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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84章:东雍之争(三)『加更25/33』

    好一招绝户狠计!

    纵使是赵弘润眼下因为弟弟赵弘宣的关系心情不佳,亦不妨碍他对雍王弘誉的反制手段暗暗赞叹。

    这招是真的高明!

    平心而论,雍王党在北疆捞到什么收获了么?

    并没有。

    因为北一军的统帅是东宫太子弘礼,这就注定雍王党在北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正因为如此,今日雍王弘誉将这些所得全部献给朝廷,雍王党亦毫不心疼,反正没多少东西,若能因此在民意上博个善名,何乐而不为?

    要知道,魏国的国民可不会知道雍王党具体在北疆有何收获,想来雍王党也不会自暴,他们只会强调是全部,全部上缴给了朝廷。

    而话说回来,雍王党在北疆所得到的全部利益,能有东宫党的十分之一么?或许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那么……东宫党会怎么做呢?

    赵弘润瞥了一眼东宫太子赵弘礼,以及后者的舅舅,当朝的国丈、郑城王氏的家主王寓。

    毫无意外,赵弘礼也好、王寓也罢,几乎每一名东宫太子一系的人,面色都十分难看。

    不知为何,赵弘润隐隐感觉有些痛快,可能是他觉得东宫太子不知用什么手段诓骗了他的弟弟赵弘宣的关系。

    可当赵弘润注意到在东宫太子赵弘礼的身后,他的弟弟桓王赵弘宣亦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担忧之色后,他心中的那份痛快立马被怒意所取代了。

    整个宣政殿,鸦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在看东宫党表态。

    但无论是东宫太子赵弘礼也好,王氏的家主王寓也罢,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

    他们不敢,因为东宫党在北疆的收获,并不单单是东宫太子的收获,也不是王氏的收获,那是所有依附东宫的权贵家族的共同利益。

    当初组建北一军的时候,以郑城王氏为首的东宫党,那些权贵、家族,皆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倘若东宫太子赵弘礼与王寓胆敢罔顾他们派系其余成员的利益,或许东宫立马会变成众矢之的,众叛亲离。

    因此,东宫太子赵弘礼与其舅公王寓都没有表态,只是面色难看地站在那里。

    而对此,魏天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嘉奖了雍王弘誉,以及以施氏贵族为首的雍王党几句,随后,便将话题转移到了端阳日的庆功喜宴上,表示朝廷为了庆贺三川战役以及北疆战役的告终,让朝中百官作陪,设宴款待有功之士。

    在朝会结束之后,赵弘润让宗卫吕牧等几人先带着屈塍、伍忌等将领回肃王府,而他则领着卫骄等人,站在殿外等着他的弟弟赵弘宣。

    率先从宣政殿内出来的,是此番东雍之争的暂时胜方,雍王弘誉。

    起初见赵弘润站在宣政殿外,雍王弘誉还以为这位八弟是在等候自己,便笑着迎了上去:“弘润,莫非是在等候愚兄?”

    可待等他走近一瞧,这才发现赵弘润的笑容有些勉强。

    见此,雍王弘誉似有领悟地回头瞧了一眼,瞧见正从宣政殿内走出来的东宫太子赵弘礼与桓王赵弘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恍然。

    事实上,方才在宣政殿内时,他便已经注意到站在东宫太子身后的赵弘宣,当时他虽说心中惊疑,但也没有表示什么。

    但没有表示,并不意味着他心中就没有疑问。

    “弘润,小九他……”雍王弘誉欲言又止地说道:“他今日怎么没有与你一起?”

    赵弘润勉强笑了笑,说道:“弘宣是副帅嘛,与主帅同行,也没什么。”

    雍王弘誉当然看得出赵弘润言不由衷,拍拍后者的臂膀笑着说道:“改日愚兄请弘润吃酒。”

    说罢,他便很识趣地离开了。

    因为他已经猜到,赵弘润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等他。

    赵弘润点点头,目送着雍王弘誉走远,随即便将目光投向另外一侧,那另外一侧,东宫太子赵弘礼正与桓王赵弘宣一同从宣政殿走出来。

    看得出来,今日朝会前心情似乎还不错的东宫太子,眼下面色有些发白,也不晓得是被雍王弘誉给气的,还是在北疆吃了不少苦的关系。

    一行人走到石阶附近,正要沿着石阶走下去,东宫太子弘礼似有察觉地抬起头来,待看到赵弘润面色不善地站在前面时,不由地微微一愣。

    不过也就是微微一愣,因为他发现,赵弘润并不是在看着他,而是在看着他身后的桓王赵弘宣。

    果不其然,赵弘润淡淡唤道:“小宣,过来!”

    赵弘宣似乎仍有几分不满,装作没听到。

    见此,赵弘润眼神一眯,冷冷说道:“大庭广众,你是要我叫卫骄他们把你抓过来么?”

    听闻此言,东宫太子身边王氏一族的人脸上便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但当他们迎上赵弘润那冰冷的眼神,心底不免有些发憷。

    毕竟面前这位肃王殿下,可是在三川郡屠尽了二十万秦兵,凶名赫赫。

    就在这个时候,东宫太子赵弘礼低头对赵弘宣轻声说了几句,后者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赵弘润心中愈发不喜:从什么时候起,东宫与小宣居然如此亲密了?

    “弘润,恭贺你在三川郡取得大捷。”

    东宫太子赵弘礼在离开前,来到赵弘润身边,朝着赵弘润拱了拱手,祝贺了一句。

    出乎赵弘润的意料,他这次居然还真从赵弘礼的话中听出了几分诚恳的意味。

    “……多谢太子殿下。”

    赵弘润敷衍地施了礼,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对此,东宫太子赵弘礼也不在意,只是点点头,带着王氏一族的人离开了。

    “……”赵弘润深深望了一眼东宫离去的背影,随即将目光投向面前那个低着头、斜侧着脸的弟弟身上,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日后,离东宫远点!”

    听了这话,赵弘宣愤然地抬起头,却见以往极为亲近的兄长正冷冷地看着他,心中难免有些畏惧,默然地低了下头。

    看着赵弘宣这神色,赵弘润就知道这个弟弟只是畏惧他,其实心中并不服气,但是碍于这附近有不少人在围观,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就在这里说教什么,遂缓和了语气,说道:“去凝香宫吧,途中我有些话对你说。”

    “嗯。”赵弘宣轻声应道。

    于是,赵弘润便带着弟弟赵弘宣离开了。

    前往凝香宫的途中,在经过一处四下无人的花园时,赵弘润停下了脚步,对跟在身后的赵弘宣说道:“不服气?”

    赵弘宣瘪了瘪嘴,怨气浓浓地说道:“从小到大,都是哥说什么我做什么,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就是说不服气咯?”赵弘润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二人的宗卫们在四周戒严,防止有不相干人的过来。

    随即,他便拉着赵弘宣,来到了花园里的石桌旁,兄弟二人分别坐在一侧。

    眼瞅着弟弟像个受了欺负的童养媳似的,瘪着嘴坐在那,赵弘润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别弄得好似我欺负你一样。”

    “从小到大,哥你欺负我的次数还少么?”赵弘宣有些幽怨地说道:“每次哥你犯了错,都是拿我当做挡箭牌……”

    “有吗?”赵弘润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见此,赵弘宣板着手指说道:“虽然我不像哥你那样过目不忘,但多少还记得十几桩……四岁的时候,哥你碰坏了(凝香)宫里的玉碗,就将过错推给我,只因为当时我连话都说不顺熘……”

    “呃……”赵弘润挠了挠脸,表情有些尴尬。

    “五岁的时候,哥你带我跑到父皇的花园,摘了几朵花送给母妃,后来母妃追问起来,哥你说是我的主意……”

    “……”

    “六岁的时候,有一名宫内的女官对母妃不恭,你带着我挖了一堆地虫(蚯蚓),晚上丢到那名女官的住处,后来被巡夜的禁卫发现,哥你一个就跑了……”

    “咳。”赵弘润咳嗽一声打断了赵弘宣的话,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还是先说说今日这事吧。”说着,他见赵弘宣一脸狡黠地看着自己,面色亦有些尴尬,讪讪说道:“那么久的事了,你还记得啊?看来,你对哥哥我的确是有诸多的不满啊。”

    听闻此言,赵弘宣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并没有,从小到大,哥你欺负我的例子举不胜举,但是在外人面前,你从来都不允许别人欺负我与母妃。……我还记得,哥你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名宫内的公公不时地向母妃索要钱物,哥你忍到八岁,待等宗府将卫骄大哥他们派到你身边后,你当日就带着卫骄大哥他们,趁着夜色,把那名公公的一只手一条腿给打断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看着赵弘润正色说道:“对于哥,我只有憧憬,只是……如今哥变得越来越出色,我也想……也想像哥一样,像四哥(燕王弘疆)、六哥(齐相弘昭),成为我大魏的栋梁。”

    赵弘润张了张嘴,随即笑着说道:“这很简单,下回哥若是带兵出征,就带上你……”

    “不是那样。”赵弘宣摇摇头打断了赵弘润的话,正色说道:“若是那样的话,我一辈子都是肃王的弟弟……哥,你在四年前初次率军抵御楚国时,不曾得到任何人的帮助,只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为如今威名赫赫的肃王,我也想尝试,单凭自己的本事……这就是我留在北一军的原因。”

    赵弘润沉思了片刻,说道:“小宣,你有远大的抱负,哥很欣慰,但是,你不可与东宫太过于接近。听哥的话,辞去北一军副帅一职,哥会另外为你谋一个帅职。”

    “为什么?”赵弘宣闻言,有些愤然地说道:“哥,你对太子殿下有偏见。你没有见到,太子殿下在北疆时……”

    赵弘润抬手打断了赵弘润的话,淡淡说道:“你不用告诉赵弘礼在北疆如何如何,我也不想知道。总之,你莫要介入皇位之争。”

    听闻此言,赵弘宣冷然地反问道:“那么哥你呢?……你为何要与雍王走得那般近?”

    “什么?”赵弘润愣了一下。

    赵弘宣低声说道:“哥,雍王皇兄,亦是企图争位的一员,既然哥不想介入几位兄长争夺皇位的争斗,为何却与雍王走得那般近?……我不相信雍王没有拉拢哥的心思。为何同样是想拉拢哥的一方,哥却每次与东宫冷言冷语,却对雍王另眼相看?”

    赵弘润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因为雍王是一位出色的君王之才。”

    “没瞧出来。”赵弘宣摇了摇头,说道:“在我看来,雍王只晓得耍手段、耍阴谋,东宫固然才能不足,但在北疆时,他亦想着击退韩军、远征韩国……比只说不做的雍王,我认为要强得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弘润眯了眯眼睛,皱眉问道:“你要帮东宫?”

    “不,我只是觉得,就德品方面,雍王还不如东宫!……可为何哥对东宫冷眼相向?”

    “因为他让我不爽。”赵弘润淡淡说道。

    赵弘宣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是四年前端阳前那件事吧?……东宫对我说过,他当时不过是通过哥教训一下雍王罢了,随后,哥不也破坏了东宫的立言一事么?”

    说到这里,赵弘宣看着赵弘润,诚恳地说道:“哥,东宫在北疆时,着实改变了许多。”

    “……”

    赵弘润一言不发。(未完待续。。)

第885章:太子与桓王

    约半个时辰后,桓王赵弘宣带着宗卫们径直来到了东宫。

    自打前几日从北疆返回大梁之后,赵弘宣便受邀来过几回,因此无论是东宫这边的禁卫、郎卫亦或是东宫太子赵弘礼的宗卫们,都不曾阻拦这位桓王殿下。

    此时在东宫正殿内,太子赵弘礼正与幕僚周昪、骆瑸,以及他舅公王寓,在殿内商议着什么,乍见赵弘宣迈步从殿外走入,赵弘礼愣了一下,并未对赵弘宣的擅自闯入感到不悦,而是感觉有几分惊奇。

    毕竟据他猜测,这会儿,赵弘宣应该跟着他一母所养的哥哥赵弘润到凝香宫去向沈淑妃请安,怎么会跑到他东宫来呢?

    想了想,太子赵弘礼对外公王寓说道:“外公,这件事就拜托您了,希望你等尽早得出商议结果,本宫这边……留给本宫的时日恐怕不多了。”

    “唔。”王寓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恭敬回道:“老夫会尽快联络他们,请太子殿下放心。”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东宫,却一抬头便瞧见了正站在殿门外的桓王赵弘宣。

    王氏一族与肃王赵弘润有杀子之恨,尽管赵弘润从未承认是他害死了王瑔,但王氏一族却将这份仇恨记了赵弘润头上。

    而赵弘宣作为赵弘润一母所养的弟弟,按理来说王寓对他也应该是恨屋及乌,但不知为何,王寓看向赵弘宣的目光,虽说谈不上亲近,但倒也没有什么敌意。

    甚至于,王寓在跨出门槛的时候还朝着桓王赵弘宣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轻唤了一声“桓王殿下”;而赵弘宣,亦点头回礼,喊了一声“国丈”。

    这一幕让殿内的幕僚周昪看在眼里,不留痕迹地稍稍皱了皱眉头。

    而此时,太子赵弘礼已将站在殿外的赵弘宣迎到了殿内,口中轻笑着说道:“弘宣,还站在那做什么?进来吧。”

    桓王赵弘宣勉强地笑了一来,迈步走入殿内,不动声色地朝着骆瑸、周昪两位东宫幕僚拱了拱手:“骆先生、周先生。”

    “桓王殿下。”骆瑸与周昪不约而同地拱手还礼。

    见此,太子赵弘礼挥了挥手,示意道:“周昪、骆瑸,你二人且先退下吧。”

    “是。”周昪与骆瑸依言躬身退出了殿外,临走前,周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桓王赵弘宣。

    待这二人离开之后,太子赵弘礼招招手让赵弘宣坐到屋内的桌子旁,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问道:“弘宣,这会儿怎么有空来我东宫?老八呢?”

    “我哥他去凝香宫了。”桓王赵弘宣闷闷不乐地说了句,随即在沉默了片刻后,补充道:“在去凝香宫的途中,我俩吵了一架。”

    太子赵弘礼愣了愣,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因为我?”

    赵弘宣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解释道:“太子殿下只是诱因,真正的原因……只能说是理念不合吧。”

    见赵弘宣表情郁闷,太子赵弘礼吩咐东宫内的宫女端上两壶酒,与赵弘宣对饮了起来。

    二人连饮了几杯,赵弘礼这才开口说道:“老八,让你离我远些,是这个意思吧?”说完,他见赵弘宣沉默不言,遂接着说道:“弘宣,其实你哥他说得没错。今日在宣政殿你也看到了,老二迫不及待要对付我,整个朝廷都晓得本宫与雍王之间必定有一场交锋。……这个时候,你最好避一避嫌,免得雍王对你有什么想法。你哥让你远离本宫,也是不希望你遭到牵连。”

    赵弘宣闻言轻笑了一声,愤懑地说道:“凭什么他与雍王走得近就没事,我与太子殿下说几句话就不行呢?从小到大,都是我听他的,我的意见,他从来不会采纳。……就因为他如今声势越来越大,我就一定要事事都听他的?”

    “因为他是你兄长!”太子赵弘礼正色说道:“长兄为父,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赵弘宣瘪了瘪嘴,说道:“说到长兄,太子殿下才是长兄吧?也没见他对太子殿下有多尊敬……”

    听了这话,太子赵弘礼苦笑了一声,给赵弘宣斟了一杯酒,平淡地说道:“谁让本宫当初得罪了他呢……哎,现在想想,还真是没有道理,我当初只是恼恨老二勾结老三、老四,处处针对我,因此瞧见老八那日与老二走得近,一时冲动……不过说到底,这事也怪我自己,若我当初肯听取骆瑸的建议,亲自登门致歉,不至于无法挽回……好在老八与老二、老三不同,既未想过要坐那个位置,亦不想插手我兄弟间的明争暗斗……”

    赵弘宣闻言抬起头来,带着几分调侃问道:“太子殿下想通了?”

    太子赵弘礼脸上露出几许尴尬,随即点点头说道:“在北疆时我就想通了。……话说回来,弘润真不愧是我赵氏的翘楚,从四年前他率军出征抵御楚国的暘城君熊拓起,再到后来的魏川三川战役、四国伐楚,再到如今的魏秦三川战役,四场征战,战战皆胜……你我这一辈,论兵略,你哥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那是当然!”赵弘宣的脸上露出几分自豪。

    太子赵弘礼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以往,我虽佩服,但心底仍难免有几分不服,可待去年到了北疆才知道,带兵打仗,这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几许落寞,而同时,赵弘宣的面色亦变得黯然下来。

    无他,无非就是北一军在此次北疆战役中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哪怕是跟在将军姜鄙身后白捡功劳,论战功也是诸军垫底,若没有姜鄙,相信情况会更糟。

    作为北一军的主帅与副帅,每每想到此事,赵弘礼与赵弘宣脸上都不好看。

    沉默了半响后,赵弘宣对赵弘礼说道:“此事我与李钲大人谈论过,我二人的意见是一致的。……北一军虽然是许多贵族出人出力堆起来的,但决不可因此就让那些贵族世家指手画脚,我哥当初说过,一支军队,只能有一个声音,太子殿下,您看我哥麾下的商水军、鄢陵军,谁敢指手画脚?若是我哥他当初攻曲沃,会因为某些人为了保护自己私兵的自私念头就犹豫?若是我哥,那些人早被他处死祭旗了!……装备最齐全的士卒,居然藏在军中,而不是派到最艰难的战场,这像话么?”

    “……”太子赵弘礼默然不语,良久后轻叹道:“弘宣,你要知道,我北一军,与商水军、鄢陵军是不同的,而你我,也不是你哥肃王赵润。……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前身,乃是平暘军,是当年被你哥击溃后收编的楚兵,当初据说老八命其挖了几个万人坑,不降则埋,这凌厉的手段,这才慑服了最初五万楚兵……”

    “事实上,我们在北疆时也可以。”赵弘宣压低了声音说道:“慈不掌兵,若当时太子殿下处死几人,余者焉敢不从?!”

    太子赵弘礼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弘宣啊,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军饷,皆是你哥自行筹备,而两军的武器、装备,亦是你哥所执掌的冶造局所打造,因此,你哥他不必顾忌旁人;但我北一军呢?军中的武器、甲胄、军饷、粮草,皆是依附我等的贵族筹集,你若杀他们,岂不是会被说成过河拆桥?”

    桓王赵弘宣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我知道太子殿下爱惜声誉,可过分爱惜声誉的后果,便是被人掣肘……一个个全冒出来,这边说太子殿下不可,如此损伤巨大,那边说太子殿下三思,强攻乃下下之策,说到底,无非就是为了保全他们各自的私兵罢了。他们哪里是去打仗的?根本就是为私利所驱,岂是为义?!岂是为公?!”

    “……”太子赵弘礼沉默了片刻,随即勉强笑道:“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那却不见得。”赵弘宣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太子殿下,您不会以为我大魏与韩国的战争就此告终了吧?在我看来,此次停战,不过是韩国后继不足,可能是粮草什么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待等韩国解决了这些问题后,他们还会对我大魏用兵……倘若太子殿下抓住这段空暇,真正掌握北一军的军权,待他日北疆战役再次爆发时,就可洗刷今朝的污名,不至于叫人以为我北一军只能跟在姜鄙将军身后白捡便宜!”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赵弘礼,提醒道:“我知道,太子殿下惦记着韶虎大将军的魏武军,可是太子殿下,这支军队精锐固然是精锐,可韶虎大将军,他所代表的乃是五叔(禹王赵元佲)的意志,按理来说不可能会偏向您或者雍王,哪怕是我哥也不大可能。……我觉得,与其投机拉拢韶虎大将军,还不如训练好北一军,至少北一军明面上是依附太子殿下的,要比从韶虎大将军手中夺权容易地多。”

    太子赵弘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诧异地问道:“弘宣,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想在北一军呆下去?不去你哥那边?”

    桓王赵弘宣摇了摇头。

    “我会继续呆在北一军,直到为这支军队正名!……不是为了太子殿下或旁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第886章:太子与桓王(二)

    辟土服远、武定四方,谓之桓。魏天子赵元

    九皇子赵弘宣,是魏天子最小的儿子,是肃王赵弘润一母所养的弟弟。

    曾几何时,东宫太子赵弘礼的确是抱持着别的心思,才会推荐这个最小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出任北一军的副帅,因为他当时得罪了燕王赵弘疆与肃王赵弘润,若是赵弘宣出任了北一军副帅的职务,能极大的缓和东宫与那两位兄弟的矛盾。

    因此可以说,当初东宫太子赵弘礼看重的是赵弘宣的身份,而不是他的才能。

    后来到了北疆后,太子赵弘礼这才逐渐明白一个道理:原来熟读兵法,并不意味着就能打胜仗。

    说实话,他起初是很看不惯他八弟肃王赵弘润的,毕竟后者年幼时在宫里就不消停,既不受他们父皇器重还惹人厌烦,也不好好去宫学上课,终日里只晓得玩耍。

    而随着赵弘润逐渐长大,赵弘礼对这个八弟的偏见依旧没有转变过来。因为当时的赵弘润已逐渐受到他们父皇的器重,可得到器重的赵弘润又做了什么呢?

    肃王性格恶劣,这可是宫内与朝廷的普遍认识,很多人都觉得这位八皇子殿下难相与。

    更有甚者,此子居然敢与他们父皇、当今魏天子面对面叫板。

    正是因为这种偏见,使得身为嫡长子的东宫太子赵弘礼,最初在看到他最厌恶的弟弟雍王赵弘誉与赵弘润走在一起时,毫不犹豫地就假借教训八弟赵弘润的名义,对雍王弘誉冷嘲热讽了一番。

    可没想到的是,转眼间,他便遭到了那位八弟的报复后者凭着不可思议的博闻强记天赋,在端阳日破坏了东宫太子赵弘礼的立言一事。

    当时赵弘礼就气不过了,心说我是你的长兄,而且只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作为弟弟,居然这么报复我?还把我这个东宫太子,把我这个嫡长兄放在眼里么?

    于是乎,太子与肃王交恶,朝野皆知。

    可是事实上,太子赵弘礼与肃王赵弘润的原因,并非是所谓为了争夺帝位打压兄弟,而是他看不惯赵弘润那种目无尊长的放肆,毕竟当时能容忍赵弘润的,也就只有魏天子赵元与六王叔赵元,除此之外,就连当时的宗府宗正赵元俨都看不惯。

    后来,太子赵弘礼逐渐意识到,他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可是那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因为羽翼已丰的肃王赵弘润,亦对他有了极深的成见。

    尽管赵弘润从未表态支持哪位皇兄,但倘若东宫与雍王同时发帖邀请前者赴宴,相信赵弘润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雍王。

    哪怕那时,东宫太子赵弘礼叫骆编了一曲肃王破楚城君熊拓兵阵曲,亦无法改变赵弘润对他的敌意。

    从那以后,东宫与肃王便形同陌路人,哪怕在路上撞见,也不会点头打招唿,甚至于,素来霸道的赵弘润还会强行从东宫的队伍中穿过去,只要东宫不给他让路的话。

    嫡长子、东宫太子,给弟弟让路,魏国代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但是在这一代,东宫太子赵弘礼却被逼得曾多次给这个弟弟让路,这也是朝中人人皆知的事。

    东宫太子赵弘礼,并没有像他们父皇魏天子那样的权谋,可以让肃王赵弘润乖乖就范,也没有像他们父皇魏天子那样的胸襟,能多次容忍赵弘润的无礼挑衅。

    或许是这个原因,亦或是出自长兄的自尊,使得太子赵弘礼至今为止都没有亲自向那个弟弟低头,以至于二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差,哪怕有骆从中帮着圆场。

    不得不说,别以为只有赵弘润对太子赵弘礼有偏见,事实上太子赵弘礼亦对赵弘润有诸多的不满,而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赵弘润对其不恭。

    随着赵弘润一次又一次地率军出征,并且揽得胜利凯旋归来,太子赵弘礼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因为这个弟弟实在太出色了,以至于如今哪怕赵弘润再对他不恭,魏天子与朝廷也逐渐地习以为常,甚至还会为后者说几句好话。

    因此在北疆时,太子赵弘礼也是想做出一番成绩来,他并不是不知道朝野有人戏称他德大于才,对于器量谈不上宽宏的他来说,这是莫大的讥讽。

    然而,北一军私心太重,哪怕是那些依附他的贵族,都不愿意做出太大的牺牲。

    开什么玩笑!

    战场本来就是要死人的,倘若一个个都攥着各自的私兵,不愿意拿出来,这场仗还打什么?!

    当时与他抱持着相同观点的,便是他起初并没有当回事的副帅,桓王赵弘宣。

    赵弘宣与他一母所养的哥哥赵弘润不同,对太子赵弘礼始终是颇为尊敬的,至少在言行举止上从未有过失礼,再加上,以赵弘宣这个刚刚出阁的年纪,也不太可能成为夺嫡的对手,因此,太子赵弘礼与赵弘宣之间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矛盾。

    在北疆的那段时间,太子赵弘礼逐渐了解了赵弘宣的性格,后者的性格,与其一母所养的哥哥赵弘润几乎截然相反,是一位内敛、谦逊、尊重礼俗的皇子。

    当时的北一军内部私心很重,唯独赵弘宣的心思很坦率、很纯粹,他只是想做出一番成绩来。

    因此,当时太子赵弘礼不顾王氏的反对,将军中一些权力移交给赵弘宣,真正意义上地将后者视为了副手。

    不过,也仅仅只是军务方便的事,至于指挥打仗,倒不是太子赵弘礼不肯放权给赵弘宣,而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多少话语权。

    正如赵弘润当初所说的,北一军是一支乌合之众。为何?因为内部不合、派系林立,皆一个个私心极重。

    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

    而事实证明,赵弘润所评价的一点也没错,哪怕是太子赵弘礼,在攻打曲沃的期间都受到了掣肘,因为没有人愿意主动牺牲。

    虽然说倒是可以将雍王党的人丢出去,这那最多只是借刀杀人,并不能帮助太子赵弘礼打下曲沃。

    随后,将军姜鄙率领北三军攻克,北一军就在一旁看着,尽管姜鄙没说什么,可太子赵弘礼与桓王赵弘宣都感到丢脸。

    再然后,更丢脸的事发生了,北一军背后那些贵族、世家,居然提议与将军姜鄙的北三军一起行动。

    那算哪门子的一起行动?

    人家北三军打败韩**队,趁胜追击,北一军就跟在后面捡便宜,这叫协同作战?

    可能是看在北一军背景相当深厚的份上,姜鄙将军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北一军的臭名,却因此逐渐在北疆传开,尤其是北三军那些原陇西魏氏士卒,他们觉得,同样是魏国的军队,商水军与鄢陵军何等凶勐,可这北一军倒是好,跟着屁股后面捡便宜,这彼此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些事,太子赵弘礼都清楚,但他没有办法,因为北一军的背后,并不单单只有他的娘舅王氏一族,还有许许多多依附他的东宫党贵族,指望这些贵族大公无私为国出力?哈!若这些人果真大公无私,就不会被冠上东宫党的帽子!

    不可否认,赵弘宣在北疆时所提出的种种建议很准确,只是太子赵弘礼出于某些顾忌,只能婉拒若强硬地夺了北一军的权利,国内贵族还会支持他么?若失去了这些人的支持,那他这位东宫太子还剩下什么?

    终于,北疆战役在韩国暂时收兵的前提下,暂时结束了。

    正如赵弘宣所言,这场战役,北一军打得极其失败,非但没有建立什么功勋,还因为抢占了姜鄙不少失地而传开了臭名。

    太子赵弘礼很失望,甚至于对北一军失去了念想。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副帅,在北疆时曾一起想办法希望扭转局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赵弘宣,居然仍在对他出谋划策。

    不,也不能说是为他出谋划策,毕竟赵弘宣已明确表态,他只是希望他第一率军出征,不至于显得那样失败。

    可即便如此,太子赵弘礼还是莫名感动,因为赵弘宣的行为,实际上也是在帮他,更要紧的是,为此,这个弟弟还和与他一母所养的哥哥肃王赵弘润闹翻了。

    这让起初只想利用赵弘宣的太子赵弘礼感到莫名的内疚。

    “弘宣,你可要想清楚……”太子赵弘礼异常认真地说道:“不瞒你说,我已经对北一军彻底失望了,本宫尚不能降服这支军队,你留在军中,又能有什么作为?还不如去老八那边……”

    赵弘宣闻言瘪了瘪嘴,说道:“去我哥那边?商水军?鄢陵军?我去了那边,那些兵将就算对我言听计从,那也只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不想这样。……再者,太子殿下,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么?你对我说过,要在打败韩军后远征韩国,这才是北疆远征军这个番号的本意,不是么?!”

    “……”太子赵弘礼沉默了片刻,随即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弘宣,正色说道:“弘宣,你若执意如此,你会被归入我东宫一党,你明白么?”

    赵弘宣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您是太子殿下,而是因为您是主帅,我是副帅。……我不会承认我是东宫党,我协助的对象,只是北疆远征军的主帅赵弘礼,而并非是东宫太子赵弘礼。”

    太子赵弘礼为之动容,在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那老八那边……”

    “我会与我哥说清楚的。……再者,凭什么他就可以亲近雍王,我就不能亲近太子殿下?在我看来,只懂得耍阴谋诡计的雍王,远不及太子殿下……”赵弘宣愤愤地说道。

    听闻此言,太子赵弘礼发自肺腑地笑了。

    也难怪,毕竟太子赵弘礼素来厌恶雍王弘誉,但遗憾的人,他在众兄弟们当中的人缘却不大好,以至于没有一个兄弟支持他,反而是雍王弘誉那边,哪怕那几个兄弟其实并非一条心,却也时常联手对付他,这让太子赵弘礼感到十分憋屈。

    而如今,最年幼的弟弟桓王赵弘宣,在他与雍王弘誉之间公然称赞他而指责雍王,这让在北疆时就与赵弘宣关系越来越好的太子赵弘礼,对这个最小的弟弟更是喜欢。

    “哈哈哈,去说服你兄长吧,若你能说服老八,本宫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太子赵弘礼笑着说道。

    听闻此言,赵弘宣坚定地说道:“这件事,我会与我哥好好商量的,但不管他是否同意,我心意已决。”

    太子赵弘礼愣了愣,在略微一思忖后,正色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是北一军的统帅了。”

    “统……帅?”赵弘宣吃惊地看着东宫太子。

    “是的,统帅。”太子赵弘礼点点头,正色说道:“一来,我对北一军已经失望;二来,雍王正在筹划着针对我,我无暇再顾及北一军,你不像那些人那样利欲熏心,或者别有图谋,我对你很放心。”

    说着,他拍了拍赵弘宣的臂膀,正色说道:“弘宣,本宫不需要你助我扳倒雍王,但是,有朝一日,你要远征韩国,让世人知道,我北疆远征第一军,名副其实,绝非乌合之众!……本宫,会支持你的。”

    “嗯!”赵弘宣愣了愣,随即重重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887章:兄弟夜谈『加更26/33』

    当晚,桓王赵弘宣在东宫太子赵弘礼处用了晚饭,随后见天色已暗,便告辞东宫,离开了皇宫。

    离开皇宫后,他并没有回自己的桓王府,而是带着宗卫们来到了他哥哥赵弘润的肃王府。

    赵弘宣在肃王府,自然是不必通报的,刷脸就可以直接入内,不会有人拦着。

    毕竟赵弘润与赵弘宣,虽说其实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因为他俩从小都是由沈淑妃一手抚养长大,因此,称唿他俩为亲兄弟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事实上,朝野上下也均视赵弘润、赵弘宣为亲兄弟。

    赵弘宣登门拜访时,赵弘润正在书房内观阅冶造局的几份图纸即龟甲战车的设计图纸。

    在魏秦三川战役上,龟甲战车这种堡垒似的战车,可谓是颠覆了许多人对战车的理念。

    谁也没有想到,移动迟缓、毫无杀伤力可言的龟甲战车,在那场战役中却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是当日刀盾兵、龟甲车、弩兵三者间的配合作战,纵使是率军打仗近二十年的临洮君魏忌,亦对此惊叹不已。

    重步兵开道、龟甲车压阵、弩兵在后齐射,正是凭借着这个战术,魏军才能以极小的伤亡击溃数倍于己的秦军,促成了后来秦军全线溃败,二十余万秦兵在三川郡几乎全军覆没。

    也正是因为这样,龟甲战车一下子就成为了冶造局的宠儿,冶造局的工匠们争着抢着想对这件战争兵器做出改进。

    所谓的改进,当然不是让龟甲战车变得更加坚固,毕竟它所采用的铁板,那是目前魏国冶造局冶铁工艺的顶峰之作,就算勉强要改,也只是改变一下造型,其余的也改不出什么花样来。

    因此,对龟甲战车的改进,指的是另外两方面:杀伤力与机动力。

    就杀伤力而言,冶造局的工匠们尝试将龟甲战车与连弩、鲁国机关弩匣组合起来,毕竟龟甲战车内部的空间还是蛮大的,的确可以堆放一些箭矢。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将连弩与机关弩匣巧妙地安装在龟甲战车上,这种可怕的战争兵器一旦投入战场,绝对可以影响整场战事的胜败。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一来,龟甲战车的负重就更加沉重,单靠战车内部那些魏卒用人力推动,是远远不够的。

    而相比较杀伤力,龟甲战车的机动力更成问题。

    事实上,这个弊端早在函谷战事时就已经暴露出来了移动太过于迟缓。

    要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是刀盾兵、龟甲车、弩兵三者一起行动,可渐渐地,龟甲车的速度就跟不上了,于是乎,当日魏军刀盾兵与弩兵无情地抛弃了龟甲车,联手追击秦军去了,以至于龟甲车仅仅只风光了一个时辰,便黯然退出了那次的战争舞台。

    对于这方面的改进,冶造局的工匠们可谓是茫然无措,毕竟龟甲战车太过于笨重,尤其是当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连弩、机关弩匣等物后,倘若再靠人力推动,那推车的士卒绝对会吐血。

    因此,有一名工匠提议用畜力,也就是大型牲畜中力气最大的牛。

    可问题是,牛在魏国比马还紧缺,到哪里凑出上千头牛来?要知道,牛在魏国,需求量比起战马只高不低。

    最后,还是赵弘润开拓了冶造局工匠们的思路采用齿轮组机关。

    对于赵弘润所说的,冶造局的魏国工匠们一筹莫展,而这个时候,就体现出那些墨家工匠们来了。

    齿轮、机关,这些在墨家工匠们眼中可不神秘,事实上鲁国就有许多利用了这类齿轮机关组的民用设施,比如水车。

    只不过,这次所需要的齿轮组机关,不是一般的复杂,毕竟水车只需要它转动,跟带动沉重的龟甲战车那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不管怎样,冶造局的魏国工匠与墨家工匠们,仍在联手埋头研究,并时不时地将一份份设计草图,派人送到赵弘润手中,同时备注实物的测试效果。

    而就在赵弘润醉心于思索龟甲战车的改进图纸时,他的弟弟赵弘宣走入了书房,轻轻唤了一声:“哥。”

    赵弘润抬头看了一眼赵弘宣,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图纸,淡淡说道:“有什么事吗,桓王殿下?”

    一听这话,赵弘宣就知道眼前这位兄长心中余怒未消,遂走上前去,讪讪说道:“哥,别生气了,我这不是给您赔礼道歉来了嘛。”

    “可不敢当。”赵弘润侧过身子来,面朝着弟弟,淡淡嘲讽道:“我哪当得起桓王殿下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哥!”赵弘宣有些羞愤地瘪了瘪嘴。

    见此,赵弘润心中一软,不再继续嘲讽,板着脸喝斥道:“去了一趟北疆,我都认不出你了!……别的没学会,甩袖倒是学得挺好。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如今在我大魏,有几个敢在我面前甩脸色?也就是你的我弟弟,换做别的人,我早打死他了!”

    赵弘宣有些怏怏地瘪了瘪嘴。

    虽说赵弘润这话说得有些夸张,可话说回来,如今的魏国,还真没几个人敢如此给他看脸色。

    只不过两人是亲兄弟,所以赵弘润没有在意而已,换做其他人,这位肃王恐怕已经在寻思报复了。

    “我那不是……一时冲动嘛。”赵弘宣讪讪地解释道。说话时,他倒了一杯水,亲自端给赵弘润,算是奉茶赔罪。

    倘若换做旁人,某位肃王殿下可不会如此轻易就消气,但正像他说的,赵弘宣是他的亲弟弟。

    “哼。”轻哼一声,赵弘润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随即淡淡说道:“今日,母妃问起你为何没问凝香宫,我没说什么,你明日自己去解释吧。”说罢,他忍不住又瞪了赵弘宣一眼。

    赵弘宣讪讪地挠了挠头,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兄长对母妃沈淑妃极其尊敬,比对他俩的父皇还尊敬,似今日他赵弘宣在前去凝香宫的途中半路拂袖离开,这是眼前这位兄长无法容忍的。

    “我那时不时怕哥在母妃面前说我坏话嘛……”赵弘宣有些幽怨地说道:“从小到大,母妃都相信哥所说的话,哪怕哥犯了错也是我受罚,有时候我真想问问,到底哥是养子,还是我是养子啊?”

    “……”听着赵弘宣满腹委屈的话,赵弘润默然不语。

    这就是他之所以最尊敬沈淑妃的原因:从小到大,沈淑妃对待他这个养子比对待赵弘宣这个亲生儿子更好,以至于宫内对此很是不能理解,甚至有人猜测,是不是他赵弘润其实才是沈淑妃的亲生儿子。

    微微叹了口气,赵弘润指指一旁,说道:“搬把椅子来,坐着说。”

    赵弘宣依言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书桌旁,随即坐下后看着赵弘润。

    只见赵弘润拍拍赵弘宣的肩膀,低声说道:“小宣,可能哥小时候捉弄你、欺负你,但哥不会害你,你在哥心中,就是亲弟弟,母妃,就是我亲娘。……明白么?”

    赵弘宣点了点头。

    见此,赵弘润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小宣,今日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也仔细考虑过。你看怎样如何?……我明日陪你去见父皇,让父皇给你一个新军的编制,招人也好、训练也罢,全都你一个人说了算,哥我绝不插手。另外,我也可以假公济私,让冶造局卖一批新式的装备给你……那可是正规军制式的武器与甲胄哟……”

    看着眼前这位为自己考虑的兄长,赵弘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小声说道:“哥,我有军队了……”

    赵弘润皱了皱眉,淡淡说道:“一个副帅……”

    “是主帅。”赵弘宣打断了兄长的话,随即瞅着赵弘润愕然的神色,小声解释道:“今日与哥吵了一架后,我去了一趟东宫,太子殿下说是把北一军交给我了……”

    听闻此言,赵弘润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见此,赵弘宣连忙解释说道:“哥,你别动怒,容我原原本本向你解释。”

    赵弘润凝视了弟弟一阵子,忍着怒意说道:“你说!”

    于是,赵弘宣便将今日在东宫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弘润,并在最后补充道:“太子殿下说了,他不需要我助他扳倒雍王。而我也明确地对他说过,我不会承认我是东宫一党,我只承认他北一军主帅的身份……”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赵弘润,正色说道:“哥,我在北一军尝到了失败,可要更应该呆下去。你曾经不是说过么,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

    “那不是我所说的。……我只会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赵弘润面无表情地说道。

    “哥!”赵弘宣有些生气了。

    随即,他直视着赵弘润,诚恳地说道:“哥,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已经决定了。……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支持我。”

    赵弘润深深地看了弟弟两眼,半响后淡然说道:“让我考虑考虑。”

    这就是变相地同意了。

    见此,赵弘宣心中大喜,拉着兄长又聊了一会,这才告辞离开。

    待等赵弘宣离开之后,宗卫长卫骄询问赵弘润道:“殿下,您当真支持桓王殿下执掌北一军?恕卑职直言,虽然方才桓王殿下曾说过,他不会承认是东宫一党,可他怎么认为,与旁人如何看待,这可不是一回事啊……”

    “我有什么办法?”赵弘润皱了皱眉,感慨道:“其实小宣与我性格挺像,都是很倔强要强的人,或许是因为我俩年幼时不怎么受到重视吧……”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书房门口,眯着眼睛接着说道:“无所谓同意不同意,东宫蹦不了几日,到时候,北一军是否存在,还未可知呢……不过,既然东宫敢拉小宣下水,那就别怪我亦踩他一脚……这事你我不方便出面,否则小宣那边……”

    “明白。”

    卫骄会意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888章:东雍之争(四)

    当日晚上,桓王赵弘宣兴奋地睡不着觉。

    一来是东宫太子赵弘礼白昼里对他说,要支持他成为北一军的主帅,虽说赵弘宣在北疆时就担任副帅,而且还是颇有些权利的副帅,但归根到底,主帅与副帅终究是不同的。

    二来,他自认为已经说服了他一母所养的亲哥哥、肃王赵弘润,让后者终于说出了让我考虑考虑这样的话。

    这在赵弘宣看来,等同于已经同意了这桩事。

    这两者结合,让赵弘宣晚上在睡榻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终于,他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见反正没有睡意,索性便起了床,在桓王府的书房里书写了一些针对北一军的规章与改制准则。

    他的宗卫长张骜拦不住自家殿下,只好陪着呆在书房。

    但该说的话,作为宗卫长,张骜还是要说。

    “殿下,北一军……您当真有把握控制这支军队么?恕卑职直言,这支军队,不好把握……”

    倒不是张骜不相信自家殿下的才能,事实上,桓王赵弘宣也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皇子,他虽然没有像睿王赵弘昭、肃王赵弘润那样聪颖的天资,但勤奋好学,是在宫学里呆得最久的皇子,同样也是最受宫学内诸学士喜爱的学生。

    因为他的聪颖恰好到可以理解宫学内诸学士所传授的知识,却不至于让宫学内诸学士感到压力很大的程度。

    平心而论,当初名声传遍大梁的麒麟儿,睿王赵弘昭,其实并不算是宫学内诸学士最喜爱的学生,因为这位殿下实在太聪颖了,时而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以至于教授这位殿下学识,宫学内的诸学士感到压力非常大。

    而曾经赫赫有名的宫廷小恶霸、肃王赵弘润就更不必多说了,此子的聪颖毫不逊色睿王赵弘昭,且性格更加恶劣,逃课、敷衍课堂,若宫学内学士追究则视情节轻重给予报复,这让宫学内的学士看到这点殿下往往是绕着走。

    不得不说,作为一名授业的老师,其实并不需要太过于聪明的学生,只要这名学生能理解他们传授的知识,且谦逊守礼、勤奋好学,这就是标准的“好学生”。

    而桓王赵弘宣,就是宫学里的“好学生”,以至于大部分宫学内的学士都很乐意教授这位殿下,哪怕是赵弘宣的理解能力稍不如赵弘昭以及赵弘润。

    而这一切,宗卫长张骜心知肚明,他并不认为自家殿下会逊色其他殿下,只不过是有时候赵弘宣看起来很弱气、很腼腆,这才让人误会,觉得这位桓王殿下是一个没脾气的人,可实际上,也就只有亲哥哥赵弘润以及兄弟俩的宗卫们才清楚,桓王赵弘宣只是性格内敛,但论倔强,兄弟俩是相差不多的。

    就比如眼下这样,因为初次率军出征失败,换做其他人多半会听取亲哥哥的意见,重新组建一支完全听从于他的军队,但赵弘宣则不是,他既然在北一军跌倒,就要在北一军重新站起来。

    “不好把握?”

    听了宗卫长张骜的劝告,赵弘宣也不气恼,正色说道:“当初我哥凭两万余浚水军、一万鄢陵军(后召陵军),降服五万平军,那五万人皆楚人出身,且又是城君熊拓麾下的降卒,这才叫不好把握……北一军虽人员复杂,但他们终究不敢反叛,如今太子殿下支持我,只要我整顿军纪,使令行禁止,不管那些人的背后是谁,慢慢地亦可将军权收拢……”

    其实赵弘宣心里也清楚,他北一军的构成以及背景,极其复杂,这里充斥着东宫党、雍王党、襄王党的人,但他并没有针对哪一方势力的意思,倘若硬要说他准备针对谁,那么,就是针对那些不服从帅令的人,不管对方是东宫党、雍王党还是襄王党。

    张骜欲言又止。

    他有心想提醒自家殿下:就算太子赵弘礼支持您,未见得东宫党就会服从您,更何况雍王党与襄王党。

    不过转念想想,张骜觉得这样倒也不错,反正在他看来,似自家殿下这般强硬地准备整顿北一军,势必会受到北一军内部的排挤。倘若排挤地厉害,说不定自家殿下也会像太子赵弘礼那样心灰意冷,对北一军感到失望。

    而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劝说自家殿下离开北一军,重新组建一支军队有肃王赵弘润这个亲哥哥在,桓王赵弘宣想重新筹建一支完全听命于他的军队,不要太轻松。装备、军饷,这都不成问题。

    当然了,这是最后的退路,倘若自家殿下果真能掌握北一军,那就更好了。

    在张骜看来,若是自家殿下能做到这一点,相信魏天子与朝廷都会对自家殿下另眼相看,毕竟完全掌握北一军,这个难度可不小。

    想到这里,张骜沉声说道:“倘若殿下您执意如此,那么,希望殿下暂时放下仁慈,肃王殿下曾说过,一支军队就只能有一个声音。既然太子殿下支持殿下您担任北一军的主帅,那么这支军队,就只能存在殿下您的声音……不从者,或逐、或杀,以凌厉之势,震慑余众!”

    听了张骜的话,本来信心十足的赵弘宣不禁有些忐忑。

    因为他北一军,有私心的人实在太多了,若真像张骜所说的那样去做,那真不知要杀多少人。

    想了想,赵弘宣觉得还是应该先与太子赵弘礼打声招唿,至少先让王氏一族的人站在他这边,否则,若是连王氏一族都不愿意认可他,那他这个主帅,充其量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次日清晨,颇有些患得患失的桓王赵弘宣,在其桓王府用过早饭,便与众宗卫们前往了皇宫。

    他先去了凝香宫,像母亲沈淑妃请安并且请罪,毕竟他昨日没有与他哥哥赵弘润一同前往凝香宫。

    果不其然,沈淑妃对昨日之事非常不满,好在赵弘润昨日并没有透露什么原因,否则,赵弘宣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总而言之,一番好言相哄,又答应了种种日后会多到凝香宫陪伴母妃的条件后,赵弘宣总算是化险为夷,一头冷汗地离开了凝香宫。

    离开凝香宫后,赵弘宣便径直前往东宫,准备对太子赵弘礼讲述一下对北一军改制整顿的计划。

    在东宫的偏厅内,赵弘宣仔细向东宫太子赵弘礼讲述了他的主张,但不知为何,太子赵弘礼显得有些魂不守舍,虽然不时地点头,偶尔还来句“嗯嗯”,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

    这让准备了一宿的赵弘宣有些沮丧与愤懑。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宣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太子赵弘礼叹了口气,振作精神对赵弘宣说道:“弘宣,本宫说过会支持你,就会支持你。昨日本宫就已经跟王氏打过招唿,让他们站在你这边,因此,你放手去做吧。……不必担心将北一军弄得更糟,在本宫看来,北一军已经不能更糟了!”说罢,他拍了拍赵弘宣的肩膀,歉意地说道:“看你今日的气色,你不会是熬夜一宿才写出这些的吧?抱歉,本宫今日实在没有心情,能静下心来听你说这些……”

    听了太子赵弘礼的解释与致歉,赵弘宣心里好受了些,他疑惑地问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了?若不是什么机密的事,不妨与王弟说说?”

    太子赵弘礼沉默了片刻,随即懊恼地说道:“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就是雍王……”

    赵弘宣闻言恍然大悟,试探道:“莫非是昨日在宣政殿上雍王对太子殿下发难的那桩事?”

    太子赵弘礼点了点头,恨恨地骂道:“老二向来出招狠辣,这一回更甚……他叫施氏等人将在北疆的所得尽数上缴朝廷,随后暗中派人将此事传遍大梁,如今整个大梁都在传论,说雍王大公无私、大义为国。……眼下朝野都在看着本宫表态,倘若本宫这边毫无动静,肯定会有一大帮人跳出来指责本宫……”

    嘴里骂着,他心中仍不解恨:雍王党在北疆才有多少收获?能与他东宫一党相比?

    赵弘宣闻言想了想,犹豫着问道:“若是不捐的话会怎样?”

    “民心会偏向雍王。”太子赵弘礼正色说道:“除此之外,一些年轻的士子、地方官员,都会偏向雍王。到时候雍王就能从德品、忠国这两点攻击本宫。”

    “那若是太子殿下您也将在北疆的所得捐给朝廷呢?是否能够挽回?”

    “无法挽回。”太子赵弘礼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他先捐,我后捐,朝野只会记住雍王是第一个,却不会去细想,他所捐给朝廷的所谓全部,价值多少。”

    “那若是透露真相呢?我是说,将雍王捐赠朝廷的全部,统算出结果……”

    “没有用的。”太子赵弘礼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其实朝野并不在乎那些东西,而是一份心意,或者荣誉,我大魏缺少土地么?不,你忘了,你哥去年与齐王吕僖四国伐楚后,楚国曾将固陵邑赔给我大魏,这片土地比较北疆战役我大魏收复的失地,孰大孰小?可父皇与朝廷还是毫不犹豫就丢还给了楚人,作为楚国芈姓屈氏的流放地……在河东、上党两地收复的失地,其实作用并没有那么大,只不过,这些土地是曾经韩国抢过去的,因此,我魏人要夺回来,仅此而已。……有的时候,不看多寡,看重的是意义。”

    正如太子赵弘礼所说的那样,雍王弘誉将在北疆的所得尽数上缴朝廷一事,迅速传遍了整个大梁,这让雍王弘誉在大梁的声望顿时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同时,也将东宫党逼上了悬崖。(未完待续。。)

第889章:东雍之争(五)

    当日,赵弘宣与太子赵弘礼正说着话,后者的幕僚周与骆便来到了偏厅。

    待瞧见赵弘宣这位桓王殿下时,周与骆都有些惊讶,毕竟眼前这位桓王殿下,那可是“不应该”出现在东宫的人。

    不过周也好,骆也罢,都没有多说什么,在简单相互见礼后,周便问起了正事。

    “太子殿下,不知在下昨日所言的那桩事,是否已有回覆?”

    “哪这么快就有回覆?”太子赵弘礼一听周这话,便满脸烦躁地说道。

    听闻此言,周面色一正,急切地说道:“太子殿下,此事不可拖啊!……昨日雍王已表态,愿将在北疆的所有尽数上缴朝廷,若是太子您这边毫无动静,人心就会偏向雍王……”

    “本宫知道!”太子赵弘礼不耐烦地打断了周的话,一脸懊恼,没好气地说道:“总要等王氏与那些贵族商议一下吧?最起码知会对方一声……”

    听了这话,周一脸严肃地说道:“太子殿下,若耽搁地久了,哪怕到时候我等向朝廷上缴所得,民意也不会再偏向我方……国人都会认为,太子殿下是不情不愿。再加上雍王的人从中作梗,到时候,太子殿下您人财两失,非但在北疆的所得保不住,也挽回民心……”

    “那你说怎么办?”太子赵弘礼不耐烦地说道。

    只见周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先斩后奏……”

    话音未落,就听骆在旁惊声打断道:“不可!”

    “为何不可?”周闻言转头看向骆,正色说道:“骆,祸至眼前、迫在眉睫,难道你还要因为私心与周某为难么?……罢罢罢,索性我将东席归还于你,望你以大局为重!”注:东席,即相当于首席的意思;同理,西席幕僚相当于二把手。

    “你!”骆指着周气地说不出话来,随即强忍着怒气冷笑道:“谁有私心,你我心里都清楚。……你根本不是在为太子殿下出谋划策,完全是将太子殿下往火坑里推!”

    “笑话!”周冷笑两声,讥讽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可以拖着?愚蠢!似这种事,越早决定越能体现太子殿下的诚意,若耽搁数日,就算全部捐赠出去,又有何用?这种道理,难道你骆不懂么?!”

    骆气地面色涨红。

    不得不说,作为洪德十六年科试的第二名,骆对面前这个当年摆名在自己身后的同年士子可谓是极为忌惮。

    毫无疑问,周绝对是与他骆平起平坐的远谋之士,言论犀利、眼光毒辣、心计深沉,皆过人一等,更要命的是,此人最是擅长阳谋。

    就拿捐赠这件事来说,其实骆也觉得东宫必须捐赠不可,而且这件事越快越好,就这一点来说,他与周的意见是一致的。

    但在骆看来,这件事的前提,是必须与东宫党那些贵族达成协议,最起码得知会对方一声,向对方解释一下东宫的难处,这样才不至于引起那些贵族、世家的反感。

    可是这周,明明什么都懂,就是抓着得尽快解决这一点,逼着东宫太子先斩后奏,可偏偏骆还抓不到周的把柄。

    似这种借阳谋来耍阴谋的手段,纵使是骆心中亦佩服不已。

    他甚至怀疑,周当年是不是故意考得不好。

    当然,这一点他就误会周了,毕竟科试只是衡量一个人才能的其中一个标准而已,考得不好,不代表这个人都真的没有才华。

    比如说,如今肃王府的门客温崎,此人还在科试上当众舞弊,结果被革除那一年的成绩,你敢说此人没有才华?

    要知道这个温崎,可是将几个原本成绩排不到甲榜的人,通通推上了甲榜,要命的是,礼部的官员居然毫不知情,要不是在殿试时,魏天子恰好点到一个得到温崎帮助的平庸之人,谁都不知那次科试上居然发生了如此严重的舞弊事件。

    作为温崎舞弊一案的罪魁祸首,谁敢说温崎没有才华?

    因此,科试的成绩并不能真正代表一名士子的才华与天资,周当年考得不好,或许只是因为批阅他考卷的监考官,并不喜欢他的文章罢了。

    而在周与骆争吵的时候,赵弘宣就站在一旁看着,心下暗暗嘀咕。

    不得不说,周与骆说得都有道理,仿佛都是为了东宫太子考虑。

    但是赵弘宣却知道,周,是雍王弘誉的人。

    因为当初赵弘润在提醒他离东宫太子远些的时候,曾告诉过他,为的就是让他明白,太子虽看似风光,势头压倒雍王,可事实上,却一直在雍王的股掌之间。

    赵弘宣很不喜欢这种耍阴谋诡计的人,无论是雍王还是眼前这个周,在他看来,男儿就应该像他哥哥肃王赵弘润那样,不管好的坏的,全都摆在台面上说话!

    只可惜他性格内敛,学不会他哥哥那样锋芒毕露。

    突然,正与周争吵的骆勐地闭上了嘴,因为他注意到了桓王赵弘宣看向周时那双冷淡厌恶的神色。

    那一瞬间,骆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他结束了与周的争吵,并不动声色地站在赵弘宣与周之间,让周无法察觉赵弘宣看他的神色。

    “无言以对了吧?”

    周显得很得意,他并没有看透骆的心思,只以为是自己再一次说得这位榜眼哑口无言,心中颇为得意:当年的科试排名算得什么?远远排在几十名开外的他,照样可以压地第二名的骆喘不过气来。

    暗自冷笑两声后,周转身面向太子赵弘礼,拱手说道:“太子殿下,请早做决定!”

    太子赵弘礼沉思了半响,终于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就……这么办吧。周,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太子殿下。”周微微一笑,躬身而退。

    临走前,他仍不忘隐晦地用眼神挑衅一下骆,而骆面无表情。

    此时,赵弘宣见骆仍站在偏厅,却又不跟太子赵弘礼说话,于是会错了意,识趣地告辞离开。

    没想到他刚刚才走出殿门不远,身后便传来了骆的唤声:“桓王殿下请留步。”

    赵弘宣回头瞧了一眼,却见骆正急匆匆地走来,心下不觉有些纳闷。

    只见骆瞧了一眼赵弘宣身边的宗卫们,随即低声说道:“桓王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听了这话,张骜等宗卫皱了皱眉,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主动走远了一些。

    见此,骆遂压低声音说道:“桓王殿下,您知道周是雍王的人,对么?”

    赵弘宣闻言吓了一跳,故作困惑地说道:“骆先生在说什么?周先生可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啊……”

    骆闻言苦笑了一声,随即正色说道:“桓王殿下,骆某想请桓王殿下帮一个忙。”

    赵弘宣虽然聪颖不如赵弘昭、赵弘润,可也不傻,一听就知道骆的意思,连连摇头说道:“骆先生,这件事本王没办法帮你。……否则,我哥他真会把我打死的。”

    “肃王殿下么?”骆轻笑一声,随即领着赵弘宣在东宫的花园闲走,口中说道:“昨日在下听太子殿下说,桓王觉得太子殿下优过雍王?那是因为桓王殿下想执掌北一军的讨好之词么?”

    听闻此言,赵弘宣面色一沉,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骆先生这话过了,骆先生以为本王是阿谀奉承之徒么?”

    见赵弘宣有些愠怒,骆也不着急,笑着反问道:“换而言之,那是肺腑之言?”

    赵弘宣闻言愣了愣,仿佛猜到了什么似的,苦笑着说道:“骆先生,那番话,的确是本王肺腑之言,但是,本王不会插手几位皇兄的事。……这是我向我哥保证过的。”

    听闻此言,骆长叹了一口气,顾左言他道:“太子殿下目前的处境……甚是堪忧。在下只顾着盯着周,却忽略了,雍王那边仍有足智多谋之人为其出谋划策……黄池人,张启功,桓王殿下听说过么?”

    “似乎是去年的新科第三名?”赵弘宣惊讶地问道。

    “嗯嗯。”骆点点头,随即正色说道:“我与张启功见过一面,此人出身公吏之家,受其祖、其父余荫,十五岁便在黄池出任公吏,曾先后出任狱书吏、判丞书吏,与周相比,此人的心计更狠……我担心太子殿下这回熬不过去。”

    “有这么严重?”赵弘宣吃惊地问道:“太子殿下不是已经同意了捐赠么?虽然晚了雍王些许,但也不至于像先生说的那般吧?”

    “这只是前戏。”骆看着赵弘宣,正色说道:“捐赠,不过是个引子,雍王一方真正的狠招,还未使出来呢……一旦雍王开始发力,太子殿下恐怕躲不过这回,可能会被剥夺太子尊号……”

    赵弘宣惊地倒吸一口冷气,骇然说道:“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骆正色说道:“周加上张启功,我辈读书人,杀人不用刀……我虽隐隐已猜到他二人的诡计,但奈何东宫被周所蒙蔽,我不敢透露,否则就会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骆看了一眼赵弘宣,诚恳地说道:“在下听说,东宫与桓王殿下在北疆时,亲密如手足,难道殿下就忍心看着太子殿下失势?”

    赵弘宣张了张嘴,犹豫着摇了摇头:“骆先生,本王不能……”

    “与在下做个交易吧,桓王殿下。”骆打断了赵弘宣拒绝的话,正色说道:“此事若能成,非但东宫可以安然无恙,甚至可以反制雍王;而桓王殿下您,亦可趁这个良机,真正执掌北一军,在军中竖立威信。”

    “……这事,与北一军有何关系?”赵弘宣又惊又疑。

    骆也没有想太多,笑着说道:“东宫若倒了,北一军还会在么?”

    ……

    赵弘宣面色微变,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日他哥哥赵弘润的态度。

    “让本王……考虑考虑。”

    赵弘宣皱着眉头说道。(未完待续。。)

第890章:东雍之争(六)『加更27/33』

    当桓王赵弘宣在东宫时,他的哥哥肃王赵弘润,却来到了雍王府。

    对于这位八弟的到来,雍王弘誉感到很是意外。

    别看他昨日在宣政殿外曾说什么愚兄改日请贤弟吃酒,其实那只是客套话。

    毕竟眼下在朝中,很多人都知道东宫与雍王正拼得如火如荼,就好比是已经进入了白刃战阶段,因此,非东宫党或雍王党的人,最近都很避讳与这两方势力接触,免得被打上东宫党或雍王党的标签。

    而八皇子、肃王赵弘润,别看他与雍王弘誉平日里走得挺近,但他从未表态说要支持后者,因此,雍王弘誉对今日赵弘润的到来倍感诧异。

    他可不相信赵弘润会看不出目前朝中的局势。

    “八弟,你终于下定决心要助愚兄一臂之力了么?”

    当府上的下人奉上酒菜后,雍王弘誉将赵弘润邀请到席间,开玩笑般说道。

    听闻雍王的玩笑,赵弘润也不在意,顺势说道:“啊,小弟此番前来,就是想与王兄商量商量,如何踹东宫一脚,博取王兄的善意。”

    雍王弘誉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说实话,其实就目前的局势来说,有没有面前这位八弟的帮衬,他都有把握扳倒东宫。

    相信这一点,对面这位八弟也是心知肚明。

    可问题是,对面这位八弟,怎么看也不像是趋炎附势的人啊。

    更何况,就算他赵弘誉扳倒东宫上位,也不至于对面前这位八弟下手。

    肃王赵弘润,这位曾经的八皇子,如今在魏国可不是一般地位,俨然已成为姬姓赵氏王族年轻一辈的旗帜,更要紧的是,这位肃王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封邑商水邑(郡)。

    这是当代魏天子册封的,意味着无论哪位皇子日后继承了魏国君王的位置,哪怕再看赵弘润不爽,将其逐出大梁,赵弘润仍然有可落脚的封邑。

    先代君王将封邑赏赐出去,后代君王要拿回来,那可是极其不易的,真以为垂拱殿与朝廷不想收回原阳王、成陵王等人的封邑?

    没有办法而已!

    因为那是先代魏国君王封赏出去的,除非原阳王、成陵王这些人想不开,公然反叛魏国,否则,垂拱殿与朝廷,几乎是没办法用正当手段拿回来的,因为这是也算是违背祖制,说白了就是打先王耳光,纵使是代魏国君王也吃罪不起。

    不夸张地说,得到了商水郡作为封邑的赵弘润,如今可谓是已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他不做出反叛魏国的事,日后就算他继承君王之位的兄弟看他不顺眼,也奈何不了他。

    当然,这只是说无法用正当手段,至于非正当手段嘛,相信新君在做之前肯定会掂量掂量,毕竟这种不光彩的事好比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伤敌、亦能反过来伤己。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因此,雍王弘誉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位八弟是在依附自己的,因为没有必要。

    “出了什么事么?”雍王弘誉在思忖了片刻,皱眉问道。

    赵弘润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水,也不隐瞒,淡淡说道:“东宫想让小宣执掌北一军。”

    “噢。”雍王弘誉恍然地点了点头。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居然拉小九下水。

    雍王弘誉暗自冷笑了两声。

    其实有不少知道,肃王赵弘润有两个逆鳞,一个是在皇宫内养母,居住在凝香宫的后妃沈淑妃;还有一个就是在皇宫外的亲弟弟,桓王赵弘宣。

    若是有人敢对这两位耍阴谋诡计,不亚于当面甩这位肃王殿下的耳光。

    而如今,东宫居然敢拉赵弘宣下水,将其牵扯到东雍之争,雍王弘誉实在是啼笑皆非莫非是上天要东宫太子赵弘礼死?

    “你想怎么做,弘润?”雍王弘誉问道。

    赵弘润给雍王弘誉倒了一杯酒,低声说道:“小弟不管其他事,只要北一军不复存在即可。”

    雍王弘誉闻言微微一笑,因为这件事很简单东宫倒了,北一军就不复存在了。

    “弘润且稍安勿躁。”他遥敬了赵弘润一杯,似笑非笑地说道:“过不了多久,弘润便可达成心意。”

    赵弘润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我会配合王兄的。”

    说罢,他端着酒盏喝了杯中的酒水。

    ……

    听着赵弘润那句话,雍王弘誉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几许莫名的自嘲:他的意图,瞒得过别人,难道还瞒得过眼前这位才智与麒麟儿赵弘昭比肩的赵氏翘楚么?

    此后,两人颇有默契地结束了话题,一边喝酒一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聊着聊着,雍王弘誉的宗卫长周悦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待见到赵弘润坐在厅内,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见此,赵弘润会意地想要告辞离开,却见雍王弘誉摆了摆手,朝着周悦说道:“说吧,什么事,弘润不是外人。”

    听闻此言,周悦抱了抱拳,正色说道:“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东宫已对外表态,愿将在北疆的所得尽数上缴朝廷。”

    雍王弘誉闻言眯了眯眼睛,笑吟吟地说道:“啧啧,东宫的反应挺快的嘛……不错不错。呵呵呵呵……你先退下吧。”

    “是!”宗卫长周悦依言抱拳而退。

    瞥了一眼笑容满面的雍王弘誉,赵弘润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其实他也清楚,既然雍王弘誉昨日在宣政殿内说出了那番话,愿将在北疆的所得尽数上缴朝廷,那么就注定东宫党这回没有退路,只能跟着这么做。

    这真可谓是四两拨千斤:雍王一方用微不足道的所谓全部斩获,逼得东宫党也能咬牙将吞到嘴里的肉吐出来。

    因为否则的话,东宫太子赵弘礼就会在品德、道义角度遭到攻击,谁让他是太子呢既然坐着这个位置,就注定要比别的兄弟做得更出色,否则凭什么成为太子?

    这里的做,指的是做出姿态,即品德、礼俗、言行举止等等。

    说白了,太子赵弘礼在带兵打仗方面远不如他的兄弟肃王赵弘润,这种事朝野不会去指责,因此,哪怕太子赵弘礼所统帅的北一军在北疆战役期间打地再糟糕,也没有人会去攻击他。

    毕竟赵弘礼是太子,又不是将军,有皇子守国门这份心意就足够了,赵氏子弟,又不是各个都是南梁王赵元佐、禹王赵元、肃王赵弘润这等奇才。

    可话说回来,倘若东宫太子在德品上出现什么问题,那么就会跳出许许多多的人去指责他、攻击他。

    因此,东宫党必须得上缴他们在北疆的所有斩获,哪怕是一块玉、一幅画像也不能保留,否则就会落下口实,成为雍王党攻击他们的把柄。

    但赵弘润没有想到的是,东宫居然这么快就做出表态,难道他不应该与支持他的那些贵族、世家商量一下么?最起码得知会对方一声吧?

    难道早就商量好了?

    赵弘润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是立马就被他否决了。

    毕竟,倘若东宫党早就商议出结果,他们早在雍王弘誉出招之前就有所行动了倘若是东宫党第一个将在北疆的所得上缴给朝廷,哪怕他们只上缴一部分,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的,最根本的原因,只是因为雍王弘誉抢先一步,将所有在北疆的所得上缴了朝廷。

    这一步落后,可谓是步步落后。

    看来是东宫擅做主张、想来个先斩后奏……唔,周是雍王的人,肯定会想方设法,让东宫的处境变得更糟……

    赵弘润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心下冷笑连连。

    要知道,东宫党与东宫,这两者是意义是截然不同的,似东宫这般,在没有与那些支持他的贵族商议的情况下,贸然替他东宫一党表态,将所有在北疆的所得上缴给朝廷,这很容易引起那些贵族的反感。

    真以为那些贵族是急公好义的义士?

    为了组建北一军,东宫党那些贵族不知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就指望着在北疆战役中挽回损失,顺便捞一些功勋,可如今东宫急着将他们吞到嘴里的肉捐赠给了朝廷,他们还不得闹起来?

    事实证明,赵弘润的猜测果然不假。

    在几日后,大梁传出了东宫党内部因捐赠一事导致矛盾重重的谣言。

    当然,谣言只是谣言,赵弘润并不会轻信,他在意的是,拜访雍王弘誉的宾客似乎逐渐多了起来,其中不少原来是依附东宫太子的贵族子弟。

    如此又过了几日,大梁再次传开一个谣言,说两个贵族子弟在街上遇到,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而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两个贵族子弟,曾经都是依附东宫的人。

    再过几日,谣言逐渐升级,东宫党的贵族子弟,陆陆续续传开种种丑闻,或在大庭广众之下抱怨东宫自作主张,或在醉酒的情况下指责东宫过河拆桥,总而言之,东宫党以及东宫的名声,每况愈下。

    逐渐地,大梁当地魏人都产生了种种错觉,有的认为东宫其实并不愿意将在北疆所得到的斩获上缴给朝廷,有的则认为东宫过河拆桥,背弃曾经的约定,将支持他的贵族的利益,作为博取天子以及朝廷好感的筹码。

    又过了几日,又谣言曝出,东宫党其实并没有将所有的所得上缴给朝廷。

    而更为骇人的是,在五月中旬,突然有人曝出,北一军在北疆屠杀当地平民、谎报军功,另抢掠当地(河东郡)平民,致使十几万人丧生。

    一时间,东宫太子在大梁的声誉急剧受到影响。(未完待续。。)

第891章:深谋远虑

    五月下旬,有关于东宫太子的负面言论在大梁传得沸沸扬扬、愈演愈烈。

    于是,朝廷开始介入舆论,一方面控制谣言的传播,一方面着刑部、礼部组织人手,前赴仍驻守在北疆的北一军军营,彻查东宫党献纳一事,以便给东宫太子一个清白。

    听到这个消息后,东宫太子赵弘礼的幕僚周提议他亲赴北疆,赶在刑部与礼部之前彻查账本,清点在北疆战役期间的收获,免得出现纰漏,被雍王弘誉捏住把柄。

    当时亲耳听到这番言论的东宫另外一位幕僚骆,照旧与周争吵了一番,可惜还是没能吵过周。

    最终,太子赵弘礼允许了此事,委托周前赴北一军的驻扎位置,负责此事。

    此时的北一军,大抵驻扎在河东君西部的临汾、曲沃、安邑一带。当然,这指的是北一军这支军队,至于在背后操纵这支军队的东宫党一系贵族的代表、家主们,则一直以来都是暂住在安邑,而那些在战争期间所斩获的辎重粮草、亦或是金银珠宝,最终也是运到安邑。

    唔,本来按照约定,对于这些在北疆战役期间所得到的财物与土地,众东宫党势力是打算内部消化的,按照曾经出力的多寡,按比例平分这些所得。

    但是前段时间,由于雍王弘誉的发难,将雍王党所有在北疆的收获都上缴了朝廷,以至于东宫太子赵弘礼被逼无奈,兼之又被周说服,以至于在还未与东宫党内部达成协议的情况下,便擅做主张,将这批庞大的战争利益上缴给了朝廷,这让暂居在安邑的诸贵族的代表、家主们感到十分不满。

    当然了,不满归不满,但并不意味着有哪个贵族脱离了东宫派系,转投雍王,事实上,大梁传伦的那些谣言,说到底也只是有人故意释放出来的假相罢了,为的就是动摇东宫党内部。

    五月三十日,赶在这月份的最后一日,周抵达了安邑。

    当时,东宫太子赵弘礼的外公、王氏一族的家主王寓正在安邑,听闻周抵达安邑,便当即派人将周召来问话。

    毕竟当初他之所以急急匆匆从大梁赶到安邑,就是为了与东宫党的众贵族世家商议此事,然而他们这边还未商议出个结果,东宫那边却来了一招先斩后奏,擅做主张将东宫一系的战争利益上缴给了朝廷。

    对此,东宫一党的贵族世家中心中很是恼火,这一切王寓都看在眼里。

    因此,今日周刚到安邑,就被王寓召来质问。

    “你如何能鼓动太子擅做主张,将众人的所得尽数上缴给朝廷?”

    对于王寓的质问,周不急不恼,徐徐解释道:“国丈大人,非是在下鼓动太子,您要知道,就当时太子殿下的处境,那是一日也不能耽搁。……朝争凶险不亚于沙场之争,哪耽搁地起三五日?就算是东宫在雍王发难的次日做出正确的应对,如今大梁,依旧是传遍了对太子不利的言论,更何况是耽搁三五日?”

    王寓被周说得哑口无言,毕竟周所用的计谋,几乎都是可以摆在台面上说开的阳谋,根本不怕落下把柄,否则,足智多谋的骆也不至于至今都抓不到周的把柄。

    “那周先生今日前来安邑,所为何事?”王寓有些狐疑地问道。

    对于这个周,事实上王寓也是抱持几分警惕与戒备的,毕竟东宫另外一名幕僚骆,曾多次对他提过,说这周是雍王的人,是奸细。

    但遗憾的是,至今为止骆也没有抓到周的把柄,以至于王寓也有些搞不懂:到底这周真的如骆所说的那样,是雍王派来的奸细呢,还是说,其实是骆的人品有问题,像周说的那样,见不得别人好。

    周闻言遂解释道:“近日里,大梁传遍了对太子不利的谣言,严重影响到太子的声誉,因此,朝廷介入了此事。……前几日,刑部的一名郎官向朝廷奏请此事,希望查明真相。于是朝廷便派刑部与礼部彻查此事。……国丈大人,你我都清楚,这是雍王开始对太子发难了。因此,太子让在下赶来安邑,提前做好账本,封存那批所得的钱物,务必不可给雍王的人抓到把柄。”

    说到这里,周压低了声音,低声问道:“国丈大人,在在下清点战利之前,希望您与在下透个底,那些东西,没有人动过吧?”

    “这个……”王寓故意露出了犹豫之色,想看看周对此的反应。

    没想到周看到他这幅表情,脸上顿时露出了惊骇之色,惊声说道:“国丈,这些东西动不得啊!……你们、你们这是将东宫往火坑里推啊!”

    瞧见周这幅惊急的表情,王寓对他的怀疑当即打消了许多,连忙招唿道:“先生莫惊,先生莫惊,老夫岂是不知轻重之人?”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故作浑不在意地说道:“就是一些年轻人,拿了些小物什……不打紧的。”

    可听了这话,周却深深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国丈大人,若在以往,此事是不打紧,可今时非同往日,雍王的人就盯着咱们呢。……哪怕咱们私自拿了一两银子,雍王亦会夸大成万两,到时候,您到东宫如何自处?”

    说到这里,周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国丈大人,望你出面召集此刻身在安邑的那些贵族、世家的代表与家主,周某亲自与他们谈!……此番在北疆的斩获,就算是一匹布,一块银子,都不能染指!”

    见周如此凝重的态度,王寓哪里还会怀疑他,当即点点头说道:“好,老夫当即去联系众人。”

    待等王寓离开了,周的随从瞧了几眼军营的帐外,见四下无人,抓头对周说道:“先生,你怎么反过来提醒东宫的人?这样岂不是抓不到东宫的把柄?”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名随从,其实也是雍王的人,可能是密探、隐贼一流。

    “噤声!”周皱眉打断了随从的话,随即压低声音解释道:“那王寓,方才分明是在试探我。哼,都是骆那个家伙所致……”

    “那这边的事?”随从犹豫地问道。

    听了这话,周脸上露出几许不可捉摸的神色,轻蔑说道:“真当东宫党没有私心?呵……我对他们放宽监管,他们会怀疑我的身份;可我若是逼得紧,他们反过来会来私下求我,求我放宽尺度……他们在北一军投入颇巨,如今一分一毫也无所得,真当他们心中没有怨愤?”

    “会吗?”随从吃惊地问道:“他们不会不懂,这件事事关东宫吧?”

    “这就是人心。”周瞥了一眼随从,似笑非笑地说道:“看着吧,他们会来找我的……”

    次日,王寓果然召集了在身在安邑的诸多东宫党派系的贵族、世家的代表、家主们。

    周出席了这次会议。

    他在会议中,首先代东宫太子赵弘礼向在座的诸人致歉,向他们解释为何东宫要擅做主张、决定将众人的所得交给朝廷,那一番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话,说得在座的诸贵族子弟哑口无言。

    在最后,周还做了一个生动的比喻。

    “……诸位,在某看来,一棵参天大树,太子好比是根干,而诸位则是枝叶,根干不存,枝叶焉附?”

    听了周的话,在座的诸人哑口无言,或有一人问道:“周先生,难道真的一丝一毫都不可截取?”

    “不可!”心中暗暗冷笑的周,脸上大义凛然地摇着头,安抚道:“诸位放心,东宫日后必定会给予诸位相应的补偿,但是这回……不可!”

    诸贵族、世家子弟带着失望的情绪离开了。

    此后几日,周便摆出一副锱铢必较的架势,开始着手盘点东宫党内部所呈献上来的账本与战利实物。

    不出意料,看了几眼周便猜到,这些呈献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是全部。

    于是他找到王寓,希望王寓能与他配合,找那些人谈谈。

    可能起初王寓还在怀疑周的身份,但是如今见周一副公事公办、锱铢必较的架势,他也有些为难。

    要知道,东宫党内部那些贵族世家,那可是因为利益才依附东宫的,可此番因为东宫的关系,让那些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王氏一族夹在当中,也难做人。

    因此,他隐晦地向周提出,能否在账本上做一做手脚,“少”献纳一些战利给朝廷,以便使各贵族世家稍微弥补一些损失。

    周当然严词拒绝:“国丈大人,那些人煳涂,难道您也煳涂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计较这些?”

    王寓满脸尴尬,说道:“可若先生这般较真,人心将散呐……先生,这刑部与礼部的人不是还未到安邑么?这账本究竟怎么写,还不是先生您说了算么?”

    周依旧严词回绝:“不可!……如此,我不好向太子交代。”

    见此,王寓遗憾的回去了,结果当晚,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来拜访周,请他在账簿上做些手脚。

    足足被这帮人劝说了一两日,周终于松口了:“罢罢罢,既然如此,周某便斗胆为诸位做一回假帐。……不过,既然你们拿了东西,就要给我一份收据,我好交给太子。周某事先声明,既然诸位今日拿了东西,日后太子给诸位的补偿,就没有这几位的份了。”

    联袂前来劝说周的诸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可以接受。

    “好!……一言为定。”(未完待续。。)

第892章:深谋远虑(二)

    “一群愚才……”

    几日后,当周看着手中那些收据时,嘴角扬起了莫名的冷笑。

    不得不说,整件事的演变,就如他预测的那样,他毫不费力地就拿到了那些东宫党贵族、世家的收据,拿到了关键性的罪证。

    他将这些可以视为是关键性罪证的收据,夹在一本账簿里。

    这几日,周总共写了两本账簿。

    一本是真的账簿,是他前几日摆出铁面无私、锱铢必较的架势,逼着东宫党诸贵族世家将各自真正的收获账簿交出来后,对照着那些账簿清点统计,随后书写的真的账簿。

    这本账簿,是记载了北一军在这场北疆战役中的真正所得的账簿,不得不说,是一笔相当庞大的钱财。

    这也难怪,毕竟北一军虽说打仗打得糟糕,但他们当初跟在姜鄙将军的北三军背后,没少白捡便宜,曲沃、临汾、新田、胫城、唐县等几个县城,都是北一军从姜鄙手中捡回来的。

    不得不说北一军当时的运气实在不错,他们碰到的是姜鄙,是一位注重军功、荣誉、胜利,而不怎么在乎战利的纯粹的勐将。

    当然了,除了姜鄙是一位纯粹的勐将外,北一军深厚的背影也是一大因素,毕竟姜鄙看似粗犷,其实心思细腻,可不想因为几座城池的利益,就得罪魏国内当时势力最庞大的东宫党贵族。

    因此,哪怕北一军连一场拿得出手的胜仗也没有,可事实上他们的收获却不小。

    不过这本真账簿,周才刚刚清算完毕,就不出意料地遭到了东宫党许多贵族世家的连番言语轰炸,于是乎,故作不情不愿的周,在那些东宫党贵族世家的要求下,在这本真账簿中做了手脚,又重新制作了一份假帐。

    这份假帐,自然是准备交给朝廷的,而那份真账,当时王寓等众多贵族都希望周当场销毁。

    想想也知道,周好不容易做出这本真正的账簿,怎么可能轻易销毁?

    因此,他告诉王寓以及众贵族,说这份真的账簿,他要连同那些收据一起,交给东宫太子赵弘礼总得让太子殿下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吧?

    在周一番漂亮的言语下,王寓等诸多贵族都同意了这件事。

    毕竟在他们看来,周是东宫太子赵弘礼的幕僚,怎么可能让东宫稀里煳涂地被人占便宜?

    不得不得,周的确是天底下少有的奇才,将王寓等诸多东宫党的贵族成员们耍地团团转,轻松地就拿到了决定性的罪证。

    再加上周另外暗中收集的一些罪证,要搬倒东宫太子,已不是一句空话。

    正如骆所言,读书人杀人不用刀,只要周将手中这份罪证上缴给朝廷,不知有多少人要受到牵连。

    “呵呵呵、呵呵呵呵……”

    周得意地笑了一阵,随即召来了自己的随从,将手中那份夹着诸多收据的真账本递给后者,正色吩咐他道:“李灵,待会我带你出营,你日夜兼程,即刻将此物交给雍王。”

    随从李灵点了点头,将那本真账簿贴身收好。

    见此,周便带着李灵与另外几名随从,离开了居住的兵帐。

    此时正是深夜,北一军的军营内并无多少守备。

    瞧见这一幕,周心中暗自冷笑。

    事实上,在这几日清点战利所得的时候,周也在暗中观察这支北一军。

    当然,这只是出于他自己的好奇。

    虽说他早就预料,可他仍然有些纳闷,军队数量达到七八万的北一军,在北疆战事中居然打地那样糟糕。

    要知道这几日据周的观察,他觉得北一军的士卒还是蛮有实力的,军中的士卒,皆是十七八岁到三十来岁的青壮年,而且也经过了一定的训练。再加上诸国内贵族为了捞功勋而投入了大量的金钱,至少在武器装备这一点,北一军与韶虎大将军的魏武军实际上是相差不多的。

    然而,韶虎大将军的魏武军,在河东郡逢战必胜、打得韩国的军队只能撤回上党郡,死守天门关与孟门关;可北一军倒是好,明明人数还比魏武军多两万人,却被韩国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要不是先后有川雒骑兵以及姜鄙将军的北三军帮衬,恐怕北一军的情况还要糟糕,甚至连安邑都保不住。

    不够这也难怪,毕竟北一军的背景实在是太复杂了,非但有东宫党与雍王党、襄王党彼此的掣肘,而且东宫党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谁都想着自己占好处、让别人去牺牲,以至于这支军队在北疆战役期间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准。

    可惜了这军中七八万的儿郎……

    周暗自摇了摇头。

    他觉得,要是这支军队在某位肃王殿下手中,可能根本不需要姜鄙将军出马,这支北一军早就攻破平阳,向东打到上党郡去了。然而,这支北一军的统帅与副帅,却是太子赵弘礼与桓王赵弘宣这两个战场初丁。

    别说打赢韩国的军队了,这两人甚至没办法真正掌握这支军队的主导权。

    差距太大!

    就在周一边带着李灵等随从走向营门,一边百无聊赖地想着北一军的事时,前方忽然闪过一个人影,笑吟吟地问道:“周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啊?”

    周下意识地以为是碰到了巡逻的魏兵,笑笑说道:“我只是……”

    刚说三个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这才发现,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居然是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瞅着骆那笑吟吟的模样,周心中涌起阵阵警觉,脑门上亦不禁渗出几丝冷汗。

    “骆某为何不能在这里?”骆似笑非笑地看着周。

    周上下打量了几眼骆,随即轻笑道:“骆,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快回大梁吧,否则,太子殿下会责怪你的。”

    在起初受到惊讶后,周逐渐冷静下来。

    单单一个骆,不值得他如临大敌,毕竟骆在太子赵弘礼心中的地位并不如他周。

    就算是在安邑,骆在王寓等东宫党贵族的眼中,地位亦远不如他周。

    这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前提是他身后的随从李灵能够顺利离开军营。

    当然了,李灵能否带着那本夹带着诸多收据的真账簿离开军营,与他周的安危并无直接关系。

    哪怕是被当场抓获,只要周一口咬死那份真账簿是送给太子赵弘礼的,有王寓等诸多贵族作证,骆照样拿他没有办法。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一来,就缺少了扳倒东宫的有利证据,虽说周可以凭着记忆默写出大概,但最为关键的那些收据若是遗失了,那这份真账簿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于是,周不动声色地给身后的随从李灵使了一个眼色:走!

    李灵会意,带着几名随从转身就走,反正在他们眼里骆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畏惧什么。

    可没想到,李灵等人刚走出两步,就听到一声沉喝:“站住!”

    周转头看向骆,却见骆摆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可不是在下喊的。”

    不是……骆?

    周眯着眼睛看向骆身后的昏暗处,却见那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桓……桓王?!”周勐然睁大了眼睛,纵使是他,也没想到乔装打扮的桓王赵弘宣居然会在安邑。

    走!

    周瞥了一眼李灵,给后者使了一个眼色。

    李灵会意,拔腿就跑。

    见此,桓王赵弘宣抬手一指李灵,喝道:“张骜,拿下他!”

    话音刚落,赵弘宣的宗卫们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企图逃跑的李灵拿下。

    只可惜混战之际,仍有一名随从逃走。

    “我去追!”宗卫长张骜当即追了上去。

    而此时,众宗卫们对周、李灵等人搜了身,从李灵的怀中将那份真账簿搜了出来。

    “骆先生。”宗卫李蒙将那份真账簿递给了骆。

    在周恼恨的目光中,骆接过了那份真账簿,翻了几页,待注意到其中夹带着诸多笔迹不一的收据时,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漂亮、漂亮,不愧是周,将安邑这些贵族玩弄于鼓掌之间,叫这些人稀里煳涂地,便将足以扳倒太子殿下的罪证,拱手交到了你手上……”

    听闻此言,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淡淡说道:“周某不知你在说什么,此物,是我准备派人送给太子殿下的……”

    骆闻言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真相究竟是怎样,你清楚,我也清楚。……事实上,你到的第二日,桓王殿下与我,便也到了安邑……这几日,我们一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知道,为何我要等到眼下这时候么?”

    “……”周冷笑了几声,哂笑说道:“骆,你莫枉费心机了,此物就是要送到太子殿下手中的……你问一百遍,亦是如此。”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骆摇了摇头,随即看着周正色说道:“桓王殿下与我之所以现在才露面,并不是要等你暴露,而是在等你完成这份真的账簿……”说到这里,他拿出一张收据,笑着说道:“正如骆某所猜想的那样,你比我想象的更出色……”

    说完,他将收据放回那份真账簿当中,转身递给桓王赵弘宣,微笑着说道:“桓王殿下,在下曾说过,会助您真正执掌北一军。而现在,您可以用这份东西,去换取北一军的军权了……”

    “……”桓王赵弘宣看了一眼骆,伸手接过了那份真账簿。

    望着这一幕,周微微张了张嘴,眼眸中闪过几分惊怒。

    他终于意识到,他这次,是真的为人做了嫁衣。(未完待续。。)

第893章:深谋远虑(三)『加更27/33』

    片刻之后,桓王赵弘宣与骆,带着李蒙、方朔、公良毅、杜荐等几名宗卫,将周抓回了后者这几日来所居住的兵帐。

    此事惊动了守在周帐外的北一军士卒,后者连忙禀告了王氏一族的家主王寓,以至于一刻辰后,王寓带着护卫匆匆赶来,一脸惊讶地看到了坐在帐内的桓王赵弘宣与骆二人。

    事实上,骆秘密前来安邑,这件事王寓是知道的,并且正是他将骆秘密安置在北一军当中。

    因为这是东宫太子赵弘礼授意的那日骆秘密求见王寓时,曾带着太子赵弘礼的手书,信中写着诸事给予协助的字样,再加上东宫的印玺,以至于王寓对骆到来的原因深信不疑。

    而事实上,骆耍了一个小伎俩。

    因为太子赵弘礼那份手书,实际上不是给他的,而是给的桓王赵弘宣。

    那是前几日的时候,桓王赵弘宣听取了骆的建议,并没有直接在太子赵弘礼面前拆穿周,毕竟赵弘礼对周的信任,还要在对骆之上。

    因此,哪怕太子赵弘礼如今对桓王赵弘宣信任、亲爱有加,亦不大可能撼动周在东宫太子心目中的地位,反而有可能使太子对桓王产生疑虑。

    于是,赵弘宣听取了骆的建议,对东宫太子提起,想尽早整顿北一军。

    太子赵弘礼果然没有怀疑,亲笔写了一封手书,在骆的有意引导下,写下了诸事给予协助的句子,随后连带着北一军的虎符,一同交给了桓王赵弘宣。

    赵弘宣得到这份手书后,当夜带着骆前来安邑,让骆拿着这份手书出面,求见了王氏一族的家主王寓。

    当时,骆告诉王寓,他此番前来,是奉了东宫太子的命令,监视北一军当中雍王党与襄王党那一系的人,防止这两个派系的人从中捣乱,影响周清点账簿。

    那时王寓虽然感觉纳闷,但因为骆既有东宫太子的手书,又有东宫太子的令牌,再加上骆的理由充分,以至于王寓虽然心中有些纳闷,但最终还是照办,悄悄地将骆带入了北一军的军营。

    至于桓王赵弘宣与其宗卫们,因为当时打扮成了骆的护卫,因此王寓倒也没有去注意。

    打发走王寓后,骆遂将这件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只听得周心头恼火。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骆的确很聪明,耍了一招瞒天过海,连王寓这个东宫太子的外公都蒙在鼓里,以至于他周根本没有察觉到,在他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其实骆就在某个角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否则,若是骆将怀疑他周的告诉了王寓,周自信自己肯定能从王寓的神色中察觉到不对劲。

    “骆啊骆,你真可谓是费劲了心机……”

    在静静听完了骆的讲述后,周冷笑两声,摇摇头说道:“只可惜到最后,你还是无法抓到我的把柄……”

    见周事到如今依然嘴硬,桓王赵弘宣心中不悦,在旁冷冷说道:“就凭你这番话,便足以暴露你的底细。”

    “底细?”周转头看了一眼桓王赵弘宣,冷静下来后的他,自然能从赵弘宣的眼中瞧出几分端倪,可他并不担心。

    因为桓王赵弘宣的身份尴尬,他是肃王赵弘润的弟弟,而肃王素来与太子不合,因此,就算有桓王赵弘宣作为证人,也扳不倒他周。

    但是赵弘宣说出这番话的立场,就有些让周感到诧异了。

    毕竟在他看来,桓王赵弘宣是肃王赵弘润的亲弟弟,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站在东宫太子这边的。

    除非……

    周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桓王殿下,您真是打算站在东宫这边么?……啧啧啧,您这么做,要如何向肃王殿下解释呢?”

    “解释什么?”赵弘宣正色说道:“本王与骆先生,不过是各取所需,他助本王执掌北一军,而本王则助他揪出你这个雍王的奸细……仅此而已,本王并不算是东宫党的人。”

    “哈哈哈。”周闻言哈哈大笑,随即转头看着骆,似笑非笑地说道:“骆啊骆,亏你足智多谋,居然做出了这等愚蠢的决定……拉桓王下水,你真当肃王殿下不会杀你么?”说到这里,他一脸调侃地补充道:“还是说,是我把你逼到了绝路?逼得你不得不出此下策?”

    听闻此言,骆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周,你想得太多了……凭着你那本真账簿,桓王殿下可以叫那些贵族乖乖交出兵权。我就与你实话实说吧,太子殿下将北一军交给桓王殿下,与你心中那些利益纠纷毫无关系,待几日后桓王殿下执掌了北一军的军权,所有东宫党的贵族世家,都将退出这支军队……到那时,这支军队就姓桓王!既不受东宫摆布,亦不牵扯到东宫与雍王的明争暗斗。肃王殿下是明事理的人,只要他看到这一点,未见得会发怒。”

    听了这话,周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皱眉说道:“不可能!……东宫会白白将这支军队交给桓王?”

    “所以说,你并不了解太子。”骆直视着周,正色说道:“太子殿下亦想为国出力,但是……虽然很遗憾,但不可否认,太子殿下统兵的才能相比较肃王殿下相差太多,单凭他自己,是无法从韩国手中夺回我大魏的失地,洗刷魏韩上党惨败之耻,因此,太子选择了桓王殿下。……因为桓王殿下,与太子殿下有着同样的抱负与渴望。而其余人,呵,就是那些为了利益而依附东宫的人,在北疆战役时让东宫太过于失望……”

    “这不可能……”

    周惊愕地缓缓摇着头,但是他看骆与桓王赵弘宣的表情,却发现二人都很坦然,这让他在心底忍不住暗暗嘀咕:难道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

    见周表情瞬息万变,骆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周,莫要挑拨离间了,好好谈谈你的事吧。”

    听闻此言,周抬起头瞧了一眼骆,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的事?我有什么事?那份账簿,我就是派人送给太子的……”

    正说着,桓王赵弘宣的宗卫长张骜走了进来,皱着眉头对自家殿下以及骆说道:“殿下,骆先生,卑职无能,叫那名随从逃了……”

    听了这话,还没等赵弘宣与骆做出什么反应,周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骆表情自若地问道。

    “没什么。”周笑眯眯地回答道。

    骆没有问什么既然是派去送信给东宫的人为何要逃这种蠢问题,而周也没有说什么枉费你们处心积虑,最终还是走漏了消息这种蠢话,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

    半响后,骆目视着周,压低声音说道:“周,你知道我为何诓骗国丈大人,并没有借桓王殿下,指认你乃奸细的事么?甚至于,我还瞒着太子殿下。”

    “怕打草惊蛇?”周笑着说道。

    “不!”骆摇了摇头,随即正色说道:“因为你是东宫的东席幕僚!……哪怕一万人中有三人知晓你其实是雍王那边的人,可在其余九千九百九十七人眼中,你仍是东宫的东席幕僚。”

    “……”周微微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你要说我?”

    “是!”骆点了点头,随即沉声说道:“你没有退路了,周。从你来安邑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雍王那边已开始行动,可如今有桓王以及我骆在,北一军是不会按照你原先预想的那样的……也就是说,你耽误了雍王的计划,非但没有帮助雍王扳倒东宫,反而使雍王陷入了被动。”

    “……”周微微张了张嘴。

    “不出意料的话,雍王这会儿应该站出来弹劾东宫了,他原以为你会给他带去足够扳倒东宫的罪证,可惜,这些罪证如今在桓王殿下手中。……没有这些证物,雍王就是陷害至亲骨肉,只要我方稍微推动一下,就能让雍王翻不了身。到那时,你周又该如何自处?你还能回雍王身边么?”

    “……”周闻言默然不语。

    见此,骆压低声音,正色说道:“以往,我虽然恨你,但是我很佩服你,我骆自诩足智多谋,但在你面前,却胜少败多。因此,我给你留了一个选择,并没有将你的底细透露给其他人,你问我为何费尽心机诓骗王寓,那么我告诉你原因,那是因为我想保你……周,整个朝野,绝大多数都知道你是东宫的东席,曾经是,现在是,日后……也可以是。”

    “你……”周吃惊地看着骆,喃喃说道:“你……居然甘愿服输?”

    “服输?不不不。”骆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可能在外人眼里,我骆是输了,然而在我看来,若我能让你自愿坐上东宫东席幕僚的位置,哪怕我次于你,我也赢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周,我相信你也有你的志向与抱负,就在这里停步不前,这样真的好吗?你要知道,你是东宫的东席,只要你认定了这个身份,没有人能够动摇。”

    周神色复杂地看着骆,低着头沉默了足足一炷香工夫,这才叹了口气,自嘲说道:“是你赢了……”

    说罢,他抬起头来,见骆面露惊喜之色,当即正色说道:“我是说你赢了,但东宫还没有赢!”

    说着,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你不该让我那名随从逃走的。……走了那条漏网之鱼,雍王势必会知道我这边出了状况。防着点吧,你也知道,张启功,才智不次于我,但比我更狠!”

    “……”

    骆满脸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即,朝着周友善地伸出右手。

    “长夜漫漫,有兴趣喝一杯么,东席幕僚大人?”

    “哼!少得意了,你这个……西席!”(未完待续。。)

第894章:深谋远虑(四)

    “殿下,周出事了。”

    次日夜里,当雍王弘誉正在其府内书房临摹字帖时,一名眼神锐利如刀锋的士子走入了书房,朝着雍王弘誉拱手说道。

    只见这名士子,年纪大概在二十七八,面庞消瘦仿佛刀削,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煞气,那股阴鸷,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正是洪德十九年科举排在甲榜第三名的逸才,张启功。

    “……周?”

    雍王弘誉闻言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是桓王与骆。”张启功走近了书桌,沉声说道:“方才得到的消息,桓王与骆在安邑设计了周,截走了周原本打算送到殿下手中的那份真账簿……”

    “桓王?赵弘宣?他与骆在一起?”

    雍王弘誉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有些不悦地说道:“桓王何时离开大梁的?为何本王毫不知情?”

    “想必是骆的主意。”张启功低声说道:“他既要暗算周,自然要悄无声息地行动。……兵卫府有东宫的人,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大梁,这并不难。”

    “该死!”

    雍王弘誉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脸上露出几分恼意。

    要知道,本来只要周将那份真账簿送到他手中,他就有十足的把握扳倒东宫,可如今倒好,最关键的证物被骆截走,以至于他手中并无确凿的证据。

    要命的是,正如骆所猜测的那样,雍王弘誉前两日为了使自己的威望大增,已在着手以自己的名义弹劾东宫,不夸张地说,只要东宫倒台,他的威望自然是直线上升;可反过来,要是他最终都拿不到确凿的证据,那么,诬陷太子、迫害手足等种种罪名,也足够他受的。

    “这个周,关键时刻居然给本王掉以轻心……害本王陷入这等被动!”恼怒地暗骂了一句,雍王弘誉转头对张启功说道:“启功,依你之见,眼下该怎么办?”

    张启功思忖了片刻,走上前去,附耳对雍王弘誉低声说了几句,只听得雍王弘誉面色微惊,隐隐露出几许迟疑。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张启功正色说道。

    雍王弘誉闻言咬了咬牙,随即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待会我亲笔写一封书信,你派人日夜兼程,送至北一军的崔协手中。”

    说到这里,他拿起毛笔,挥笔疾书。

    而此时,张启功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说道:“殿下,周可能会被骆策反。”

    “……”雍王弘誉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张启功。

    见此,张启功正色说道:“周那名随从逃到崔协将军那边后,崔协将军仍不知军营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就意味着,骆将这件事压了下来……骆与周朝夕相处,自然清楚周的才能,他知道,若能策反周,这对于殿下而言,才是莫大的打击。若是我,我就会趁此机会策反周……周此番因为失察而破坏了殿下的好事,心中势必惊惧,倘若骆说他,他未必会坚守本心……”

    “不会的……”雍王弘誉摇了摇头。

    张启功正色说道:“您要知道,在九成九的人眼中,周是东宫的东席……”

    仿佛是听懂了张启功的言外深意,雍王弘誉不禁皱了皱眉头。

    见此,张启功压低声音,沉声说道:“殿下,周知道殿下不少事,若倒戈东宫,危害甚大,不可留,可趁乱杀之!”

    “……”雍王弘誉皱了皱眉,默不作声,依旧挥笔疾书。

    两日后,安邑北一军营寨

    当日,当桓王赵弘宣注视正在帐内对坐饮酒的骆与周时,他仍然无法理解这些足智多谋的幕僚的想法。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周就这么“轻易”地被骆策反了。

    “桓王殿下,您怎么了?”

    见桓王赵弘宣沉默着不说话,骆有些疑惑地问道。

    听闻此言,赵弘宣瞥了一眼周,眼中仍带着几分警惕。

    而瞧见他的神色,骆也就明白了。

    果不其然,只见桓王赵弘宣沉默了半响后,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本王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两位能其乐融融地坐在这里吃酒。”

    听了这话,周晒然一笑,也不回答,因为他知道,骆会替他做出解释。

    果然,骆听了后轻笑着说道:“桓王殿下是在怀疑周?”

    任谁都会怀疑的好吧?

    赵弘宣皱了皱眉,斟酌着用词谨慎地说道:“本王就是觉得……惊奇,骆先生三言两语便策反了周……周先生,实在是……不可思议。”

    骆闻言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在下明白桓王殿下的意思了,桓王殿下是觉得周这么快就改变主意,此事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殿下觉得,周东席好歹也要坚持个几日,直到山穷水尽,不得不接受骆某的提议,这样才合乎情理?”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吧?

    赵弘宣看着骆不说话。

    骆点点头,仿佛是看懂了赵弘宣的心思,随即笑着说道:“可是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意义?本王不明白。”赵弘宣摇了摇头。

    骆端着酒盏斟酌了片刻,随即解释道:“一炷香的工夫就被骆某说服,与三日才被骆某说服,其实这没有什么区别。……在我辈人看来,能策反的,始终都能策反;无法策反的,终究无法策反。至于过了多久才能使其改变主意,区别仅在于此人的聪颖,以及被逼到什么程度。”说到这里,他歉意地看了一眼周,继续说道:“周是一位深谋之士,他自己就看得清局势,用不着骆某多费唇舌,骆某只要提醒他已没有了退路,他自然会自行整理利害关系……以他的智慧,足以看清整件事的利害,既然如此,早或晚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赵弘宣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他这才意识到,无论是骆也好、周也罢,皆是深谋远虑的智士,因此有些话根本不需要向对待常人那样一条条说得很清晰,因为这种事周自己就看得懂。

    注:见书评说,周三言两语就被骆策反,非常不可思议,这就是理由。只有去游说一般人,才会将整件事的利害得失一条条剖析出来摆上台面,但是对于周这等谋士则不用,难道这种事他自己看不透么?因此,只要对其说句“你已没有退路、但你仍有选择”,这就足以,只要周心中还有未完成的抱负,他就能被策反,否则,说得再多也没用。昨天在写那一章的时候,作者就在考虑这一点,因此没有用太多的描写,没想到书评有些读者觉得作者用几句对话就让骆策反了周,感到极其不可思议,因此就在这里解释一下。

    见赵弘宣隐隐露出恍然之色,骆又补充了一句,笑着说道:“事实上,倘若周东席在几日之后才改变主意,骆某反而要怀疑他另有图谋呢,因为以他的智慧,不至于那么久才看懂事情的利害……”

    “原来如此,受教了。”赵弘宣恍然地点点头,歉意地看向周。

    可他刚要说话,就听周在那嗤笑道:“骆,你少得意了。……我什么时候承认被你策反了?”

    在赵弘宣不能理解的疑惑目光下,骆仿佛是听懂了周的意思,轻笑着说道:“周,你是说,雍王仍有扭转局面的可能?”

    赵弘宣听得一头雾水,仔细琢磨了一下这才明白:周的“被策反”,是建立在“雍王因他(周)而失势”的前提下,倘若最终雍王仍能扳倒东宫的话,那么周的“被策反”,就没有意义。

    听闻此言,周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骆,正色问道:“骆,你猜,雍王是打算用什么办法扳倒东宫呢?”

    骆微微一笑,说道:“德品以及御下。”

    “不错。”周丝毫没有夸赞骆的意思,可能在他看来,骆能看出这一点,那是理所当然的:“德品,以及御下,乃是作为储君最关键的两点。……那么我再问你,你猜雍王从何时起,便开始筹划整件事呢?”

    骆思忖了一下,眯着眼睛说道:“应该是从你向朝廷献策,使朝廷允许国内贵族筹建北一军开始吧……”

    筹建北一军?那不是……

    赵弘宣惊地说不出话来,要知道,使朝廷允许筹建北一军,这可是洪德十七年的事,换而言之,雍王一方从三年前,就开始筹划这件事。

    “从王氏一族以及东宫党将半数家财投入北一军,从太子被雍王挑唆,出任北疆军统帅起,东宫就落入了下风……”瞥了一眼骆,周正色说道:“北一军的内部,太过于复杂,根本无法同心同力,你以为当时是雍王争不过东宫?不,雍王根本没想去争,因为他知道,就算拿到了北一军统帅一职,北一军也注定不会有什么作为。……既然注定没有作为,又能将太子支离大梁,何乐而不为?”

    “果然……”骆在沉默了片刻后喃喃说道。

    随即,他转头看向周,沉声说道:“那么后续,就是从北一军在北疆战场上的所作所为,攻击东宫的品德与御下,是这样吧?……抢掠、屠民、谎报军功,雍王知道北一军会犯错,而且,他也等着北一军犯错,准备用这些错误去集中攻击太子殿下的德品与御下……这就是你的主意,对么,周?从一开始,你就想着借北一军,葬送掉太子殿下。”

    “呵!”

    周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忽听得军营内隐隐传来喧哗吵闹。

    骆面色顿变,召来帐外的兵卒询问究竟,却听那名兵卒不怎么在意地说道:“似乎是营内走水失火……”

    听闻此言,骆与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吐出一个人名。

    “张启功!”(未完待续。。)

第895章:营变

    ps:补上昨日第二更。昨日颈椎疼地头抬不起了。

    以下正文

    时间回溯到一日前,由雍王弘誉亲笔所写的书信,专程派人马不停蹄送到了北疆,确切地说,即河东郡安邑县北一军军营,交给了一名叫做崔协的将领。

    崔协,乃酸枣崔氏的嫡子,他有个姑姑嫁给了施贵妃的兄长施融,因此,崔施两家乃是联姻家族,崔协得喊雍王弘誉的舅舅施融为姑父,因此顾名思义,崔协以及他背后的酸枣崔氏,即雍王党派系。

    待崔协收到雍王弘誉的书信时,正值子时前后。当时他听麾下的兵卒说,有人擅闯他营寨,被其兵卒当做奸细拿下,那时崔协便意识到,可能是雍王弘誉的信使到了。

    为何?

    因为就在一日前,当周被桓王赵弘宣以及骆等人拿下时,周有一名随从从宗卫长张骜的手中逃走,因没办法逃离军营,遂找到了崔协。

    那时崔协大感惊愕,因为就连他都不知道周竟然是他所效忠的对象雍王弘誉的谋士。

    因此,崔协对那名随从仔细盘问,这才得知,这名随从居然是他姑父施融府上的家仆之子。

    在验明身份之后,崔协当即写了一封书信,并亲自派人将这名施氏家仆之子送离军营,还给了后者两匹快马,让此人马不停蹄赶往大梁,将周被设计一事禀告雍王弘誉。

    当时崔协就在想,雍王弘誉可能会派人向他什么指示,毕竟从周的真正身份上,他意识到此人的关键性,当然也猜得到周被抓、其所收集的罪证被骆截取,这对雍王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只是一日两宿的工夫,雍王弘誉便火速派人送来了书信,送到他手中。

    唔,让我来瞅瞅……

    让左右护卫将那名信使暂时藏在军中假冒士卒,崔协拆开了雍王弘誉送来的书信,仔细观瞧。

    可随着他逐字逐句看着信中的内容,他的脸上逐渐地露出了骇然之色。

    ……挑动兵变?纵火烧营?

    崔协惊地倒抽一口冷气,要不是这封信的确是雍王弘誉的笔迹,且信中又盖着雍王的私印与府印,甚至于,那名送信的信使也确切就是雍王府的护卫,否则他真有些怀疑,这不是东宫那边的诡计。

    在崔协倒吸冷气的时候,旁边有他的亲卫,此人在瞧见了信中的内容后,惊声说道:“公子,雍王殿下这……未免也太冒险了吧?”

    一听这称呼就知道,这名亲卫肯定是酸枣崔氏的家仆。

    崔协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说道:“果然,周被抓,破坏了雍王殿下的大事……此人行事不密,害得雍王殿下陷入被动,真该死!”

    帐篷内沉寂了片刻,随即,亲卫小心翼翼地询问崔协道:“公子,那这事……”

    “做!”崔协恶狠狠地吐了口气。

    想想也是,施氏乃雍王弘誉的舅族,既然崔氏与施氏存在着联姻,这就意味着酸枣崔氏乃雍王党的核心家族,同时也意味着一旦雍王失势,他们崔氏也逃不掉被清算的结局。

    可听了崔协的话,亲卫皱眉说道:“公子,可咱们手中如今近五千余兵力,而此安邑县内,却驻扎着七八万北一军,恐怕……”

    听到这里,崔协伸手打断了亲卫的话,正色说道:“此事我自有计较。崔良,你替我将刘益将军请来,我有要事与他商议。……切记,不可声张。”

    “是,公子。”亲卫崔良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兵帐。

    崔协口中的刘益,即刘淑仪的堂侄、其娘家中阳刘氏的子弟,年纪与崔协相仿,襄王赵弘得喊刘益一声堂兄。

    说白了,这刘益即是襄王党的人。

    大概过了一炷香工夫,崔良带着刘益来到了崔协的帐篷,崔协起身恭迎。

    待寒暄了两句后,崔协将刘益请到了帐内的小座,对刘益说道:“刘兄,前一阵子,东宫派来幕僚周清点北一军的战利所得,此事你可知情?”

    “略有耳闻。”刘益点了点头。

    “这是个机会。”崔协压低了声音,对刘益说道:“一个能叫东宫焦头烂额的良机。”

    刘益闻言略微皱了皱眉,谨慎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见此,崔协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打算纵火烧营,袭击王氏一族等人堆放、清点战利的帐篷,烧掉那些金财。”

    “你疯了?”刘益吃惊地看着崔协,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作乱!要处死的!”

    “那也得能抓到把柄再说。”崔协笑着说道。

    刘益愣了愣,狐疑地问道:“你不会是打算嫁祸给韩人吧?你有那么多韩军的盔甲么?……再说了,你有足够的韩军盔甲也没用,到时候一差点你手底下的兵将,一目了然。”

    “谁说我要嫁祸给韩人了?”崔协轻哼两声,压低声音说道:“我准备直接带着麾下兵将杀过去。”

    “你……”刘益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说道:“我得走了,你就当我没来过。”

    可他刚刚要起身,就被崔协一把抓住了手腕。

    “刘兄别急,我既然决定这么做,就有我的道理。……咱们趁黑动手,黑灯瞎火的,谁说得清?到时候王氏那些人要是说咱们反叛作乱,咱们也有说辞,咱们就说,东宫党不愿交献那笔所得,是故监守自盗、嫁祸于你我。……反正到时候放一把火烧掉了营寨,谁说得清那批财物原来有多少?哼,那么王氏等人没有取一分一毫,他们也说不清!”

    “唔……”刘益闭目深思了片刻,随即,他好似忽然反应过来,惊疑地问道:“咱们?你我?……崔兄,你,你可别把我拉下水。”

    说着,他故作又要离开,只可惜手腕被崔协死死拽着,难以抽身。

    “刘兄。”崔协皱眉看着刘益,说道:“当初在征战时,你我可是说好同进同退,相互帮衬的……”

    “可、可你这是作乱啊!”刘益吓得面色都有些发白,压低声音说道:“崔兄,你要报复王氏,我支持你,我亦深恨我麾下万余军队,如今就只剩下半数,可……可似你这般自作主张……”

    “谁说是我自做主张了?”崔协轻笑着打断了刘益的话,随即从怀中取出雍王弘誉的亲笔书信,压低声音说道:“雍王殿下在信中言道,只要你我办成此事,东宫此回注定得栽一个大跟头……”

    “雍王殿下?”刘益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有些狐疑地看着崔协。

    见此,崔协便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刘益,让后者仔细观瞧。

    刘益仔细观阅书信,仔细检查信上的印章,半响后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见此,崔协趁机问道:“刘兄意下如何?”

    “我……”刘益茫然无措,连连摇头说道:“虽是雍王殿下的意思,但我没有得到襄王殿下的首肯,不敢擅做主张……”

    听闻此言,崔协站起身来,凑近刘益,压低声音说道:“刘益,若不能扳倒东宫,雍王殿下也好、襄王殿下也罢,日后注定会被东宫所制,到那时候,你刘氏又该如何自处?……你我各自所效忠的两位殿下,一直以来都是携手对付东宫,如今,可以扳倒东宫的天赐良机就在眼前,难道你还要退缩不成?……若雍王殿下失了势,襄王殿下又该如何单独面对东宫?唔?”

    “我……”刘益被说得哑口无言,满头大汗地在他苦思冥想。

    足足想了有一盏茶工夫,他这才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有些惊恐、忧虑地看着崔协,低声问道:“你……你有把握么?”

    “把握?”崔协嗤笑了一声,轻蔑地说道:“北一军的警戒?嘿!”

    可能是听懂了崔协的言下之意,刘益擦了擦冷汗,低声问道:“那具体这么做?”

    只见崔协指了指雍王弘誉的书信,低声说道:“就按照张启功的计谋,先设法转移骆的注意力……”说着,他在刘益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逐渐冷静下来的刘益缓缓点了点头:“好!我就……就舍命陪君子,陪你赌一赌,赌东宫这回难以翻身!”

    话音刚落,就见他语气一变,讷讷地说道:“不过事先说好,若是襄王殿下日后追问起来,我可是会说,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当然可以。”崔协毫不介意,抬手就将要手中那封雍王的书信放在烛火上销毁,没想到刘益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做什么?”刘益惊声问道。

    “……”崔协感觉莫名其妙。

    他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当场销毁雍王弘誉的这封书信咯,似这种书信若是落在别人手中,这还得了?

    “这封信,你先随身保管,带在身上。待会我回去之后,会立马向派人向襄王殿下说明情况,虽然赶不及,但不出意料的话,明后日便会有襄王殿下的暗使至,到时候你要出示这封信,表明是雍王的意思……”刘益紧张地说道。

    这厮怎得如此胆小怕事?

    崔协皱眉看了一眼刘益,有些不悦地说道:“这封信多留一日,便多一份威胁……”

    “崔协!”刘益压低声音打断道:“这是反叛作乱!……若牵连到襄王殿下,我万死亦担待不起的!”

    “……”崔协想了想,考虑到得知自己收到雍王弘誉书信的,就只有他以及他的亲卫崔氏,还有眼前的刘益,东宫党那边不可能知情,遂缓缓点了点头。

    “好!”

    他将那份书信折好收回了怀中,随即正色说道:“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

    “……嗯!”

    仍有几分顾虑的刘益,在一番犹豫后,重重点了点头。

第896章:营变(二)『加更28/33』

    次日天蒙蒙亮,北一军外出巡逻的军队陆续返回军营。

    回来的时候,他们将一个消息带了回来:在临汾、曲沃一带,有几支身份不明的军队,屠戳了当地的村落。

    这个消息一传到骆的耳中,就引起了这两位谋士的怀疑。

    骆当即请来了王氏一族的族长王寓,向他询问这个消息的可靠性。

    遗憾的是,王寓这几日一直都呆在安邑,哪里晓得百余里外曲沃、临汾两地的情况。

    待王寓离开之后,桓王赵弘宣的面色尤其难看。

    因为在大梁时,他就听说在北疆战役期间,他北一军的兵将曾抢掠、屠杀当地的无辜村民,更有甚者,**女人、屠尽村落,用无辜村民的首级充做敌首、谎报军功,这在赵弘宣看来,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要知道在这方面,赵弘宣深受他兄长肃王赵弘润的熏陶,以认为兵就是兵、民就是民,即使是与韩国开战,也不得滥杀韩人平民,否则与强盗、山贼有何区别?

    在这一点上,肃王一党的军队就做得很好,从未滥杀无辜,也因为这样,当初肃王赵弘润讨伐楚国时,魏军在楚民心中的地位,竟然比他们本**队还要高,以至于前前后后总共有多达一百五十万的楚民,愿意投奔魏国,目前就居住在商水郡,在那里安居落户。

    可能是看到了自家殿下的面色,宗卫长张骜劝说道:“殿下,似这种战争的丑态,若您执意要执掌一支军队,征战沙场,那么迟早会碰上的……”

    听闻此言,赵弘宣恼怒地反驳道:“我哥麾下的兵将,就从不滥杀平民!”

    听了这话,张骜等宗卫们暗自哭笑不得:您将商水军、鄢陵军那两支精锐军队,拿来与北一军比?北一军创建的初衷,就是各国内贵族为了从魏韩战争中牟利,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想而知北一军的素质,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待殿下日后执掌了北一军,整顿军纪,杜绝此事……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丑恶之事了。”宗卫李蒙劝道。

    桓王赵弘宣愤懑地吐了口气,随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狐疑问道:“等会,张骜,李蒙,你们实话实说,当初太子殿下与本王率领北一军在此攻打曲沃期间,是不是就有人这么做?……抢掠、屠杀附近的平民,谎充军功?”

    众宗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赵弘宣顿时就懂了,惊怒地质问道:“你们……你们为何当时不说?”

    宗卫长张骜闻言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殿下,纵使我等当时说了又能怎样?只是白白让殿下您恼怒而已。……太子殿下尚无法禁止,殿下您又能做什么呢?”

    “我……”赵弘宣哑口无言。

    的确,要知道当时赵弘宣担任北一军副帅期间,虽有手中的确有不少权利,可这些权利皆来自于东宫太子赵弘礼对他的信任,可问题是,东宫太子赵弘礼自身都无法管教手底下的兵将,难道这些兵将会听从赵弘宣的话么?

    “怪不得太子殿下对北一军失望透顶!”

    赵弘宣愤怒地重重一锤帐内的桌案,随即愠怒地说道:“可眼下北疆战役都打完了,难道那些人还要砍下无辜平民的首级,去谎称是韩军士卒的首级么?”

    “说不定只是单纯为了抢掠财物。”在帐内的一角,已被宗卫们严密看押起来的周躺在睡榻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桓王殿下要知道,东宫党这回被逼无奈,不得不上缴了所有战利财物,使得他们无法弥补当初筹建这支军队所花费掉的金钱……可谓是损失惨重。既然这边的战利指望不上了,那就从韩人的民众那边抢掠一些呗,好歹能挽回一些损失。”

    听了这话,桓王赵弘宣气得面色涨红,怒骂道:“简直是强盗、暴徒,端得不为人子!”说罢,他猛地站起身来。

    见此,周瞥了一眼赵弘宣,似笑非笑地问道:“桓王殿下哪里去?”

    只见赵弘宣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那本真账簿,愠怒地说道:“本王要即可接管军权,叫那帮人滚出北一军!”

    听闻此言,周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骆皱眉喝止了周,不悦说道:“周东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挑拨桓王殿下?”

    周闻言笑道:“我可没有挑拨离间,周某只是觉得桓王殿下……唔,一颗赤诚之心,甚是有趣,故而逗逗他罢了。”

    骆皱眉瞪了一眼周,随即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赵弘宣说道:“桓王殿下息怒,纵使眼下仍有无辜的韩人平民惨遭屠杀,也绝非是东宫一系的人所为。”

    “骆先生的意思是……”赵弘宣惊疑地问道。

    此时,周翻身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说道:“十有**是雍王的人,我警惕过你们,张启功可不是什么善类。”说罢,他转头看向骆,似笑非笑地说道:“东宫党的屁股本来就不干净,如今张启功来了这么一手,骆西席打算如何招架?……刑部与礼部的人,可是快到了。”

    “我会请王氏派军队前往探明此事。”骆正色说道。

    “你还想抓雍王党的把柄?”周撇了撇嘴,嗤笑道:“别说那些屠村的军队断然不可能留下活口,就算侥幸有一两人未死,你觉得那些韩人,分得清谁是东宫一系,谁是雍王一系么?可能他们只认得北一军的军旗,而北一军里面,是东宫一党的人居多吧?……更何况,东宫党自己的屁股就不干净,战争期间没少做这种狗屁事,别到时候非但没抓到雍王党的把柄,反而将自己陷了进去。”

    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你说什么办?”

    “别问我。”周翻身又躺了下来,枕着双手慢条斯理地说道:“眼下,我是局外人。”

    骆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派几支军队到曲沃、临汾一带探探究竟。

    从一刻起,无论是骆还是自称是局外人的周,都将注意力投注到了那些遭到屠戳的村落身上,觉得这或许就是张启功的狠计。

    一直到当日的夜里,当骆正与周对坐吃酒,却忽然听说营内走水失火的时候,他二人这才感觉不对劲。

    “该死!这是调虎离山!……张启功的目标,是营内堆放战利钱物的中营!”

    骆愤然大骂了一句,当即托付几名宗卫去请王氏一族的人。

    而在旁,周的面色亦不好看,因为数个时辰前,就连他也以为张启功的目的是要让北一军坐实屠戳平民、抢掠平民以及谎报军功等几条罪责,却没想到,张启功居然挑唆北一军军营内雍王党的人施行兵变,攻击营内堆放战利钱物的中营。

    果不其然,当桓王赵弘宣以及其众宗卫护着骆与周来到帐外时,整个营内火光四起,喊杀声一片。

    “前面那位将军请留步!”

    瞅见一名比较面熟的将领带着兵卒从前方不远处疾奔而过,骆连忙喊住了那人。

    听到骆的呼喊,那名将领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一眼骆,可能是觉得比较面生。

    但是与骆站在一起的周,这名将领却是认得的,于是他连忙走了过来,朝着周拱手抱拳:“周先生。”

    周瞥了一眼骆,见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沉声问道:“营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名将领犹豫了一下,说道:“据说雍王、襄王那一党的人袭击了我方,谎称什么韩军袭击。”

    听闻此言,桓王赵弘宣惊怒道:“他们敢造反?!”

    那名将领看了一眼赵弘宣,没有说话。

    见此,周咳嗽一声,沉声说道:“这位将军,在下问你的话,望你如实回答!……雍王、襄王那一党的兵将,果真是袭击了你等?”

    “这……”那名将领挠了挠头,犹豫说道:“回禀先生,末将心中亦犯糊涂,我方的兵将是这么说的,可又听说,听雍王、襄王那些兵将所言,说是我方兵将袭击了他们,目的是为了制造混乱,掩饰……王氏等人暗中截取了战利所得。”

    “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周点了点头,待那名将领离开后,与骆对视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不错的理由,至少合情合理,对吧?”

    骆皱紧了眉头,焦急地看着四周:“王氏的人还未来么?”

    瞧着这一幕,周摇了摇头,转身对桓王赵弘宣说道:“好在是自己人打起来,若果真是韩人,我等都没命站在这里。……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军队了,而您却仍然对这支军队抱有希望?”

    “……”望着四处火起的军营,桓王赵弘宣默然不语。

    而与此同时,崔协以及刘益等将领,已趁着东宫党派系的诸将没有提防,一边四处散播谣言,制造混乱,一边火速杀到了中营,一把火点燃了堆放战利钱物的营寨。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海,崔协因为杀了而人略显狰狞的脸上,露出几许狂喜之色。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次的行动居然如此顺利。

    亲手将最后一个帐篷点燃,崔协欣喜地说道:“如此,就万事俱备了!”

    听了这话,在他身旁的刘益瞧了眼四周,摇了摇头:“不,还差一步。”

    “什么?”崔协疑惑地望向刘益,却见后者抬手指向远方,用警惕的语气低声说道:“崔兄,你看那边!”

    见此,崔协下意识转头望向刘益手指所指的方向,而就在这时,刘益猛地用左手从背后捂住崔协的口鼻,随即用右手手中的利刃,狠狠捅入了崔协的后背。

    “唔……”崔协瞪大着眼珠,用眼角的余光不可思议地看着刘益。

    “噗噗噗”

    刘益连捅十几剑,崔协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刘益,你个……杂……种……

    崔协满心怨怒地咽了气。

    见此,刘益松开捅入崔协身体的利剑,从后者的怀中搜出了那份雍王弘誉亲笔所写的书信。

    就这火光,刘益看到书信上沾染了几点鲜血,微微皱了皱眉:“啊,差点就白费了……”

    说罢,他随手将崔协的尸体推入旁边熊熊燃烧的帐篷。

    而此时,崔协的护卫已被刘益的护卫偷袭杀尽,尸体倒了一地。

    “来。”刘益将一名亲卫召到身边,低声说道:“去,即刻将这份书信,送至襄王殿下手中!”

    “是!”几名亲卫抱拳而去。

    此时,刘益环首瞧了一眼仍然是一片混乱的军营远处,随即将目光投向那顶熊熊燃烧的帐篷,看着崔协的尸体被火海所吞噬。

    “如此,就万事俱备了!”

    刘益淡淡说道。

第897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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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待等次日天明,桓王赵弘宣在王氏一族等东宫党派系的协助下,总算是平息了军营地内的混乱。

    后来清点损失,北一军当夜自相残杀导致有近万名士卒丧生,整座军营毁于一旦,军营内的军备、辎重、粮草,以及堆放在中营的那批北疆战利,几乎皆毁于这场动乱。

    事后,东宫党与雍王党便开始相互攀咬,东宫党指认雍王党假借韩人夜袭军营、制造营变,意图谋反作乱,而雍王党则咬定是东宫党不欲向朝廷纳献战利所得,因此监守自盗、制造营变企图嫁祸于雍王,这两拨人相互指责谩骂,险些又酿成第二次营变。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在私底下,骆与周皆有些目瞪口呆。

    其实他们都猜到,昨夜的营变,多半是北一军中雍王党一系的人马所致,可当他们派人去请酸枣崔氏的嫡子崔协将军时,这才得知,崔协居然死在昨夜的营变事件中。

    纵使是骆与周,在得知这件事时一下子也懵住了:崔协耍阴谋把自己弄死了?

    “这莫不是……死间之计?”

    骆有些茫然地看向周。注:死间,即五种离间计的其中一种,利用我方的人的死亡,来达到迷惑敌人的目的。因死无对证,所以这招非常狠。

    听了骆的询问,周缓缓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雍王不可能拿崔协来死间,崔协是雍王非常倚重的将领,还指望着崔协日后能独掌一支军队,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此人?……崔协可是酸枣崔氏的嫡子,崔氏一族的佼佼者!”

    听闻此言,骆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崔协是受害方,果真是东宫一系的人监守自盗,想嫁祸给雍王?”

    “那倒不至于。”周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说道:“若是东宫党的人杀了崔协,这还则罢了,我怀疑……昨晚在除了雍王党与东宫党外,还有第三方势力。”

    “襄王?”骆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昨晚襄王党的刘益,与崔协一同作乱……你是想说,刘益杀了崔协?可这对襄王有什么好处?”

    “所以我也搞不懂……”周皱着眉头说道:“按理来说,襄王如今的目的与雍王是一致的,皆是为了合力扳倒东宫,因此不可能会在背后捅刀子,除非……”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压低声音说道:“除非崔协手中有什么极为关键的东西,比如说,雍王命其制造营变的一封亲笔书信……”

    “怎么可能?”骆皱着眉头惊愕地说道:“似这等关键之物,崔协怎么可能会留下?必定是观阅之后立马销毁的……”

    “所以我也搞不懂啊……”周舔了舔嘴唇,无奈地说道。

    在旁,桓王赵弘宣听着这两位深谋之士的对话,随即插嘴道:“两位,眼下该怎么办?”

    骆想了想,正色说道:“桓王殿下,事到如今,唯有上奏朝廷了,北一军营变,这种事是压不住的……”

    而这时,周在旁插嘴说道:“不过这对于桓王殿下而言,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什么意思?”桓王赵弘宣有些不悦地看着周,却见周笑着说道:“在朝廷得知北一军营变之事后,必定会召问此案相关人士,让军中将领以及其背后的家族到大梁等候审讯,如此一来,北一军就只剩下一群散兵,若桓王殿下仍对这支军队有些兴趣,不妨趁此机会整顿军队。……营变之事,性质恶劣,可能要追查个一两月,这一两月的工夫,足以桓王殿下将这些士卒牢牢抓在手中了吧?”

    “可……可我也想回一趟大梁啊……”赵弘宣犹豫地说道。

    听了这话,周笑着说道:“此事易尔,桓王殿下不妨留几位宗卫在这里,几位宗卫大人手执东宫令牌以及北一军的虎符,接管军权易如反掌。”

    听闻此言,桓王赵弘宣转头望向宗卫长张骜,却见张骜笑着说道:“让李蒙留下吧,殿下。”

    事实上,张骜、李蒙等宗卫皆是由宗府细心教导出来的宗卫,武艺以及才智并不会逊色肃王赵弘润身边的宗卫沈、卫骄、吕牧、周朴他们多少,但是张骜是宗卫长,要随时呆在自家殿下身边,因此,他将这个绝佳的机会让给了自家兄弟,李蒙。

    桓王赵弘宣点点头,转头对李蒙说道:“李蒙,既然如此你留下,本王只带张骜与方朔二人回大梁,其余人留下帮你。”

    “是!”李蒙抱拳应道。

    当日,桓王赵弘宣便派人向大梁朝廷禀告此事。

    六月八日,也就是北一军营变后的第三日,刑部左侍郎单一鸣与礼部右侍郎何昱来到了北一军的军营。

    待这两位朝中大臣发现北一军的军营被摧毁了大半后,大感惊愕。

    其实这两位朝中大臣,本来前几日就能抵达北一军的军营,只不过他们故意放缓了行程而已。

    为何?就是为了给东宫党一些应变的时间,免得看到一些不好的事。

    自原刑部尚书周焉遇害之后,原刑部左侍郎唐铮得垂拱殿钦点,继任刑部尚书一职,因此,单一鸣这位原刑部右侍郎,也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成为了刑部左侍郎,堂堂刑部本署的二把手。

    可归根到底,别看雍王弘誉掌着刑部,但事实上,其实周焉也好,唐铮、单一鸣也罢,都不能算是雍王党的人,因为他们从未明确表态,显然是不想参与到夺嫡的事件当中。

    而礼部右侍郎何昱就更不必多说了,作为原垂拱殿中书令何相叙的长子,何昱在朝中素来是抱持中立,不偏不倚,当然不会太过于逼迫北一军内的东宫党。

    两不得罪,保持中立,这才是朝中中立官员的态度。

    可单一鸣与何昱都没有想到,北一军居然发生了营变这等极其恶劣的事。

    不过震惊归震惊,这件事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似营变这种事,已不是他们能够插手干涉的了。

    六月九日,北一军营变这件事,便传到了大梁朝廷,震惊朝野,亦惊动了垂拱殿的魏天子。

    正如周所料,魏天子当即下诏,着北一军上下偏将级别以上的将领,尽皆暂时卸职,到大梁接受审讯,又令上将军府、大梁府、刑部本署、大理寺、御史监负责追查此案,五司联审。

    这也难怪,毕竟营变这种事,性质极其恶劣,倘若确定是自己人所为,那此人的罪名,绝不会轻于造反叛乱。

    待等到六月十四日,北一军的众将领陆陆续续抵达大梁,接受五司联审。

    其实似营变这种事,它本不难查,但是这回有些特殊,因为雍王党一方的将领崔协死在了营变之中,这让五司联审的五位大人感到棘手。

    要知道,崔协乃是北一军中雍王党的头头,是雍王一方的翘楚人才,耍个阴谋诡计把自己弄死了,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吧?

    还是说,果真是东宫党监守自盗、企图嫁祸给雍王?

    在追查此案的头一日,雍王弘誉没有露面,因为他正在其雍王府内大发雷霆。

    要知道,崔协与雍王弘誉的关系,不亚于肱骨弟兄,是雍王党中年轻一辈的翘楚,雍王弘誉曾经还打算将崔协推上大将军的位置,让其独掌一支军队成为他的倚靠呢。

    没想到,崔协竟然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砰!”

    又一个杯子被雍王弘誉摔地粉碎,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赵弘礼!”

    在旁,谋士张启功闭着眼睛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说道:“殿下,崔协将军若是被东宫党的人所杀,在下倒是不担心,在下的担心的是,崔协将军被另外一拨心怀不轨的人所害……”

    “什么?”雍王弘誉转头看向张启功,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

    只见张启功压低声音,低声说道:“在下怀疑,崔协将军是被刘益所杀!”顿了顿,他低声说道:“据消息传来,殿下您托付崔协将军的事,崔协将军可是办妥了,他手中仅五千余兵力,可仍然成功偷袭了东宫党一方,顺利地放火烧了中营,还一度与东宫党一方数万名士卒厮杀到天明……这可不是崔协将军麾下五千余士卒办得到的。因此在下毫不怀疑,崔协将军是说服了襄王党的刘益,让后者助了他一臂之力。……刘益手中亦有五六千兵力,他与崔协将军联手,这万余士卒,方可以雷霆之势席卷整个北一军军营。……那么,崔协将军究竟是如何说服刘益的呢?殿下您要知道,营变之事,不亚于叛乱造反,可刘益依旧支持崔协将军这么做,这期间,崔协将军是否有可能出示了那封书信呢?”

    “……”雍王弘誉张了张嘴,面色有些难看。

    “不会的!”他皱眉说道:“崔协知道分寸,岂会留着那封书信?”

    听闻此言,张启功正色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殿下您那封书信落在了襄王手中……那殿下您可就步了周的后尘,白白给人做了嫁衣了。”

    “启功,你有何良策?”

    张启功闻言正色说道:“在下建议殿下即刻去宗府报备,就说王府内遗失了几枚印章……虽然此举有欲盖弥彰之嫌,但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

    雍王弘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望向窗外。

    果真会是……老三?

第898章:风暴

    北一军营变之事,雍王党与东宫党的众将领相互攀咬,因此绝无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就做出定论。

    但是雍王弘誉却有些心急了,因为他也有些担心,担心那封送到崔协手中的亲笔书信,落入了襄王弘的手中。

    因此,张启功建议雍王弘誉尽快将东宫扳倒,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乎在六月十七日的早朝上,东宫太子赵弘礼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一日的早朝,来了几位平日里非常难得在朝议中见到的人,雍王弘誉、襄王弘、庆王弘信、肃王弘润。

    尤其是肃王赵弘润的到来,让参加早朝的众朝臣感到非常惊奇。

    要知道,这位肃王殿下虽说拥有着参朝议事的殊荣,但平日里除非魏天子宣召,否则从来不登宣政殿,很难想象这位殿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别说其他人,就连参加早朝的魏天子在看到赵弘润后,都不由地愣了一下。

    要知道,从洪德十六年到今年为止,总共四年的光阴,赵弘润出现在早朝上的次数绝对不超过一只手。

    可今日,这个劣子居然出现在早朝上,这就意味着,今日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呵。

    瞥了一眼跪在宣政殿上的雍王弘誉的位置,魏天子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神色,随即沉声说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朝臣以及众皇子谢恩起身。

    环视了一眼周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魏天子就跟没瞧见赵弘润似的,似往日般平静地问道:“今日众爱卿有何事要启奏?”

    早就说过,事实上,早朝就是个例行公事,就是朝廷各部各司向魏天子禀告一下他们最近做了什么,好让魏天子知道他们这些大臣没有偷懒,并非是尸位素餐,事实上真正的禁忌事件,比如哪里发了大水、哪里出现了干旱什么的,这种事户部与礼部早就自行处理完毕了,不可能等着在早朝上奏请魏天子之后再做什么定论,否则,灾民岂不是要饿死更多?

    而除此之外,早朝最常见的就是朝中大臣相互扯皮,说得严肃些就是弹劾,不同阵营的政敌彼此攻击对方,而作为言官的御史台,则批判整个朝廷六部,仿佛他们大骂这些官员一通,就能让朝中六部二十四的官员变得清廉、正值什么的。

    因此按照平日里的流程,应该是由各部尚书率先开口,向魏天子表示己方最近是在努力工作,为国分忧,然后就轮到作为言官的御史监、御史大夫出面,对朝中六部批判一番。

    但是今日,颇有眼力的众朝臣在看到四位皇子同时出现在早朝上时,便识相地低着头不说话,因为他们知道,今日的主角不是他们。

    果不其然,在沉寂了片刻后,新任刑部尚书唐铮便奏请魏天子,出列弹劾北一军。

    刑部尚书唐铮列举了诸多例子,言北一军在北疆战役期间,抢掠平民、屠杀无辜、谎报军功、排挤同僚、陷害友军、夺人战功等诸多罪名。

    随后,唐铮将诸多罪证呈上。

    不得不说,倒不是刑部尚书唐铮已投靠了雍王弘誉,只是因为这些事,确实是证据确凿的事。

    就拿排挤同僚、陷害友军这两点来说,当初在北疆战役期间,雍王党的崔协以及襄王党的刘益,可是被东宫党排挤地相当凄惨,什么好处都轮不到他俩,但是当北一军遇到韩军的勐烈攻击时,东宫党就联合一致逼崔协与刘益二人带兵出战。

    为此,崔协与刘益不知吃了多少场必输的败仗,也使得原本手握万余兵权的他们,麾下士卒伤亡惨重。

    其实似这种事,朝中大臣们或多或少都是知情的,哪怕不知情,随便想想也能猜到。

    毕竟当时是东宫太子赵弘礼执掌北一军主帅的职务,如此,东宫党岂会不趁机对付雍王党、襄王党?

    随后,庆王弘信亦出面,弹劾北一军侵占北三军的功勋。

    要知道,北三军的主将乃是天水魏氏的姜鄙,而天水魏氏以及南梁王赵元佐,早在前一阵便已亮明旗帜支持皇五子庆王赵弘信,因此,北一军侵占姜鄙的功勋,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损害了庆王赵弘信的利益。

    虽说当初姜鄙不想得罪背景深厚的北一军以及北一军的主帅,东宫太子赵弘礼,但庆王赵弘信可不怕得罪后者。

    而继庆王赵弘信之后,襄王赵弘以及肃王赵弘润,皆出面弹劾北一军。

    襄王赵弘指责北一军监守自盗,嫁祸友军,而肃王赵弘润则弹劾北一军滥杀韩国无辜百姓,辱没军队二字,自毁魏军的名声。

    甚至于在最终,赵弘润还说了一句让宣政殿鸦雀无声的话:“……似这等暴徒恶寇,岂配称之为是我大魏的军士?儿臣耻于与其为伍!”

    说实话,在赵弘润掌兵之前,魏军的名声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比如砀山军,这支军队的大将军司马安在初次协助赵弘润攻打三川郡的羯角部落时,就曾毫不犹豫屠杀了几支并没有参与到双方战争当中的羝族部落。

    但是在赵弘润掌兵的近几年,这位肃王殿下一直致力于提高魏军在天下的正面形象,严禁抢掠平民、屠杀无辜,以至于论这方面的军纪,商水军与鄢陵军堪称是最模范的军队。

    而这么做的好处就在于,赵弘润后来协助齐王吕僖讨伐楚国时,就轻易地从楚国拐走了百万余楚国的平民,硬生生让魏国的国民人口提高了近两成。

    而在这件事后,兵部便将禁止屠杀他国平民列入了军纪规章,发给国内的军队。

    但遗憾的是,北一军并没有当回事。

    当日整个早朝,仿佛皆是雍王弘誉、襄王弘、庆王弘信、肃王弘润等人联名弹劾北一军的声音。

    事实上宣政殿内的众人都心知肚明,尽管这几位弹劾的是北一军与东宫党中的败类,可只要这些罪证被落实,那么,最后担负责任的人,还得是东宫太子赵弘礼。

    谁让东宫太子赵弘礼没有管教好手底下的人呢?这就是御下!

    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教不好,谈何治理国家?

    当日早朝,魏天子并没有明确作出对东宫太子的处罚,但是这件事,却在仅仅半日工夫便传遍了整个大梁。

    四位皇子联名弹劾北一军,弹劾东宫,可想而知这是一场怎样的风暴。

    要知道,这四位皇子可不是像熙王赵弘殷、桓王赵弘宣这样暂时还籍籍无名的皇子,雍王、襄王、庆王,皆是在大梁有诸多名望的人,更别说肃王。

    这四方势力拧成一股,那强大的舆论,纵使是东宫党一系的贵族们咬着牙死撑着,也招架不住。

    几日后,这场风暴刮得更加凶勐,先是仍驻守在河东郡山阳县的燕王赵弘疆上奏朝廷,直言弹劾东宫无能,随后,又有北一军、北二军、北三军中的不知名知情人士,爆出北一军在北疆战役期间的种种丑恶行径。

    抢掠河东郡无辜韩人平民的财物与余粮,肆意屠杀当地民众、**女子、割下无辜韩人平民的首级谎报军功,当这一例例丑闻在大梁传开后,整个大梁的魏民都感到震惊。

    因为记得最早的时候,王氏一族等东宫党的贵族势力,不遗余力地吹捧东宫,赞美东宫在北疆的种种英明决断,可如今,诸多的知情人士纷纷爆料出来,曲沃、临汾、新田、胫城、唐县等地,根本就不是东宫或北一军收复的失地,那是北三军的统帅姜鄙将军打下来的,是东宫以及北一军厚颜无耻地抢夺了北三军的功勋。

    而击退了侵犯河东军西部的秦**队,那也是东宫与北一军厚颜无耻、自吹自擂:秦军之所以撤退,那是因为秦国有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在三川郡的函谷,被肃王赵弘润所率领的军队击溃,全军覆没。

    这种种言论席卷了整个大梁,使大梁的军民终于明白了北一军在北疆所作出的贡献:那就是没有贡献!

    甚至于,非但没有贡献,北一军还滥杀无辜、作恶多端,极大地损害了魏人的形象。

    一时间,前段时间还如日中天的东宫党,仿佛一下子就成了过街老鼠,成为了大梁百姓不耻唾骂的对象。

    在得知这件事后,东宫太子赵弘礼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每日吃酒解闷,眼下在大梁那压倒性的负面舆论让他意识到,他这回算是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看着太子赵弘礼落寞的样子,前来劝解他的桓王赵弘宣感到非常气愤。

    “我哥他……他怎么能站在雍王那边?!”

    赵弘宣气愤地垂了一下桌案,他知道,此番若不是他哥哥肃王赵弘润出面,使得雍王一方声势大涨,东宫太子这边或许仍有几分回旋余地的。

    “我说过,你不该将桓王拉下水的……”在旁,周似笑非笑地看着骆。

    骆默然不语,他本来想得挺好,只要让肃王赵弘润看到太子赵弘礼毫无保留地将北一军交给桓王赵弘宣,那位肃王看到了这边的“诚意”,应该不会多说什么。

    可北一军营变一事发生后,他这边还未让那位肃王看到“东宫的诚意”,那位肃王就已经站到了雍王那边,狠狠地踹了东宫一脚,将其踹下万丈深渊。

    深深吸了口气,骆正色对太子赵弘礼说道:“太子殿下,还有机会……”

    “……”太子赵弘礼无神地看着骆,而桓王赵弘宣亦带着几分惊喜问道:“骆先生有何高见?”

    “罪己书!”骆正色说道:“事实上,北一军的行为,并非太子殿下授意,这种事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只是雍王如今强势,以至于有许多人用带着偏见的目光审判太子殿下您。……因此在下建议,您不妨揽下所有的罪责,自行辞去北一军主帅之职,以及……”他看了一眼太子赵弘礼,这才小声说道:“以及……东宫太子的殊荣。”

    “你……你让本宫自行奏请父皇,自免东宫的位置?”太子赵弘礼难以置信地看着骆。

    要知道,他当了十几、二十年的太子,若是失去了这个头衔,那他还剩下什么?

    仿佛是看穿了太子赵弘礼的心思,骆咬了咬牙,坚持说道:“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若是太子殿下肯听取在下的建议,那日后或还能有机会东山再起……您要知道,除了肃王攻击您是因为私怨外,其余雍王、襄王、庆王,这三位之所以联合对付您,只是因为您挡了他们的去路,也就是太子之位,可倘若您不再是太子了,他们还能联合一致么?不,他们会相互攻伐,如此一来,就没有人再关心殿下您的事了……如此一来,太子殿下您所损失的,只是一个太子的头衔,于我方的势力无损……”

    东宫太子赵弘礼若有所思,随即转头看了一眼周。

    周沉思了片刻,在深深看了一眼骆后,缓缓点了点头:“骆这招,相当高明。”

    “那北一军怎么办?本宫说过要移交给弘宣的……”太子赵弘礼又说道。

    骆闻言正色说道:“正好借此事,让桓王殿下大刀阔斧整顿北一军!”

    “那就……就这么办!”太子赵弘礼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日,大梁朝廷传开消息,言东宫太子自愧御下不严,以至于北一军做出种种丑事,为了惩戒自己,遂奏请垂拱殿,自免东宫太子之衔。(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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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