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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藏(二)

    领着大太监童宪与其余两名小太监,大魏天子在沈彧等宗卫的指引下,一路来到了他儿子赵弘润的寝居。

    期间,魏天子的眼神时不时地扫向四周,希望可以瞧出些端倪来,毕竟据内侍监的太监回报,方才他儿子赵弘润一行人回宫的时候,女扮男装的玉珑公主俨然是在队伍中的。

    因此,魏天子怀疑玉珑公主就藏身在这文昭阁内,但是至于究竟藏在哪里,他暂时还未发现。

    “陛下请。”

    沈彧恭敬地推开了寝居的门。

    魏天子点了点头,抬脚迈入寝居,他绕过了迎面的屏风,走向了床榻。

    因为床榻方向,传来了他儿子赵弘润虚弱的声音。

    “是父皇吗?皇儿向父皇请安……”

    说着,床榻纱帘之后有个人影准备坐起来。

    魏天子心中暗暗冷笑,故意不开口阻拦,因为他晓得这个儿子十有**是装出来的,准备看他怎么圆谎,如何向他请安。

    可没想到,纱帘后的人影挣扎了几下,忽然又一头栽回了床上:“父皇莫怪,皇儿实在是……实在是动弹不得。”

    这劣子!

    魏天子哭笑不得,亦假惺惺地配合道:“弘润,你病得这么重,就莫要起来了,父皇不会怪你的。”

    这一幕,沈彧等人瞧在眼里心中很是别扭:果然是亲父子,都真够那啥的。

    童宪搬了一张凳子来摆在床榻旁,见此,魏天子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因为屋内都不是什么外人,因为魏天子也不必藏着掖着。

    他压低声音很直接地问道:“弘润,玉珑呢?”

    躲在被褥中的玉珑公主听到他父皇这一声问话,顿时吓得连气都不敢喘。

    “玉珑皇姐?”赵弘润故作虚弱地说道:“皇儿不知。”

    “不知?”魏天子眯了眯眼睛,带着几分怒意说道:“除了你,这宫内还有谁敢如此胆大包天,拐带公主闯出宫去?……她人在哪?!”

    “既是出宫了,皇儿又怎么晓得玉珑皇姐在哪呢?……说不定,逃到楚国去了呢!”他的话中,充满了讽刺。

    果然弘润得知了……是谁给他送了信?按理来说,朕已严加警告,内侍监的人是断然不敢透露的,既然如此,这个消息又如何会传到这劣子耳中?

    魏天子没有理睬儿子话中的讽刺,平静地陈述事实:“是吗?可是朕却听说,你方才又将玉珑给带回宫来了……她在哪?”

    “有这回事?”赵弘润虚弱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奇:“皇儿不知情。”

    “不知情?”魏天子冷笑了两声,沉声说道:“你敢让朕搜你的文昭阁么?!”

    赵弘润闻言语气丝毫未变:“父皇尽管搜便是。”

    “好!”魏天子立马转头对童宪身后的两名小太监说道:“将殿外的禁卫唤进来,给朕彻彻底底地搜查文昭阁!”

    “是。”小太监躬身而去。

    这回,沈彧并没有阻拦,毕竟是他们殿下允诺的。

    从外面的声音可以听出,那数十名禁卫已走入了殿内,开始彻查整个文昭阁。

    而在他们搜查的期间,魏天子闭目养神,等待着结果,也没有与床榻上的赵弘润有什么交流。

    反正也没什么好聊的,这小子纯粹就是装病而已。

    可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禁卫们搜查后得出的结果,却使魏天子有些意外。

    “陛下,文昭阁上上下下已经搜查过,并无玉珑公主的踪迹。”几名前来报告的禁卫如实说道。

    什么?没有?

    魏天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可能会没有?这劣子刚到文昭阁,内侍监的人便在四周监视,玉珑断然不可能偷偷再溜出去的,怎么可能找不到?

    “所有地方都找过了?”

    “是,文昭阁殿内上上下下都找过了,除了……”那名禁卫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隐晦地指了指脚下。

    “搜!”魏天子沉声说道。

    当即,便有十几名禁卫走了进来,翻箱倒柜地搜寻玉珑公主的踪迹。

    而期间,魏天子亦不由地来回走动,用惊疑的眼神审视四周。

    怎么会没有呢?这劣子如此平心静气,俨然玉珑就在他掌控范围之内,再者,有内侍监的人监视这文昭阁,这劣子也断然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玉珑转移到别的地方……等会!这劣子为何要装病?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魏天子猛走几步,走近床榻,一把拉开了床榻上的纱帘。

    是的,还有一个地方能藏人!

    可出乎魏天子意料的是,他儿子赵弘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靠在床榻上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劣子竟还冲着他微微笑着,那笑容仿佛透露着一个讯息:啊,被你找到了。

    “父皇是怀疑皇儿将玉珑皇姐藏在床榻上么?”赵弘润没心没肺地揭穿了天子心中的猜测,吓得被褥内的玉珑公主一动都不敢动,瑟瑟发抖。

    “父皇要不要掀起来看看?看看玉珑皇姐是否如父皇猜测的那样,藏身在皇儿的榻上?”赵弘润作势掀起一个小角,而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寝居内那些禁卫们。

    好小子!

    魏天子一方面惊怒交加,一方面对儿子的心计为之动容。

    此刻的他,万分确信玉珑公主就在他儿子的床榻上,躲在那厚实的被褥之下,可问题是,他真的能掀起被褥将玉珑公主揪出来么?

    堂堂皇子,与公主同塌而眠,这传出去绝对会是惊世骇俗的宫廷丑闻。

    虽说魏天子可以令那些禁卫们禁口,可万一即便如此还是传出去了呢?

    难道将这些禁卫都灭口?

    以什么理由呢?

    毫无理由地滥杀无辜?

    魏天子可是还希望自己能留下一个好名声,成为后人所敬仰的有道明君,而不是暴虐的君王!

    更关键的是,在魏天子看来,既然这个儿子都使出这种“会伤己”的招数了,那就意味着,只要他掀开被褥,那无疑便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为一个无足轻重的玉珑公主,换一个日后必定会成为大魏顶梁柱的皇子,这真的值得么?

    “……”魏天子忍着愤怒,瞪视着赵弘润。

    天子并不只是气愤他儿子竟然用这种阴招来逼迫他,更气愤这个劣子竟然丝毫不顾他自己的名声,也要保住玉珑。

    “……”而赵弘润则淡淡地回望魏天子。

    不错,他在赌,赌他父皇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当着闲杂人等的面,将局面弄至无法挽回的地步。

    父子两人对视了半响,忽然天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

    罢了,只要玉珑还在文昭阁就足够,没必要与这劣子弄个撕破脸,难以收场……只要叫内侍监的人时刻盯着文昭阁,玉珑也断然逃不出去。

    诚如赵弘润所料,魏天子这位上位者在察觉到玉珑公主此刻就在文昭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后,最终理智地选择了妥协。

    “找不到玉珑,那就找不到吧,或许正如皇儿所言,她不知逃到哪里去了……皇儿染了风寒,好好休息。这几日,就莫要离宫了。”天子这是变相地使赵弘润禁足了。

    毕竟只要赵弘润没办法出宫,玉珑公主就断然不可能逃出宫去。

    既然玉珑无法逃出宫去,那么一切仍然在魏天子掌控之中。

    因此,实在没必要弄地不好收场。

    然而,赵弘润也不是吃素的,见魏天子准备离开,笑着说道:“父皇不再仔细搜搜么?保不定玉珑皇姐就在我文昭阁哟。……父皇还是再仔细搜搜吧,搜个彻底,皇儿可不想三天两头地被禁卫搜查。或者说,父皇明察秋毫,已断定玉珑皇姐不在我文昭阁内了。”

    ……

    魏天子闻言皱了皱眉,他意识到,倘若他今日放弃了将玉珑公主从赵弘润的床榻上揪出来,那么日后,恐怕就没什么机会再光明正大地来搜查文昭阁了。

    当然了,倘若玉珑公主犯傻自己跑出文昭阁,被内侍监的人或者禁卫抓获,那就另当别论。

    否则,魏天子今日离开,就变相坐实了玉珑不在文昭阁这件事,再没有人能拿这件事说事,或者以此为借口搜查文昭阁。

    要不然,岂不是抽魏天子的脸?

    “呵呵呵!”魏天子笑了两声,忽然弯腰对儿子低声说道:“算你狠,不过,你能护她多久?……一辈子让她躲在这文昭阁么?”

    说罢,魏天子深深望了一眼床榻上的被褥,振了振龙袍,双手负背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天子一走,太监与禁卫们亦相继离开了。

    “呼——”

    玉珑公主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热得满头大汗的她小脸红扑扑的,甚是诱人。

    “弘润,真的你好厉害,果真使父皇退却了……话说方才你说要掀被褥时,可吓死我了……”

    赵弘润没有心思欣赏玉珑公主此刻的美艳,他的脸上并无丝毫得胜的喜悦。

    是的,天子说得没错,单单只是这样的话,虽然也能使玉珑公主逃过被嫁往楚国的命运,但是代价太大。

    首先是他被禁足,这就意味着他没办法再出宫,自然而然,也没办法再带玉珑公主出宫。

    换而言之,除非玉珑公主这辈子就呆在他文昭阁,否则,经过今日之事心中已留下了芥蒂的魏天子,一旦日后有机会抓到玉珑公主,铁定会将她嫁往他国。

    这并不算彻底地改变玉珑公主的处境。

    看来,为今之计只有找个契机与父皇坦诚详谈,彻底打消父皇将玉珑嫁往别国的念头……

    当晚,赵弘润将自己的寝居让给了玉珑公主,独自一人坐在前殿默默地思忖着。

    “缺一个合适的契机啊……”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疲倦地揉了揉脑门。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父皇偏偏会选择牺牲玉珑呢?奇怪……”

    赵弘润的眼中露出了几许疑虑之色。

第七十八章:棘手的处境

    “殿下?殿下?”

    当翌日赵弘润迷迷糊糊被宗卫沈彧叫醒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前殿侧躺着睡着了。

    身上所盖的绒毯,十有**是宗卫们半夜起来给盖上的。

    “什么时辰了?”

    赵弘润坐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由于他昨日思考对策到深夜迷迷糊糊睡熟,他这会儿肌肉有些发酸。

    “快午时了。”

    “哦。”赵弘润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午饭准备了么?”

    “已知会过尚膳局。另外……”

    “唔?”

    在赵弘润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沈彧弯了弯腰,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方才高括打探到的消息,楚国使节出事了。”

    “……”赵弘润愣了愣,依旧保持着伸懒腰的动作,险些因此岔了气:“什么?楚国的使节?出什么事了。”

    “被截杀了。”沈彧压低声音说道:“在雍丘附近。”

    赵弘润闻言微微抽了口气凉气,要知道他昨日晚上还在为如何说退那些楚国来使而感到头疼,这下好了,这个问题解决了。

    “什么时候的消息?谁发现的?”

    “今早才送到朝中,是前往雍丘迎接楚使的队伍发现的。”沈彧回答道。

    按照邦交礼俗,楚使的队伍是不能够直接进入大梁的,为了表示对魏天子的尊重,他们按照规矩会在进入大梁地域前原地歇息几日,同时派人向大梁递交国书,只有经过魏天子允许,并派出迎接使臣的队伍,楚使的队伍才能进入大梁。

    可没想到的是,当魏天子派礼部尚书社宥与另外几名官员,着卫将军吕靖带着一队兵卫前往雍丘迎接楚使的时候,却骇然发现楚使的队伍已被人截杀在雍丘附近。

    近两百人,无一幸存!

    心中大骇的礼部尚书社宥与卫将军吕靖商议了一下,一边请后者封锁了雍丘附近,一边赶紧回大梁朝廷向天子回禀此事。

    楚使遇袭,无人幸存。

    这个消息刚传到大梁,顿时就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据宗卫高括所了解到的消息,上午魏天子紧急召见朝中重臣,于垂拱殿商议对策。

    “此刻仍在垂拱殿?”

    赵弘润好奇问道。

    沈彧点了点头:“多半仍在。”

    见此,赵弘润二话不说,也顾不上吃午饭了,留下穆青照顾暂时借宿在文昭阁内的玉珑公主,带着沈彧、高括等几名宗卫径直赶往垂拱殿。

    “你等留在殿下,我进去瞧瞧。”

    吩咐宗卫们在垂拱殿外候着,赵弘润独自一人走入了垂拱殿。

    果不其然,此时在垂拱殿点,众臣子议论纷纷,除了三位中书大臣外,赵弘润还见到了别的十几位朝中大臣。

    赵弘润并没有说话,只是往旁边一站,静静听着众朝臣们的议论。

    而魏天子显然也是注意到了他这个儿子,坐在龙椅上扫了赵弘润一眼,不过并没有什么表示。

    见此,大太监童宪心领神会,替赵弘润搬了一把凳子来,让他坐着旁听。

    冲着童宪点点头作为感谢,赵弘润便将注意力投向殿内的大臣们,想听听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此时,殿内的大臣们仍然在争论楚使遇袭之事的凶手这个问题。

    一部分大臣认为这件事有可能是大魏本国的乱臣贼子作为,意图使大魏陷于外乱;而另外一部分大臣则认为袭击楚国使臣的,也不一定就是魏人,也有可能是楚人,并且提出了一个名字。

    楚暘城君熊拓

    赵弘润发现,当这个名字被人提出来后,原本正争论不休的朝臣们忽然都沉默了,这让他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楚使的队伍遭遇袭击,而另一名楚人却有嫌疑?

    “童公公,那熊拓何许人?为何诸位大臣会怀疑是这个楚人袭击了楚使?”

    赵弘润小声问道。

    童宪果然不愧是天子身边的司礼太监,知道地不少,见赵弘润问起此事,遂低声向他解释。

    原来,楚国的国体与大魏不同,因为疆域太过于辽阔的关系,先代的楚王分封了许多王族、公族子弟,赐予他们领地,也允许他们成立军队,用大魏这边的话来说,差不多相当于藩王,只不过楚国那边对这些拥有领地的王族、公族子弟并不称“王”,而称呼为“君”,他们国家唯一的王,便只有楚王熊泽。

    楚国最大的王公贵族的一支,便是熊氏,芈姓。注:古贵族的名字,最正规的叫法是“氏”加“名”。比如赵弘润,若是他被写入史书,那便是“皇子姬润”或更古老点的“公子润”,叫“赵弘润”较为通俗。顺便再提一点,“弘”这种相当于注释辈分的添字,一般正式场合是不提的。

    而暘城君熊拓(芈拓),便是楚国王公贵族熊氏一支的血脉之一,他在封地就在颍水郡南,是近些年来与大魏打地最凶的一名楚国王公贵族。

    据童宪所透露的,这暘城君熊拓与大魏有仇,准确地说,是与魏天子有仇。

    因为在十年前,魏天子与这位楚暘城君熊拓联手攻打宋国,一开始是约好平分宋国的,但是后来,魏天子灭宋的时候,在粮草方面摆了暘城君熊拓一道,结果,这位暘城君熊拓白白替大魏当了半年的先锋,打下了大半个宋国,最后却因为军中粮草供应不及的关系,只好又退回了颍水郡,于是魏天子乐哉乐哉地将整个宋国收入了大魏的版图,并更名为宋郡。

    后来暘城君熊拓写信要魏天子将半个宋国让出来,可谁都晓得,吃下去的肉又岂有吐出来的道理?更何况是楚国这个潜在的劲敌,于是魏天子便以种种借口,据不交出半个宋国,哦,是宋郡。

    于是乎,暘城君熊拓由此与大魏结仇,怀恨在心,这些年来没事就攻打大魏,要不是大魏有个汾陉塞,恐怕还真有些难以抵挡暘城君熊拓这种恶狗似的扑咬。

    也正是因为这样,暘城君熊拓被朝中大臣们指为是这次楚使遇袭一事的嫌疑者之一,毕竟楚使的队伍是从楚国的都城经过暘城君熊拓的领地,再经过汾陉塞这才抵达雍丘的,暘城君熊拓不是没有机会在队伍安插一些人手。

    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这也并不难理解,毕竟他与大魏有仇,而单单他一个暘城君,是吞不下大魏这个庞然大物的,要攻占大魏的疆土,暘城君熊拓唯有联合其他同宗族的叔伯兄弟,甚至是楚王。

    而楚使的队伍丧命在大魏疆域之内,这俨然会是一个楚国攻打魏国的好借口。

    “熊拓亡我大魏之心不死,此事若真是他所为,恐怕我大魏要面临一场恶战。”兵部尚书李鬻长长叹了口气,旋即拱手对魏天子说道:“陛下,臣以为陛下应当即刻发国书向楚王解释此事……”

    “怎么解释?”刑部尚书周焉苦笑着说道:“无凭无据的,如何能使楚王相信是暘城君熊拓所为?”

    “此言差矣!”兵部尚书李鬻反驳道:“无辜杀害楚使队伍,这简直就是有意要挑起魏、楚征战。……我大魏没有理由这么多,相信楚王也能看清楚这一点。因此,臣以为陛下应当立即写国书至楚王手中,打消他的猜忌,若是耽搁时日过久,等楚王那边先察觉到了不对,反而显得我大魏心虚有愧,到那时,楚王多半就会心生误会。”

    “臣以为,此刻并不能断言是暘城君熊拓所为。臣恳请陛下允臣细查此事……”刑部尚书周焉抢话道:“若是事后查出此事乃大魏人士所为,而我大魏却将此事污于暘城君熊拓,到那时,我大魏又如何向楚国解释这桩事?”

    赵弘润在旁听着这些位大臣们议论纷纷,听了良久总算是有了些头绪。

    原来这些大臣在争论的,是应不应该马上将这件事告诉楚王,又以什么样的说辞来解释这桩事。

    毕竟再怎么说,楚使的队伍是在大魏腹地雍丘附近被人截杀的,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本身就是楚使队伍内部的人,否则,那就极有可能是大魏中藏着一股有意使大魏陷入战祸的不明势力。

    而相比较是暘城君熊拓所为,后一个猜测更是叫人心惊,也正是因为这样,刑部尚书周焉迫不及待想查清楚此事。

    可难在难在,调查此事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万一大魏这边为了调查此事暂时压下了消息,而楚国那边却得到了某些消息,那就麻烦了。如兵部尚书李鬻所说的,到时候,就算楚王从理智角度认为大魏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也会因为大魏的隐瞒而心生猜忌。

    哪怕杀害楚使对大魏来说没有丝毫好处。

    最终商议得出的结果,魏天子是听取了刑部尚书周焉的建议:暂时先封锁消息,由刑部主查此事。

    没办法,毕竟楚使的队伍是在大魏的腹地雍丘被截杀的,对此大魏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

    倘若能及时找出证据,证明是楚暘城君熊拓存心嫁祸,那么大魏自然可以抽身事外,只要将这桩事告之楚王便是,自有楚王会惩处暘城君熊拓。

    退一步说,倘若真是大魏国内某些狼子野心的不明势力所为,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揪出这帮人,拿这帮人去填平楚王的怒火。到时候大魏虽然也有连带的责任,但终归不至于酿成两国兵戎相见的局面。

    可偏偏现实朝着最恶劣的情况演变,刑部尚书周焉调动兵卫彻查了方圆数十里地,彻查了楚使的路线,查了整整半个月,却仍然未曾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就麻烦了,因为一般出使他国的使臣,每过几日都会写信向本国国内回报出使进程的,如今半个月音讯全无,楚王岂会不起疑心?

    最终,楚使队伍遭遇袭击全部身亡的消息还是传开了,经大魏国内一些楚国的奸细,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楚国。

    虽然并不清楚这件事在楚国究竟是掀起了何等的波澜,但是结果显而易见,楚国的那些重臣们认为这是一个名正言顺攻打魏国的良机。

    于是乎,在与魏天子有仇的暘城君熊拓的穿针引线下,楚国在九月下旬的时候召集军队,同时派人向魏国递交战书。

    楚国,正式向魏宣战!

第七十九章:魏臣态度

    第七十九章

    楚国正式对魏宣战,这件事非同小可。

    不可否认,实际上近些年来,大魏与楚国也并非是秋毫无犯,但说到底,颍水郡的局部战争不过只是楚暘城君熊拓的独断,并不能代表整个楚国对大魏的态度。

    毕竟据楚国境内的细作所打探到的消息得知,楚国目前依旧是将东边的齐国视为最强大的敌人,毕竟当初齐、鲁、宋三国联军攻打楚国的仇恨,楚国深以为耻辱,随后来引来楚暘城君熊拓联合魏天子攻灭宋国。

    如果楚国与魏国的仇恨,大部分局限于楚暘城君熊拓与魏天子的恨意,那么对于整个楚国来说,齐国才是楚国发誓不共戴天的仇敌,毕竟后者主持的三国联军,曾经险些迫使楚王不得已要迁移都城,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话说回来,魏国终归是坐拥四郡之地的大国,若是能在这个富饶的国家啃下一块肉来,楚国那也是不会绝对拒绝的。

    毕竟魏、宋、鲁、齐,是与楚国接壤的四个国家,宋国已经被灭,而鲁国这个不大不小的国家,历来都是齐国的附庸、盟友,一旦开战,楚国必将迎来齐、鲁联军。

    相比较而言,如今的魏国实力并不如齐、鲁,这无疑会是楚国北上争霸一个相对较为容易的突破口。

    毕竟远交近攻嘛,如今的楚国要想继续扩大疆域,就只有找魏国或者齐国。

    而如今,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楚使的队伍在魏国腹地遭遇袭击这终归是事实,这就给了楚国内不少倾向于对外扩张的重臣一个出兵攻魏的借口。

    似楚国这种王公贵族把持着整个国家国运走向的国家,贵族的意志得到最大的体现,当楚王宣布对魏宣战后,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当即开始运作,一时间涌出许多类似暘城君熊拓这样的楚国王公贵族,他们在颍水南侧聚集兵力,对魏国展开攻势。

    既然是楚国对魏的全面战争,那就不可能只局限于一地,据大魏兵部所得知的消息,这次楚国对魏的攻势总共可分为两个方面。

    首先是颍水战场,包括阳翟—魏汾陉塞—陉山这段魏国用来抵御楚国入侵的魏国长城,东至颍水支流的交汇地陈地,这一大片两国边境疆域将沦为战场。

    第二个是魏宋郡战场,楚国的另外一名王公成员固陵君熊吾将战火烧向了魏国攻灭宋国所得的宋郡,企图将这片亡宋的领地吞入楚国的版图。

    至于溧阳君熊盛在鲁、齐边境横陈重兵,那不过是防止齐、鲁趁着他楚国对魏宣战而伺机攻打他楚国罢了。

    同时与魏、齐两个国家发动战争,说实话以楚国的实力是办得到的,但即便如此,楚人也不会傻到同时面对两个劲敌,只要齐王袖手旁观,溧阳君熊盛横陈于边疆的重兵,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一封又一封的告急军报,几乎是毫不停歇地送往魏国大梁。

    尽管魏国边疆的将士们死死守着阳翟—魏汾陉塞—陉山这一条边境,可奈何楚暘城君熊拓借舟船之便绕开了魏国的雄关,横渡颍水,将战火少至了魏国境内。

    长平、辰陵两地相继失守,再上北便是鄢陵,那是魏国的腹地,一旦鄢陵失守,就意味着大魏失去了颍水的地理优势。

    而另外一边,楚固陵君熊吾亦挥军攻打宋郡,攻破信陵、滑城,唯一庆幸的是,睢阳这座重城仍在魏将的手中,犹如一颗钉子一般死死钉在固陵君熊吾面前,使得这位楚国熊氏一族的王孙公子难免有些迟疑:究竟是花大量精力攻克睢阳呢,还是不顾睢阳,直接攻入宋郡腹地。

    但不管怎么说,目前的局势对于大魏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毕竟人家楚国国大气粗,可以不考虑齐国的态度,但是魏国却要考虑到他们在北方的劲敌韩国,仔细考虑韩国这个北方的宿敌会不会在楚国攻打魏国的时候趁火打劫,发兵吞掉魏国在河北的上党郡。

    消息传开了,整个大梁亦闹翻了天,也不晓得究竟是楚国的细作还是大魏本国内的野心家,将楚军即将攻至大梁的谣言传开了,致使大梁人心惶惶,即便是朝中大臣们,亦不由地为之慌神。

    虽说魏天子很及时地禁止城内传播谣言,并使刑部带兵卫严查谣言的来源,总算是遏制了这股谣言的传播,但依旧显得无济于事。

    如今,再来讨论究竟是谁袭击了楚使队伍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面对楚国的进攻,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为此,魏天子再次将上回参与讨论的诸位朝中大臣请至了垂拱殿。

    或许有人觉得这种讨论十分可笑,明明楚国都攻到国内来了,还要考虑打不打?当然是打咯!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个轻易能做出决定的事。

    要知道,魏国的疆域只是楚国的四分之一左右,疆域的大小决定着国民的数量,决定着兵源。

    楚国疆域辽阔,是魏国的四倍,国内军队的总人数,也是魏国的数倍,因此他们可以毫不在乎地拿出二十几万军队与魏国开战,也不在乎打这场仗会牺牲多少楚兵,但是魏国不行,一旦魏国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过多的士卒,毫无疑问北方的强敌韩国便会来趁火打劫。

    真是失策……

    坐在龙椅上,魏天子疲倦地揉了揉脑门。

    他原本是想借玉珑公主与楚国的和亲,改善魏国与楚国的关系,使得像楚暘城君熊拓这种人降低对大魏的威胁,可没想到,此举反而给了某些人可趁之机。

    望着殿内的臣子们吵吵闹闹地,魏天子心中也很烦。

    说实话魏天子并不想与楚国这个庞然大物开战,因为楚国的疆域实在太辽阔,人口实在太众多,哪怕一年征战中丧生了十几二十万的士兵,对于楚国来说并不致命,但是对于大魏而言,若是一年的战争中丧生了十几二十万的军队,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若是最后弄个连北方的韩国都加入进来,搞不好连亡国都有可能。

    “莫要再吵了!”魏天子心烦意乱地喝止了殿内诸大臣的争执,长长吐了口气后,沉声说道:“朕召你等来,是为了共同商议出一个对策,并非是要看你等在这争吵不休!……李鬻,你是兵部尚书,你先来说!”

    “是。”兵部尚书李鬻跪坐在席中朝着天子拱了拱手,沉声说道:“臣以为,我大魏并不具备与楚国全面开战的国力……”

    中书右丞虞子启闻言忍不住鄙夷道:“李尚书,你的意思莫不是要求和么?”

    见被人打断,兵部尚书李鬻皱了皱眉,不过碍于虞子启乃中书大臣、内朝成员,地位并不逊色于他们这些尚书,因此不好发作,只好耐心地问道:“虞右丞,依你之见,我大魏若是与楚国宣战,胜算几何?”

    “……”虞子启皱了皱眉,默然不语。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以他们魏国的国力,要对付整个楚国还是十分吃力的。

    “倘若再加上北韩呢?”兵部尚书李鬻追问了一句。

    “……”虞子启眉头皱地更紧了。

    要知道当今世上能同时面对两个国家,恐怕也只有疆域最为辽阔的楚国了,哪怕楚国视为最强敌国的齐国,也需要附庸盟友鲁国的帮衬,才能屡屡战胜楚国。

    见虞子启默然不语,兵部尚书李鬻感慨地说道:“并非是不敢打,而是不能打。……除非我大魏取得大捷,威慑于韩。否则,即便是驱逐了楚军,还会迎来韩国的军队,与其被韩、楚夹攻,撼动我大魏根基,还不如眼下就向楚国求和。”

    “不打就求和么?”中书左丞蔺玉阳皱眉问道。

    “打是要打,但不能够打出楚军的火气来,只是向楚国表示我大魏死守疆土的决心……”说到这里,兵部尚书李鬻转头对天子建议道:“楚暘城君熊拓,其所求不过是宋郡,而对于宋郡,陛下也清楚,宋人对亡国一事仍耿耿于怀,屡屡有人密谋作乱,意图复国,而原宋国降将南宫,此人借口自保,拥兵自重,虽无明确证据,但臣并不信任此人……臣以为,不如割让宋郡之内一些远离我大魏的城池,让于楚国,将宋人对我大魏的不满,转嫁于楚。”

    “宋地……”魏天子的眼神有些挣扎,毕竟攻灭宋国那可是他做皇帝后最为得意的一件事,岂能轻易割舍?

    见天子面露犹豫之色,兵部尚书李鬻低声劝道:“宋地,几乎全暴露在楚国眼皮底下,又与鲁国接壤,昔日鲁国虽与宋国不合,但终归有个齐、鲁、宋的三国盟约在,陛下联手楚暘城君熊拓攻灭鲁国,显然齐王对我大魏亦抱有恨意,这些年来,指使鲁人在宋地生事,挑唆宋人对我大魏的不满,臣以为,不如将宋地与鲁接壤的那些城池割让给楚国,一来可将宋人对我大魏的不满转嫁于楚,二来,有楚国隔断了齐、鲁与宋地的联系,或可减低两国对宋地的挑唆影响。”

    “这一点倒是。”刑部尚书周焉亦开口道:“宋国降将南宫,仗着大魏需仰仗他治理宋地,降低宋人对我大魏的不满,这些年游离于朝廷之外,只晓得每年向户部与兵部讨要军饷与军备,对于手中军权死死不肯放手,尾大不掉。……留着此人,恐怕日后必成祸害,不如借楚国之手将其铲除……以楚国的国制,他们是容不得非熊氏一族血脉执掌大权的,更何况又是军权……南宫断然不可能会转投楚国。”

    “但也有可能会投靠齐国啊。”兵部左侍郎徐贯接口说道。

    “应该不会。”礼部尚书社宥闻言摇摇头说道:“昔日南宫降我大魏,逼迫宋王退位,早已为宋人所不齿,陛下当初使南宫治理宋地,一来是借助他宋人的身份,不至于使宋民太过于抵触我大魏,二来,也是明知此人不可能得到民心。……他已背主一回,若再次背叛我大魏转投齐王,相信齐王也不会信任他。”

    诸朝臣们纷纷点头。

第八十章:八皇子的礼物

    一直在旁静静倾听的赵弘润默默地离开了垂拱殿,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唤来了在殿外等候的宗卫沈彧等人。

    “沈彧,你等走一趟听风阁,跟我弟弘宣知会一声,他的宗卫张骜、李蒙等人,我暂时借来用用。”

    他口中的张骜、李蒙等人,乃是他的弟弟皇九子弘宣身边的宗卫。

    “是。”沈彧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殿下要做什么?”

    只见赵弘润稍稍思忖了一下,附耳对沈彧说道:“借来张骜、李蒙等人后,你等便去尚功局……”说着,他将他的打算跟沈彧细细说来。

    “诶?”宗卫沈彧闻言脸上露出一个错愕而古怪的表情,仿佛已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满脸不敢相信地说道:“殿下,您这是……”

    “去吧,速去速回。”

    “是。”

    打发走了沈彧等宗卫,赵弘润仍旧走回了垂拱殿,继续坐在旁听的位置上,听着殿内那些大臣商议对策。

    他简直难以想象,明明楚国都攻到他魏国国内了,可是这帮朝中大臣们,他们居然还想着求和。

    是,不可否认,大魏的国力的确不如楚国,一旦陷于魏、楚战争,就极有可能会招来韩国的觊视,这无异于是好不容易赶走了前院的虎,后院却又进来一条狼的局面,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跟那头虎商量商量,给他一块肉打发走他,也好留着力气防止后院的狼扑进来。

    这样想是没错,可让赵弘润为之遗憾的是,那些位朝中大臣们居然没有一人认为他们既能赶走前院的虎,也能迫使后院的狼不敢窜进来。

    简单地说,这些朝臣们缺乏血性。

    打要打,但是却不能打出楚军的火气来……可笑啊,这种为难人的要求,你叫前线的将士们怎么履行?

    更让赵弘润感到无语的是,堂堂兵部尚书口中所说的要打,目的竟然是为了随后的求和,只不过是一种表明立场、表明心迹的手段罢了。

    简单地说,就是打一场胜仗搓一搓楚军的气焰,使他们意识到他们不可能一口吞掉魏国,得些好处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纯粹的政治手法。

    而让赵弘润不能接受的是,那个兵部尚书李鬻竟然提出先把玉珑公主嫁到楚国去,作为这次向楚国求和的好的突破口。

    对此,赵弘润只想对那家伙说三个字:去尼玛!

    然而他并没有立即发作,因为要说服这些殿内的大臣们,他需要借助一些道具。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宗卫沈彧站在殿外咳嗽了两声,向赵弘润传递了一个讯息。

    东西到了么?该是我出场的时候了。

    在大太监童宪惊诧的目光下,赵弘润正了正衣冠。

    这劣子……

    魏天子俨然注意到了这个儿子的异常。

    事实上,天子时不时地在关注这第八个儿子,想看看他是否会提出反对的意见,可让他诧异的是,哪怕兵部尚书李鬻提出了和亲,以玉珑公主的出嫁作为大魏向楚国求和的突破口,赵弘润依旧没有发表反对的言论。

    事有反常必为妖!

    魏天子可以想象,这个性格恶劣而心智极高的儿子,准是在筹谋着什么。

    “弘润,你莫不是有什么独特的见解么?”魏天子忍不住问道。

    顿时殿内安静了下来,诸朝中大臣们纷纷转头望向赵弘润这位旁听的皇子。

    虽然说由于当初端阳日文德殿一事,朝中已逐渐知晓这位皇子的能耐,知晓这是一位能使东宫太子吃瘪的皇子,但是真正近距离地接触这位皇子殿下,他们也才是第二回而已。

    并且,无论是上回还是这回,这位八皇子始终只是坐在一侧旁听,从未发表过自己的看法,因此,他们心底多少都有些纳闷:看这位皇子的模样,不像是能使东宫太子有苦难言的狠角色呀!

    “父皇是在问皇儿么?”赵弘润指了指自己,摆出很无辜的样子。

    然而天子可不会被他这种故作无辜的样子所蒙蔽,淡淡说道:“莫尽说些无用的,朕只是问你,对于诸位大臣所商讨出的结果,你有何看法?”

    “不知诸位大人商议出什么结果了呢?”赵弘润依旧故作不解地问道。

    天子皱了皱眉,望了一眼兵部尚书李鬻,后者虽然心中有些糊涂,但还是会意了天子的眼神,低声向赵弘润又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赵弘润仿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和亲、割地、赔款、求和?是这样子吧?”

    ……

    众朝中大臣的面色显得有些怪异,虽然他很清楚这位皇子殿下总结地非常精辟,可如此**裸地说出来,这未免也太煞气氛了。

    这不,兵部尚书李鬻,这个五十几岁的老头脸都憋红了,尴尬地解释道:“殿下误会了,并非是一味的求和,而是与楚国修好,免得北韩趁虚而入……”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赵弘润给打断了。

    “李大人脾气不错。”

    ……

    诸朝臣们面面相觑,想不通赵弘润怎么会说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兵部尚书李鬻显然也有些傻眼,干笑道:“多谢殿下夸赞。”

    赵弘润笑了笑,赞许道:“好好做,相信在李大人的领导下,礼部会越来越有建树的。”

    “……”听了赵弘润的话,诸朝臣们更是一头雾水。

    而李鬻也是满脸困惑之色:“殿下,老臣是兵部尚书,礼部尚书是社宥社大人……”

    “咦?”赵弘润闻言露出夸张的惊愕之色,睁大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我大魏兵部的官员不应该是最具血性的么?”

    兵部尚书李鬻闻言面色微变,而殿内其余朝臣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怪异起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赵弘润这是故意拐着弯骂兵部这帮人毫无血性,不配执掌大魏兵部。

    不过无辜躺枪的礼部尚书社宥就感觉有点别扭了,心说凭什么我们礼部官员就应该是无血性的?

    要知道,他最初也可是主张对楚宣战的,只不过由于底气不足,被兵部尚书李鬻给说得哑口无言罢了。

    这劣子……

    见赵弘润当众戏辱朝中重臣,魏天子无言地摇了摇头,开道道:“弘润,不许放肆!……你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赵弘润笑了笑,抚掌说道:“看法?我认为很好啊,恭喜父皇与诸位大人,使我大魏能免受强敌侵略。……若嫁一个女人,就能使强楚退兵,何乐而不为呢?对吧?……哦,我忘了,还有后续的割地、赔款……啧啧啧!”

    ……

    殿内众臣一言不发,毕竟傻子都听得出赵弘润这句话中的讥讽。

    “你到底想说什么?”天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赵弘润微微笑了笑,说道:“父皇,皇儿说的可是真心话呐,当真是真心恭贺我大魏能免受战火……为此,皇儿还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送于父皇与诸位大人。”

    “礼物?”天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之色。

    见此,赵弘润拍了两下手掌,朝着殿外叫道:“沈彧,进来。”

    宗卫沈彧闻言走入垂拱殿,朝着天子、诸位朝臣以及自家殿下拱手抱拳。

    这时候,就见赵弘润抬手一一指过殿内几位朝臣,笑着说道:“沈彧,将礼物赠予这几位大人,还有父皇。”

    沈彧点点头,出去了,不多时,便领着数名宗卫们捧着一只只精致的盒子走进来,在每一个被赵弘润手指点过的朝臣面前,摆上了所谓的礼物。

    包括魏天子面前的龙案。

    这些人……

    中书左丞蔺玉阳与中书右丞虞子启对视一眼,均有些暗暗心惊,毕竟收到这位八殿下礼物的,皆是方才支持向楚国求和的。

    这不,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朝臣们,表情也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哪怕他们当中有人收到了赵弘润的礼物,也不敢立即打开。

    “什么礼物?”

    魏天子嘀咕了一句,好奇地叫童宪打开盒子。

    童宪走到龙案旁,躬身打开盒子,好奇地往内瞧了一眼。

    然而这一瞧不要紧,竟吓得他啪嗒几下将手中的盒盖失手掉在龙案上。

    原来,那精致的木盒内,竟然摆着一件女子的衣服!

    “放肆!”

    魏天子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孺子安敢这般辱朕?!”

    “不,父皇,这并非是侮辱,而是皇儿真心奉上的礼物,恭贺父皇以和亲、割地、赔款、求和等等妙策,应对楚国对我大魏的侵略……在他们已攻占了大魏国土、杀戮我大魏军民的情况下。”

    仿佛对魏天子的震怒视若无睹,赵弘润缓缓说道,语气充满了讥讽。

    “……这在皇儿看来,仿佛就是楚人甩了父皇一巴掌,父皇还得满脸堆笑地赔不是……哼,将一国的命运寄托于一个女人的和亲之事上,依皇儿看,这一身,与父皇正合适!”

    “你!”魏天子气地面色铁青。

    然而这时候赵弘润却不再看魏天子,转头沉声喝道:“都给我拿进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二十名宗卫陆续捧着那些木匣走入垂拱殿,将手中的木匣一摞一摞地码起来。

    就在这时,赵弘润环首扫了一眼殿内的众朝臣,冷冷说道:“还有哪位大人,想要本皇子这份礼的?!”

    “……”

    众朝臣们望了一眼摆在天子龙案上,望了一眼那木匣子中所摆放的女装,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再敢吭声。

    而之前已收到赵弘润这份“礼”的朝臣们,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死死盯着摆在面前的精致木匣,怎么也不敢打开。

    ps:晚上得去喝喜酒,所以两章都先发了。

第八十一章:八皇子的礼物(二)

    这位八殿下,是反对求和的!

    事到如今,殿内的诸位朝臣早已是心知肚明,他们非但晓得这位八皇子抵触求和,而且还是相当抵触。

    要不然,又岂会拿出此等堪称“丧心病狂”的所谓“礼物”?

    那一套套的女人衣装,分明就是嘲讽他们这些朝臣毫无血性,不配在朝为官。

    幸好我是主张宣战的……

    礼部尚书社宥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唾沫,因为他看到了兵部尚书李鬻此刻的脸色,这个年过五旬的老头,此刻面色一阵黑一阵青白,满脸羞愤欲死之色,死死盯着他面前的那个木匣,整个人都在颤抖。

    也难怪,毕竟那可是女人的衣服,但凡男儿,收到女人的衣服那都是奇耻大辱之事,更何况是堂堂兵部尚书,可事实却是,这些位收到了女人衣服的大臣们,即便心中羞愤欲死,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谁叫他们正如那位八皇子赵弘润所言,将大魏的命运寄托于玉珑公主的和亲事宜上呢?

    李老儿晚节不保啊……

    礼部尚书社宥暗暗叹了口气。

    不难想象,若是这件事一旦外传出去,那么此刻殿内但凡是受到女服的官员,都会成为大魏举国上下的笑柄。更糟糕的是,没有人会同情他们,只会骂他们贪生怕死、咎由自取。

    哪怕有朝一日他们过世了,或许朝野也会给他们取一个“惧”的贬义谥号。

    一世的耻辱!

    不过,这位殿下的胆子实在也太大了吧?……用这种方式刺激朝中大臣这可以理解,但是,对陛下也送上这等侮辱性的礼物,这也……

    许多没有并没有收到“礼物”的大臣们在感慨了一下后,悄悄观瞧魏天子的态度。

    诚如他们所言,魏天子真的很怒,相当震怒,因为从来没有人胆敢如此戏辱天子,但是,他说不出可以训斥儿子的话来。

    因为他的儿子赵弘润,只是规规矩矩地表明了他的立场与态度,尽管方式骇人听闻,离经叛道。

    “还有谁,想要本皇子的礼物?”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使殿内众朝臣们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已经明白,这会儿只要他们胆敢提出求和、和亲等建议,那么立马就会收到八皇子一件足以令他们晚节不保、名声不保的“礼物”,从此再也难以在朝野抬起头来。

    而见此,赵弘润环视了一眼诸大臣,终究将目光投向了天子。

    “一票反对求和,三十二票弃权!……这就是结果,父皇。”

    ……

    魏天子默然地扫了一眼殿内的众大臣们,只见方才还有意偏向求和的臣子们,如今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他心中难免有些震惊。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呐!

    魏天子再次被自己的儿子惊到了。

    他很清楚,赵弘润既然要保玉珑公主,就绝不可能坐视朝臣们商议出求和的结果来,为此,他也想听听这个儿子有什么更高明的看法。

    但结果,他的儿子比他想象的更高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反对和亲的话,他只是送出了一份礼。

    是的,仅仅只是送出一份礼,便使所有主张求和的臣子全部保持沉默。

    即便是他这位大魏天子,瞅着摆在龙案上木匣子内的那套女服,也说不出支持和亲的话来。

    良久,天子淡淡问道:“弘润,你是反对和亲,还是反对玉珑和亲?”

    这句问话不免就有些诛心了。

    这不,赵弘润眉梢挑了挑,平静地回答道:“自然是反对和亲!若是一个国家的命运,需要寄托于一个女人的身体,这种国家,依我看,亡了得了!”

    ……

    殿内众朝臣惊骇地望向赵弘润,心说这位八皇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你的意思,是对楚宣战?”魏天子平静地问道。

    赵弘润哂笑道:“父皇,皇儿并不懂什么大道理,皇儿只知道,如果有人打了你,就应当打回去,并不能因为对方身强力壮就退缩。……一旦一次退缩,对方就会因为你懦弱可欺,而肆意地欺负你。”

    魏天子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可若是你并不是那人对手呢?还要打回去么?”

    “要打,而且,还要豁出性命去打!……没有多少人,是当真不怕死的。打不过就咬、就撕,咬下那人的鼻子,撕下那人的耳朵,戳瞎那人的眼睛!……不要管挨多少拳,一旦咬住就绝不松口,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

    魏天子微微有些动容,又问道:“可若是你身后还有一个想打你的人呢?”

    “杀鸡儆猴,用最凌厉的手段打走眼前的对手,身后方那人,并不敢动。”

    “这太疯狂了!”魏天子想了半响,摇了摇头。

    赵弘润的比喻他明白,但是对楚宣战,实在是一件非常凶险的事。

    万一没有将楚国打怕,反而又惹来了北方韩国呢?

    “是,然而,疯狂才能使人畏惧!”

    “……”魏天子沉默不语。

    良久,他沉声问道:“你能保证我大魏可以击退楚国么?”

    “皇儿不能保证。……但是皇儿以为一个国家的存亡,不应该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玉珑!

    魏天子烦躁地望了一眼赵弘润,他实在想不通,玉珑究竟做了什么值得这个儿子如此袒护她。

    “对楚宣战,说得轻巧!……你可明白,朕的一念,关系着我大魏数万将士的性命?你觉得你能为数万将士的性命做主么?”

    “皇儿并不能够为数万将士的性命做主。”赵弘润低了低头,旋即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天子,拱手说道:“既如此,便让那数万将士自己决定,父皇意下如何?”

    天子愣了愣,诧异说道:“你的意思是……”

    “皇儿恳请父皇给皇儿一个机会,使皇儿说服京郊军营的数万将士……”

    天子闻言深思着,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殿内那些因为受到了“特殊礼物”而一脸如丧考妣之色的兵部官员,斟酌着问道:“你有把握说动数万将士的心?”

    “即便不能,皇儿也是尽力了。”

    “……”天子深深望了一眼赵弘润,沉声说道:“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可若是你弄砸了,你日后就老老实实在皇宫内呆着,再不能插手此事……如何?”

    赵弘润有些犹豫,他俨然是听懂了他父皇的言外深意。

    “……可以。”

    随着赵弘润答应下此事,今日的军议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殿内诸位朝中大臣们纷纷离开垂拱殿。

    至于其中有些位大臣所收到的“特殊的礼物”,均被遗弃在殿内,别说无人带走,哪怕是连盒子都不敢打开。

    当赵弘润带着二十名宗卫准备离去的时候,中书右丞虞子启追了出来,在赵弘润身旁低声说道:“殿下今日手段虽高明,但无疑也得罪了兵部的那些官员们……殿下可要小心了。”

    ……

    赵弘润望了一眼这位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中书右丞,拱手说道:“多谢虞大人。”

    虞子启点点头,自顾自回垂拱殿了。

    正如虞子启所料,兵部的那些位大臣可谓是沉着脸回到了兵部本署。

    在垂拱殿时,这些大臣们不敢造次,可是到了他们的兵部本署,这些人哪里还忍得住,或有指责抱怨者,或有低声痛骂者。

    就连兵部尚书李鬻,亦是脸色铁青,不住地拍着桌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夫一心为我大魏考虑,竟遭那孺子这般戏辱!”

    尽管在诸朝臣离开垂拱殿前,天子隐晦地告诫众臣子,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言及,可兵部尚书李鬻还是有些担忧。

    因为他注意到,那些主张对楚宣战的大臣们,临走时望向他时那幸灾乐祸的眼神。

    不光光是他这位兵部尚书,几乎所有兵部重要官员都遭受到了同僚们那怪异的目光。

    若是这件事传扬出去,别说他兵部尚书李鬻,恐怕整个兵部都会沦为笑柄。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位八皇子赵弘润所赐!

    “老大人莫动怒,诸位大人也莫着急,我这有个主意。”并不左侍郎徐贯低声说道:“陛下不是许八皇子明日到京郊说服那些兵将们么?……我等只要放出一个消息,便能使那个八皇子铩羽而归!”

    “左侍郎大人有何高见?”

    兵部众官员纷纷开口问道,而兵部尚书李鬻亦不由地望向徐贯。

    见此,徐贯压低声音说道:“我等只要向军营里传出消息,说八皇子赵弘润主张对楚宣战,只是为保他皇姐玉珑公主……为此,八皇子不惜将数万营中将士推向战火,不惜将我大魏社稷安危逼上绝路……如此一来,那些营中兵将们,谁还会听那八皇子的话?”

    众兵部官员们闻言一愣,旋即相视一笑。

    “好主意!……为一人而牺牲数万人,就算那八皇子伶牙俐齿、口似悬河,也抵受不住数万我大魏兵将的怒火……”

    “且看他明日如何收场!”

    众兵部官员们纷纷点头附和,旋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兵部尚书李鬻。

    只见兵部尚书李鬻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头闭目沉思了片刻,咬咬牙义正言辞地说道:“绝不可能叫这孺子的鼠目寸光,毁了我大魏……好,就这么办!”

    当夜,常驻于大梁京郊的军营中便传开了一个消息。

    言,皇八子赵弘润为保玉珑公主一人,不顾大魏与楚**力悬殊,意图对楚宣战,视数万大魏兵将性命如无物。

    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军营,顿时使营中数万兵将们气愤填膺,纷纷破口大骂八皇子赵弘润。

第八十二章:浚水营

    第八十二章

    纵观大魏境内,设有六个常驻军,分别设在南燕、成皋、砀山、睢阳、汾陉塞、大梁六个地理位置比较关键的地方。

    这六支军队的人数以营为单位,每个地方设有两到五个营不等,每个营五千名士兵,是大魏的主力,可称呼“精锐”二字,大概是八万兵左右。

    当然,偌大的魏国,断然不可能只有这八万军队。这八万的兵力,是在撇除了地方守军的基础上得出的结论,换而言之,这八万军队可以随意调动,不至于会令地方守卫陷于无法运转的窘迫,即可以用于征战的军队。

    若是囊括大魏所有的兵丁,那么人数应该超过三十万,但遗憾的是,这其中有二十余万兵丁属于是守戎军队,分布在魏国大小城池、边防要塞,负责本地的治安、缉盗、城门关启等等,正常情况下几乎不会调动。

    而常驻在大梁京郊的军营,因为屯扎在大魏都城大梁北部浚水的关系,因此得名浚水营,总共设有五个营部,共计军队人数两万五千人,是大魏境内最大的一个兵营,近乎那八万人数的三分之一,负责卫戎京师以及支援边疆。

    洪德十六年九月十四日早晨,赵弘润带着自己十名宗卫,以及从弟弟弘宣身边暂借的十名宗卫,首次出城离开大梁,来到了浚水营这座屯扎在京郊的军营。

    通行的,非但有魏天子的皇辇,还有另外许多陪同成员。

    比如说纯粹来看赵弘润如何收场的兵部官员,以及好奇赵弘润这位八皇子如何说服这浚水营兵将的礼部官员与户部官员,还有陪伴在天子左右的中书左右丞蔺玉阳与虞子启。

    除此之外,闻讯而来的还有雍王弘誉、燕王弘疆、以及六皇子弘昭与九皇子弘宣。

    到了浚水营后,魏天子与其余人皆在营外稍歇,由赵弘润领着那二十名宗卫率先进入了浚水营,与浚水营的五营大将军百里跋交涉,毕竟魏天子有言在先,他这次虽然允许了赵弘润的建议,但是并不会给他丝毫的帮助。

    在通报之后,浚水营五营大将军百里跋在帅帐外等待着赵弘润与二十名宗卫。

    远远望见站在帅帐外等候自己一行人的百里跋,赵弘润赶紧加快了脚步,上前主动拱手抱拳行礼。

    因为百里跋这位浚水营五营大将军的身份相当特殊,那是魏天子曾经未坐上皇位前的十位宗卫之一。按照历代皇子与宗卫的亲密关系,哪怕赵弘润喊他一声叔叔也不为过。

    不过因为是在浚水营内,赵弘润还是老老实实地以军职称呼对方。

    “百里大将军。”

    浚水营五营大将军百里跋亦微笑着抱拳还礼,请赵弘润入帐。

    在帐内分主次坐下,百里跋坐在帅位上,赵弘润坐在帐内陪席。

    望着百里跋身着甲胄威风凛凛的样子,无论是沈彧等宗卫,亦或是九皇子弘宣的十名宗卫们,都不由地对其有些羡慕。

    也难怪,毕竟百里跋亦是宗卫出身,可以说是他们的前辈,在魏天子登基为天子后,这位曾经的天子宗卫便水涨船高,成为了手握重权的大将军。

    不可否认,百里跋会是所有皇子身边宗卫们所追逐、憧憬的目标。

    而百里跋俨然也是注意到了赵弘润身后那二十名宗卫火热的目光,脸上微微露出几分笑容,对着他们点点头打了声招呼,毕竟他也是从宗卫一路走过来的,自然明白这些宗卫们此刻心中所想。

    “八殿下,这件事陛下昨日已发书知会过我了……很抱歉,我不能帮你什么。”

    百里跋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歉意地向赵弘润表明了他的立场。

    赵弘润对此并不在意,毕竟魏天子已有言在先,身为魏天子曾经的宗卫、如今亦是最信任的大将军,百里跋又岂敢违背自己几十年的主子,私下给予赵弘润帮助呢。

    “百里大将军言重了,弘润与父皇打赌之前,便已有所预料。不过……”眼珠一转,赵弘润试探着问道:“大将军对于我大魏向楚求和怎么看待?”

    百里跋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在望了一眼赵弘润后,笑呵呵地说道:“八殿下不必在试探我了,某身为将军,自然无法容忍楚蛮子侵我大魏疆土……但前提是,殿下得按照与陛下的约定,说服某军营内上下兵将……”

    百里跋毫不犹豫地便表明了他的立场,显然他也是倾向于对楚宣战的,当然了,前提是赵弘润能够赢下这次的赌局。

    对此,赵弘润很满意,毕竟在清楚了百里跋的态度后,哪怕这位大将军并不会给予什么帮助,但也能默许赵弘润做一些比较出格的事。

    “百里大将军放心,我定会给大将军一个痛击楚人的机会的。”

    见赵弘润仿佛成竹在胸,百里跋不禁有些诧异,好心地提醒道:“殿下恐怕还不知吧?……昨日你与陛下在垂拱殿立下约定,傍晚时分我浚水营便传开了消息,说殿下你为了保玉珑公主一人,不惜将我浚水营数万将士推上战场,视数万兵将性命如无物……不夸张地说,某营中兵将们眼下可是恨不得生吞了殿下呢!”

    赵弘润愣了愣,旋即失笑道:“贵营的消息好灵通啊……百里大将军可知是何人传播的消息?”

    “除了兵部,还有谁人能自由出入营中?”百里跋毫不在意,撇撇嘴说道。

    “兵部……”赵弘润喃喃念叨了两句,对身后的宗卫吕牧道:“吕牧,记得事后将兵部郎官以上大人的名讳记下来。”

    “是。”宗卫吕牧抱了抱拳。

    百里跋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一幕,因为是天子曾经的宗卫,他自然能从特殊的渠道得知这位八皇子的秉性,那可绝对不是一位忍气吞声的皇子。为何记下兵部众官员的名字,这不言而喻。

    不过对此百里跋并不关注,毕竟军队虽受制于兵部,但两者也并非是上下级的关系,再者,百里跋以往看那些兵部官员也不是很顺眼,又岂会多管闲事。

    他在意的只是,这位八皇子是否能人所不能,在满营兵将都对其气愤填膺的情况下,仍能说服这些兵将们。

    “殿下似乎并不在乎某营中的兵将对殿下恨之入骨?”

    赵弘润闻言笑道:“爱憎仅存乎于一念之间……怕的是什么?怕的是贵营上下兵将对我一无所知,那才是最糟糕的。……兵部以为他们坑了我,事实上,他们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哦?”百里跋微微一笑:“某,拭目以待。”

    见这位大将军准备起身去召集全营的兵将,赵弘润连忙喊住了他。

    “大将军且慢……请大将军给我十套浚水营兵将们的甲胄。”

    “甲胄?”百里跋诧异地望了一眼赵弘润,想了想说道:“这个可以。……还有什么么?”

    “还有……贵营的军旗!”

    “……”百里跋闻言一愣,在皱眉思忖了良久后,这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毕竟魏天子事先知会过百里跋,除了公然支持赵弘润以外,可以满足他别的需求,只要是不影响营内士卒对赵弘润这位八殿下的态度。

    “军旗乃军魂所系……但愿殿下你明白你究竟在做什么。”

    由于事关重大,即便是对待子侄一般的赵弘润,百里跋亦不由地用凝重的语气提醒他,毕竟这位八殿下的性格素来乖僻,若是他侮辱了浚水营的军旗,搞不好整个营的兵将都会暴动。

    而对此这个提醒与警告,赵弘润面色自若地拱了拱手。

    深深望了一眼赵弘润,百里跋自行准备去了。期间,他派人送来了十套营内兵将的甲胄,赵弘润叫弟弟弘昭的十名宗卫穿好,即张骜、李蒙、方朔等人,叫他们想办法混到满营的兵将中去。

    毕竟演讲这种事,最好台地下有几个托嘛,这样才能哄抬气氛。

    为此,赵弘润事先恳请百里跋,请他莫要按照营内平日里的秩序列队,只叫满营兵将胡乱站列,免得张骜、李蒙、方朔等人被人瞧出来。

    百里跋同意了,他命人在营中操场的北侧替赵弘润用木头搭了一个高台,旋即便唤来全营两万五千名士卒,等着赵弘润上台说服这些对其气愤填膺的骄兵悍将们。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弘润领着沈彧等十名宗卫缓缓登上了木质的高台。

    说是高台,其实也就是一丈来高的木头台子,也并没有多高。

    但此时此刻,这个高台俨然已成为浚水营两万五千兵将们瞩目的焦点,整整两万五千双眼冷冷地盯着这个地方。

    不得不说,被这两万五千双冰冷中带着怒意的眼神死死盯着,即便是沈彧等宗卫们,亦不由地感觉头皮发麻,因为他们清楚能够感受到台地下那些兵将恨不得将他们生吞的凶恶眼神。

    “殿下,准……准备好了。”宗卫高括咽了咽唾沫,小声地提醒道。

    恐怕连他都没想到,他有一日竟然会如此的惊恐。

    赵弘润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宗卫们所架起的一个巨大的“喇叭”。

    没办法,由于自己的声音不足以传遍这两万五千名兵将的耳朵,因此赵弘润昨日便请工部的巧匠们打造了这只高度与他身高相仿的喇叭。

    说是喇叭,其实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扩音器,底下装着木质的架子,纯粹小孩子玩意,不过在这里,怕是没有多少人能想到制作出这个玩意。

    “喂喂喂,咳咳……”

    赵弘润试了试扩音的效果,旋即丢出一句让台地下两万五千名兵将们都为之一愣的话。

    “唔……诸位浚水营的将士们,你们好,我便是尔等心中因为某个消息而恨之入骨的……赵弘润!”

    “……”

    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猜测赵弘润身份的浚水营兵将们,顿时鸦雀无声。

第八十三章:国之尊严

    那劣子的嗓门有这么大?能传声地那么远?

    在操场的边上,魏天子与随同的皇子、官员们在五营大将军百里跋的亲自迎接下来到了营内操场。

    因为此时操场内那两万五千名士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高台上的赵弘润身上,因此倒也没注意到身背后远处的魏天子等人。

    “恐怕是八殿下又鼓捣了什么好玩意。”

    在旁,大太监童宪显然是注意到了天子脸上的纳闷之色,会心笑着解惑道。

    魏天子闻言不由地想起了当初那只风筝,轻哼地笑骂道:“就晓得整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怪不得据说工部本署下那帮工匠们与他关系不错。”

    因为据天子所知,赵弘润鼓捣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几乎都是出自工部下那些能工巧匠们的手,比如当初的风筝,科试场中那些白蜡等等。

    话说回来,那劣子真能说服在场的两万五千名兵将们么?看这些人的目光,可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啊……

    天子淡淡撇了一眼在旁跟随的众兵部官员,若有所思。

    而此时,赵弘润的这场“演讲”仍在继续,不可否认,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那两万五千名士卒集中了注意力。

    “他就是赵弘润?”

    “就是此子为保他皇姐,罔顾我等兵士性命?”

    “不过这小子胆气倒是不小……”

    “是啊,嗓门也够大……”

    操场上的众兵将们低声议论起来。

    整整两万五千名士卒,哪怕只是小声议论,这声音汇聚起来也犹如蝗群般嗡嗡作响。

    然而,站在高台下的五位营将军,即五营大将军百里跋的麾下将军们,他们并没有制止士卒们的议论,因为他们遵从着百里跋的指令:只要士卒们不发生暴动,就不许出面制止。

    因此,他们冷眼旁观。

    而在高台上,赵弘润显然也听到了士卒们的议论,竟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对对对,就是你等所听到的消息中,那个为了他皇姐不惜将你等推上战场的赵弘润!”

    这小子真敢说啊……

    五位营将军面面相觑,不由地扭头望了一眼高台上面色自若的赵弘润。

    正如他们所想,此言一出,顿时整个操场都安静了下来,整整两万五千名士卒不约而同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高台上的赵弘润。

    也难怪他们心中惊诧,毕竟这个年仅十四岁的皇子殿下,正面迎着他们两万五千双不善的眼神,姿态从容地承认了此事。

    整个操场,安静地可怕,那仿佛连空气都已凝结的气氛,让远在操场边上的天子都不由地替高台上的儿子捏一把冷汗。

    而不可思议的是,高台上的赵弘润却仍旧满脸笑容:“诸位是不是很诧异?明明这种国家大事是应该由父皇与众朝中重臣商议得出结果的,凭什么我能改变那些位大臣们的主意,否决了求和之事呢?……因为呀,我对那些位主张求和的大臣们送了一件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

    场内的气氛稍稍缓解了几分,许许多多的兵将又纳闷、又好奇地望着赵弘润。

    “皇兄贿赂朝中大臣?”

    赵弘润的弟弟弘宣在操场外听到这句顿时目瞪口呆。

    而在听到这句话后,附近的朝廷官员们纷纷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其中,兵部的官员们一个个面色涨地通红,而礼部、户部的官员却是一副幸灾乐祸之色。

    那劣子……朕不是说过不许再提那件事么!

    天子的表情也阴沉了下来,毕竟他也曾收到他儿子那特殊的礼物。若是此事载入史书,可足以使他这位大魏天子成为后人的笑柄。

    然而,赵弘润并没有细说他所谓的“礼物”,他做了一件叫在场所有人都感觉毛骨悚然、遍体生寒的事。

    因为这位八皇子,抬手指了指某处,笑着说道:“对了,说起来,我也为诸位带了一件礼物……”

    礼物?

    浚水营的两万五千名兵将们错愕地顺着赵弘润手指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

    仅仅只是瞧了一眼,便使这两万五千名血气方刚的大魏男儿们气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浚水营主旗杆上那片军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件女人的衣物,正迎着风,徐徐飘扬。

    ……

    见此,魏天子惊得目瞪口呆,只感觉背脊泛起阵阵凉意,扭头望向百里跋这位曾经的宗卫,脸上露出几许骇色。

    却只见,百里跋苦笑着摊了摊手。

    那劣子要激起军中暴动?

    魏天子面色骇然。

    果不其然,在注意到自己军中主旗竟然被替换成了一套女人的衣物,那两万五千名原本坐在地上倾听的士卒们顿时就站起来一大半,一个个面色涨得通红,凶神恶煞地瞪着高台上的赵弘润,甚至有人已破口大骂起来。

    这回,那五位营将军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因为他们若是在冷眼旁观,或有可能这些受到了侮辱的兵将会直接冲上高台,将高台上那位胆大妄为的皇子殿下给撕碎。

    “尔等做什么?!……都坐下!”

    两名营将军出声喝道,总算是使那些险些要暴动的士卒们恢复了冷静。

    什么时候换的?

    这……这也太胆大妄为了……

    五位营将军面面相觑。

    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以至于他们一开始还真没注意到自己营内的主旗竟然没替换了。

    在这五位营将军的呵斥下,操场上那些兵将们碍于上司的命令,不情不愿地又坐了下来。

    但其中有些人,却仍然站着,一脸痛恨地瞪着高台上的赵弘润。

    比如在第二排,就有个壮汉,任凭他的将军呵斥怒骂,也依旧站着,冷冷地注视着赵弘润。

    “那个……段央,坐下!”

    “第一营的军侯段央,你给我坐下!……听到没有!”

    因为军侯是曲的将领,五百兵长,算是浚水营中小有名气的武官了,因此那五位营将军也认得此人,纷纷出言呵斥。

    可那名叫做段央的军侯却罔顾将军们的呵斥,依旧站在原地,借此表达他对高台上的赵弘润的强烈不满。

    见此,赵弘润喊住了那五位营将军,笑着说道:“几位将军稍歇,我来与他说话。”

    那五位营将军对视了一眼,也就放弃了冲过去将那个不听话的部下狠揍一顿的想法。

    “段军侯是吧?……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不满?说出来听听。”

    似乎?

    那名叫做段央的壮汉恨地满脸怒色,一脸愤慨瓮声说道:“八皇子为何侮我浚水营?!”

    他这句话,俨然是说出了在场众兵将们的心声。

    “辱?这从何说起?”赵弘润笑着说道:“据本殿下所知,你等听说我反驳了朝中大臣们的求和之事,一个个气愤填膺,对我怒目而视……你们恨我什么?恨我驳回了朝中大臣们的建议,使得你浚水营没有机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牺牲而幸免于踏上战场?……既然如此,本殿下送这份相衬的礼应应景,这谈得上是侮辱么?”

    “这……”那段央满脸的怒意为之一滞,哼哧哼哧说不出话来。

    这傻大个不行啊……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他本来还以为这个段央能说出什么来。

    就在这时,操场上响起一个声音。

    “八殿下说得好听,其实八殿下只是为了保玉珑公主吧?”

    叫八皇子啊,大哥……

    赵弘润心中苦笑起来,他自然听得出这个声音是他弟弟弘宣的宗卫张骜,是他事先安排的“托”,毕竟光靠段央这种光有勇气的莽夫,这场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

    见操场内的士卒们纷纷环首张望开口的那人,赵弘润立马咳嗽一声吸引他们的注意:“说得好!……这位兵大哥说得没错,我是想保玉珑公主,因为那是我皇姐,无论她嫁给谁,我都不希望她嫁给一帮强盗!……我说楚军是强盗了么?没错,我说了!那就是一帮强盗!侵略我大魏疆域,杀戮我大魏百姓……好比说,这群强盗冲入诸位家中,狠狠将诸位的兄弟同胞狠揍了一顿,抢走了你家中值钱的器物、财富,可弄到最后,竟然还要将家中的姐妹嫁给这群强盗,恳求他们离开?……换做是你等,可咽得下这口气?!反正我赵弘润咽不下!”

    ……

    操场内的士卒们再次变得安静下来,但是这回,他们望向赵弘润的眼神转善了许多。

    “于私来说,我的确是要保玉珑公主,那是我的家人,我自然想保护她,这就跟诸位想保护你们的亲人一样……军侯段央,你肯将你家中姐妹,嫁给一群强盗么?!”

    那段央突然被赵弘润点名,吓了一跳,下意识喊道:“断……断然不肯!”

    赵弘润笑了笑,“既然如此,你还站着做什么,挡到你身后的兄弟们了。”

    “呃……”段央尴尬地挠了挠头,讪讪地坐下了,引来周围一群浚水营兵将善意的哄笑。

    见此,赵弘润笑着说道:“诸位莫要取笑这位段军侯,在我看来,这位段军侯是极有胆量的……我可是皇子诶,从小到大都没有人敢这么瞪着我,恨不得冲上台来将本殿下抓下台暴打一顿,我方才也是吓了一大跳呢,生怕他会冲上来……话说你不会真想过冲上台来吧,段军侯?”

    在一阵哄笑声中,段央满脸尴尬,憨憨地摸了摸脑袋。

    不可思议……

    望着这一幕,台下五位营将军惊诧地对视了一眼。

    要知道就在方才,这些兵将们还恨不得要将台上那位殿下生吞活剥,而眼下,这就打成一片了?

    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中,赵弘润挥了挥手,使台下的哄笑声逐渐安静下来。

    这时,赵弘润换了一种口吻,正色说道:“无论是谁,都会畏惧死亡,因为人的性命只有一条,何其珍贵……若是撇开玉珑公主是我皇姐这件事,我也支持和亲,为什么不?牺牲一个女人,便可以换来楚国的休战……天子家的女儿嫁完了,还有公卿、朝臣家的女儿,还有百姓家美貌的女人,冠上一个公主的名号,将其嫁出去,便可换来国家的安宁,何乐而不为?”

    “但事实上,并非出嫁一个女子,便可换来我大魏的安宁……”

    “楚国南面称王,东北边有齐、鲁,西北边有我大魏,皆是楚王欲称霸天下的障碍,可偏偏楚王弃齐、鲁不顾,来攻我大魏,这是为何?……很简单,因为我大魏比齐鲁两国弱小,比他楚国弱小,因为弱小,所以就要挨打。……前段日子楚使遇袭在我看来不过是楚国的一个借口,弱才是我大魏被楚国攻打的原因。在这强国林立的乱世,弱小,就是罪!”

    “若是我大魏比楚国强盛,楚国又岂敢攻打我大魏?!”

    “相信诸位将士们此刻心中是有些不安,事实上我心中也有不安,毕竟以往许多年,我大魏与楚的战事皆是胜少败多……楚国太辽阔,兵源也太多,楚**队的强大……然而,就因为楚军强大,我大魏就只能忍气吞声了么?”

    “此时此刻,楚军已攻入了我大魏的疆土,攻打我大魏的城池,杀戮我大魏的军民,抢掠我大魏子民的财富,可即便如此,我大魏仍要和亲、仍要割地、仍要赔款,去求那帮侵略我大魏领土的恶徒,求他们回去?……若是我大魏子民都这么想,那么,我大魏就离亡国不远了!”

    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天子身边的诸位官员闻言低了低头,装作没有听到。

    “死于忧患、死于安乐……楚国要成就一统天下的霸业,那么我大魏就势必是他们扩张疆域过程中的阻碍,嫁一个公主便能使楚军退兵?但凡抱着这种可笑想法的,全是他娘的蠢材!”

    “就算这次我大魏妥协,嫁出了玉珑公主,割了地、赔了款,使楚军撤离了我大魏的疆域……即便如此也请记住,楚军之所以撤兵,绝非是因为以上原因,只可能是他们暂时无法一口气吞掉我大魏,企图逐步吞蚀我大魏的疆域罢了!……一旦日后那帮强盗有把握吞掉我整个大魏了,别说一个玉珑公主,就算是十个、一百个,也改变不了那帮强盗企图吞并我大魏的决心!”

    “割地、赔款、纳贡,我从来就不支持,因为那会使敌军越来越强,我大魏越来越弱……很有可能,我大魏给予楚国的赔款,会变成楚军手中用来杀戮我大魏军民的利刃。我大魏割舍的城池,将会成为楚国用以攻打我大魏的碉堡。”

    “待等有朝一日,等我我大魏因割地、赔款、纳贡衰弱到再也无法与楚国抗衡,到那时候,和亲有屁用?割地有屁用?纳贡、赔款,这些都还有屁用?”

    “那帮强盗们会想,攻灭了我大魏,土地、财富、女人,什么会没有?等到楚国的利刃架在我大魏的头上时,你我,还有我大魏万万千千的子民,就将是亡国奴!”

    “……”数万将士只感觉脑中嗡嗡作响。

    长长吐了口气,赵弘润将高昂的喊声收了回来,郑重地说道:“所以说,该来的战争,终究会到的,我大魏与南楚并立于世,那么就难免会有厮杀,会有征战,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有人说,我大魏的军队打不过楚军……我却要说,还未打过,怎晓得打不过?难道胜负仅仅只看两支军队的实力差距么?……若这样说,这天底下还打什么仗,每个国家只要将自己国内的军队往那一摆,一比较数目,不就分出胜负了么?还要兵法、计谋、外交等等手段做什么?”

    “打仗的,是人!……在还未开打之前,谁能轻言胜负?!”

    “眼下,我大魏还有与楚军一拼之力,眼下不打,更待何时?”

    “维系国之尊严的,绝非是我大魏的女人,而是靠诸位……靠我大魏万万千千的血性男儿,只有我等,还能肩扛起国的尊严!”

    “殿下,何为国的尊严?”操场内响起一个另类的声音,打断了赵弘润慷慨激昂的讲话。

    叫这帮人来当托绝对就是错误!

    被打断了气氛的赵弘润闷闷地暗自叹了口气,酝酿了一下感情,沉声说道:“国的尊严?问得好!在我看来,国的尊严在于……”

    “……不赔款!”

    “……不纳贡!”

    “……不割地!”

    “……不和亲!”

    “……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谓之,国的尊严!”

    随着赵弘润最后一句话以高昂的语气喊出后,别说整个操场鸦雀无声,就连大魏天子亦为之动容。

    但凡听到这段话的人,仿佛有感觉有一股气从脊椎逆行而上,直达脑脊,使人产生莫名的激动,激动地浑身都要颤抖起来。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大魏亦有血性男儿!”

    高台上,赵弘润举起拳头重重一垂胸口,高声喊道:“诸位,我赵弘润愿带头守卫国门,敢问诸位,可有勇气与我同往,叫那群南楚的强盗认识到……我大魏的男儿们,即便是面对强大的楚国,亦要挺直脊梁,对他们言……不!”

    “打垮南楚!”

    一直在兵将们之中当托的张骜、李蒙、方朔等宗卫们适时地站起身来,振臂高呼。

    喂喂喂,别一股脑全站出来啊,被人看穿……

    赵弘润眼皮子跳了跳。

    可幸运的是,此刻操场内那两万五千名士卒被赵弘润的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也没有人去在意张骜、李蒙、方朔等人究竟是不是他们营地里的兄弟,见有人起了头,纷纷站起身来,振臂高呼。

    “打垮南楚!”

    “打垮南楚!”

    “打垮南楚!”

    “我大魏的疆土,不容侵犯!”那群托儿又喊道。

    “不容侵犯!”

    “不容侵犯!”

    “不容侵犯!”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一声比一声齐,一声比一声高,远远望去,俨然是汹涌的海涛一般,势头仿佛要盖过天日。

    “呼……”

    望着这一幕,魏天子长长吐了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不赔款、不纳贡、不割地、不和亲,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那劣子的心,竟比朕还要大……输了……这回可真是,输得心服口服……

    天子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操场内神情亢奋的那些兵将们,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心口。

    他输地心服口服,因为非但只是那些兵将们被赵弘润的言论说动,就连这位大魏天子,此刻亦心潮澎湃,激动地难以自己。

    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天子不停地在心中重复这句话,随着他一句句的重复,他不由地亦有些热血沸腾。

    因为年纪的关系逐渐趋向于妥协、求全,而再不复当初年轻时锐气的天子的心,仿佛此刻就重新活了过来,让天子再次感受到了一股属于年轻人的冲劲。

    他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众人,发现除了兵部的大部分官员面色苍白以外,其余大臣,哪怕是他的几个儿子们,此刻亦激动地攥着拳头,满脸通红。

    怎么会……

    兵部左侍郎徐贯面色难看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实在难以想象,明明他已经放出了那样的消息,使得浚水营的兵将们瞧见八皇子赵弘润恨之入骨,没结果没想到那位八皇子一番话,竟然鼓动了整个操场的两万五千名兵将。

    与他抱持着相似想法的其他兵部官员们,纷纷转头望向兵部尚书李鬻,却见这个年过五旬的老头,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赔款、不纳贡、不割地、不和亲,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真敢说啊。”

    四皇子燕王弘疆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远处高台上的弟弟赵弘润,随即嘴角扬起几分洒脱的笑容,仿佛是放下了什么困扰多时的心事。

    而在旁,六皇子弘昭严肃地望着操场内的兵将,亦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时,只见天子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喃喃说道:“肃王!”

    “啊?”大太监童宪似乎是正震惊于操场内的变故,闻言不由一愣。

    见此,天子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回宫后拟诏,封八皇子弘润为……肃王!”

    肃者,威严阆阆,庄穆严正。

    威天下不以兵戈,严大国之威。

    ps赵弘润:这章是二合一的,话说本殿下……不对,是本王封了王位,诸位看官不丢点票票过来恭贺一下嘛?

第八十四章:皇子守国门

    第八十四章

    翌日晌午,魏天子坐在垂拱殿内的龙椅上,聚精会神地端详着龙案上他亲笔所写的一幅字。

    这幅字上的文字,正是昨日他儿子说服浚水营两万五千名士卒时所说提到的那句话,一句让至今回想起来犹感觉热血沸腾的话。

    不赔款、不纳贡、不割地、不和亲,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童宪,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良久,魏天子感慨地问道。

    从旁,大太监童宪闻言躬了躬身子,仿佛无视了魏天子两鬓已逐渐出现的斑白,含笑说道:“可老奴觉得,陛下今日却是精神抖擞啊……”

    “呵呵呵。”魏天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当真是很神奇……朕瞧着这段文字,猛然感觉自己年轻许多……”

    童宪含笑不语。

    “裱起来,就挂在这垂拱殿。”魏天子郑重地说道:“无论十年、二十年,都不许有人摘下来!”

    ……

    童宪微微一惊,要知道这垂拱殿可是历代天子处理国政的地方,魏天子指定将这幅字裱好挂在殿内,俨然是准备将这句话流传下去,奉为祖训。

    “是。”童宪恭恭敬敬地卷起龙案上纸张,交给身后的小太监,低声道:“送到工部,令匠臣们仔细裱好,再呈于此殿。”

    “是。”小太监低了低头,接过纸卷离开了。

    而此时,垂拱殿外又走出一名小太监,低头行礼禀告道:“启禀陛下,八殿下……唔,不,肃王殿下求见,说是恳请与陛下进行一场男人与男人的对话。”

    “哦?”魏天子好笑地听着那新奇的说辞,笑骂道:“一个十四岁的孺子,妄谈什么男人与男人的对话……”说着,他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准,宣他进来。”

    不多时,八皇子赵弘润便迈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或者说,是肃王。

    走入殿内,赵弘润朝着天子拱手下拜行了一记大礼。

    此时殿内,除了最近告病的中书令何相叙外,仍有大太监童宪与中书左右丞蔺玉阳、虞子启二人,虽然他们并不完全明白何谓男人与男人的对话,但亦识趣地陆续起身离开垂拱殿,给天子与肃王留出单独谈话的空间。

    盯……

    盯……

    父子儿子对视了良久,谁也没有开口。

    良久,赵弘润开口道:“父皇,此番是皇儿赢了吧?”

    “不,你还没有赢。”魏天子微微一笑,摇头说道。

    虽然他心中早已在昨日就承认了这一轮的负事,但是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做老子的又岂肯亲口认输?

    不过对此,赵弘润并不感觉意外,淡定地说道:“父皇认为皇儿不能战胜颍水郡的楚军么?”

    倘若是在以往,魏天子很难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孺子竟夸口要战胜令整个大魏都为之忌惮的楚军,可是在经过昨日浚水营的事后,魏天子倒是对眼前这个儿子充满了信心。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会亲口认输:“还未打,你又如何肯定你一定能赢?”

    “诶?我以为父皇会站在我这边的呢……毕竟这一仗或许关乎着我大魏的兴衰存亡哟。”赵弘润眨了眨眼睛,调侃道。

    “……”魏天子顿时哑然。

    之后,垂拱殿内又再次安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天子这才长长叹了口气,首次以根本不符合他天子身份的口吻轻声说道:“弘润,你一定要亲自去么?”

    赵弘润的心微微一颤,有些惊诧地望着魏天子,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父皇用如此“软弱”的口吻跟他说话,在以往,从来都是居高临下式的命令口吻。

    想了想,赵弘润郑重地说道:“既然皇儿提出了皇子守国门,那么便不能自打嘴巴……相信皇儿亲赴战场,必能使前线的兵将们士气大增。再者,此事关系到玉珑皇姐,关系到整个大魏……皇儿并不能做到完完全全地信任某个人或某些人,因此,皇儿非去不可。皇儿要用自己的眼睛,洞察整个战场,是我大魏的军队不至于踏错,使国运陷于危难。”

    魏天子深思了片刻,问道:“你是希望朕给你指挥前方军队的权利么?”

    “不,皇儿只要小小一个监军就足够。”

    “小小一个监军?”魏天子哭笑不得地望着赵弘润,没好气说道:“你知道朕不可能给你的。……战场并非儿戏,而国与国之间的征战,那更是关系着国家兴衰存亡……”

    “所以,皇儿退而求其次,只要求父皇允诺一件事。”

    “什么事?”

    “无条件让前线的将领们听从皇儿的指令,就三次!”

    “唔……”魏天子闻言不由地沉思起来。

    虽然他逐渐意识到,眼前这个儿子多半深藏着惊世骇俗的才识,因此屡屡让他大为吃惊。

    可问题是两国征战终归是关系着整个国家兴衰存亡的大事,岂能托付于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孺子手中?万一他一意孤行将整个大魏推向了灭亡呢?

    因此,无论是监军还是指挥权,魏天子都是不可能交给眼前这个儿子的,毕竟在他看来,他的儿子赵弘润即便再怎么有才华,也不可能会比前线经验丰富的老将更懂得用兵。

    不过若是丝毫不给权限,那么赵弘润到了前线就根本没有发言权,或许前线的将军们会因为他肃王的身份给予尊重,但绝不可能听从他的命令。如此一来,这个儿子的聪慧才智就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这样想想,给予这个儿子三次无条件命令前方将领的权限,或许是最适合的。

    因为如果赵弘润当真在兵法上也有建树的话,三次机会已经足以让前线的将领们认识到这位肃王的本领;反过来说,若是这个儿子在兵法上其实一窍不通,那么,三次失利,大魏也不是不能承受。

    毕竟迄今为止,大魏在颍水的战场可谓是屡战屡败,城池丢了好几座,也不差这三次了。

    “好!朕就给你三次无条件命令前线将领的机会!……记住,只有三次!”

    深深望了一眼赵弘润,天子提笔在龙案上的纸上写下了这段话,还郑重地盖上了他的私印与国之玉玺。

    相信凭这张东西,赵弘润便可随意调动前线的军队,或者是前往前线支援的浚水营的士卒。

    “拿着吧,贴身收好。”

    “多谢,父皇。”赵弘润拱手拜了拜。

    魏天子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无非就是给予三次机会,让他去折服前线的将领们,三次机会干得好,那么那些将领自然会继续听从他的指挥,若是干的不好,那就滚蛋,再没有资格插手前线的战事。

    送出了这份圣谕,已明知无法再改变自己儿子心中想法的大魏天子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笑着说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男人与男人的对话?”

    “哦,这件事皇儿还未开口呢。”说着,赵弘润徐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父皇,若是此次皇儿不辱使命,成功击退了进犯的楚军,恳请父皇日后莫要再逼迫玉珑皇姐……她不想嫁,父皇不许逼!”

    “……”魏天子闻言眯了眯双目,皱眉望着赵弘润。

    此时此刻,只要魏天子一点头,那么,玉珑公主便能拥有前所未有的待遇,一个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大魏公主能享有的婚姻自由。

    忽然,魏天子脸上露出了几许让赵弘润看不懂的笑容:“好!朕就依你!”

    真的答应了?

    赵弘润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喜悦,罕见地说了一番他父皇的好话,比如英明神武之类的,哄得魏天子开怀大笑。

    可是等到赵弘润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魏天子脸上的笑容却徐徐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淡淡笑意。

    一个苏姑娘,一个玉珑……看来日后倒是不用怕这劣子不听话了……

    魏天子脸上的笑意,俨然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

    这时,大太监童宪可能是看到赵弘润从殿内走出,适时地走了进来,低声禀告道:“陛下,燕王殿下入宫了,此刻正奔垂拱殿而来。”

    “弘疆?”魏天子正喜悦在他已经拿捏住了八儿子的弱点中,闻言不由地一愣。

    因为已出阁的皇子,若没有要紧事是一般是不会来垂拱殿的,毕竟他的儿子不是每一个都是赵弘润那种根本不怕被其父皇厌恶的家伙。

    不多时,赵弘润的四哥,燕王弘疆便出现在了垂拱殿前。

    “父皇,皇儿恳请外调南燕。”

    还没等天子开口询问来意,燕王弘疆便自行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南燕?”魏天子的面色微微一变,表情着实有些错愕。

    此时外调南燕,这岂不是……等同于放弃了皇位?

    大太监童宪亦是诧异地瞧着这位燕王。

    “你要去南燕?”天子惊诧地望着燕王弘疆:“为何?”

    只见燕王弘疆庄重地行了一个军中礼节,郑重地说道:“因为南燕,亦是我大魏的国门,而皇儿乃是燕王,义不容辞!”

    “你打算帮弘润一把?”魏天子有些吃惊,因为据他所知,燕王弘疆对肃王弘润可是一向有偏见的,谁叫当初赵弘润还是皇子的时候,为了逼迫天子允许他出宫,就去骚扰后宫呢,而那些被骚扰的后宫妃子中,便有燕王弘疆的生母。

    如此也难怪燕王弘疆对赵弘润心存偏见,可没想到这会儿,弘疆竟打算出手帮他的兄弟一把。

    魏天子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又有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低声禀告道:“陛下,六殿下求见。”

    弘昭?……今日这是怎么了?

    连续三名儿子的求见,让魏天子有种莫名的揪心。

第八十五章:皇子守国门(二)

    第八十五章

    当六皇子麒麟儿弘昭走入垂拱殿的时候,他也有些吃惊,因为他见到了很少会入宫的四哥,燕王弘疆。

    魏天子挥挥手示意赵弘昭暂时立在一旁,随后转头对燕王弘疆说道:“弘疆,告诉朕,你恳请外调南燕的理由。……是因为昨日弘润的那一番话?”

    外调南燕?

    赵弘昭亦吃惊地望了一眼他四哥,毕竟他也明白燕王弘疆主动恳请外调南燕意味着什么。

    燕王弘疆抱拳拱手,郑重说道:“是的,父皇。……父皇想必也知道,八弟因年幼顽劣,曾为出宫之事打搅我母妃的安宁,皇儿对他本存有偏见,然而昨日在他浚水营一番话,却让皇儿热血沸腾……皇儿虽然愚笨,但也晓得我大魏此次对楚用兵,北方的韩国势必会趁机进犯上党或南燕之地,因此皇儿恳请外调南燕,替我大魏守卫北方国门……皇儿没有八弟那样使人信服的说辞,但是皇儿也明白,一味地忍让并不能使外敌退缩,反而会使他们认为我魏人懦弱可欺……若韩国但凡进犯,皇儿愿带头冲锋,杀敌于国门之外,扬我大魏之威!”

    魏天子张了张嘴,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你……想好了?”

    燕王弘疆素来有着军伍之人的作风,闻言叩地行军中礼节,庄严肃穆地说道:“皇儿已经想明白了,皇儿并非是当君王的料。愿为我大魏北方屏障,望父皇成全。”

    魏天子闻言心中不由有些震动,思忖了良久后,重重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意已决,朕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去后宫向你母妃告别,随后……随后你便启程前往南燕,到南燕守将卫穆那报道吧……”

    “多谢父皇!”燕王弘疆抱了抱拳,旋即站起身来,在冲着他六弟赵弘昭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后,便告辞离开了垂拱殿。

    此时,魏天子这才将目光投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六皇子赵弘昭,略有些疲倦地说道:“弘昭,你寻朕有何事啊?”

    只见赵弘昭微微笑了笑,拱手施礼道:“父皇,皇儿恳请父皇允许,允许皇儿前往齐国为质。”

    魏天子闻言面色大变:“齐国为质?你……你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说罢,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地说道:“你……莫不是担心我大魏难以战胜楚军?”

    赵弘昭在脑海中回忆着昨日在浚水营所瞧见的一幕,回忆着当时那两万五千名浚水营士卒同仇敌忾、士气如虹的模样,微笑着说道:“那俨然已是一支……虎狼之师,能击退楚军,皇儿并不意外。”

    魏天子闻言脸上表情稍稍缓和了几分,皱眉问道:“既如此,你为何要提出前往齐国为质的事?”

    听闻此言,赵弘昭正色说道:“父皇,进犯颍水郡的楚军,只是楚国暘城君熊拓所率领的军队。……皇儿相信弘润的本事,定能战胜这支楚军。可问题是,进犯我大魏疆域的楚军,可并非只有楚暘城君熊拓那一支啊,还有此刻已攻入宋郡的楚固陵君熊吾。……宋郡守将南宫,此子乃亡宋之降将,仅看此人为自保而拥兵自重,便知此人对我大魏并无多少忠诚可言……皇儿听说了,据说某些兵部的大臣们有想过借楚固陵君熊吾的手,铲除南宫将军这个毒瘤,但是皇儿以为,这招借刀杀人可千万莫要用在此时……人在情急之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魏天子沉默不语。

    “依皇儿之见,我大魏历年来在宋郡已投入不计其数的人力物力,弃之甚亏,南宫虽对我大魏并无忠诚,但此时此刻,还是需要他与我大魏并肩抗击楚国……”

    “你的意思是派出援军安抚他?”

    “正是。……好言安抚。”赵弘昭顿了顿,继续说道:“南宫将军是个聪明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见情形不对,威逼宋王退位,将宋地拱手让于我大魏……如今,齐国难容他,楚国的国体又注定他无法投向楚国,因此,只要我大魏不逼他,他便依旧会站在我大魏这边……父皇若想动此人,眼下并非是良机。”

    魏天子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话是不错……可是朕从哪调兵支援宋郡呢?”

    也难怪魏天子如此为难,毕竟大魏的六个军营,南燕、成皋靠近韩国,显然就是为了防止韩国所设的,汾陉塞那俨然已经是战场前线,睢阳军营在那降将南宫手中,大梁的浚水营正准备出动阻击进犯颍水的楚军,数来数去,就只剩下一个砀山的军营了。

    而在魏天子的考量中,砀山的军营是轻易不能调动的,一来是防止颍水郡的战事出现变故,二来是防止降将南宫或有反叛之心,若是将这支兵力调往宋地,万一浚水营不能够阻挡楚军呢,那大梁怎么办?

    靠禁卫?靠郎卫?靠兵卫?还是靠宗府的羽林军?

    要知道前三支军队只是用来维护大梁城内、宫内治安的,几乎没有沙场征战经验。

    而宗府的羽林军就更别说了,由于筛选、教导十分严格,具备战力的成年羽林军士卒不过七八百人而已,更多的则是还未成年的军户孤儿,能有多少战力可言?

    “正因为如此,皇儿才想要去齐国。”

    赵弘昭仿佛是猜到了魏天子心中的顾虑,微笑着说道:“此战,得亏弘润,如今浚水营上下兵将士气如虹,俨然是一支虎狼之师……待等弘润昨日那番话传至前线,相信定能击退楚暘城君熊拓的军队……但仅仅击退楚暘城君熊拓,并不能撼动楚国的根本,或许,楚国反而增添兵力……到时候,就需要有另外一股势力来牵扯楚国,使楚国不敢倾全国之兵攻打我大魏。”

    “齐?”

    “正是。”赵弘昭点点头,正色说道:“齐国与我大魏以往并无仇怨,只不过当初父皇与楚暘城君熊拓联手灭宋,使齐王心中不快罢了。……不妨与齐联盟,联手遏制楚国向北扩张的势头。……齐王若是个明君,就应当会与我大魏结盟。”

    “即便如此,也不必你亲自前往齐国……更何况是为质。”魏天子的眼中露出了不舍的神色。

    要知道,在赵弘润还未受宠之前,六皇子赵弘昭便是魏天子心中最器重、最疼爱的儿子,俨然如掌上明珠一般,甚至不舍得让他出宫辟宫,又何况是远赴齐国为人质?

    “方才四皇兄说得好,我大魏的皇子,也并非仅弘润一个,他年仅十四便有为我大魏守国门的崇敬念头,皇儿这些做哥哥的,又岂能被弟弟比下去?……四皇兄欲南燕,皇儿欲往齐国……毕竟齐国对我大魏始终存有顾虑与怨隙,仅派几名使臣不足以说动齐王,而皇儿的身份,刚刚好……”

    魏天子闻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诚如赵弘昭所言,若想遏制楚国,就必须借助齐国的力量,但因为宋郡之事,齐王对他们魏国显然也会有怨恨,毕竟已灭亡的宋国曾是齐国的盟国,与如今的鲁国一样听命于齐国,三国联手遏制楚国在东面的扩张势头。

    而魏天子当初虽说是坑了楚暘城君熊拓,但终归也是灭了宋国这个齐国的小弟,齐王会给他们好脸色看才怪。

    因此,想要与齐国结盟,就必须派出一位足够分量的人物作为人质。

    而麒麟儿赵弘昭,俨然足够有能促使齐、魏结盟的资格与心智。作为大魏天子最疼爱的儿子之一,只要赵弘昭呆在齐国一日,齐国便一日不会对大魏起疑心,毕竟他们也明白大魏绝不会抛弃这位才华惊世的皇子。

    再者,以赵弘昭的聪慧,相信他也能在齐国有立足之地,说动齐王同意齐、魏结盟。

    “好罢。”

    见赵弘昭主意已定,魏天子也只好认可了这件事,毕竟赵弘昭的身份与聪慧,的确是出使齐国并在齐国充当人质的最佳选择,比东宫太子弘礼还要有分量。

    一日之间,朕“失去”了三个儿子……

    魏天子暗自叹了口气,忍着不舍问道:“你……打算何时出发?”

    “在弘润启程之后吧。……对了,这件事恳请父皇暂时莫要告诉弘润。”

    “朕明白。”魏天子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赵弘昭为何要这么说,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赵弘昭可是为了弟弟赵弘润执意对楚用兵,而做出的巨大牺牲。

    而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赵弘润,已带着宗卫们来到了兵部的兵备库,审视兵部与浚水营士卒交割出战所需军器的情况。

    毕竟出征之事,可不是说出发就能出发的,期间涉及到许多事,比如与兵部交割最近才打造出来的崭新的装备,以及驮运辎重的马车等等。

    而当与兵部交割完毕后,还要再到户部,与户部官员交涉粮草、军饷之事,大事小事一大堆。

    不过在巡视兵部库房的时候,赵弘润很意外地在库房内看到了一批几乎已沦为历史的战争重器。

    战车!

    还留着啊?这种老古董……

    有些意外的赵弘润不由地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那一辆辆的战车。

    曾几何时,大魏的战车可是敌国所忌惮的战争重器,可随着骑兵逐渐成为野外战场的主力军,有诸多弱点的战车便迅速被淘汰了。

    好大啊……

    赵弘润走近了些,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些在兵部库房内积灰的古董。

    话说,颍水那边,似乎以原野居多啊……或许,用得上?

    赵弘润摸着光洁的下巴思忖起来。

第八十六章:改良战车

    在大魏,有两个机构曾经是赵弘润比较感兴趣的。

    一个是兵部本署辖下的兵铸局,负责打造大魏军队一切应用所需的兵器、甲胄等等;还有一个是隶属于工部本署的冶造局,负责冶铁、打造器械等等。

    毫不夸张地说,兵铸局与冶造局这两个府衙机构,拥有着大魏最顶尖的技术。注:实际上还有一个隶属于内侍监的内造局,不过这里不做介绍。

    兵铸局与冶造局的区别在于,兵铸局的技术趋向于军用,而冶造局的技术则趋向于非军用,记得赵弘润曾经在会试时为了抓舞弊事件而拿出的特殊白蜡,便是由冶造局的能工巧匠们制作出来的。

    按理来说,赵弘润本应该将这批战车运到兵铸局,毕竟兵铸局的工匠们更善于将这种战车改造成征战利器,但遗憾的是,目前兵部上下普遍谣传一个消息,说他赵弘润侮辱兵部,因此,兵部的官员们看待赵弘润的眼神普遍都不是那么和善。

    因此,赵弘润只能将这些马车运到工部的冶造局,请冶造局这些与他打过不少交道的能工巧匠们来改造战车,改造成符合他心意的征战利器。

    与兵铸局一样,冶造局的长官也称为局丞,是一个位比司郎的官职,由工部中掌握了多面技艺的官员担任。

    而眼下冶造局的局丞叫做王甫,与赵弘润以及他的宗卫们打过不少交道,也算是相互比较熟悉的人了。

    当听说赵弘润将那两百多驾战车运至了冶造局,局丞王甫立马迎了出来。

    毕竟王甫也已听说朝廷要对楚国用兵的消息,同时也已得知促成此事的八皇子赵弘润要亲赴前线,因此,他一猜就知道这批战车多半会用在颍水战场。

    “八殿下……哦,不对,如今该称呼肃王殿下。”

    在冶造局的院中,王甫笑吟吟地跟赵弘润打着招呼。

    “呵呵呵。”赵弘润笑着还了礼,与王甫一并走着,边走边笑着说道:“老王,我这回可是又给你揽了一笔生意啊……好好改造,所费人工、材料,都找户部报销。”

    王甫谦卑地笑着。

    没办法,毕竟工部在六部的地位中堪称垫底,而冶造局又远不如兵部的兵铸局,说实话,地位真的十分尴尬。

    明明冶造局有着各种技术,可是在一般人眼里,这个机构最大的作用就是冶铁,锻造符合兵铸局心意的铁胚,然后交割于兵铸局,由他们接受打造兵器。

    说白了,目前的冶造局,纯粹就是给兵铸局打下手的。

    又有几个人知道,冶造局还负责制造度量计算工具,甚至是户部用来熔炼、铸造国币的大型工具,其实也是出自冶造局之手?

    王甫绕着一辆战车转了几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几遍,旋即犹豫不决地对赵弘润说道:“肃王殿下,您打算用战车对付楚军么?可是据下官所知,无论是兵部还是陛下,都早已弃用战车了……”

    的确,大魏早已弃用战车,而且这还不是发生在这一代天子的事,早在上一代先帝在位时期,当北方的韩国大规模投入骑兵作为荒野上的主力军时,他们魏国的战车便已被历史所淘汰,沦为如今只能在兵部库房里积灰的念想物。

    曾几何时,大魏拥有着数千乘的战车,可如今呢,兵部库房内仅仅只剩下这么寥寥两百余辆,而且还是用在春、秋季节的狩猎上,早已不在战场上露面。

    毕竟数十年前那场惨痛的上党之败,大魏当初奉为沙场重器的战车可是被韩国的骑兵打地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尽管魏人们普遍不想承认,但他们不得不承认,面对北韩的骑兵,大魏的战车简直都是毫无还手之力。

    “我知道王大人什么意思。”赵弘润笑了笑,拍了拍一辆马车的轱辘,摇头说道:“这些战车在韩国的骑兵面前的确毫无用途,可是楚国……多的是舟船步兵,用这些东西去对付下船登陆的楚国步兵,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王甫想了想楚国的情况,这才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肃王殿下打算如何改造?”

    赵弘润闻言望着眼前的战车沉思起来。

    战车的历史,由独辀(辕)、两轮、方形车舆(车箱)一路演变至今,拉乘的马匹也从最早的一匹马发展到最终的四匹马,也就是所谓的“驷马战车”。

    因为考虑到战车的机动性,因此战车上一般只安排三到五名甲士,中间一人负责驾车称为御者,有一到两名左侧的甲士负责远距离射击,称为射左或射佐,右边一到两人负责近距离的厮杀并保护同乘的人,称为戎右或戎佑

    一般由伍长担任御者,指挥同乘的其余四名甲士。

    一乘五人,这已是极限。

    据说曾经大魏还研究过六马与八马拉乘的战车,可乘坐十名甲士,但事实证明,那**车的效果还不如驷马战车,经常出现各种问题,比如车厢下的轴承断裂,木质的车轱辘爆裂,马匹无法统一调度等等。

    于是很遗憾的,六马战车与八马战车的构思仅仅昙花一现就被放弃了,唯有驷马战车留了下来,直到被骑兵所淘汰。

    也正因为这样,驷马战车在大魏巧匠们陆续的改良中仿佛也已开发到极致。比如,车厢下的轴承曾嵌入铁片,轴棍也有包裹铁皮,但是随后,这些又被淘汰,采用反复浸油曝晒后极具韧性的硬木。

    大魏的冶铁技术还是不足啊……可惜这方面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方向,不知具体,可惜……

    “先把车轮两侧的锥刃撤掉。”

    赵弘润指着战车车轱辘外侧的锥刃说道。

    不可否认,这种安装在战车车轱辘外侧的锥刃,无疑是战场上杀戮敌军士卒的杀器,但是它的弱点也同样明显。

    “对了,车轱辘外装一块挡板。”

    赵弘润踢了踢战车的轱辘,曾经,这种带辐条的轮子正是北韩骑兵打败大魏战车的最大弱点。

    那些骑兵们,在飞驰过程中将长枪准确地投入战车的辐条内,直接导致战车由于惯性自行翻车崩溃,使得北韩的骑兵们几乎毫不费力地便将数千乘魏国战车给击溃了。

    起初赵弘润也想过索性就用一块完整的圆木充当车轮算了,但仔细一想,那种圆木如若要扛起战车的重量,势必会十分沉重,不利于战车的机动性,于是,赵弘润只有退而求其次,在车轱辘外侧装一块挡板,尽可能地将内侧的轱辘遮盖起来,免得有人拿这个弱点做文章。

    “前面再装两个轮子。”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马匹只负责拉战车,不需要它们抗……”

    “不不不,我说的四轮的战车,不是说在车厢底下安装四个轮子,前面两个轮子,安装到马匹的前侧去……对对,前侧也安装一个车厢,那是御者的位置,再留一个位置,保护御者……”

    “后一个车厢加高,唔,尽量减少重量,单纯就是加高就行……那是射手的位置。”

    按照赵弘润的心意,局丞王甫立即叫来冶造局内的巧匠,对其中一辆马车进行改造。

    半个多时辰后,初步改造完毕的战车让局丞王甫怎么瞧都感觉别扭。

    首先,改造后的战车有两个车厢,前一个车厢较低,后一个车厢较高,前者是御者与戎右的位置,而后者是射手的位置。

    其次,这是一辆四轮的战车,拉车的战马从外表来看仿佛被藏了其中,在它们前面,赵弘润命令将另外一辆战车的车厢拆下,将基座与这辆战车合并,并且加固头部,使这**车拥有了一定的撞击性能。

    局丞王甫的眼皮挑了挑,忍不住提醒道:“肃王殿下,似这般改造,战车的速度可就大受影响了……并且,不利于战车拐弯,再者,驮着这么重的战车,战马的体力恐怕也是问题……”

    此时,赵弘润正吩咐工匠们在战车的前端装上密密麻麻的锥刃,听闻局丞王甫的提醒,笑着说道:“王大人的意思本王明白,本王不需要这战车跑得有多快,本王只需要……站在它面前的敌军见之丧胆……”

    局丞王甫望了一眼改造后的战车前段那恐怖的利刃,眼皮子不禁轻跳起来。

    望着王甫面色古怪、欲言又止的模样,赵弘润没有细说,毕竟目前世上的骑兵大多还只是轻骑兵,而赵弘润对这种改良后的战车,却是当“重骑兵”来使用的,或者说,是最简陋的坦克雏形。

    是的,赵弘润不需要这种战车有多么快的速度,他只需要这种战车具备冲击楚军步兵阵型的能力,或者说,是碾压一般步兵的能力,使敌军步兵产生心理上的恐惧。

    至于杀敌,浚水营也有骑兵,也有这种荒野战场上的主流兵种,何必舍近求远呢?

    要不是动力的限制,赵弘润恨不得将战车改造成坚不可摧的堡垒,毕竟楚军几乎以步兵为主,根本不用担心机动力会比不上楚军。

    “放心吧,这种战车,本王只打算用一次……”

    赵弘润笑着打消局丞王甫心中的顾虑:“就按照这样改造吧。”

    用一次……肃王殿下莫不是打算一战而定?

    局丞王甫用患得患失般的目光望了眼赵弘润,最终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下官明白了。”

第八十七章:第一枚金令

    第八十七章

    事实上,赵弘润对战车其实还有诸多的改良方案,比如战车的减震问题。

    但很遗憾,别说大魏,整个天下恐怕都没有橡胶这种东西,而冶造局目前也造不出弹簧,因此,这个方案赵弘润只能放弃,选择了削弱战车的速度与机动力,来提高战车的防御性能,纯粹将战车当会移动的堡垒使用。

    不需要高速度、也不需要战车在拐弯方面的性能,赵弘润只需要这些战车能起到驱赶楚军士卒的效果。

    毕竟,即便是远在大梁,他已在思考如何击退颍水的楚军,并逐步地完善心中的构思。

    将所有战车的改造示意拜托给冶造局的局丞王甫后,赵弘润便带着宗卫们前往一方水榭。

    因为他此番亲赴颍水战场,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总得与苏姑娘知会一声,免得她记挂,毕竟她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

    借口很简单,赵弘润只告诉苏姑娘,他要回一趟老家,至于地点,随便胡诌一个呗,只要不在大梁即可。

    而对于赵弘润这个借口,苏姑娘仿佛只关心他赵弘润回老家究竟做什么。

    当从赵弘润口中听说是回老家祭祖,苏姑娘眼中那一抹担忧神色立马就消失了。

    仿佛她是在担忧赵弘润会不会是回老家与人相亲什么的……

    在一方水榭稍坐了片刻,赵弘润便回了皇宫,毕竟亲赴战场这么大的事,他总得到凝香宫与母妃沈淑妃说一声。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魏天子早已将这件事告诉了沈淑妃,并且,沈淑妃也没有阻拦。

    毕竟魏天子的另外一个儿子,四皇子燕王弘疆,今日就已经启程前往南燕了,这件事朝野上下均已得知。

    “没想到四哥走在我前头……”

    当晚,魏天子、沈淑妃、赵弘润以及赵弘宣在凝香宫一起用饭,当从魏天子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赵弘润亦有些吃惊。

    他还真没想到那前几日在浚水营的一番话,竟然还说动了那位四哥。

    “并不止弘疆……”

    魏天子下意识地差点将六皇子赵弘昭主动恳请前往齐国为质的事说了出来,好在及时收嘴。

    “朕是说弘誉……”魏天子临时转了口风。

    “二皇兄?”赵弘润惊讶地从魏天子口中听到了二皇兄雍王弘誉的名字,疑惑问道:“二皇兄做了什么么?”

    魏天子闻言微笑着说道:“他恳请暂入户部,帮你统筹军饷、军粮一事……”

    雍王兄还真是……见缝插针啊。

    赵弘润不由地有些佩服雍王弘誉的“速度”,接着大魏对楚宣战一事,打着支持的旗号顺理成章地混入了户部。

    “父皇同意了?”赵弘润好奇问道。毕竟在他看来,雍王弘誉此举显然是打算正式插手户部的事了,按照常理,魏天子不应该会同意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魏天子似笑非笑地说道:“无人反对,朕为何不同意?……有些人落后一步,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有些人……指的是东宫太子?

    赵弘润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毕竟在当初端阳节文德殿之后,他在东宫太子与雍王弘誉之间便更倾向于后者,如今魏天子默许雍王弘誉将手伸到户部去,赵弘润也只是为那位二皇兄感到高兴而已。

    “对了,这个给你。”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魏天子从怀中取出三枚手指粗细的金制令符,随手递给赵弘润说道:“三次机会。……将此物交给那些将领,朕便不追究他们的过失。”

    言下之意,就是说赵弘润有三次无条件命令前线将领的机会,在这三次机会中,只要那些将领们是听从他赵弘润的指令,并且手中有一枚金令,那么,天子便不会追究那些前方将领因赵弘润而战败的过失,相当于一颗“安心丸”。

    小心地接过那三枚令符,将其交给宗卫沈彧妥善保管,赵弘润表情有些别扭地说道:“父皇就这么肯定皇儿会犯错?”

    魏天子笑而不语。

    随后,他岔开话题说道:“百里跋跟朕说,你似乎并不要求他急行军赶至鄢陵。……跟朕说说你的打算。”

    见说到正事,赵弘润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许多,郑重说道:“父皇,皇儿是这样想的,楚军一路攻破我许多城池,兵锋正盛,此时与其硬拼,诚为不智。……因此,皇儿准备在鄢陵先阻楚军一些时日,消磨消磨楚军的锐气。因此,浚水营就算提早赶到鄢陵,也派不上用处,与其急行军赶往鄢陵,消耗了浚水营兵将们的体力与斗志,还不如叫他们徐徐赶路……如此,等他们赶到鄢陵时,楚军的锐气多半也被消磨地差不多了,而浚水营的兵将们士气正高……”

    “这样……”魏天子闻言点了点头,旋即皱眉问道:“可是鄢陵……能守多久?”

    “这一点父皇可以放心,依皇儿推断,鄢陵目前应该已聚拢了前线的败兵,相信兵力方面并不成问题,只是士气低落罢了,相信明日皇儿亲赴鄢陵,定能使鄢陵的兵将们士气大振……”

    “明日?”魏天子愣了愣。

    旁边,沈淑妃亦有些吃惊:“弘润,你明日就要走?”

    赵弘润恭敬说道:“母妃,虽然皇儿大致也知晓了前线的事,可总归不如我用自己的眼睛去瞧那么仔细……毕竟是兵家大事,皇儿得到了鄢陵,结合那里的具体情况,才能做出决定。”

    沈淑妃张着嘴欲言又止的良久,最终叹息说道:“那……那明日你多带些厚衣服去。”

    赵弘润点了点头。

    这时,弟弟赵弘宣说道:“哥,要不我将张骜、李蒙他们借给你吧?”

    赵弘润一听不禁有些心动,毕竟张骜、李蒙等人是弟弟弘宣的宗卫,与沈彧、卫骄等人一样,那可都是宗府严格教导出来,一个个身手不凡不说,而且都识文认字,相信定能帮上不少忙。

    要知道,宗府教导出来的宗卫,可不是叫他们当大头兵的,看看魏天子曾经的宗卫百里跋就能晓得,那绝对是将官的人选,只不过这些年轻代的宗卫们目前缺乏这方面的经验罢了。

    “你舍得么?”赵弘润问道。

    赵弘宣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不舍得的?……相信张骜、李蒙他们也想参与那种与国攸关的大阵仗,可惜……”

    可惜我去不了……

    赵弘宣怏怏地在心中补完了这句话,很显然他也想跟着哥哥赵弘润一起前往鄢陵,但遗憾的是,他终归不是他哥哥赵弘润,无论是魏天子还是他的母妃沈淑妃,都不会允许他一起去鄢陵的。

    也难怪,毕竟有时候明明这兄弟俩只相差一岁,但赵弘润所表现出来的才能与成熟,却仿佛已是成人,这让赵弘宣憧憬羡慕不已。

    “那就说好咯。”

    赵弘润高兴地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替自己又得到十名可用的人才而感到高兴。

    翌日,赵弘润带着沈彧等十名宗卫以及暂时从弟弟弘宣那借来的张骜、李蒙等十名宗卫,前到雍王府拜会了二皇兄弘誉,此后便驾乘着马车赶往了鄢陵。

    临走前,他向魏天子借了工部内负责水利、屯田、营造等等工程项目的官员、工匠大概两百多人,请他们跟浚水营大将军百里跋一起出发,同行的,还有赵弘润请冶造局所改良的战车。

    而让浚水营五营大将军百里跋哭笑不得的是,明明昨日魏天子才将那三枚特殊的金令交给肃王赵弘润,而今日,他便收到了其中一枚金令,一封书信,以及一张来自于工部的水路图。

    “这可真是……”

    当收到那枚金令的时候,百里跋着实有些啼笑皆非。

    他早已从魏天子的口中得知,肃王赵弘润有三次无条件命令前线将领的机会,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会儿还未从大梁城出发,便收到了这其中一枚金令。

    也不晓得那小子叫我做什么……

    百里跋摇摇头拆开了赵弘润的书信,只见书信上写着几桩事,前几桩是他已经得知并且答应下来的,比如带着那两百辆改造后的战车一同赶赴颍水战场,以及带上那两百多名工部的官员、工匠,虽然他弄不懂赵弘润究竟想做什么。

    但是最后一桩事,却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原来,赵弘润要百里跋做的,竟然不是立马三刻赶到鄢陵,而是请他在蔡河与洧水的交汇附近,建造水坝蓄水。然后,留着一些士卒守护水坝,再带大部队前往鄢陵。

    怪不得他请求陛下调了两百多名工部的官员到我这边……在蔡河与洧水的交汇附近……可楚军在鄢陵啊……他想做什么?

    百里跋着实有些头疼,毕竟据他所知,目前鄢陵那边的情况可不怎么乐观,因此,他自然希望能尽快地赶到鄢陵,可是赵弘润却要求他先到蔡河与洧水交汇附近,这不由得让他有些犹豫。

    唔?蔡河……

    百里跋好似想到了什么,仔细查看手中的水路图,脸上露出了几许若有所思。

    肃王殿下是担心楚军乘船逆蔡河而上,直达大梁么?……可此举无异于孤军深入,楚军并不敢这么做啊……可若是并非这个可能,眼下楚军正在攻打鄢陵,这鄢陵跟蔡河相差甚远,在蔡河设坝蓄水究竟做什么?

    “他究竟在想什么?”

    百里跋有些看不懂了。

第八十八章:初抵鄢陵

    第八十八章

    洪德十六年的九月底,肃王赵弘润与二十名宗卫便已抵达了鄢陵。

    鄢陵并不算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但架不住它的地理位置着实有些特殊,它的南面便是鄢水。

    鄢水,又称郑水,是古郑国比较知名的河道,而随着历史变迁,待等郑国灭亡之后,魏、楚便在各自陆续的扩展发展中逐步囊括了郑地,形成了如今魏、楚对峙的局面。

    而在鄢陵的东侧,大概百余里外,又有一条河流,这条河流便是南北走向的蔡河,正因为有着这条河流,因此,当楚军大规模侵入魏国疆域的时候,兵部的物资输运源源不断地经蔡河从大梁运至鄢陵。

    莫以为兵部的官员只晓得求和,事实上他们在向天意陈请对楚求和的同时,该做的,他们还是会做,并不会因为他们认为鄢陵难以抵挡楚军的攻势,便索性放弃鄢陵,连必需的物资都懒得输运了。

    正因为有着兵部与户部的支持,目前鄢陵虽然情况并不乐观,但总算是牢牢守住了鄢水,没有使楚军越过这条天险。

    抵达了鄢陵后,赵弘润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鄢陵城,而是与宗卫们攀登附近的山丘,登高眺望鄢陵一带的地形。虽然鄢陵城内必定会有当地的水路地形图,但是那些绘于画布纸上的地形图,终归会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偏差。

    因此,赵弘润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片土地,毕竟以他超强的记忆力,牢记这些地形根本不成问题。

    颍水郡,是地貌比较复杂的郡地,郡内多丘陵,因此,颍水郡内有许多以陵为名的城池,比如鄢陵、辰陵、安陵、信陵、襄陵等等,而在丘陵与丘陵之间,则多是地势平坦的平原,以及众多的河道。

    不可否认,颍水郡是大魏疆域内河道最密集的郡地,那些众多的河流汇聚起来,便是天下知名的颍水流域,其支流分布甚广,遍布魏国、宋地、楚国、鲁国,乃至于齐国,最终流入不同的海域,是这些个国家中颇为重要的水运、水利。

    而鄢水,则是整个颍水的一个上游的小分支,河道起始于新郑,经长社、鄢陵等地,最终汇入蔡河,再由蔡河汇入颍河。

    其河道最宽为十五六丈,最窄处十一二丈,水势并不湍急。相反,由于眼下正值深秋入冬季节,鄢水的水位明显下降,这就使得楚军的舟船难以从蔡河下游逆流开入鄢水,行驶到鄢陵城附近帮助楚国的步兵登陆对岸。

    毕竟鄢水只是颍水体系中一条上游的小分支而已,它在深秋入冬季节的水位,并不足够楚国的舟船正常行驶。

    也正是这个原因,楚军在鄢陵城一带的鄢水对岸,造了几座营寨,只能老老实实地凭借步兵,强渡鄢水,攻打鄢陵。

    然而,楚军的情况也并不乐观。

    虽然说楚国起初堪称势如破竹地攻破了魏国好几座有河川之险的城池,但那只是由于前线的魏将防备不足,或者兵力上不足以防守众多的楚军。

    而随着这些城池的陷落,战败的魏军一步步后撤,最终撤退到了鄢陵城,这就使得鄢陵城内的守军人数大增,尽管军中的士气由于前线屡屡战败的关系普遍低迷。

    据鄢陵城向朝廷传达的报讯,目前鄢陵城内有士卒超过万人,其中包括两千五百名的本地守军,以及多达八千多人的前线溃军。

    不过在鄢水的对岸,却有足足五万多的楚军。

    而糟糕的是,这些楚军并不是楚暘城君熊拓麾下军队中的全部,据前方的消息称,楚暘城君熊拓这回为了攻打大魏报当年宋地被魏天子所坑之仇,倾尽了他领地内的军队,再加上另外几位熊氏王公贵族的军队,使得楚军在颍水郡这一地的兵力,便达到了整整十六万。

    光是颍水战场便投入了十六万军队,再加上楚国攻打宋地的军队,如此也难怪大魏朝廷兵部的那些官员们普遍都不认同与楚国宣战,因为兵力相差实在太过于悬殊了。

    面对着如此强盛的楚军,鄢陵城中军民可谓是惶惶不安,就连抚守亦终日愁眉不展。

    所谓的抚守,指的是鄢陵城的文官武将。

    在大魏治下的地方城池,文武分离。

    文官称抚,也称作县抚、县令、抚正等等,总得负责该地的刑事、民生、税收等等事宜;而武将称守,通俗点也叫武尉,是校尉级的将领,总得负责缉盗、治安、城防等事事宜,是抚的佐官。

    鄢陵城的县令姓裴名瞻,武尉叫做陈适,在以往,他俩只是大魏官吏中籍籍无名的地方文武官员,可是眼下,他们却成为了前线品秩最高的官员,非但有数以数万计的难民,还要掌管多达万余的军队。

    当然,眼下鄢陵城内可不只裴瞻、陈适这两名县令与武尉,毕竟像辰陵等县城失守后,当地的县令与都尉们也纷纷后逃到鄢陵,不夸张地说,如今鄢陵城内有三个县城的县令与武尉。

    这些人每日与裴瞻商量来商量去,有的主张反击、有的主张固守,意见始终无法彻底统一。

    而至于以鄢陵城武尉陈适为首的武尉们,他们则开始巩固鄢陵的防线。

    毕竟这些人是武官,做事自然要比文官果断地多。

    可即便如此,面对着楚军的攻势,鄢陵城的处境依旧岌岌可危。

    没办法,毕竟包括裴瞻、陈适二人在内,这些县令与武尉们都并非是擅长打仗的将领,他们以往顶多只有民生、刑事、治安、缉盗方面的经验,真正善于征战的将领们,远在汾陉塞,被楚暘城君熊拓的一支偏师拖得死死的。

    谁叫汾陉塞的战略意义远比鄢陵这些城池更重要呢,因此,哪怕汾陉塞的将领们得知楚军已攻入他们大魏国内,也不敢分兵过来援救。毕竟楚国与大魏接壤的疆域太长,而汾陉塞的作用体现在阻挡楚国的西面,一旦这个要塞失守,那么楚国攻打魏国的路线可就不是两支了,而是三支,到那时,大魏将变得更加被动。

    因此,宁可楚暘城君熊拓的军队从颍水攻入,汾陉塞的军队亦不敢轻动。

    直到有一日,鄢陵城县令裴瞻收到了来自陈都大梁的消息,言朝廷遣肃王赵弘润,携浚水营大将军百里跋南下支援鄢陵,并正式对楚宣战。

    接到这个消息,鄢陵城内的许多县令、都尉们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鄢陵城的武尉陈适,毕竟这段日子他可是在行使着前线大将的职能,总得指挥数位以往同品秩的武尉同僚与超过万人的军队,正常来说,这是有违规制的,毕竟他只是一个县城的武尉而已,何来资格指挥超过万人的军队?

    但是没有办法,毕竟这段日子鄢陵城缺少一位足够分量的人物。

    而如今,朝廷正式对楚宣战,并且同时派来了两位足够分量的大人物,一位是浚水营的大将军百里跋,名副其实的将军,而另外一位的身份更是了不得,竟是当今魏天子的儿子,肃王赵弘润。

    不过对此,鄢陵城的文武官员们或多或少也有些纳闷,毕竟以往他们只听说过雍王、襄王、燕王、庆王,何时又冒出来一个肃王呢?

    不过这不要紧,反正只要是魏天子的儿子,只要是大魏的皇子,便足以使鄢陵城的军民安心,也足以振作军中士气低迷的士卒。

    是的,他们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可让他们随后亲眼瞧见那位所谓的肃王殿下竟然只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稚子后,他们的心顿时又沉到了谷底。

    “是肃王殿下没错……”

    在将赵弘润迎入鄢陵的城守府后,鄢陵县令裴瞻仔细检查了赵弘润交给他的文书。

    这些文书都是由朝廷颁发,并且盖有兵部以及魏天子印章的文书,用以表明赵弘润的身份。

    而在他检查文书的期间,其余闻讯而来的,那些已失陷了县城的县令、武尉们,则是眼巴巴地瞧着赵弘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年轻了……

    鄢陵武尉陈适的眼皮子跳了跳,不住地上下打量着赵弘润。

    因为远在鄢陵,从未见到过大梁的皇子们,因此在听说肃王赴前线的事宜后,他便下意识地将这位肃王殿下判断为是一位二十几岁的皇子,可没想到这位肃王殿下,今年居然还没有十五岁。

    这……真要将兵权交给这么一位不到十五岁的皇子?

    鄢陵武尉陈适不禁犹豫起来。

    而赵弘润亦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鄢陵武尉陈适,因为他在进城的时候听说了,楚军之所以无法攻到鄢水的北岸来,正是因为这位鄢陵武尉带领军队屡次阻击的结果。

    虽然说屡次阻击牺牲了不少士卒的性命,可是能将兵力远远超过鄢陵的楚军阻挡在鄢水以南,屡次强渡都未能成功,也足以证明这位鄢水武尉在带兵打仗方面是有一定水平的。

    否则,其余几个县的武尉们又岂会听他调遣呢?

    若是能说服此人的话,倒是可以省一枚金令……

    赵弘润不由得思忖起来。

    不过很显然,这位鄢陵武尉陈适,他看待赵弘润的目光明显缺乏信任。

第八十九章:初抵鄢陵(二)

    第八十九章

    “下官鄢陵县抚裴瞻,拜见肃王殿下!”

    在仔细检查赵弘润的文书,确认文书无误后,鄢陵县令裴瞻这才主动向赵弘润行礼。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因为无法确定赵弘润的身份,因此并没有向后者行礼,如今确认了后者皇子的身份,他们自然当补上这个礼节。

    而期间,鄢陵武尉陈适,包括目前已陷落的临颍、西华两地的县令、武尉,亦纷纷向赵弘润见礼。

    鄢陵县令裴瞻,武尉陈适;临颍县令赵准,武尉王述;西华县令徐宥之,武尉马彰……

    赵弘润坐在主位上,眼神逐一扫过这些位官员,半响后,他问道:“迄今为止,我大魏丢了几座城?”

    “回禀肃王殿下,六座。”鄢陵县令裴瞻低着头回话道:“长平、辰陵、许县、商水、西华、临颍……大小县城,共计六座城池。”

    六座……

    赵弘润虽然脸上没有表示,但心中着实吃了一惊。

    因为在送往大梁的消息中,只提到长平、辰陵、许县三地,因此他还以为大魏只丢了三座城池,没想到,大魏已经丢了六个县城。

    “将颍水郡的诸县图取来。”赵弘润吩咐道。

    鄢陵县令裴瞻连忙命人将颍水郡诸县图取来,平铺在桌上,赵弘润站起身来走到桌旁,目光扫向桌上的地图。

    原来如此,先是长平、商水,然后是辰陵、许县、……再然后才是西华、临颍……

    对照着颍水郡诸县图,赵弘润这才意识到楚军至今已对大魏发动过三波攻势,这三波攻势攻陷了大魏足足六个县城,眼下的鄢陵,显然是楚军第四波攻势的攻克目标。

    “其余四座城池的县令、武尉们呢?”

    赵弘润转头瞧了一眼在座的诸位文官武将,尤其是临颍、西华两地的县令与武尉们。

    只见这些位官员们对视一眼,面色有些难看地低下了低头。

    看得出来,他们有些悲愤,也有些羞愧。

    良久,鄢陵县令裴瞻低声说道:“回禀肃王殿下,长平、辰陵、许县、商水四县的军民,没能逃过楚军的阻击……那些位大人只来得及将楚军进犯的消息传于后方……”

    “是嘛。”赵弘润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回头对宗卫吕牧说道:“吕牧,记得将长平、辰陵、许县、商水四县六县记下,但凡是英勇抗拒楚军而牺牲的勇士,事后均要上报大梁,由朝廷给予嘉奖、抚恤。……仔细点查,尽量不许遗留,那皆是我大魏的勇士!”

    “是。”宗卫吕牧抱拳领命。

    这位肃王殿下……

    鄢陵武尉陈适有些意外地瞧着赵弘润,他没想到这位肃王殿下虽然年幼,但是也懂得收买人心。

    而这时,赵弘润转头望向屋内的众文官武将,沉声说道:“诸位,暂时将悲痛藏在心底吧,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击退楚军,使我鄢陵不至于沦陷。……不知鄢陵的防守由哪位负责?”

    听闻此言,屋内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鄢陵武尉陈适。

    见此,陈适站出来抱拳回道:“回禀肃王殿下,目前鄢陵的防线事宜,暂由末将负责。”

    “目前的大致情况如何,说来听听。”

    “是。”陈适抱了抱拳,沉声说道:“目前我鄢陵收编了临颍、西华两地的守军,亦招收了不少从前线溃败逃回的败军,共计有兵士一万一千多人,至于城内百姓……”

    他转头望向了鄢陵县令裴瞻。

    见此,裴瞻连忙说道:“肃王殿下,目前我鄢陵有百姓十余万,其中有七成是来自于其余六县的难民。”

    “可安置妥当?”

    裴瞻苦笑了两声,低头说道:“难民人数众多,仍在安置当中。”

    “加快速度。……天气逐渐转寒了,这些我大魏子民好不容易才从楚军手中逃出来,可莫要使他们冻死在鄢陵,还有,粮食的供应,本王从大梁出发的时候,户部已在准备粮草事宜,本王请他们走蔡河,中途转陆运至鄢陵,大概二十几日便可抵达鄢陵,你放心发放粮食吧。”

    “遵命。”

    一听说后续的粮草早已在途中,裴瞻心中大定。

    “楚军的情况呢?”赵弘润继续询问陈适等武尉。

    陈适抱了抱拳,正色说道:“鄢水南岸的楚军,目测大概六万人左右,是由楚平舆郡熊琥所率领的先锋。”

    “楚暘城君熊拓呢?”赵弘润问道。

    陈适抱拳回道:“熊拓领十万大军遥遥在后,应该是在……镇压长平、辰陵、许县、商水四县……”

    镇压……就是说在收刮四县的财富吧?

    赵弘润抬手敲了敲脑门,故作沉思地长吐了口气。

    可能陈适见他年幼,因此说得很隐晦,但赵弘润心中其实却很清楚:像楚国这种熊氏诸侯掌权的分封制国家,要让像楚暘城君熊拓这种地方诸侯出兵,那么楚王势必得给予他们好处,比如攻克城池后收刮城中财富的权利。

    毋庸置疑,楚暘城君熊拓此刻多半是在收刮已攻陷的大魏城池的财富,甚至为此肆意屠杀当地的魏国百姓,毕竟在注重血统的楚国,楚国的平民,地位都是相当低贱的,更何况是魏国的百姓。

    楚暘城君熊拓……这笔账先记着,本王迟早打到你暘城去!

    赵弘润眼中那一瞬间闪过的杀机,让时不时正盯着他瞧的鄢陵武尉陈适一阵心惊。

    这时,临颍县武尉王述忍不住开口问道:“肃王殿下,请问浚水营的援军,以及百里跋将军,何时抵达鄢陵?”

    “这个啊……”赵弘润收敛了脸上的沉重,微笑说道:“百里跋将军与浚水营已从大梁启程了,算算日程,应该在十月底左右能抵达鄢陵吧。”

    “十月底?”包括陈适在内,在座的众县令、武尉们均有些色变。

    “从大梁到鄢陵,何须要那么久?……这,这有四十日了吧?”陈适忍不住问道。

    是的,从大梁到鄢陵,根本不需要那么久,比如赵弘润,他从大梁赶到鄢陵,日夜兼程也不过就是七八日的工夫。

    哪怕浚水营有两万五千名士卒,但若是急行军的话,差不多十五日以内就能赶到鄢陵,也就是十月初,然而赵弘润却说,浚水营却要在十月底才能抵达,这两者之间可是相差了整整二十余日。

    眼瞅着如今楚军强渡鄢水的势头越来越猛,谁能保证这二十余日鄢陵不会出岔子?

    对此,赵弘润没有细说,只装作没有听到陈适的问话。

    事实上他心里是清楚的,因为正是他要求百里跋带着浚水营前往蔡河与洧水交汇,在那里筑一个水坝蓄水,完事后再赶来鄢陵。算算时日,差不多得十月底才能抵达鄢陵。

    而这些话,赵弘润当然不会跟鄢陵的官员细说,否则这帮人恐怕要跳脚起来了。

    “这……浚水营的援军不至,这鄢陵县如何守得住?”

    屋内的文官武将们不禁有些心慌。

    赵弘润闻言感觉有些好笑地说道:“先前没有浚水营的援军,诸位不是照样守了鄢陵半个多月么?”

    听闻此言,陈适摇头说道:“肃王殿下误会了,先前我等能守住鄢陵,只因楚军对鄢陵的攻势并不猛烈,不过近几日,楚军开始强渡鄢水……末将怕事有万一,能否殿下派人去催催百里跋将军?”

    说起来,陈适恐怕是此刻屋内最希望将军百里跋与浚水营早日抵达鄢陵的人,毕竟如今他以鄢陵武尉的身份统帅着超过万人的军队,这在以往是有违规制的。

    因此,希望朝廷派一位足够分量的大人物,好使他将超过他职权的兵权交割。

    虽然说以赵弘润堂堂肃王的身份,是足够接掌鄢陵城内万余兵将的,可问题在于,这位肃王殿下的岁数实在是太年轻了,陈适并不认为赵弘润能肩负起鄢陵十余万军民的重责。

    因此,陈适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有提出交割兵权的话。

    毕竟相比较这位还不到十五岁的肃王,他更加倾向于信任浚水营五营大将军百里跋,至少那是一位多次参加过征战的将军,名副其实的将军。

    “陈武尉似乎信不过本王?”

    仿佛是看穿了陈适的心思,赵弘润冷不防开口问道。

    屋内众人闻言不觉安静下来,纷纷转头望向陈适,却见陈适神色自若地回道:“肃王殿下言重了,末将岂会信不过肃王殿下。”

    赵弘润闻言笑了笑:“当真?可是本王等到现在,也不见陈武尉提出将兵权移交给本王的话啊。”

    陈适闻言低头不语,而屋内众人对视一眼,也不知该说什么。

    事实上,他们都明白,此时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兵权移交给这位肃王,毕竟这位肃王是目前鄢陵身份最高的一位,但是,不止是陈适,其余人谁也没有提起。

    只因为这位肃王殿下,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到他们很难对其抱持信任。

    就在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僵之时,忽然赵弘润呵呵笑了笑,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本王只是与陈武尉开个玩笑罢了。事实上陈武尉这些日子做地挺不错的……既然如此,本王索性就任命陈武尉负责对楚的战事吧。”

    ……

    屋内众人诧异地望了一眼赵弘润。

    虽说他们也晓得这位肃王殿下其实并没有提拔任命的权利,但对方终归是皇子的身份,他的话,多少有些分量的。

    如今赵弘润亲口承认了陈适,陈适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之后,当屋内众人纷纷告辞离开,宗卫沈彧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不拿回兵权?只要殿下执意索要,相信这些人也不敢违背。”

    “没必要。”赵弘润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那陈适做得的确不错,由他负责鄢陵的防线,应该不至于会给楚军可趁之机……”

    “可鄢陵若是不配合的话,殿下的计划不就难以实施了么?”宗卫卫骄皱眉问道。

    “急什么?……浚水营得十月底才到鄢陵,本王的计划,差不多在十月下旬才能够开始实施……在此之前,就让这个陈适多费心吧。”

    “就怕那陈适到时候不听话……”

    “不听话?”

    赵弘润从怀中取出一枚金令,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抛着。

    “那就送他一枚金令!”

第九十章:接管

    第九十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便到了十月下旬。

    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其实赵弘润也没有闲着,虽然看似好像每天啥事也没有做,但实际上,他却是密切关注着鄢陵城的情况与鄢水对岸楚军的动静。

    同时,他也在考量那六名目前决定着鄢陵大小事务的文武官员。

    如今的鄢陵,城内事务由县令裴瞻,原临颍县令赵准以及原西华县令徐宥之三人主持,而在军事上,则由鄢陵武尉陈适充当“大将”,原临颍武尉王述、与原西华武尉马彰担任副职。

    不夸张地说,眼下的鄢陵俨然好比是吸收了临颍、西华两地的地方文武官员,因此哪怕鄢陵涌入了数万难免,这集三县之地的官员们也能腾出手来处理各项事务。

    也正因为这样,十几日观察的结果让赵弘润不由地有些感慨:大魏对于地方文武官员的任命,果然是有其独到之处的,但凡能坐上地方县文武一把手位置的官员,果然是有些本事。

    比如鄢陵县令裴瞻,就将如今的鄢陵城安排地井井有条,安抚难民的工作也做得很及时,并没有引起难民与鄢陵本地民户的矛盾。

    而相比之下,更为出彩的恐怕还得数鄢陵武尉陈适。

    经过赵弘润仔细的观察,他发现这陈适或许并不是一位擅长打仗的将领,虽然据说个人武艺不错。

    但是,这陈适胜在做事非常仔细,他在鄢水南岸安排了详密的盯梢人马,尤其是晚上,严防着南岸的楚军趁着天黑强渡鄢水。

    更值得推崇的是,如今鄢陵城内的军队,施行着“兵不卸甲”的策略,时刻准备着出城驰援鄢水防线,如此也难怪楚军明明兵力远超鄢陵,但是至今却仍未占到什么便宜。

    说起来,这十日里楚军也曾对鄢水发动过一次造桥强渡鄢水的战事,但是在陈适、王述、马彰三员武尉带兵阻击下,楚军最终竟没能顺利地打造桥梁,反而折损了不少兵力。

    当然了,在观察中赵弘润也注意到了陈适所暴露出来的弱点,或者说不足的地方,因为此人根本没有想过反攻,只是被动地防守,这在赵弘润看来并不可取。

    俗话说得好,久守必失,仅仅只有万余兵丁的鄢陵,能在鄢水对岸六万楚军先锋面前守多久?

    一旦楚军结束了收刮鄢水以南的魏国县城、村庄的财富,正式对鄢陵发动攻击,恐怕就不是如今这幅和谐局面了。

    哪怕是防守,也始终要坚守着一颗伺机主动出击的心,这才是赵弘润一贯所奉行的防守之道。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那陈适并不能使赵弘润完全满意,但赵弘润亦没有放弃招揽此人,或者说,说服此人信任他的心思。

    遗憾的是,由于他年纪的限制,那陈适始终抱持着不怎么信任他的态度,哪怕赵弘润有几次隐晦地提起兵权交割的事宜,那陈适也频频装作没有听到。

    三两次之后,赵弘润索性也就不再费心了,反正他有魏天子的承诺,可以有三次机会无条件命令地方官员按照他的指令行事,目前还有两次。

    在洪德十六年十月二十日这一日,赵弘润将裴瞻、赵准、徐宥之、陈适、王述、马彰这六名如今商议决定着鄢陵内外大小事务的文官与武将们叫到了他暂住的屋子。

    一来是赵弘润估算时日,五营大将军百里跋与他的浚水营应该已结束了在蔡河筑造水坝之事,正在赶来鄢陵的途中;二来,对岸的楚军由于暂时受阻于鄢水的关系,遂开始侵犯鄢水南岸上下游。

    上游是临颍、下游是西华,虽说两地的县令与武尉们已经提前将县城内的百姓转移到了鄢陵,但问题是,两地并非是所有的百姓都居住在县城,仍然有着不少村落由于各种原因,还住在他们的村子里,而如今,这些人正遭受着楚军的残害。

    因此,赵弘润需要设法让鄢水对岸的楚军,再一次将注意力投到鄢陵这边来。

    “殿下,六位大人到了。”

    宗卫沈彧低声在赵弘润耳边提醒了一句。

    赵弘润抬起头来,正巧瞧见裴瞻、赵准、徐宥之、陈适、王述、马彰六人从屋外走进来。

    “诸位,请坐。”

    赵弘润招呼着他们六人就座。

    裴瞻、赵准、徐宥之、陈适、王述、马彰六人对视一眼,默默地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了,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并不清楚赵弘润这次召见他们究竟出于什么用意,再者,他们也清楚赵弘润曾几次暗示陈适交出兵权,只是后者没有理会而已。

    似乎是看到了这六人脸上的凝重之色,赵弘润笑着说道:“诸位大人不必如此拘束,事实上这些日子几位大人做得相当出色,本王会如实上报朝廷,日后朝廷必有重赏。”

    裴瞻终归是鄢陵的县抚,鄢陵地域内名副其实的一把手,见其余同僚缄口不言,他只好主动接上赵弘润的话。毕竟,总不能让这位肃王殿下冷场不是?

    “肃王殿下言重了,我等身为大魏官员,理当为国分忧、为陛下分忧……不知,肃王殿下今日召见我等所为何事?”

    “只为一件事。”赵弘润环视了一眼众人,面色自若地说道:“从即日起,本王将接管鄢陵!”

    他的一句话,让在座的六名文武官员面色大变。

    这位肃王……终于要夺权了?

    他们心中暗暗震惊。

    不等眉头大皱的陈适开口,鄢陵县令裴瞻首先开口委婉地说道:“肃王殿下,遵照朝廷颁发的那份文书……肃王殿下似乎并不能这样做。”

    “朝廷?”赵弘润微微笑了笑,从怀中取出魏天子御笔所写的圣谕,淡淡说道:“本王有父皇的允诺!”

    裴瞻闻言面色一紧,连忙起身上前,恭敬接过赵弘润手中的圣谕,摊开仔细观瞧。

    果然,圣谕上清楚写明肃王赵弘润有三次机会可无条件指使地方官府与魏**队,落款还清晰盖着天子私印与国玺大印。

    六人围在一起,瞪着眼睛看了半响,神色均有些泄气,尤其是鄢陵武尉陈适。

    他原以为只要他不主动交出兵权,赵弘润并不能怎样,可如今事实证明,赵弘润若想要夺鄢陵的权,随时都可以。

    “肃王殿下……要我等做什么?”

    恭敬地将圣谕归还赵弘润,裴瞻有些苦涩地问道。

    其实并不止陈适,在座的其余几人事实上都怕眼前这位年仅十四岁的赵弘润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来,将鄢陵推入火坑,因此,他们暗地里是支持陈适拒交兵权的。

    但是如今不能够了,有魏天子亲笔允诺的圣谕在,若是他们再无视赵弘润的要求,那便是抗旨不遵,赵弘润有权利将其拿下收监、甚至是当场格杀。

    听到裴瞻的话,赵弘润心底暗暗有些好笑。

    因为魏天子并没有在圣谕上注明是三件什么样的事,因此,赵弘润钻了圣谕的空子,提出了接管鄢陵的要求,严格来说,这也算是一件事,可这样明显与魏天子当初的想法并不符合。

    但是,在场的这些人又有谁会晓得?

    从怀中摸出一枚金令丢向裴瞻怀中,赵弘润忍着心中的好笑,严肃地说道:“先在鄢水上游筑个水坝吧。”

    鄢陵县令裴瞻一听莫名其妙,诧异地问道:“肃王殿下,您莫不是想用水攻对付楚军?……恐怕这事行不通。”

    “为何?”

    裴瞻拱了拱手,正色说道:“眼下已是入冬,鄢水水量大幅减少,蓄水几日,根本不足以有所影响……再者,楚军又岂会袖手旁观?他们自然会派兵前往上游,阻碍我方筑坝。”

    “那就派重兵去上游保护。”赵弘润笑着说道。

    鄢陵武尉陈适闻言面色大变,连忙站起说道:“肃王殿下,此事万万不可!……眼下我鄢陵的军队就不足以抗拒对岸的楚军,殿下又要分出一些兵力前往上游,若此事被楚军得知,怕是楚军立马要强渡鄢水攻打我鄢陵……”

    话音刚落,王述与马彰两名武尉亦站起身,连声劝说。

    “是啊,殿下,此时万万再不可分兵啊!”

    “殿下,此时分兵,鄢陵势必难保!”

    面对着众人的劝说,赵弘润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仿佛耍孩子气般,冷哼着说道:“我意已决,你等不必再说!……陈适,这件事就交给去办!”

    “……”陈适张了张嘴,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见此,武尉王述连忙说道:“肃王殿下,我鄢陵至今得以幸免,皆靠陈武尉与楚军周旋,他不能轻离鄢陵啊!……末将愿往上游筑坝。”

    然而,武尉王述的求情并不能使赵弘润改变主意:“不,这件事,必须交给陈适!”

    肃王……是在怪我先前不识相,不肯交出兵权吧?

    武尉陈适默然地望了一眼赵弘润,旋即长叹一口气,接下了此事。

    “末将……遵命!”

    这六人,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离开时,他们脸上或有愤慨者、有无奈者、也有心灰意冷者。

    赵弘润并没有心思去关注他们,他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口,推开窗户默默地望着窗外的园子。

    楚平舆君熊琥……身为楚军颍水战场先锋,被楚暘城君熊拓寄以厚望的你,希望你足够睿智,否则,我这边的谋划就比较麻烦了……

    赵弘润默默地思忖道。

第九十一章:部署

    第九十一章

    “什么肃王,简直是不可理喻!”

    “一个十四岁的稚子,他懂得什么?”

    “大敌当前,他还要夺权,真是蠢材!”

    在从赵弘润的屋子离开之后,裴瞻、赵准、徐宥之、陈适、王述、马彰六人先来到了以往商议大事的屋子里。

    一到这里,王述与马彰这两名武尉就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而陈适在旁默不作声。

    良久,赵准叹息道:“王武尉、马武尉,你二人就算再骂,又有何用?那肃王有陛下亲笔所书的圣谕,我等不得不从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索性将兵权交割,也好过陈武尉被那肃王记恨……”徐宥之亦叹息道。

    其余五人闻言默然不语。

    是的,因为那位肃王年仅十四岁的关系,因此非但陈适不信任他,迟迟不肯将手中的兵权交割,就连其余五人亦暗中支持他这么做。可谁能想到,那位肃王竟然有着魏天子的允诺,那可远比朝廷的文书更管用。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武尉陈适叹了口气,转头对王述、马彰二人说道:“两位,某不在鄢陵的时候,希望两位能多给那位肃王殿下出出主意,眼下他的一念……决定着我鄢陵的生死存亡。”

    王述、马彰二人对视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陈兄放心,我二人会看着他的。……就怕他不听。”

    “不听也要说,为今之计,唯有如此了。”陈适严肃地说道。

    简单商量了几句后,陈适便与他们告辞,在城内点了五千兵,前往鄢水上游的南岸,准备在上游筑造水坝。

    这五千兵,是赵弘润亲口说出来的数字,这在陈适看来是极其不智的。

    要知道眼下鄢陵就只有一万一千余兵力,然而,那位肃王殿下却因为想在鄢水上游造一个根本没有用途可言的水坝,竟将调走了近乎一半的兵力,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但是事到如今,陈适也没有办法,只有老老实实地带着那五千兵前往上游筑造水坝。

    他的动向,立马被鄢水对岸的楚军打探到了,毕竟不单单鄢陵关注着对岸的楚军,楚军也关注着鄢陵的动向,如今武尉陈适带着五千兵前往上游筑造水坝,楚军又岂会不知?

    “什么?鄢陵的武尉陈适,在上游造水坝?”

    当这个消息传到楚军先锋,楚平舆君熊琥耳中时,这位已三十几岁的平舆君着实愣了半响。

    要知道,虽然陈适仅仅只是鄢陵县的武尉,但他曾与楚军打过数次交道,楚军目前被堵在鄢水南岸,就是因为此人。

    因此,楚平舆君熊琥哪有不晓得鄢陵武尉陈适的道理。

    “那陈适莫不是想在上游筑水坝,待等我军强渡鄢水的时候放水淹我军?”

    楚平舆君熊琥的帐内有他的心腹将领,听闻这个消息无不大笑嘲讽,因为在他们看来,陈适此举是相当无智的行为。

    “这陈适……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无谋的举动呢?”楚平舆君熊琥也有些纳闷,因为打过几次交道,他对陈适也有了些了解,知道对方是仔细缜密的人,虽然不至于会做出这种傻事。

    忽然,他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问道:“据说……姬偲(赵元偲)前些日子有个儿子到了鄢陵?”

    “是的,是肃王姬润(赵弘润)。”一名将领撇撇嘴说道:“不过是个十四岁的稚子而已。……乳臭未干的稚子也妄称王,这魏国,怕是离亡国不远了。”

    肃王姬润……

    楚平舆君熊琥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一脸若有所思地说道:“据某所知,那陈适以往堪称是鄢陵的顶梁,由他率领魏军与我军作战……因此,不会无缘无故就离开鄢陵,乌干,你说那陈适是不是被那肃王姬润给排挤了?”

    将领乌干闻言沉思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君上,此事倒是大有可能。那姬润是姬偲的儿子,年纪轻轻跑到鄢陵这前线来,无疑是打着击退我军的心思……既然如此,他势必会接管鄢陵兵权,有可能是那陈适不肯交出兵权,因此姬润就索性将他派了出去……”

    “那……上游筑坝是什么意思?”

    将领乌干笑着说道:“自古战事,多用水攻、火攻,或许那肃王姬润也想来这么一手呢?”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皆忍不住哄笑起来。

    平舆君熊琥亦失笑地摇了摇头,感慨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以为知道一招水攻就能击退我数万楚军先锋?看来这魏国的公子,远不如我楚国啊。”

    “不过就是这样我军才有机会啊。”将领乌干眨了眨眼睛,问道:“君上要不要派些军队去上游跟那陈适耍耍?”

    平舆君熊琥显然听出了爱将的调侃语气,笑着说道:“理他做甚?……那陈适若真是受肃王姬润排挤,眼下他迫不及待想回到鄢陵……咱们派兵去骚扰他筑坝,保管那小子丢下筑坝的事,二话不说就回鄢陵了……好不容易鄢陵出了一个肃王姬润,帮了咱一把,咱可犯傻啊。……让陈适与那五千兵慢慢在上游筑坝玩吧,等他筑成了坝,咱们的大军也早已渡过鄢水了。”

    “末将也是这个意思。”将领乌干抱拳笑道:“君上,眼下鄢陵少了五千兵,又没了陈适,可是进攻的大好时机啊……”

    “唔。”平舆君熊琥点点头,忽然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说道:“事不宜迟,等我给那稚子写封战书,激他与我一战……”

    没过多久,平舆君熊琥便写好一份战书,叫人用弓矢射往对岸,自有在鄢水北岸巡逻的鄢陵兵拾到,派人回送至身在鄢陵的肃王赵弘润手中。

    大约两个时辰不到,赵弘润便收到了这份来自于楚平舆君熊琥的书信。

    “这家伙是打算激殿下与他一战?”

    宗卫沈彧等人站在赵弘润身后张头探脑地瞧着,待看到心中的言辞不禁有些好笑。

    原来,平舆君熊琥在心中自表了他乃楚国熊氏一脉的贵族身份,打算与赵弘润这位魏国姬氏一族的血脉“较量”个高下,看看楚国熊氏与魏国姬氏,这两支王公贵族的血脉谁更加出色点。

    “说了这么说,其用意恐怕就是为了让肃王殿下放他过鄢水……”从赵弘润他弟弘宣那暂借过来的宗卫长张骜一口道破了平舆君熊琥的用意。

    而同样是九皇子弘宣的宗卫李蒙亦笑着说道:“看来,肃王殿下的年纪,蒙蔽了不少人呐。”

    其余宗卫们纷纷会心地笑着。

    想来也是,屋内的这些宗卫,要么是赵弘润的宗卫,要么是赵弘润的弟弟弘宣的宗卫,对于这位肃王殿下可谓是知根知底,只有他们才晓得,这位肃王殿下剥除那“年仅十四”的伪装外,那可是一位心智极高的皇子。

    “那平舆君熊琥,果然不打算进攻上游的陈适……”宗卫卫骄佩服地感慨道。

    “他怎么可能去进攻陈适?”赵弘润笑了笑,指着信中淡淡说道:“瞧见没,他在信中恭维我虽年幼却独掌大权,这说明他已经知道我接管了鄢陵……如此看来,我猜测地没错,这鄢陵内的确有楚国的奸细,就不知那些楚国奸细是混在难民中,还是混在那些溃败而回的败军中……我叫你们做的事办得如何?”

    听闻此言,宗卫高括笑着说道:“殿下,其实根本不必咱们出手,那武尉陈适被殿下赶到上游去造水坝,这鄢陵城里啊,都在私论是殿下公报私仇……”

    “哦?”赵弘润闻言笑道:“无所谓,只要目的达到就行。……眼下我鄢陵分出了小半的兵力,还遣走了‘擅战’的武尉陈适,又有一个独断独行、刚愎自用的肃王……相信楚军眼下恨不得立马渡过鄢水,一口吞掉鄢陵……”

    众宗卫们相识一笑,笑容中满带着对某些不知究竟而指责肃王赵弘润的家伙们的嘲讽。

    “那这个平舆君熊琥……”

    望了一眼赵弘润,种招低声问道:“殿下要应战么?”

    赵弘润想了想,说道:“你们替我一封回信吧,用辞狂妄些……至于他的提议,就说,本王不信任他,只允许他搭好浮桥后派一千兵卒,到时候,本王也派一千兵卒。……就在这一千兵卒的人数内,较量一下。”

    “对方会同意么?”宗卫方朔纳闷说道:“想必那平舆君熊琥也会担心那千人被我军吃掉吧?”

    赵弘润望了一眼这位从弟弟那借过来的宗卫,笑着说道:“如果是我,我就会一口答应。……楚军先锋有六万之众,若区区千人的损失能换来鄢陵城的陷落,何乐而不为?……毫无疑问,到时候,平舆君熊琥根本不会再理睬他与我的赌约,只要他不是个傻子,就会叫那一千兵卒死死守住浮桥,好使鄢陵南岸的楚军能沿着浮桥源源不断地到北岸来……”

    “原来如此。”方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穆青,去叫这鄢陵的县抚裴瞻过来。……尽量不许声张,我要交代他一些事。”

    “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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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