,讨厌繁文缛节的肃王殿下,一向对礼部能避则避。

    “杜尚书。”赵弘润拱了拱手作为回礼。

    简单寒暄两句,杜宥便将赵弘润迎到了礼部本署的厅堂,吩咐府里的杂役奉上茶水。

    看着赵弘润先端起茶杯,杜宥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放下茶杯,微笑着问道:“今日肃王殿下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说起来,杜宥与赵弘润,也算是打过几回交道的老相识了,况且以往关系还算不错。

    不过待等赵弘润一开口,杜宥的面色就微微有些变了。

    “杜尚书,本王听说今年会试场上发生了一桩神奇的舞弊事件……”

    “是有这么回事。”杜宥收敛的笑容,皱眉说道:“那名考生扰乱科举,使朝廷威信扫地,罪大恶极。”

    看着杜宥脸上的怒容,赵弘润心下暗暗摇头。

    他并不清楚那温崎为何要报复朝廷,问题是此人这样一闹,还得礼部被魏天子狠狠训斥,不难猜测,礼部众官员对温崎的态度。

    想了想,赵弘润拱手说道:“杜尚书,此番本王前来,就是想替此人求求情,望尚书大人通融一下。”

    “温崎?”杜宥闻言双目一眯,尽管他早些猜到了什么,不过他还没想到,面前这位肃王殿下,居然会为一个考场舞弊的考生求情。

    他幽幽说道:“此子好生了得,竟能有办法让肃王殿下前来为他求情……”

    “呵呵。”赵弘润笑了笑,也不隐瞒,将当初得到温崎帮助的事说了一遍,临末他又笑道:“……因为此事,本王自忖欠他一个人情,如今见他蒙难,自然要拉他一把。话说回来,礼部能获得主持会试的权利,此人亦功不可没啊。……希望杜尚书高抬贵手,揭过此事。”

    杜宥闻言沉思了片刻,皱眉说道:“肃王殿下,容本官说句肺腑之言。……倘若只是寻常的舞弊事件,那还则罢了,看在肃王殿下的面子上,揭过就揭过。可这温崎,乃是恶意舞弊,故意助一些才学不足的人登上甲榜名单,影响极其恶劣。若是不重惩,会试的公正何在?朝廷的威严何在?”

    赵弘润闻言暗自苦笑了一下,因为这的确就是问题所在:温崎的舞弊,并非是寻常的舞弊,他是故意坠朝廷的颜面、让朝廷出丑。

    似这类人,站在朝廷的立场,纵使是赵弘润觉得也应该杀一儆百,严惩不贷、以儆效尤,绝不可姑息。

    可问题就在于,他欠温崎一个人情。

    “请肃王殿下恕罪,此事本官无能为力。”杜宥摇了摇头,端起了茶杯。

    听闻此言,赵弘润略带不悦地审视着杜宥。

    他很了解面前这位礼部尚书的性格:别看杜宥是一位文官,但是却极有骨气。当年楚暘城君熊拓率军攻打他们魏国时,就连兵部尚书李鬻都支持与楚国和谈,但这位礼部尚书,却提出要坚决给予反击。

    纵使是赵弘润如今的身份,想让这位尚书大人妥协,亦不大可能。

    好在赵弘润早就对策,闻言笑着说道:“既然杜尚书不肯,那就算了。……对了,本王此番从楚国拐带回来百万余楚国民众,父皇也加封了六个县并入我商水郡,方便安置那些楚民,到时候,还望杜尚书多多帮忙啊。”

    “……”听闻此言,礼部尚书杜宥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几番欲言又止。

    要知道,当初鄢陵与安陵的矛盾,就让礼部焦头烂额,更何况是如今新增的百万余楚民。

    杜宥毫不怀疑,召陵县的魏人会对这些楚国难民产生激烈的反应。

    若没有眼前这位肃王殿下出面震慑,杜宥自忖礼部无法从中调解。

    想到这里,礼部尚书杜宥叹了口气,苦笑说道:“肃王殿下您真是……哎,罢了,反正我礼部的颜面早已经掉在地上拾不回来,殿下您想怎样就怎样吧。”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殿下,杜某有言在先,看在殿下您的面子上,此事我礼部可以装作视若无睹,但是,绝不可能收回对那名考生的惩戒。”

    言下之意,赵弘润想搭救温崎可以,但倘若想恢复温崎在新年会试上的成绩,这没有可能。

    想想也是,因为温崎的关系,礼部今年名誉大损,还被一心想拿回会试主办权的吏部借机弹劾了一番,再加上被魏天子在殿试上、在朝会上怒斥,可想而知杜宥等礼部官员心中究竟有多窝火。

    而随后,礼部取缔了温崎的成绩,总算是稍微挽回些颜面,可若是此刻再回复温崎的成绩,这岂不是连最后一点颜面都保不住?

    “这个自然。”赵弘润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他也明白,这是杜宥最后的底线了。

    说完这番话,屋内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赵弘润瞅着没有任何动静的杜宥,而杜宥也瞅着没有任何动静的赵弘润,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眼中皆有些疑惑。

    半响后,还是赵弘润先按耐不住,表情古怪地提醒道:“杜尚书……可以放人了吧?”

    一听这话,杜宥就知道这位殿下误会了,摇头说道:“那名考生,并不在我礼部。”

    “不在贵部的礼监抄书?”赵弘润闻言愣了一下。

    因为据他所知,今年在考场中作弊的考生,都要到礼部无偿抄书作为惩戒,视情节轻重,相应地增加服杂役的年限。

    毕竟礼部是注重教化的府衙,不至于为了杀一儆百就真的将某些在考场上舞弊的考生给杀了,只会选择符合圣人教化的方式叫这些考生悔过。

    比如抄写书籍,礼部的书库,藏书千千万万,难免会受到水潮、虫害,因此,缺的是人手抄写书籍预留拓本。

    听了赵弘润的话,杜宥遂做出了解释,口吻中仍带着几分愤慨。

    “杜某方才就说了,温崎的舞弊,并非寻常舞弊,是故不在我礼部的礼监,而在刑部大牢。”

    “……”赵弘润皱了皱眉,他原以为杜宥方才的话只是推脱之词,没想到事实还真是如此。

    不过想想也是,温崎为了报复朝廷而故意在会试场上舞弊,的确是情节恶劣,足够被抓到刑部大牢问罪。

    搞不好,真有可能问斩。

    想到这里,赵弘润立即起身告辞。

    郁闷,摸错门,白来一趟……

    赵弘润颇有些郁闷地离开了礼部本署。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改变了想法:虽说是找错了对象,好歹他说服了礼部尚书杜宥,使礼部默许了这件事,只要礼部不出面反对,他想要替温崎解围,自然是轻松许多。

    当年欠下的小人情,如今还起来可真不轻松……那温崎若是不感恩戴德,为我所用,真乃天理难容。

    自嘲一笑,赵弘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能再次前往刑部本署。(未完待续。)

第774章:恰遇奇案

    午后,赵弘润带着宗卫卫骄与高括二人来到了刑部本署。

    相比较礼部,他自认为刑部这边还是比较容易沟通的,因为温崎舞弊事件,难就难在得疏通三个关节,这三个关节分别是垂拱殿、礼部以及御史监。

    垂拱殿即是赵弘润他老爹的意志,依如今父子二人的关系,赵弘润向他老爹开口要个人,魏天子不可能不给儿子这个面子。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最难疏通的关系,但是对于赵弘润而言,这却反而是最容易办成的。

    其次就是礼部,毕竟在温崎舞弊案中,礼部属于受害者,因为一介考生而颜面大损,非但被吏部趁机弹劾,还被魏天子狠斥了一番,再加上礼部尚书杜宥的性格,想要使礼部默许此事,纵使是赵弘润,亦是单凭身份地位而难以办到的。

    再次就是御史监,由于此案的性质相当恶劣,赵弘润想要搭救温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践踏刑法,毫不意外事后御史监会弹劾此事。

    而对此,赵弘润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御史监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很超然。

    好在他身份特殊,因此,只要魏天子点头默许,御史监纵使是百般弹劾他,也不敢真的派人围住肃王府上门找茬。

    相比较这三个关节,刑部反而是比较容易疏通的。

    一来刑部的后台乃是雍王弘誉,这位二王兄与赵弘润素来关系不错,多少会给后者一点面子;二来,刑部尚书周焉是面冷心热,懂得变通,不至于像礼部尚书杜宥那样顽固,非要赵弘润使出软威胁才会顾全大局允许此事。

    因为这种种原因,赵弘润此番前来刑部本署,心中并无什么压力。

    与在礼部本署时的待遇相似,当得知某位肃王殿下前来造访,刑部尚书周焉亦暂时抛下公务,亲自出府门前来迎接。

    倒不是说赵弘润的身份地位果真高到这些尚书大人不得不亲自出来迎接,其根本原因,在于赵弘润这三年来极少极少涉足六部,因此,这些位尚书大人给予了极高的礼遇。

    相反来说,倘若赵弘润三天两头往六部来回跑,相信这些位尚书大人就会有别的看法了。

    “今日肃王殿下前来,还真是让周某大感惊诧……不知殿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刑部尚书周焉,一脸惊异表情地将赵弘润迎到了官署内的厅堂。

    见刑部尚书周焉询问来意,赵弘润亦不隐瞒,拱拱手笑着说道:“今日本王前来,是想一个人求求情,还请尚书大人通融通融。”

    “哦。”周焉恍然般地应了一声,心中多少已有些数:想必是这位肃王殿下的身边人犯了什么事。

    要知道,虽说赵弘润也绝非是一位安分的主,这几年来也犯过不少事,但是,这些事自有宗府论断,轮不到刑部来干涉。

    想了想,周焉稍微压低了些许声音,试探问道:“是殿下王府里的人么?”

    “暂时还不算……”赵弘润苦笑了一下,索性也不再隐瞒,如实说道:“乃是前一阵子搅乱了会试考场秩序的学子,温崎。”

    “温崎……”周焉捋着胡须思忖了片刻,随即好似是想起了什么,龇牙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几许为难之色:“这个……此子故意败坏朝廷颜面,情节恶劣,这……不太好办。”

    见周焉出言推脱,赵弘润亦不在意,低声说道:“尚书大人,方才本王已征求了礼部尚书杜宥杜大人的默许,并且事后亦会到垂拱殿征得父皇的允许……您看这事?”

    听赵弘润这么一说,刑部尚书周焉脸上的为难之色顿时褪去,笑着说道:“那就好办了……待周某为殿下写一道手令,殿下便可到大理寺提人。”说到这里,他脸上又露出几许迟疑之色,低声说道:“按照规矩,金赎的赎金……”

    “本王知道规矩。”赵弘润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所谓的金赎,即是贵族特有的权利,说白了就是拿钱摆平官司,虽然名义上是类似暂时保释某人,但实际上,与释放没有什么两样。

    至于刑部备案里的罪例,魏国刑牢里有的是罪犯,顶替一下就算解决了。

    而金赎的赎金,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刑部的灰色收入。

    不得不说,事实上魏国也有不少黑暗龌蹉的事,甚至于其中有些已成为司空见惯的不成文规矩,只不过赵弘润以往甚少接触而已。

    而在刑部尚书周焉书写手令的时候,赵弘润闲来没事则观察着这位尚书大人的面色。

    他感觉,这位尚书大人似乎是好些天没有歇息好,以至于面色蜡黄、眼眶亦有些凹陷。

    于是,赵弘润忍不住好奇问道:“周尚书,本王瞧尚书大人气色并不佳……莫非刑部最近有什么大案么?还是说,当年那伙贼人,刑部已追查到什么线索?”

    此时刑部尚书周焉已写好了手令,一边将其递给赵弘润,一边苦笑着说道:“请肃王殿下恕罪,当年那伙贼子,周某怎么查都查不出结果,只好不了了之。……至于气色,呵,最近周某碰到几桩案子,总感觉有点蹊跷……”

    “哦?不介意的话,让本王瞅瞅?”赵弘润一听来了兴致。

    听闻此言,周焉眼睛一亮,毕竟他也了解眼前这位肃王殿下素来聪颖敏锐,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呢。

    想到这里,他在书桌上扒拉了几下,翻出几宗案例,说道:“殿下请看。”

    见周焉允许,赵弘润遂移步自前者身后,探头观阅那几宗案例。

    第一宗案例写的济阳县县令王龄,其府上管家举报王龄在屋宅内修了一个暗窖,其中堆满了金银珠宝,价值不菲,而王龄却无法确切解释这批财产的来源,因而被刑部派人问罪。

    而在赵弘润观阅案例的时候,刑部尚书周焉在旁解释道:“这件事的起因,是那名管家与王龄的侍妾私通,被王龄撞见后遭到毒打,此人怀恨在心,跑到大梁我刑部本署举报王龄……”

    “哼!贱奴。”宗卫长卫骄在旁忍不住不屑地骂道。

    毕竟素来将忠诚摆在首位的宗卫,最看不惯这种出卖主人的下人家奴,更何况那名管家居然还敢与其老爷的侍妾******周焉看了一眼卫骄,也未多说什么,自顾自接着说道:“我刑部闻讯后,派人查证此事,果真在王龄府上的暗窖找到了大批钱财。……周焉亲自审问过王龄,王龄只说不清楚此事。”

    “不义之财,来源要么收刮民脂民膏,要么是收受贿赂,他岂敢承认?”赵弘润哂笑道。

    “……”周焉闻言看了赵弘润片刻,随即正色说道:“殿下,王龄乃是周某学子时期的同窗,此人洁身自好,当年还曾在吏部文选司担任司侍郎,只是看不惯吏部内的种种,遭人挤兑陷害,这才被外调到济阳担任县令……王龄到济阳后,数年来仍与周某有书信来往,因此对于他的情况,周某多少心中有数。”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捋着胡须补充道:“王龄出身寒门,乃中阳人士,其父与当地的商贾崔氏有些交情,是故,待王龄其父亡故后,崔老爷将其女许婚于王龄,又资助王龄的学业。……待王龄于会试高中后,朝廷留他在大梁任职,那时他便迎娶了崔氏之女……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赵弘润听得有些愣神。

    要知道在魏国,虽说商人的地位并不算低,但终归属于贱业,而王龄在步上仕途后,仍不忘本心,迎娶崔家小姐为妻,的确是足以证明此人的心性。

    而此时,周焉继续接着说道:“王龄有一妻一妾,其妻便是那位崔家小姐,其妾,乃是翠家小姐曾经的贴身侍女……”

    “就是这个贴身侍女与那名管家私通?”卫骄在旁满脸诧异,因为按理来说,那名侍妾应该与正室的关系极好,几乎不可能会与府上的下人私通。

    “不是这名侍妾,是另外一名……”周焉眯了眯眼睛,低声说道:“此事王龄羞于提起,但周焉已询问过王崔氏,得知两年前的有一日,王龄到当地一位豪绅府上赴宴,喝得酩酊大醉,那名豪绅遂叫府上的家姬伺候,此女未经人事,因此事后那名豪绅便将此女转赠于王龄……”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几许回忆之色,苦笑道:“当时周某还笑话他艳福不浅,都快半百的人了,居然有人送他一名二八芳龄的美貌侍妾……唉。”

    “尚书大人?”见周焉眼中泛着悲伤之色,赵弘润善意地提醒着他:“尚书大人审问过那名管家了么?倘若那位王大人果真对家中暗窖之事一无所知,那么问题可能出在那个管家身上。”

    听闻此言,周焉脸上露出几许复杂之色,低声说道:“那名管家,在探监时出言不逊,与王龄扭打之际,被王龄用竹筷插死了……”

    “啊?”赵弘润简直目瞪口呆。

    而此时,又听周焉长叹道:“因为那名管家指认王龄暗通韩国,意图造反。此人有王龄笔迹的书信作为证据,周某亦不好为王龄开脱。事后,王龄气愤周某不相信他所言,便在牢中绝食而死,以示清白。在得知此事后,其一妻一妾亦在家中服药自尽,追随亡夫而去了……”

    “……”

    赵弘润皱皱眉,面色凝重地拿起了那宗案例。(未完待续。)

第775章:恰遇奇案(二)

    也就是说,死无对证?

    捧着手中的案例卷轴,赵弘润不禁皱紧了眉头。

    片刻后,他问道:“王龄府上,还有什么亲人么?”

    周焉闻言,脸上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愤怒之色,低声说道:“王龄有两个儿子,长子王希,年已弱冠,数月前往返于大梁时,不知所踪,两个月后方得知被途中贼子所害;次子王益,因王龄其岳丈崔老爷没有儿子,遂过过继于崔氏继承家业,亦在数月前,与中阳一伙同伴外出游玩之际,不慎摔落悬崖而死……再加上被浸死于竹笼的二房侍妾,王家一门六口,没有一人活下来,只剩下住在中阳的崔老爷,不过崔老爷得知女婿、女儿、孙子皆遭遇不测,伤心欲绝,一病不起……于前些日子,也过世了。”

    这简直就是灭门啊……

    赵弘润越听越是心惊,与刑部尚书周焉一样,他亦从中感觉到了这件事中的浓浓阴谋气息。

    可问题就在于,如今相关人士几乎都死绝了,哪还有什么线索?

    此时,周焉在一旁叹道:“按照刑部的惯例,此事早该结案了,可……如此贸然结案,王龄难逃污名。”

    赵弘润默然不语。

    的确,似这种无头案子,其实用最简单的方式早可以结案:王龄暗通韩国,图谋造反,事迹败露畏罪自杀。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龄这位济阳县县令是遭人陷害了,而且陷害他的人手法相当高明,以至于就连贵为刑部尚书的周焉都难以给旧友脱罪。

    “这位王大人有什么仇人么?”赵弘润皱眉问道。

    周焉叹了口气,说道:“王龄刚正不阿,如今我也只能从这方面着手追查,看看是否能查到什么……总之,我绝不相信王龄会贪污受贿,更不相信他会私通韩国。”

    “……”赵弘润张了张嘴,可到最后,他能做的也只是点点头。

    毕竟似这种死无对证的案子,纵使是他,也说不出什么好的建议来。

    而此时,周焉长吐一口气,收敛了脸上的悲容,又从书桌上拿起一宗案例递给赵弘润,说道:“殿下,您再看看这则。”

    赵弘润接过这宗案例,仅仅瞥了几眼,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宗案例,说的是蒲阳县县令马祁,有人举报这位县令外通桂林一带的贼寇,挑唆那伙贼人骚扰卫国境内,卫国首峘(huan)侯卫成,一怒之下派人问罪于蒲阳县令马祁。

    而得知此事后,蒲阳县县令马祁亦勃然大怒,带着县兵过境找首峘侯卫成理论,期间一言不合,双方大打出手,致使首峘侯卫成的幼子卫优不慎被杀。

    这是一桩比方才那桩更麻烦的案子,因为这涉及到了卫国。

    不过,因为有了方才的经验,赵弘润并没有贸然地发表看法,而是抬头望向刑部尚书周焉,在他看来,若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中肯定也有什么隐情。

    果不其然,刑部尚书周焉指了指赵弘润手中的案宗,沉声说道:“蒲阳县县令马祁,本亦是京官,当初在大梁担任殿前右武郎,武艺不俗,颇为勇悍……”

    “此人曾是宫内的禁军统领?”赵弘润吃惊地问道。注:统领是泛指,并非具体官名。

    要知道,殿前武郎虽说是属郎卫的武职,但是比一般意义上的禁卫、郎卫统领要高,乃是三卫军总统领的直属部下佐官。

    “唔。”刑部尚书周焉点了点头,正色说道:“蒲阳县县令马祁,原是李钲大将军的部署。”

    听了这话,赵弘润心下惊讶无比。

    确切地说,李钲这位魏天子曾经的宗卫长,他从来都没有获得过大将军衔,但相信谁也不会认为他的地位会在驻军六营的那几位大将军之下。

    毕竟,李钲是除了魏天子外,唯一一个可以随时调动兵卫、禁卫、郎卫这三支军队的人。

    除他以外,就算是赵弘润,也只能在紧急情况下,凭肃王令调动一部分禁卫以及兵卫,但郎卫却是他无法调动的。

    赵弘润作为魏天子如今最器重的儿子姑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

    “李(钲)大将军的旧部,怎么会外调到蒲阳县担任县令呢?”赵弘润不解地看向周焉。

    只可惜,周焉对于这件事亦不甚明了,摇摇头说道:“周某与马祁接触不多,并不清楚这件事,不过我曾听人说,马祁嫉恶如仇、性情刚烈,因此怎么想,都不认为他会养寇自重,更别说,教唆那伙贼人进犯卫境……”

    “……”赵弘润默然不语,只是低头看着案宗。

    因为案宗中写得清清楚楚:蒲阳县县令马祁见错杀了首峘侯卫成的幼子后,亦大惊失色,因怕引起魏、卫两国的矛盾,毅然自刎赔出性命给首峘侯卫成。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养贼自重?

    问题这件事之后,马祁的长子马兴就与府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不知所踪了,而没过多久,首峘侯卫成在城外安葬幼子的时候,就遭到了一伙贼人的袭击。

    首峘侯卫成当场被杀,而袭击他队伍的贼人,亦遭到首峘侯卫成的亲卫的追杀。

    那些贼人是尸首中,就有蒲阳县县令马祁的长子马兴。

    事后,首峘侯世子卫菁派人将魏国大梁哭诉此事,刑部遂带人前往蒲阳县。

    可问题是,蒲阳县县令马祁与其长子马兴,还有首峘侯卫成,这三个当时人都死了,线索都断了,这还查个屁啊。

    总而言之,又是一个无头案。

    “近几个月,首峘侯世子卫菁一直派人过来催促,叫我刑部将罪犯绳之于法,可蒲阳县县令马祁与其长子已死,根本无从查起,周某也只好拖着……”说着,周焉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件事,礼部已派人过去安抚,只是首峘侯世子卫菁不依不饶,定要叫马氏一门赔死,总之……这件事棘手地很呐!”

    “……”赵弘润眉头深皱,转而看向摆在书桌上的另外几宗案例。

    他这才发现,这几宗案例皆是断了线索的无头案,不过受害者——确切地说案宗的记载对象,他们皆是朝廷的官员。

    有的在地方任职,有的则是大梁的京官;有的是犯了莫名其妙的罪,有的则是匪夷所思地遭到了贼人的杀害。

    除此以外,发生的日期不定,地点不定,几乎都是在短短几日内就家破人亡,并且事后无迹可寻。

    除此之外,这些案例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仿佛整件事都说得通,好似有人故意给刑部留下了足以交差的“答案”,但是仔细想想,这些“答案”却经不起推敲,着实蹊跷。

    当赵弘润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刑部尚书周焉后,周焉脸上亦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是具体的,赵弘润却帮不上忙了,毕竟这些案例都是无头案,要追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周焉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半响后勉强笑道:“耽误了殿下您的工夫,实在过意不去,时候也不早了,殿下且先到大理寺提人吧。”

    “哪里哪里,是本王没帮上什么才是。”赵弘润稍微有些尴尬,毕竟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刑部尚书,是因为看得起他的聪颖,因此才破例将这些案宗出示给他看。

    而眼下赵弘润没帮上什么忙,心中难免有种愧对别人信任的惭愧感。”

    “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告辞了……”

    “肃王殿下慢走。”

    将赵弘润送出了本署,刑部尚书周焉又回到屋内,坐在书桌后继续审视着桌上这些无头案例,口中喃喃自语:“依肃王殿下的聪颖,都未能看出这些案宗的关联。那么,要么是这些案宗其实并无关联,要么,就是对方比我想的还要高明,预先做了一番掩饰……换而言之,这些人中,有一些其实并非是目标,只是对方用来混交视听的掩饰……”

    说着,周焉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那些案宗,双手慢慢摸索着。

    “王龄、马祁、苏历……这些人,皆是从大梁外调的官员,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王龄曾经是吏部文选司的司侍郎,马祁是殿前右武郎,苏历曾担任督门郎……”

    闭上眼睛,周焉一边用手揉着额角,一边苦苦思索着。

    良久,周焉猛地睁开眼睛,惊疑不定地喃喃自语道:“说起来,这些人究竟是因何被外调的?”

    想到这里,周焉当即站起身来,他觉得有必要去一趟吏部,从吏部的官籍名册中查查究竟,看看王龄、马祁、苏历这些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外调。

    或许,其中能找到这些人的关联。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已来到了大理寺,凭着刑部尚书周焉的手令,来到了关押着温崎的牢房。

    阔别三年,此时的赵弘润,已非是当年的八殿下,举手投足间,无论是威仪还是气势都大有增长;而温崎,亦不再是三年前那位文质彬彬的考生,神色间给人一种愤世弃俗、唯他超脱与他外的违和感。

    两人对视了半响,最终还是赵弘润率先打破了僵局:“好久不见了,温学子。”

    “你……”

    蓬头散发、一身污垢的温崎抬起头,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位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的年轻人,原本淡漠的眼神逐渐浮现几丝神采,随即,这几丝神采迅速变成了愤慨。

    只见他猛地站起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赵弘润的衣襟。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至此!”(未完待续。)

第776章:再见温崎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温崎与赵弘润虽非仇敌,可瞧他此刻龇着牙满脸狰狞的样子,实在让人真难想象这竟是位饱读诗书的学子。

    而这一幕落在宗卫卫骄与高括二人眼中,却是叫二人登时心中大怒——迄今为止,从未有人揪过他们家殿下的衣襟,更遑论还厉声质问。

    “放手!”高括暴喝一声,腰间的佩剑亦抽出了半截,恶狠狠地盯着温崎抓住赵弘润衣襟的双手,大有温崎还不松手就拔剑将这双手砍下来的架势。

    然而就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却见赵弘润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卫骄与高括稍安勿躁。

    而此时,温崎亦从一开始的激动中回过神来,或许他此刻才意识到,眼前这位被他揪住衣襟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理智告诉他应当立刻收回手,并且向眼前这人致歉,因为面前这人,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但是他心中的那份傲骨,以及心底对赵弘润的怨愤,使得他不甘就此缩手,仍硬着头皮继续强撑着。

    似乎是看出了温崎心中的挣扎,赵弘润笑着说道:“三年未见,没想到温学子今日再见本王,竟是这般激动么?”

    他给了温崎一个台阶下。

    而听到赵弘润的话中并无喝斥自己的意思,温崎心中的怨气亦稍稍平息了一些,松开手,仍用带着满腔怨愤的口吻说道:“阁下害温某至此,今日再见阁下,难道温某就不该激动么?”

    说着这话时,他的眼睛盯着赵弘润的衣襟,见上面清清楚楚留下了一块脏兮兮的黑手印,他眼中泛起丝丝仿佛报复般的畅快。

    赵弘润亦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衣襟,摇摇头说道:“本王害温学子至此?……呵呵呵,这话不对吧?”

    温崎似乎猜到了赵弘润的辩解之词,抢先一步说道:“不错,三年前陷害温某的人乃是朝廷吏部的人……可阁下别忘了,若非温某提醒了阁下会试舞弊的内情,如何会惹怒吏部的官员,诬陷我考场舞弊,取缔在下的考场成绩?”

    然而听闻此言,赵弘润却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温崎,吏部的官员只是害你失去了当年的成绩,并不曾害你入狱。……今日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你心态不正,有意报复朝廷,情节恶劣。这与本王何干?”

    “你……”温崎顿时语塞。

    不得否认,赵弘润说得一点也没错,温崎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是因为他心有怨气,再加上被大梁本地的考生奚落,乃至恼羞成怒,因此做出了报复朝廷、想使朝廷颜面大失的事。

    可话虽如此,见赵弘润将自己摘地如此干净,他心中亦颇为不爽,冷冷说道:“难道与肃王殿下就丝毫也没有关系么?”

    听闻此言,赵弘润摇了摇头,淡然说道:“三年前,你在考场上暗示本王舞弊之事,可以说是本王欠你一个人情。……事后,吏部官员陷害于你,你本可到我肃王府述苦,本王自会为你出头。事实上,本王也有能力为你找个差事。……可是你来了么?没有,因为你不屑如此。你的心太傲,不肯寻求本王的帮助。”

    说着,他抬起右手,用手指点了点温崎的心口,淡淡说道:“你的聪颖,并没有用在正途上。你本可圆满地化解这件事,可你却偏偏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因此,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温崎听得目瞪口呆,顷刻后气得不怒反笑。

    他咬着牙,攥紧拳头,仿佛恨不得给眼前的这个人一拳。

    可是仔细想想,眼前这位肃王殿下的说法,他也的确难以否认。

    是的,他当初明明可以寻求眼前这位肃王殿下的帮助,可他却没有,因为他不屑攀附高枝。

    依面前这位肃王殿下的权势,当初恢复他的成绩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可他却碍于自己的自尊心,偏偏不肯那样,以至于在大梁沉沦了三年,而后又因为遭到诸多冷嘲热讽,最终走上了报复朝廷的路。

    不可否认,这个解释非常合情合理,但温崎却怎么都不能接受,原因就在于眼前某位肃王殿下,他将自己摘地太干净了,以至于弄到最后,他温崎好似变成了无理取闹。

    难道这整件事的起因,不正是他么?!

    想到这里,温崎愤慨地盯着赵弘润,咬牙切齿般冷笑道:“素问肃王殿下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他有意与面前这位肃王殿下好好争吵一番,毕竟论嘴皮子,温崎自认为还是有些自信的。

    然而,赵弘润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脸上泛起笑容,反手拍了拍温崎的胸口,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本王请你喝酒去。”

    “……”本来已做好准备与赵弘润大吵一架的温崎,忽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不适感觉。

    他有心想痛骂对方一番,可一听到喝酒两字,他便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想想也是,大理寺的监牢,哪来酒水给他?

    可问题是喝了人家的酒水后,还好意思再骂人家么?

    可若是拒绝吧……

    凭他如今孑然一身,可不是那么容易喝到上好的酒。

    可恶!

    温崎暗骂自己不争气,然而口中却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要上好的酒!”

    “没问题。”赵弘润微微一笑,说道:“就算是贡酒,本王也可以弄到。”

    “……”温崎闻言砰然心动,神色复杂地盯着赵弘润,随即叹了口气,迈步走出了监牢。

    他知道,他已经无法再指责面前这位肃王殿下了。

    因为事先赵弘润已疏通了关节,并且又有刑部尚书周焉的手令,因此,他将温崎带出大理寺,并没有人前来阻拦。

    走出大理寺的府门,温崎抬起头遮在眼前,心中不禁有种难以言喻的感慨。

    虽说他在考场的行为是冲动之举,但这并不表示他不清楚这种行为的后果,只是当时他气怒攻心,豁出性命也要宣泄一下而已。

    正因为如此,他早已做好了被处死的心理准备——考场舞弊不至于被处死,可若是恶意舞弊,故意扰乱考场秩序,为使朝廷丢尽颜面,他的行为,已够得上到菜市口问斩。

    因此,如今安然无恙地踏出大理寺的府门,温崎难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为了救我,使了多少钱?”

    温崎问赵弘润道。

    赵弘润看了他一眼,亦不隐瞒,如实说道:“赎你嘛,三千两,疏通关节,一千两出头,就算四千两吧。”

    “四千两……”温崎低头苦笑了一番。

    要知道对于他这等清贫的学子来说,四十两都能让他们优哉游哉地过上好些日子,更遑论是四千两。

    不得不说,对于他来说,这是很大一笔钱。

    沉默了片刻,温崎转头对赵弘润说道:“肃王殿下,这四千两,算在下欠你的,日后在下会慢慢归还。”

    “……”赵弘润打量了温崎一番。

    平心而论,对于如今欠着户部数百万两银子的赵弘润而言,四千两银子,其实早已经不痛不痒,还不还都无所谓。

    “当年本王不是欠你一个人情么?这四千两银子,就当偿还人情吧。”他笑着说道。

    然而听了这话,温崎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金赎,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资格的。……你将在下救出牢笼,足以偿还当年那一点点人情……若肃王殿下还欠不足,待会儿就让在下喝酒喝到饱吧。……至于这四千两,温某会想尽办法还给肃王殿下的。”

    “……”赵弘润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大理寺的监牢,并没有磨砺掉面前这位学子的自尊心。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情况其实并非是赵弘润想要的,因为他看得出来,温崎这是想与他撇清关系。

    既然如此……

    赵弘润心念一转,已有了主意,顺着温崎的意思,口中淡淡说道:“这样也好。……既然如此,你毁的这件袍子,也算上去吧。……一千两,承蒙惠顾。”

    他指了指自己衣襟处那个脏兮兮的手印。

    听闻此言,原本还故作镇定的温崎,险些被自己下意识咽下的口水呛住,他瞪大着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什么?这件袍子竟然要一千两?!”

    瞧着他这副模样,赵弘润心中暗暗好笑,淡淡说道:“当然,你以为本王身上的袍子,与你身上的,会是一个价么?”

    “可……”温崎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只是一个手印而已,洗一洗还能穿……”

    听了这话,赵弘润淡笑着说道:“你以为本王是谁?”

    在旁,从方才起就看温崎不爽的卫骄冷冷说道:“我家殿下,乃是堂堂肃王殿下,我大魏的英雄,二十万魏军的统帅,身上衣着饰物,自然是最好……你若是还不起,就算了吧,殿下也不会与你计较。”

    温崎涨红着脸,涨地通红,愤愤说道:“好,一千两就一千两!……不就是五千两嘛!”

    他愤愤地迈步向前,嘴里嘀咕着诸如万恶的贵族这般的话。

    见此,赵弘润微微一笑,转头对卫骄轻声说道:“卫骄,让这家伙欠下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轻而易举。”亦摸透了温崎性格的卫骄自信满满地说道。

    走在前面的温崎,忽然感觉身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地回头一瞧,就看到赵弘润与卫骄、高括三人正笑容满脸地看得他。

    这是这份笑容,这么看都让温崎感到有丝丝恶意。(未完待续。)

第777章:周焉的发现

    当赵弘润将温崎从大理寺救出带往肃王府时,刑部尚书周焉,却已来到了吏部本署,见到了吏部尚书贺枚。

    吏部尚书贺枚,也已经是一位在位很多年的老臣了,他的年纪不会比原工部尚书曹稚小上几岁。

    而如今原工部尚书曹稚辞官乞老之后,朝廷六部尚书中,就属贺枚年纪最大,其次就是兵部尚书李鬻。

    至于刑部尚书周焉、户部尚书李粱、礼部尚书杜宥,这些人虽说也已经年过四旬,但相比较曹稚、贺枚、李鬻等人来说,却称得上是正值壮年。

    “今日吹的什么风,居然将周大人给吹来了……”

    在接见周焉时,吏部尚书贺枚笑呵呵地说道。

    平心而论,吏部如今归东宫太子弘礼掌管,而刑部却归雍王弘誉所管制,若非这两位皇子斗地激烈,本来吏部与刑部并不什么矛盾,并且,贺枚与周焉也无私交上的间隙芥蒂。

    撇开皇子间的争斗不说,其实吏部心中不忿的对象乃是礼部,谁让原本属于吏部的科举主办权如今归属了礼部呢。

    不夸张地说,今年会试时出了一个温崎舞弊案,有不少吏部官员在暗中瞧礼部的笑话,借机落井下石作为报复,因此也难怪礼部尚书杜宥对温崎恨之入骨。

    “贺大人,今日本府前来,是想查阅贵部的官籍藏库……”刑部尚书周焉开门见山地说道。

    “……”贺枚捋着花白的胡须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略显浑浊的小眼睛打量着周焉,目光中带着丝丝警惕。

    毕竟自从雍王弘誉入主刑部之后,刑部就没少给吏部穿小鞋,以至于吏部官员如今看到刑部的人,能避则避,能躲就躲,再无当初六部之首时的趾高气昂。

    “雍王殿下又想做什么呢?”贺枚故作不在意地笑道。

    听闻此言,刑部尚书周焉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虽说他今日前来其实与雍王弘誉没有什么关系,但他并不介意借个势,毕竟扯起雍王弘誉的虎皮,这要比他这个刑部尚书更管用。

    或许这招对别人不太管用,因为如今大梁的局势,东宫太子弘礼的威信几乎快彻底盖过雍王弘誉,但周焉相信,眼前这位吏部尚书贺枚,肯定能从中看出什么旁人所忽略了的真相。

    果不其然,见周焉故作高深地不说话,吏部尚书贺枚沉思了一番,略带几分调侃与讥讽地说道:“既然如此,周大人且自行去吧,反正我吏部的官籍藏库,周大人你久来久往,亦不至于摸不着。”

    周焉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拱拱手笑道:“多谢。”

    说罢,他起身朝着吏部本署府内深处而去。

    望着周焉离去的背影,吏部尚书贺枚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喃喃说道:“真是羡慕曹稚那个老东西,如今倒是逍遥自在了……”

    不可否认他的确有些羡慕工部,因为工部虽说身背后没有某位皇子撑腰,但凭借着工部与冶造局的关系,如今谁还敢轻视工部?

    相比较以往在六部垫底的工部如今发展地红红火火,吏部作为曾经的六部之首,如今的地位却是一落千丈,手中的权利被礼部以及御史监分去了大半,又被刑部盯着打压,每每想到此事,贺枚就恨不得也学那位工部原尚书曹稚辞官高老。

    只可惜,如今他走不了,因为垂拱殿的那位还需要他来管理吏部的烂摊子,一直到东宫与雍王分出胜负。

    若东宫胜,则他会被东宫真正的心腹所取代;而若是雍王胜,相信雍王也不会再让他坐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哪位新君上位,他们这些老臣都会逐渐淡出朝廷,区别仅在于日后享有的待遇问题而已。

    因此,贺枚其实对东宫与雍王的争斗并不是很上心,哪怕他儿子也在吏部当差。

    “今日要不去找曹稚那个老家伙喝两盅?”

    在无人的厅中,某位吏部尚书暗自嘀咕着。

    而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周焉已凭着记忆来到了吏部本署的籍库。

    吏部的籍库,通俗地说就是档案室,是专门堆放档案的地方,只不过摆在这里的档案,皆是朝廷官员的档案。

    不管是在位的、不在位的,只要是担任过朝廷官职(县令及县令以上)的人,哪怕就是只在位一天,他的档案也在吏部的籍库留下文档,也就是俗称的官籍。

    魏国有分民籍、官籍、贵籍、士籍以及前一阵刚出来的卫(军)籍等等,保存的地点各不相同。

    民籍按照各郡各县区分,藏在各郡县的县库,官籍藏在吏部,贵籍藏在宗府,士籍藏在翰林署,而新区分出来的卫籍,如今则归上将军府收录。

    而今日周焉找到吏部的官籍藏库来,就是为了寻找王龄、马祁、苏历等人的官籍。

    其实确切地说,曾担任殿前右武郎的马祁,如今应该归上将军府收录,只不过上将军府新设立不久,有很多地方都还不完善,还没有与朝廷六部交割完毕。

    向守在库房门口的小吏要了一盏油灯,刑部尚书周焉举着油灯走入了光线昏暗的库藏。

    收录官籍的库藏,其实就是一排排的瓦屋内,里面摆满了一排排的木架。

    而木架之上,则按照年份,整齐地摆放着历年来朝廷官员的档案。

    不得不说,这地方很少有人会来,虽说吏部也不时地派人过来打扫清理,但仍然难以避免屋内到处都是灰尘。

    这不,刚刚推开们,周焉就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下。

    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举着油灯推门走了进去。

    这库房,果真不愧是尘封已久,木架上、籍册上,堆满了厚厚一层土尘,甚至于周焉还瞧见一只蜘蛛爬来爬去。

    “洪德二年……洪德二年……”

    一边嘴里嘀咕着,周焉一边在屋内寻找着洪德二年的标记。

    因为他的旧友王龄,与他一样都是洪德二年出仕的官员,区别仅在于,周焉在刑部熬了若干年,步步高升,如今更是成为刑部的尚书主官。

    而王龄,他的运气则不大好,根据周焉的印象,王龄当上文选司的司侍郎没多久,就不知因为什么事被外调到济阳县担任县令去了。

    不可否认,济阳是魏国境内一个富饶的县城,某种意义上说油水相当足,但相比较京官,地方官员的地位肯定是远远比不上的。

    “找到了,洪德二年。”

    一番寻找后,周焉找到了洪德二年的标签,随即念念叨叨地开始寻找他旧友王龄的官籍竹册。

    “王……王……王……”

    周焉的目光逐个从木架上的标签扫过,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旧友王龄的官籍竹册。

    将那份竹册拿了出来,周焉将其摊开,只见竹册中清清楚楚地记载了王龄的出身、出仕日期,以及担任过的官职。

    但让周焉感到意外的是,官籍中并未记载王龄为何被外调到济阳县的事。

    这事不合常理。

    要知道,官员被调离原本的职位,吏部都会留下相应的记载,供日后考察。

    说得难听点,哪怕是王龄因看不惯同僚的作风而与其大打出手,官籍都会留下相应的记载。

    吏部的考功司,就是为此而设的。

    可偏偏王龄的官籍上没有任何记载……

    “……”

    周焉皱眉思忖了一下,当即将马祁、苏历等人的官籍竹册也找了出来。

    让他惊讶的是,这些无头案件中被牵连的官员,有不少人的官籍上都没有记载因何被外调。

    如果单单只是王龄一人,或有可能是考功司官员的疏漏所至,可这么多人,考功司不可能会翻这种疏漏。

    换而言之,这就是王龄、马祁、苏历等人之间的联系:这些人,当年很有可能涉及到了某件事,事后被外调。

    能没有任何理由将这些官员调外地方的人,在魏国只有一人,那就是……

    陛下?竟是陛下将这些人外调到地方?

    周焉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

    当然,他不至于认为当今魏天子便是加害这些官员的幕后,毕竟这些官员被外调发生在十几年前,倘若魏天子要加害他们,这些官员根本活不到近几年。

    问题就在于,这些官员因何被魏天子外调?

    洪德二年至三年,这些人陆续被陛下外调,在此之前,大梁发生了什么事么?等会……洪德二年?!

    刑部尚书周焉的眼中露出震惊以及恍然之色,他死死拽着手中那几名官员的官籍名册,心口砰砰直跳。

    找到了!!不出差错的话,那是同一伙人……无论是陷害王龄这些官员的凶手,亦或是肃王殿下曾经叫我追查的,杀害楚国使节的凶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刑部尚书周焉心中大喜。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屋内响起细微的动静。

    “谁?!出来!”周焉机警地喝道。

    没过多久,木架后走出一名小吏,可能是受到了惊讶,一脸胆怯地说道:“尚……尚书大人,您……时候不早了,我吏部要闭府了……”

    “哦。”周焉绷紧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点点头说道:“本府知晓了,你先出去吧。”

    “是。”那名小吏走了出去。

    见此,周焉遂将那卷竹册夹在肋下,迈步走向门口。

    然而待等他来到屋门附近,目光一扫门附近地上的脚印,他的面色微微一变,惊疑不定地望了一眼门外。

    不知为何,他感觉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稍微思忖了一下,他即刻回到刚才的位置,用指甲在木架的底部划了一阵。

    “尚书大人?”那名小吏在屋外唤道。

    “知道了,本府马上就出来。”

    故意抠下一丝木屑嵌在指甲内,周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了屋外。

    但愿是我多虑了……

    他暗暗说道。(未完待续。)

第778章:一物降一物

    “咣当——”

    肃王府南苑主屋的前厅,一只精致的花瓶从温崎的手中角落在地,摔成了两半。

    还未等温崎反应过来,这两日跟在他身后的宗卫周朴便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面无表情地一边记录一边说道:“七月初六,摔坏定陶宋瓷一只,四千两……”

    听闻此言,温崎顿时跳脚起来,回头看着周朴气愤地说道:“喂,你故意的吧?”

    原来,方才温崎见那只定陶宋瓷颇为精致,出于欣赏的心思,拿在手中欲仔细打量,毕竟对于他这等清苦的学子而言,定陶宋瓷简直就是毕生都难有机会触摸的奢贵之物。

    没想到,就在他聚精会神地欣赏着手中定陶瓷瓶那精美的花纹图案时,宗卫周朴却不声不响地走到了他身后,故意在离他很近的位置幽幽说了一句:“此物可是值数千两呢,温先生可要当心啊。”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因他突然开口而被吓了一跳的温崎便下意识地双手一抖。

    于是乎,一只颇具价值的精致定陶宋瓷,就成了一堆无用的瓷片。

    “什么?……温先生这话,恕在下不能理解。”

    面对着温崎的质问,宗卫周朴一脸茫然无知的表情,可眼中却有丝丝仿佛阴谋得逞的得意。

    见此,温崎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说他已看穿了什么,其实是类似的事这几天已发生过好几回,不用想温崎也知道原因。

    忍着心中的怒气,温崎冷冷地说道:“此事与我无关,是你害我的。”

    听了这话,周朴丝毫也不急,将手中的册子收到怀中,笑眯眯地说道:“这话,你留着对府里的管事讲吧。”

    说着,他瞥了一眼一名急匆匆走出厅堂的府内下人,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尽管感觉周朴的笑容有些渗人,但温崎心中也不畏惧,想想也是,他连肃王赵弘润都不畏惧,更何况是肃王府的什么管事。

    想到这里,温崎亦镇定下来,轻哼一声坐在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只是不知为何,温崎总感觉宗卫周朴以及屋内其余两名正在打扫的下人,这些看向他的眼神,隐隐有种同情与怜悯。

    『难道肃王府的管事,来头很大么?』

    不知为何,温崎稍稍有些心慌。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口处传来一声尖叫。

    温崎下意识地转头看去,诧异地看到前厅门口站着一名矮个子的管……唔?小姑娘?

    只见那名小姑娘,着男子打扮,穿着一身府内管事的服饰,身后跟着好几名身强力壮的府内家丁,此刻一双美眸正死死盯着地上被摔碎的花瓶,双手虚空抓着什么,表情一脸的抓狂。

    “是他干的。”宗卫周朴当即伸手一指温崎。

    同时,屋内其余几名下人亦不约而同地指手指向温崎。

    还没等温崎反应过来,便见那名仿佛是王府内大管事的少女,噔噔噔几步冲到温崎面前,左手叉腰,右手连连戳着温崎的心口,怒声斥道:“你这厮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知道那只定陶宋瓷值多少钱么?看你穷酸的样子,把你卖了都不够赔,你懂么?!”

    “我……”温崎张口结舌。

    说起来,他自忖自己也算是伶牙俐齿,可是碰到眼前这位,他首次有种挫败感,因为他根本插不上嘴,就听着面前这个小姑娘那在喋喋不休地怒斥。

    可能是见温崎不还嘴,这位大管事怒气逐渐消退,趁着这工夫,温崎连忙问道:“敢问姑娘是……”

    话音刚落,就听宗卫周朴在旁轻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肃王府的大管事,绿儿姑娘,我肃王府上上下下的杂事都由绿儿姑娘掌管。……大管事,这位是殿下请来的客人,温崎温先生。”

    『果真是个小姑娘?居然还是肃王府的大管事?』

    温崎表情古怪地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肃王府的大管事绿儿。

    而此时,绿儿亦仔细打量着温崎,表情难看地说道:“温崎,我知道你,这两日在我王府骗吃骗喝,菜要好的,酒也要好的,明明只是个穷书生,要求倒是高……”

    见眼前这名少女说得如此直白,温崎脸上亦有些尴尬。

    想想也是,他在大理寺被关了几个月,吃了几个月的牢饭,前两日被赵弘润请到肃王府,怎么可能忍得住口舌之欲。

    “姑娘……”

    “什么姑娘?我是府里的大管事!”绿儿眼睛一瞪,插着腰呵斥道。

    温崎嘴角牵了两下,改口说道:“大管事,并非是温某想在府上白吃白喝,乃是肃王殿下邀请在下过来……”

    “邀请你?”绿儿上下打量了温崎几眼,狐疑地问周朴道:“殿下果真邀请这穷酸书生?这人有什么能耐么?”

    瞅了一眼表情难看的温崎,周朴笑眯眯地说道:“具体我也不知,不过我知道,此人欠着府里银子?”

    “什么?”绿儿闻言面色顿变,大有仿佛有人抢了她宝贝的架势,紧盯着温崎问道:“欠多少?”

    “本来是四千两,如今嘛……”周朴取出册子瞅了两眼,笑眯眯地说道:“已有六千四百三十两。”

    “六……六千四百三十两?”绿儿顿时急着跳脚,气匆匆地说道:“要死了!他居然借这个穷书生六千多两?!”

    温崎听得面红耳赤,不过望向绿儿的眼中亦闪过丝丝不解,他心想,我欠也是欠那位肃王殿下,又不是欠你,你这小丫头这么激动做什么?

    还没等温崎反应过来,就听绿儿扭过头来死死盯着他,那一双眼睛,让温崎想起了曾经半夜走山路时所遇到的山里的豺狼。

    “六千多两……你个不要脸的穷书生,你欠着我府里这么多银子,居然还敢厚着脸皮每日要这要那……”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言语羞辱攻击,听得温崎又羞愧又气愤。

    他登时站了起来,怒斥道:“我走就是了!……我温崎七尺男儿,何必在此受你羞辱?!”

    “想走?”绿儿闻言冷笑两声,怒斥道:“好啊,向欠的银子还上!”

    “你……”温崎顿时语塞,随即亦怒声说道:“就算我欠这些银子,那也是欠的肃王殿下,与你何干?你以为这王府归你所有么?!”

    听了这话,绿儿小脸微微有些涨红,强撑道:“虽……虽然不是我的,但我是府里的大管事,所有事物都经我手!……你这臭不要脸的穷书生,欠我王府许多银子,又在我府里白吃白喝数日,如今欠钱不还还想逃走?”

    “我几时说过要逃走了?”温崎气愤地说道:“只是我身上暂时没有钱,日后有了钱,自然会如数归还。”

    听了这话,绿儿当即冷静了下来,冷冰冰地问道:“你几时有钱?”

    “呃……”温崎顿时语塞,半响后讪讪说道:“我在故乡还有两亩薄田托乡邻照看着……”

    “两亩薄田?”绿儿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随即怒斥道:“两亩薄田能顶什么事?连还上零头都不够!”说罢,他上下打量了温崎几眼,冷笑说道:“既然没有钱,那就给府里干杂事……”

    “你……”温崎气得满脸通红,气愤地说道:“我辈读书人,你小小女子安敢欺辱?”

    听了这话,绿儿双眉都立起来了,提高声音,尖着嗓子骂道:“读书人就可以欠债不还?!……我告诉你,姑奶奶见过的读书人说的,哪个不是仗义疏财、挥金如土,再瞧瞧你……我刚注意到你身上所穿,岂不也是我府里的衣裳么?你这臭不要脸的穷书生,这几日吃姑奶奶的,用姑奶奶的,穿姑奶奶的,还敢在姑奶奶面前提什么读书人?你信不信我立马叫人到街上给你闲叫闲叫?”『注:这里的闲叫,指的是叫一帮人到大街上叫喊,是古时店家对付某些要脸皮的强住客的常用手段。』

    听了这话,温崎的面子顿时就挂不住了,要知道他如今在大梁的名气已谈不上上,若是再被这小丫头派人在大街上叫喊一阵子,那他这个读书人,哪还有脸再呆在大梁。

    想到这里,他气愤地说道:“你……你这小女子,怎得如此市侩?”

    只能说他不清楚绿儿的来历,要知道绿儿自幼被卖到大梁的一方水榭,从小见识过太多的三教九流,虽说没啥大智慧,但市井间的事却了若指掌,骂起人来亦有一股泼妇的架势,哪是温崎这种读书人可以应付的。

    这不,自忖伶牙俐齿、口舌如剑的温崎,在绿儿面前根本不是对手,被骂得一脸土色,从头到尾插不上几句嘴。

    甚至于到最后,这位可怜的读书人神色已有种恍惚,且时不时地露出羞愤于私的神色。

    『得了,再骂下去,这位读书人怕是要羞怒自刎了……』

    在旁看了半天好戏的周朴,此时终于走过来拉走了浑浑噩噩的温崎。

    将温崎带到后者居住的西苑厢房,周朴给温崎倒了一杯茶。

    此时,温崎显然还没从方才的事中回过神来,嘴里犹念叨着诸如『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话,脸上余惊未退。

    见此,周朴不怀好意地打趣道:“让温先生受惊了,要不然,周某叫府上下人给你准备一桌酒菜压压惊?”

    听闻此言,温崎好似受惊般浑身一颤,随即,他在咽了咽唾沫后,回顾宗卫周朴道:“宗卫大人,敢问肃王殿下现下在何处?”

    “殿下?”周朴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仿佛猜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这会儿,殿下或许是在冶造局吧……先生莫不是想去参观参观?”

    温崎岂会听不出周朴的调侃之意,不过对于他来说,无论去哪都好,只是这肃王府,他不敢再呆下去了。

    除非有肃王赵弘润在身边。(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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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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