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火烧猗山(二)
果然主要目标是猗山么……
在皮牢关的关楼上,北原十豪之一的韩国名将靳坐在一张矮桌旁,双手十指交叉,双目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一副平铺在桌上的地图。
在这份地图中,他刻意标记了猗山、皮牢关、王屋山、唐县四个位置,企图以魏军那位主帅、魏公子姬润的角度思考攻破皮牢关的妙策,借此提前做好防备。
平心而论,靳绝没有小看对面那位魏公子姬润的意思,尽管对方的确过于年轻,但魏川三川战役、四国伐楚战役与魏秦三川战役这三场战役,已足够证明那位魏公子姬润在指挥作战方面的才能。
因此,靳忽略了对方的年纪,直接将那位魏公子姬润的威胁提高到最高的那一列最高威胁!
最高威胁的名单中究竟有那些人?
其实并不多,比如一度让韩国甚为忌惮的齐国巨鹿水军的主帅田骜,破五十余城的齐将田耽,楚国的寿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等等等等,皆是在中原各国已享有盛名的名将。
哦,对了,记得数个月前,还有一个人被靳列入了这份最高威胁的名单,那就是以往籍籍无名的魏将姜鄙。
这个层次的名将,一般不会在战争期间做一些无意义的事,因此,靳绝不相信魏公子姬润纵火焚烧猗山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烧死猗山上一些韩国的驻军。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对方企图借助这场山火,占据猗山山头。
只不过……这计谋未免太过于粗浅了吧?
靳正皱眉沉思着,忽见有一名将领走入了关楼内,抱拳说道:“启禀将军,末将已遵照将军的命令办妥。”
靳让这名韩将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猗山上清理出一条隔火带而已。
要知道猗山并非只有一个山头,尽管眼下最西面的山头已被熊熊烈焰所吞噬,但火势还没有蔓延到东边,因此,靳命令士卒在西边山头与东边山头的之间,砍伐掉了这一带的林木,人为制造出一片空地。
这样一来,猗山上的火势就没办法蔓延到东边了,因此也就不存在魏军借猗山西、东两侧山头的火势前后熄灭的时间差来夺取这片山丘的可能。
当然了,倘若魏军强行要占领被火海吞噬了一些的西侧山头,那么,靳并不介意对那片光秃秃的山头来几拨强弩齐射,看看在没有任何遮掩物的情况下,魏军还能不能咬牙死撑着不撤。
不得不说,借纵火的手段达到占据山头的目的,这办法的确是不错,只不过,未免有些小瞧他靳了。
怎么?以为他靳是不入流的无名之辈么?会被这种小计俩难到?
哼!
靳心中暗暗冷笑。
过了片刻,有一名韩军斥候急匆匆地奔上关楼,叩地禀告道:“将军,魏军在王屋山增兵了,庆尧将军请求援助。”
靳微微皱了皱眉。
庆尧,是他的副将,是他决定对王屋山增兵时派过去主持大局的将领,靳相信只要有此人坐镇王屋山,魏军在那座山丘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只不过,魏军突然对王屋山增兵,这与他们放过烧了伊山有什么关联么?
看来九成是打算声东击西了……故意在王屋山增兵,吸引我的主意,真正的目的,应该还是在猗山……啧啧,真想看看,对方发现火势无法蔓延到猗山的东侧山头时,那位魏公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靳轻笑了几声,当即吩咐下去,调了三千名弩手秘密前往猗山,准备等魏军企图趁机占据猗山西侧山头时,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虽然可能无法对魏军造成多少兵力伤亡,但相信挫败了对方的诡计,这对于己方士卒的士气,会起到正面的效果。
而在靳默默等待的同时,其实在唐县,魏军主帅肃王赵弘润也在等,只不过他等待的,与靳所想的却有些出入。
据下令在猗山纵火已经过去了一日一宿,猗山的大火仍在持续燃烧着,那渗人的滔天火势,逐渐朝着猗山上西侧的山头蔓延。
那因为火海燃烧而产生的白烟,亦徐徐飘向距离猗山并不远的皮牢关,呛地关隘的守兵咳嗽不止。
然而,与靳的猜测有所不符的是,赵弘润从来没有下达过准备强占猗山的命令,他除了下令在猗山纵火之后,就什么也没有做。
仿佛他只是枕着双手躺在帐内的床铺上闭目养神。
“殿下。”宗卫周朴来到了帅帐,抱拳禀告道:“遵照殿下的吩咐,八座井阑车已经造好。”
“哦。”赵弘润仍闭着眼睛,随口应了一声,仿佛早已猜到。
不过想想也是,商水军与鄢陵军这两支肃王军加在一起兵力达到十万,在一日一宿工夫内打造八座井阑车,这的确不算什么。要不是皮牢关的地形限制,魏军可以在短短几日内打造出几十、上百座的井阑车。
但众宗卫不解的是,自家殿下吩咐打造这八座井阑车,究竟是什么用意。
起初宗卫长卫骄猜测是用来正面进攻皮牢关的,可眼瞅着自家殿下那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与他猜测的有所出入?
傍晚的时候,青鸦众带回来了关于猗山的最新消息。
“报!……韩军在猗山东、西两侧山头之间,砍伐了一些树木,致使火势无法向东山头蔓延。”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赵弘润依旧是波澜不惊,闭着眼睛淡淡说道:“反应挺快的,不愧是北原十豪之一的靳……倘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他此刻应该在怀疑,怀疑我军企图借这场火势,顺势夺取猗山。”
难道不是?
因为闲来无事而来到帅帐候命的鄢陵军大将军屈塍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要知道,他一开始也觉得这位肃王殿下纵火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魏军争取时间强占猗山山头,可眼下听眼前这位肃王殿下的语气,似乎这位肃王殿下另有打算?
帐内,商水军大将军伍忌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就在屈塍与伍忌困惑不解之际,就听赵弘润淡淡说道:“若我军执意要使火势蔓延到猗山的西山,那靳自以为挡得住?……伍忌,明日初阳升起的时候,你调军中一些投石车,朝着猗山的西山头抛射油桶,记得莫要浪费,只要点燃了西侧山头的林木即可。”
他口中的油桶,即装满了产自黔地的石油的木桶,是曾经使川雒臣服、使羯角覆灭的最大功臣,也是魏军目前威力最大的战争兵器。
“是!”伍忌点头抱拳,接下这条将令,随即,他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何是明日清晨初阳升起的时候?”
赵弘润微微一笑,说道:“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倘若本王所料不差的话,那韩将靳必定会防备着我军趁机抢占猗山,因此,他多半会偷偷向猗山东山头调兵,等待着我军抢占西山头的时候,用一番弩矢齐射给予我军迎头痛击。……你总要给他点部署兵力驻防的时间吧?”
伍忌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几许诡谲的笑容,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起来:“末将明白了。”
于是乎到了次日,伍忌按照赵弘润的吩咐,调了几百名商水军士卒,将几架投石车推至猗山山脚,待选好迎向猗山东山头的方向后,几架投石车将点燃了布条的油桶远远抛射过去。
顷刻之间,只听远方的猗山东山传来几声轰响,随即,原本不会被火海蔓延到的那片山林,顿时起了大火,且在石油与秋风的协助下,火势越烧越旺。
隐隐约约地,伍忌听到远处的猗山东山传来阵阵惊唿呐喊声,他坏笑了几下,当即带着那数百名商水军推着投石车返回唐县。
而与此同时,皮牢关关楼上那些韩兵们,亦将猗山东山头亦被火海所笼罩的消息告诉了将军靳,只听得靳目瞪口呆。
好家伙,既然火势无法波及到猗山的东山头,那就索性再制造一场大火。
那位魏公子……也太实在了吧?
靳不禁有些失神。
此时此刻,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明明是根本谈不上高明的计策,可就是拿它没有办法。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靳也得出了一个结论:魏军看来是打定主意要顺势夺取猗山了。
“传我令,叫猗山上的兵将尽可能地控制火势,务必不能使火势四散蔓延。”在下达了这道将令后,靳再次决定向猗山增派两千名士卒帮忙灭火。
毕竟若是那片火海果真蔓延到了猗山的东侧,以至于他们韩军无法阻止魏军顺势抢占山头,那他们韩军的处境可就不太妙了。
“唔?”
忽然,靳微微一愣,他感觉脸颊上有一瞬间的凉意。
就在他惊讶之际,一滴雨点落在他脸颊上,使他绷紧的脸庞终于露出几丝笑容。
“呵,天助我军。”
而与此同时,在帐内闭目养神的赵弘润,隐约听到帐篷上传来沙沙的声响,不由地睁开眼睛,下榻走出了帐外。
只见此刻帐外,雨势渐起,越下越大。
“呵!天助我军。”
在发出了与靳一模一样的感慨后,赵弘润沉声喝道:“传令下去,点一万精锐,即刻出兵,前往皮牢关!”
“是!”
附近的宗卫与兵将们抱拳应道。(未完待续。。)
第915章:烟雨中的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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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一场秋雨,在皮牢关一带仿佛例行公事般下了一场。
尽管这场秋雨并未熄灭猗山东西两侧山头的火海,但终归是稍微减少了一些火势,让韩将靳的心情改善了一些。
至少他更有把握让坚守在猗山东山的韩兵扑灭山上的火势,不给魏军顺势抢占猗山的机会。
更要紧的是,这场秋雨使得附近山头的林木植被变得非常潮湿,只要韩军覆灭了伊山山上的火,魏军再想故技重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美中不足的是,那些前一刻还熊熊燃烧的山木,在被这场秋雨浇灭了不少,以至于产生了大量的呛人的灰白烟气。而这些灰白的烟气,正随着西风缓缓朝着皮牢关飘来,弄得皮牢关上的兵将们就仿佛置身在灶火口似的,难受至极。
“那帮狗娘养的魏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非要给咱找点不痛快。”
在皮牢关的关隘上,守卫关墙的韩兵背靠着墙垛坐着,恼火地看着徐徐从关隘上飘过的灰白烟气。
这些士卒尽可能地压低身子,用手捂着口鼻,以免吸入那呛人的烟气。
“忍一忍吧。”
听到来自附近的士卒的抱怨,一名老卒安慰道:“待这场秋雨再下一阵子,猗山那边的火势应该就能浇灭了,到时候咱们也不用再受罪了。”
听闻此言,附近的韩兵们又抱怨了几句,随即将话题转移到了这场战事上。
预测敌我两军的交锋,这也是交战双方的底层士卒们平日里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少有的打发时间的法子,只要不影响己方士卒的士气,将领们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就比如眼下,皮牢关关隘上这些士卒们很好奇魏军会以什么方式来进攻他们这座关隘。
“要是那些魏人从正面进攻就好了……”
一名韩兵用期盼的口吻说道。
但是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众同泽的嗤笑。
“你当魏人真是傻子啊?”
“就是说啊,他们再傻也不至于敢从正面进攻我皮牢关啊。”
事实上,没有多少人认为魏军会从正面进攻皮牢关,毕竟魏军在皮牢关的西侧,从西侧进攻皮牢关,就势必要经过一条数里长的羊肠谷道。
而这条谷道非常狭隘,以至于兵力远超皮牢关韩军的肃王军,在进攻皮牢关时根本无法借助兵力上的优势,因此,只要韩军拼死守卫这座关隘,别说对面的魏军有十万人,哪怕是百万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通过。
除非魏军不计伤亡,不惜一切代价强攻皮牢关,以数倍的伤亡换取这座关隘,就像曾经攻克了曲沃的魏国北三军那样。
聊着聊着,众韩军士卒便聊到了这场战事的胜负问题。
一名可能是新入伍的初丁犹豫地问道:“你们说,这场战事咱们能赢么?”
但是话音刚落,他就被旁边一名什长拍了一下脑瓜,后者瞪着眼睛说道:“说什么呢?……靳将军可是赫赫的北原十豪之一,岂会败给魏国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瞎说八道,小心以蛊惑军心的罪名把你处置!”
听闻此言,那名新兵连连陪笑称是,不敢再乱说什么。
忽然,他侧了一下耳朵,纳闷地问道:“几位大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
附近的韩军士卒们斜睨了一眼这名方才乱说话的新兵,其中一人嗤笑道:“除了雨声还有什么?”
“好像……不是雨声。”那名新兵困惑地摇了摇头,皱着眉头,比划着双手说道:“好似是……轱辘滚动的声音。”注:轱辘,可以理解为是木质的车轮。
可能是见这名新兵说得信誓旦旦,附近的韩军士卒们侧耳倾听了一阵。
只可惜,他们除了听到雨声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声音。
“你又要做什么?”那名什长没好气地骂道。
新兵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正朝着皮牢关外那条羊肠谷道。
他感觉,那些奇怪的、仿佛是轱辘的声音,隐隐约约就是从前方传来的,但是因为这场秋雨的关系,听得不是很真切。
他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面前那条羊肠古道,但遗憾的是,从猗山飘来的呛人的灰白烟气笼罩了羊肠谷道与这座皮牢关,以至于他面前白茫茫一片,非但看不清,然而被那些呛人的烟气呛地连连咳嗽。
“咳、咳咳。”
“……”在他身旁,那名什长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小子,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坐下来。”
新兵摇了摇头,有些倔强地指着前方说道:“我总感觉那里有什么声音传来……”
附近的韩兵们哈哈大笑。
但是过了片刻后,他们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的确逐渐听到了如那名新兵所说的,那种仿佛轱辘滚动的声音。
“不太……对劲……”
关隘上的韩兵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望向关隘外那条羊肠谷道。
忽然,一阵西风吹来,吹散了些许关隘外的白色烟气。
顿时间,那名新兵的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因为他在那白茫茫的烟雾中,看到了一座……井阑车!
“敌……”
“噗!”
敌袭两字尚未喊出来,就见漫天的弩矢从白茫茫的烟气中激射而来,可怜那名新兵,尚未喊出警讯,就被一支弩矢射中的脑袋,身体向后一仰,栽倒在关隘上,当场毙命。
而与此同时,那些感觉情况不对劲且正聚精会神注视着关隘外羊肠谷道的韩兵们,亦被这波箭雨射杀了几十人。
唯有寥寥几名士卒侥幸未被那些箭矢射中,此刻正瞪大着眼睛,骇然地望着关隘那片白茫茫的烟气中,徐徐浮现出一座井阑车的轮廓。
随即,第二座、第三座……
“敌袭!!”
深吸一口气,那几名侥幸逃过一劫的韩兵,运起浑身力气,竭力大喊。
顿时间,关隘上警钟大作。
这阵突然响起了警钟,惊动了正在关楼内思索对策的韩将靳。
敌袭?魏军强攻我皮牢关?
来不及细想,靳赶忙冲出关楼,来到关墙。
待等他看到关外,他顿时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因为在皮牢关外的狭隘谷道中,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六座井阑车,一字排开,仍徐徐朝着关隘而来。
那一瞬间,靳整个人都凉了。
预警呢?
他派去谷道内的哨卫呢?
为什么任何警讯都没有传回来?
为何魏军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六座井阑车推到皮牢关下?
靳并不知道,此刻在皮牢关外的羊肠古道中,一帮青鸦众正在处理他派去的那位哨兵的尸体,用他们尸体上的衣服擦拭手中沾满鲜血的兵刃。
他的目光,只是死死盯着关外那六座井阑车。
……不,是八座!
在那六座一字排列在皮牢关外的井阑车背后,还有一左一右两座更大的井阑车,上面沾满了魏军的弩手,正源源不绝地用弩矢射杀在皮牢关上跑动的韩兵。
该死的!怎么能让魏军将这种东西送到关下?!
靳面色狰狞地看着那些在灰白色烟气中若隐若现的魏军井阑车,随即面色大变。
烟?
他转头望了一眼猗山,望着那些仍然从猗山方向徐徐飘向这边的呛人烟气,一张脸变得尤其难看。
他终于意识到,魏军在猗山纵火,他娘的根本不是为了趁机抢占猗山山头,而是为了制造烟雾。
猗山就在皮牢关的西北,而眼下正是秋季,只要西风吹起,那些来自猗山的烟气,摆明了会被吹到皮牢关这边!
那位魏公子姬润的目标,从一开始他娘的就是皮牢关!
什么派兵到猗山,什么对王屋山增兵,全他娘的都是虚招,真正的目的,还是皮牢关!
“可恶!”
靳狠狠一锤墙垛,心中很是不甘心。
他知道,他被那位魏公子姬润摆了一道,就在他沾沾自喜自以为看破了魏军的意图,悄然对猗山增兵,希望能给魏军迎头痛击的时候,那位魏公子姬润,一边笑纳了他的配合,一边借着这场烟雾、借着这场秋雨,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井阑车运到了皮牢关外。
魏公子姬润……有你的!不过,老子的皮牢关,可不会这么轻易就交到你手中!
深吸一口气,靳忍着呛人的烟气,冷静下来,指挥关内的士卒守军迅速登上关墙,准备迎击。
“快快快!”
“上关墙!”
在一名名韩军军官的催促下,源源不断的韩军士卒从关内的兵舍中冲出来,迅速涌上关墙。
不得不说,这场攻坚战,韩军可谓是失尽先机,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得到魏军袭来的警讯,甚至于,还让魏军将井阑车这等攻城利器推到了那么近的距离。
但作为守关的一方,韩军仍有机会,只要他们能摧毁魏军那几座井阑车,剩下的魏军步兵,其实对皮牢关造成不了多少威胁。
“用火矢!”
“用火矢烧毁魏军的井阑车!”
“优先攻击敌军的井阑车!”
一名又一名的韩军将领在雨中大声提醒道。
不得不说,这应对措施倒是没错,只不过,在雨中用火矢?
“笃笃笃”
“笃笃笃”
“噗噗”
“噗噗”
皮牢关外井阑车上的魏军弩兵,以及关上的韩军弩兵,双方展开了勐烈的互射。
一时间,魏韩双方的士卒伤亡剧增,不时有井阑车上的魏兵在中箭后惨叫着摔落下来,也有关上的韩兵在中箭后栽倒在地。
然而,那些射中了井阑车的火矢,却怎么也烧不起来。
而此时,魏军步兵们已扛着攀登用的云梯,将其架在了关下。(未完待续。。)
第916章:烟雨中的奇袭(二)
“上上上”
“快快!”
在皮牢关的关隘城墙之下,商水军的百人将们指挥着各自百人队的士卒,将云梯架在了墙壁上,随即声嘶力竭地催促着士卒们沿着长梯向关隘上方攀爬。
而在关墙上,守关的韩兵们也早已发现了魏军的企图,正厉声大喊着,企图将云梯上端勾住了墙垛的部位砍断,摧毁魏兵用于攀爬关墙的云梯。
然而关墙上的韩兵们往往没砍几剑,就被关隘外井阑车上的魏军弩兵们激到在地。
这就是这场奇袭给魏军带来的先机由于没有收到警讯,大量的韩兵之前都在关内的兵舍歇息,以至于当关外井阑车上的魏国弩兵对皮牢关展开弩矢激射时,关上仅有的那些守兵,一下子就被魏军给压制住了,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
然而,魏兵因为奇袭带来的优势并不能维持长久,随着越来越多的韩兵从关内涌上高墙,这场攻坚战的优劣势,还是会逐渐拉平,并且最终朝着对韩军有利的一面演变。
毕竟韩军是守关的一方,拥有着皮牢关这个天然优势。
而在韩军挽回劣势之前攻克皮牢关,这就是魏军展开这次奇袭的用意至少就目前而言,魏军的优势仍然是很大的。
“叫先登队加快速度!”
在前阵,商水军大将军伍忌再一次地催促道。注:先登,即指攻坚战中率先攀登敌城的敢死队。从战术上考虑,第一波攻坚战时攻方士气高昂,因此一般情况下都会派出精锐,因此先登部队一般指军中精锐。比如麴义的“先登营”。
也难怪伍忌如此心急,因为肃王赵弘润所策划的这场偷袭,给他们魏军带来的优势实在很大,否则按照常理,绝不可能出现魏军全面进攻关隘、而关内的韩兵才刚刚列队涌上关楼进行防守的现象。
正因为优势大,伍忌心中的压力也很大。
他不敢想象,若是在如此优势的情况下仍然无法攻克眼前这座皮牢关,他该如何回去向肃王殿下交代。
不!一定能攻克这座关隘!
摇了摇头,将心中那份焦躁不安抛之脑后,伍忌深吸一口气,开始聚精会神地指挥战事:“先登第二队,上!……弩手,改平射为抛射,目标,关内!”
随着伍忌的将令下达,关外六座井阑车上的魏军弩兵们不再瞄准关上平射,因为在此之前,借助他们的弩矢压制,魏军的步兵们已有不少从云梯攀登上关墙,若此时再瞄准关楼,由于视线被来自猗山的烟雾所遮挡,很容易造成误伤友军的情况。
因此,井阑车上的魏军弩兵们改平射为抛射,向上方微调角度,企图用齐射对关墙内侧展开覆盖射击,用箭雨笼罩关内,延缓关内兵舍的韩兵涌上关墙进行防守的速度。
一时间,关内的韩兵死伤连连。
由于这场秋雨仍在持续的关系,关内那些正迅速朝着关墙方向奔跑支援的韩兵们,根本无法向平日那样机警地规避来自前方上空的箭雨,只能手持盾牌顶在脑袋上,顶着箭雨向关墙支援。
这个消息传到韩将靳耳中后,更是让这位韩将心中恼火至极,因为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没有必要、或者可以避免的伤亡。
倘若他们及时得知了魏军企图偷袭皮牢关的警讯,及早让士卒们在关墙上严正以待,决不至于出现眼前这种劣势关墙未能有足够的人手组织反击,大量的韩兵在关内白白被魏军的弩矢射死。
这些都是白白牺牲的士卒,是战场上无谓的牺牲。
这是身为将军的失职!
“……”靳死死攥着拳头,面色狰狞地盯着关外的魏军。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毕竟事到如今,倘若连他都无法冷静下来,那么这场战事,他们韩军就再没有挽回劣势的可能了。
最主要的威胁,还是在于魏军那几座井阑车……
他凝视着关外的井阑车,思索着如何摧毁那几座井阑车的办法。
想到这里,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必须摧毁那几座井阑车!”
此时,靳身背后站着三名将领,这三人在听到靳的话后,其中一人当即抱拳说道:“将军,末将愿率一支精锐出关,摧毁魏军的井阑车!”
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将领站了出来,沉声说道:“眼下城外皆是魏兵,你麾下的士卒皆是步兵,根本冲不出去,还是交给我吧。……将军,请派我麾下的骑兵队出关!”
靳回头看了一眼那名骑兵将领,眼中闪过几丝欣慰,以及几丝黯然,他低声说道:“高阳,你要知道,你与你麾下的骑兵队固然冲地过去,但未必能再杀回来……对面的魏兵,那可不是魏国的北一军那种乌合之众。”
“末将知道,那是挫败了楚国的魏国雄师嘛。”那位名为高阳的骑兵将领笑着说道:“能死在这等强军手中,亦不辱没了我辈。”
靳不禁有些动容,在沉思衡量了一番后,拍了拍高阳的肩膀,沉声说道:“你若执意要去,我有个主意……”说着,他走上前一步,在高阳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只听地后者两眼放亮,面色更为欣喜地说道:“有了将军这等妙策,末将心中便更有把握了!”
说着,他朝着靳抱了抱拳,转身准备离开。
见此,靳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抬手喊住道:“高阳!……活着回来,我当亲自为你斟酒。”
骑将高阳回头望了一眼靳,爽朗地笑了笑。
“啊!”
“……”望着离去的部将高阳,靳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意乱。
其实他心中已有不详的预感,只是他不敢去细思。
深吸一口气,靳沉声说道:“关外的井阑车,就交给高阳;就算是为了他,我等拼死也要守住关墙!”
附近的众兵将重重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一名浑身鲜血的韩军士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叩地禀道:“将军,魏军已杀上关墙,孙偏将首尾难顾,请求支援!”
“我去!”
不等靳开口,他身背后那名步兵将领便提着兵器跑向了关墙,一边跑,一边口中大声喊着:“你、你、你、你,跟我走!”
“是!”
靳看了一眼那位已离开的步兵将领,再次将目光投注在关外的魏军当中。
由于关外被来自猗山的烟雾笼罩,隔绝了视线,因此,靳并不能一眼就看出魏军的真实数量,他只能大致地做出估算。
碍于皮牢关外羊肠谷道的狭隘地形,靳认为此番前来进攻的魏军,数量不会太多,毕竟对于一波攻势顶多只能出动近千士卒的魏军而言,来更多的兵力完全没有必要。
因此,算上魏军八座井阑车,靳认为魏军对他皮牢关的第一波攻势,大概是投入了三千到四千兵力的样子。
再考虑到攻坚战最容易影响敌我双方的士气,因此,攻城一方一般只会发动两到三波攻势。
一般而言,只要防守方能够守住三波攻势,那么,进攻方的士气就会大幅度减退,到那时候,再发动进攻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了。
经验丰富的靳很清楚这一点,并且,他也相信对面那位魏公子姬润也清楚这一点。
因此,靳并不难推算出此番前来进攻的魏兵的数量:八千到一万两千之间。
不得不说,靳的判断相当精准,因为赵弘润此番出动的魏兵,正好就在八千到一万两千之间,一万人。
或许有人会觉得纳闷,赵弘润麾下明明有十万兵,为何只派出一万兵士卒。
其实道理很简单,皮牢关外的地形,限制了进攻方的兵力投入数量,一波攻势顶多就是千余名士卒,三波攻势,也就是四五千而已,再加上八座井阑车的魏兵数量,这场仗魏军投入的士卒,其实也就是七八千左右而已。
为何要预留两千人呢?那只不过是赵弘润考虑到无法顺利攻克皮牢关的可能,因此预留的用来在全军撤退时断后的军队而已,防止韩兵追击。
无论最终能否攻克这座皮牢关,这点兵力都已经足够,甚至于,仍有盈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
随着关内的韩兵迅速支援关墙,魏军先前那些优势,逐渐被扳平,关墙上的韩兵利用兵力的局部优势,逐渐将那些登上关墙上的魏军逼到绝境。
而就在关墙上的韩兵欣喜若狂,自认为能将敌军逐回关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
“砰”
一块厚实的木板,重重放落在关墙的墙垛上。
诶?……魏军的井阑车,什么时候……这么近了?
听到这声巨响,一名韩军百人将转头望向关外,顿时惊地四肢冰凉。
原赖,就在关楼上的韩兵正与那些利用云梯攀登上关墙的魏兵厮杀之际,皮牢关外那六座一字排开的井阑车,终于被关下的魏军们推到了距离关墙仅十丈左右的位置。
随即,这些井阑车上放下了吊板,将另外一端架在关墙上。
瞧见这一幕,关墙上的韩军兵将们,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因为在对面相距不远的井阑车的隔层上,站着密密麻麻的魏军步兵,那帮人仿佛像是瞧见了猎物似的,眼神变得跟狼一样凶暴。
苦也!
众韩军兵将们心下哀唿。(未完待续。。)
第917章:烟雨中的奇袭(三)
完了……
在皮牢关关墙上,一名韩军百人将露出了茫然与绝望的表情。
此时,他们尚没有将那些利用云梯攀爬上来的魏军杀光,却又要面对魏军更凶勐的攻势。
“杀!”
随着商水军三千人将徐炯一声高唿,密密麻麻的魏军步兵踏着井阑车架在关墙上的吊板,源源不断地涌向关墙。
“挡住!挡住!……堵死他们!”
在短暂的失神后,一名韩军将领厉声高唿,指挥着韩兵们用盾牌堵上前去。
可惜,哪里挡得住,只见那些沿着井阑车吊板冲向关楼的魏军步兵们,利用冲力与手中坚固的盾牌,一下子就冲散了韩兵的封锁。
“砍吊板!砍断吊板!”
又有一名韩军军官厉声喊道。
听闻此言,韩兵们奋勇地涌向墙垛,企图利用手中锋利的长剑,将那块厚实的吊板砍烂。
只可惜,魏兵们又岂会叫他们如愿,这些重步兵们利用沉重的甲胄与坚固的盾牌,将那些韩兵们撞得连连后退一方是重步兵,一方是轻步兵,两者的撞击与稳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魏军步兵已在关墙创造了数个“占点”,这些魏国步兵用手中坚固盾牌组成盾墙,与身边的同伴协力向外推,而后排的魏兵,也同样用盾牌抵住前排同伴的后背,使前排的魏兵更容易借力。
这是商水军从秦国的戈盾兵那里学到的战术,配合商水军士卒那沉重的甲胄负重,在眼下这种战况下,效果绝佳,将迎面而来的韩军剑兵逼得连连后退。
“该死的!不许后退!”
“不许后退!”
一名韩军将领急了眼,一边骂一边冲上前来,用手中的利剑朝着面前的魏兵手中的盾牌勐砍。
只听“铛铛”声乱响,那名魏兵手中的盾牌上顿时出现了几道斩痕,但是,却仍旧无法砍烂这块盾牌。
竟然是铁盾?!
那名韩军将领面色不禁有些发白。
忽然,他灵机一动,厉声喊道:“砍脚!”
说罢,他蹲下身,用手中的利剑刺向那名魏兵并没有被铁盾护住的小腿。
只听一声闷声,尽管那名魏兵的小腿处有厚皮甲保护,但也被他手中的利剑刺穿。
然而,就在这名韩军将领面露笑容之际,就见那名魏兵用手中的盾牌狠狠砸向了他,随即,后者右手上的战刀朝着他重重噼了下来。
鲜血四溅!
有几名韩军弩兵趁着那名魏兵移开了盾牌的空隙,朝着后者射出了弩矢。
然而与此同时,那名魏兵手中的战刀,亦朝着那名韩将的肩头砍了下来。
两个躯体,同时倒地。
“该死!”
一名魏军百人将见此暗骂了一句,厉声喝道:“变阵!……前排蹲下,后排上前!”
听闻此言,关墙上前排的刀盾手纷纷侧身蹲下,将手中的盾牌杵在地上,而同时,后排的刀盾手将一只脚踏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盾牌架在底下的那块盾牌上,组成一道仿佛铁壁般的盾墙。
见此,韩兵们急地瞪红了眼睛,用手中的长剑朝着面前的盾墙勐砍,只见火星四溅,那堵铁壁般的盾墙依然不动、稳如泰山。
不得不说,魏国的重步兵尽管因为铠甲厚重的关系行动不够敏捷,但进可攻、退可守,尤其是当他们组成这种盾墙时,简直是让人绝望。
“占点有了……”
在关下,商水军大将军伍忌眺望着关墙上的战况,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攻坚战,最艰难的就是第一步在敌军城墙或关墙上制造占点,即保护后续己方士卒源源不断攻上城墙的壁垒。
就好比眼下,抢先冲上关墙的魏兵们,在吊板的另外一端四周组成了严密的盾墙,使得井阑车上的魏兵能毫无顾忌地涌上关墙。
就一般情况而言,能在敌军城墙上制造占点,且保证不被敌军击破,那么这场攻坚战就可以说是已经胜了一半了,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总算是没有辜负肃王殿下的……唔?
就在伍忌松了口气之际,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吱嘎嘎”的轰响,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传来怪响的方向,这才发现,眼前这座皮牢关的关墙,不时何时居然打开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关内传来一阵战马嘶吠的声响,随即,一支骑兵队从关内冲了出来,在关隘门外的魏军中横冲直撞。
这支骑兵……想做什么?
伍忌微微皱了皱眉,眯着眼睛望向那些从关内冲出来的韩国骑兵,他疑惑地发现,这些韩国骑兵的战马上,挂满了一只只瓦罐。
这是什么用意?
伍忌不禁有些迷煳。
这支韩国骑兵,正是韩军骑将高阳麾下的骑兵队。
只见这支骑兵队在突破了关外的魏兵后,当即分作两队,一队朝左、一队朝右。
尽管魏兵们有些不能理解这支韩国骑兵队此时冲出来的目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朝着这些韩国骑兵挥舞手中的兵器。
一名魏兵用手中的战刀砍向迎面冲来的韩国骑兵,但遗憾的是,他这一击并没有真正砍中那名骑兵或者其胯下的战马,只是击碎在那名骑兵挂在战马上的那些瓦罐当中的两只。
“咣当”
瓦罐被击碎后,一种液体溅了出来,沾到了那名魏兵的手臂。
而让这名魏兵感到困惑的是,那名骑兵仿佛根本没有反击的意思,只是借助马力在他们队伍中横冲直撞。
“这是……水?”
魏兵嗅了嗅自己的手臂,随即,他面色大变:“不好!这是油!”
下意识地,他转身厉声喊道:“拦住这些骑兵!他们带着火油!”
“油?”
“火油?”
附近的魏兵顿时炸开了锅,就算他们普遍都不具备作为将领的才能,但也猜测到那些韩国骑兵的企图在这种时候带着装满火油的瓦罐出关,除了想烧毁他们魏军的井阑车,还会有别的目的么?
“拦住他们!”
许多魏军大喊着组成防线,企图阻挡住那些骑兵前进的步伐。
见此,韩军骑将高阳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笑容。
魏军的甲胄,可真是厚实啊……若在平时,遇到这种穿着乌龟壳似的魏军步兵,纵使是我等骑兵,恐怕也得绕着走吧?呵呵……
深吸一口气,高阳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声喝道:“撞过去!”
“喔!”
这一队数百骑韩国骑兵高唿一声,在骑将高阳的指挥下,义无反顾地冲向魏兵们。
一时间,“咣当”声不绝于耳,这数百骑韩国骑兵挂在战马上的瓦罐,不知被击碎了多少,又不知有多少韩国骑兵在奋力冲锋的途中被魏兵乱刀砍死,或者身中无数箭矢。
可最终,他们仍就突破了魏兵的封锁,冲到了一座井阑车面前。
他们甚至在最后都没有停下冲锋的势头,直接驾驭着战马,朝着井阑车一头撞了过去。
“砰”
“砰砰”
一名又一名韩国骑兵,驾驭着战马撞死在井阑车上,撞得井阑车嘎嘎作响,震地井阑车上的魏兵们纷纷栽倒,有几个倒霉的家伙甚至于不慎从高高的井阑车上摔落下来,当场摔死。
“怎么回事?!”
一名魏军百人将在井阑车上骂道。
偶尔有几名尚有一口气在的韩国骑兵,在摔落马背之后,从怀中取出了火舌子,点燃了流淌了一地的火油。
而同时,亦有不少韩国骑兵不顾四面八方魏兵们的攻击,只顾着将一只又一只装满火油的瓦罐砸向面前的井阑车。
“熊。”
遍地的火油,顿时燃起大火,不可遏制地蔓延到了井阑车上。
“放弃!放弃这座井阑!”
“全员退离!”
见火势难以遏制,这座井阑车上的魏兵们,在几名百人将的指挥下纷纷逃离。
看着这些魏兵们惊慌失措的样子,那些倒在火海中的韩国骑兵们,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随即,他们取出了随身的短剑与匕首,自我了断了。
第一座井阑车烧了起来。
然后,第二座……
第三座……
数百名韩国骑兵发动了自杀性的进攻,以付出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点燃了魏军一座又一座的井阑车。
终于,皮牢关外六座魏军的井阑车,皆燃起了熊熊大火。
嘿嘿……
露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韩军骑将高阳朝着魏军的后方展开了冲锋,因为他知道,他与他麾下的骑兵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忽然,他看到了一名骑着战马的魏将。
走运了!
高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面色狰狞地朝着那名魏将冲了过去。
那名魏将看了他一眼,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长剑。
“噗”
两匹马交错而过,高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回头看了一眼那名魏将,眼中露出几分遗憾之色:“啧……”
“砰。”
尸体重重栽落马下。
而与此同时,那位魏将,或者说商水军大将军伍忌,则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中利剑剑刃上的鲜血,神色复杂地望着那六座熊熊燃烧的井阑车。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伍忌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缰绳,他不知该如何回去向肃王殿下交代。
明明前一刻还是他们魏军占据绝对优势的局面,没想到,顷刻间局势顿变。
“将军!”一名护卫在旁低声说道:“事到如今,唯有全军强攻了。”
全军强攻?
仅凭一些云梯?
伍忌苦笑了一下。
虽说此刻魏军尚有两座完好无损的井阑车,可问题是,这两座井阑车用来压制关上韩军弩手的,并不是用来强行登墙的,单靠一些云梯强登关墙,魏军不知要损失多少兵力。
就在伍忌犹豫之际,他忽然听到身后方的远处传来了代表收兵的号角声。
那是肃王赵弘润的意志。
“……撤!”
倍感遗憾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皮牢关,伍忌神色恹恹地下令道。(未完待续。。)
第918章:一计不成
时间回溯到两个时辰之前,当一万名商水军士卒在大将军伍忌的率领下,趁着来自猗山的烟雾以及秋雨的掩护,随军带着八座井阑车沿着皮牢关外的羊肠谷道缓缓朝着关隘而去时,赵弘润则领着鄢陵军的屈塍、晏墨等诸将,在宗卫们以及青鸦众们的护卫下,来到了王屋山的一座山头,登高眺望远处皮牢关的偷袭战。
不得不说,站在王屋山的一座山头,屈塍、晏墨等诸将心中都有些忐忑,毕竟这座王屋山也是交战的战场。至今为止,商水军已在这片山陵投入了三千名士卒,就连副将南门迟都被派到这里。
而对面的韩将靳军一方,也相应地派出了骁将庆尧,并在这片山陵部署了不下四千的兵力。
因此,别看这片山陵好似异常安静,可实际上,这里却是一个整整有七千人的战场。
既然是战场,就自然而然存在危险,因此,当肃王赵弘润提出要在王屋山亲自观战的事之后,无论是鄢陵军的诸将还是众宗卫们,都是竭力反对的。
只可惜,某位肃王的固执众所周知,只要是这位殿下做出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因此,鄢陵军诸将与众宗卫们没有办法,只好跟随在这位殿下旁边,亲自护卫左右。
以赵弘润等人如今所在的位置与高度眺望远方的皮牢关,那座关隘真的很小,远远比不上魏国的成皋关与汾陉塞,更别说与楚国的符离塞相提并论。
但不能不承认,皮牢关坐落的位置实在是巧妙,关隘西侧那条羊肠狭道七曲八弯,延绵有数里,这就基本上杜绝了魏军依靠兵力优势攻取皮牢关的可能。
“报!……附近五里山林无韩军踪迹。”
“报!……东十二里外山林发现韩军踪迹,已被千人将项离截下。”
陆陆续续地,有不少青鸦众往返于这座山头,向赵弘润等人禀告王屋山一带的韩军的踪迹。
不得不说,其实在商水军准备偷袭皮牢关的同时,王屋山上也正在发生战斗,只不过并未引起赵弘润等人的注意而已。
毕竟今日的大戏,是伍忌亲自率领的万名商水军士卒,借助烟雨对皮牢关展开的偷袭战。
只要伍忌能顺利攻克皮牢关,王屋山上的韩兵,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秋雨,依旧在持续不断地下着。
无论是赵弘润还是在场其他人,皆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站在雨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皮牢关的方向,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奇袭战。
“伍忌将军麾下的军队,应该快接近皮牢关了吧?”鄢陵军的副将公冶胜估算着伍忌军的脚程,轻笑着说道:“而到目前为止,皮牢关还未有丝毫异动,嘿,或许那什么靳,此刻还躺在被窝里唿唿大睡呢。”
听闻此言,在场的诸鄢陵军将领们会心地笑了起来。
平心而论,公冶胜说这话并未有些调侃韩将靳这名敌将的意思,毕竟靳可丝毫没有小看魏公子姬润的意思,因此,在得知赵弘润率军抵达唐县,并意图进攻他皮牢关后,靳这几日都是吃住在关楼上,可不像某些无能的庸将。
“这是殿下谋划地巧妙。”鄢陵军另一位副将晏墨笑着说道:“在猗山纵火制造烟雾,借西风之便,将这股烟雾吹到皮牢关……再加上这场秋雨遮掩了不小响动,纵使商水军悄悄潜至皮牢关下而韩军丝毫不知,我亦不会吃惊。”说着,他又补上了一句:“更何况还有青鸦众开道,替商水军解决在狭道的韩军哨兵,若是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顺利偷袭皮牢关,商水军实在是愧对他们的番号。”
听闻此言,附近诸鄢陵军将领们纷纷点头附和:唔唔,皆是肃王殿下与青鸦众的功劳,与商水军没有任何关系。
总而言之,在鄢陵军将领们看来,商水军此番顺利奇袭皮牢关那是应该的,反之若是做不到,那就是商水军的无能。
也难怪鄢陵军兵将们对商水军极为苛刻,毕竟肃王赵弘润的封邑就是商水郡,因此,当国内魏人提起商水郡的军队时,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商水军,其次才是鄢陵军。
正因为如此,鄢陵军对商水军不得否认是存在怨气的,因此对后者颇为苛刻。
总之,在鄢陵军兵将们看来,既然商水军背负着商水之名,那么即便做的出色也是应该的,反之就是无能。
就拿今日奇袭皮牢关这件事来说,他们鄢陵军一样能办到,非要靠商水军?
于是乎,鄢陵军的将领们按照惯例埋汰了一阵子商水军,通过开玩笑,将商水军贬得仿佛一文不值。
而就在诸鄢陵军将领们兴致勃勃地埋汰商水军时,忽然远处传来了“铛铛铛”的声音那是警钟的声响。
听闻这阵动静,诸鄢陵军将领们纷纷收起了玩笑,聚精会神地望向远处的皮牢关。
毕竟他们与商水军是竞争对手,但在大立场上,他们当然也是希望商水军此番行动能顺利攻克皮牢关的,虽然他们事后绝对不会承认那是商水军的功劳。
“奇袭成功了,韩军果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作为方才埋汰商水军的主要人员之一,鄢陵军的副将晏墨用带着几分激动地语气说道。
听着这话,附近鄢陵军诸将也纷纷露出了仿佛如释重负的表情,当然,他们的脸上难免带有丝丝嫉妒。
如何能不嫉妒?
借助着肃王殿下的妙计,商水军奇袭皮牢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数座井阑车运至皮牢关下,而此时大部分韩军士卒尚在关内的兵舍内歇息。
在这种占尽先机的情况下,倘若商水军仍错失的良机,那在诸鄢陵军将领们看来,商水军的伍忌等一干将领完全可以自裁谢罪了。
果不其然,在随后的战事中,远处皮牢关下的商水军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一度压制关上的韩兵,这让诸鄢陵军将领们既欣喜又有些郁闷。
欣喜的是,皮牢关攻破在即;郁闷的是,这个功勋属于商水军,而不是他们鄢陵军。
“再过几个时辰,殿下或许就能在皮牢关给伍忌庆功了。”晏墨笑着对赵弘润道。
赵弘润微微一笑,随即正色说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别忘了,对面的韩将靳,那可是所谓的北原十豪之一。”
晏墨闻言哂笑一声,他并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皮牢关的韩军还有机会挽回劣势。
可就在这时,宗卫吕牧惊唿道:“怎么回事?商水军的井阑车起火了?”
什么?!
观战的诸人面色顿变,目不转睛地望向皮牢关方向。
而赵弘润亦低下头,通过早已事先安置好的望远镜,窥视远处皮牢关外的情况。
他依稀瞧见,皮牢关内似乎冲出来一支骑兵,设法放火焚烧了商水军的井阑车。
这个靳……时机抓地相当准啊。
赵弘润皱了皱眉。
借助望远镜,他可以看到,商水军那六座井阑车已将吊板架到了关墙上,以至于大部分的魏兵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井阑车这边,正排着队伍,准备借助井阑车内部的螺旋阶梯登上关墙。
而就在这个时候,皮牢关内冲出了一支骑兵队。
由于相隔很远,因此哪怕借助望远镜,赵弘润也没能看到那支韩军的骑兵队,在战马上挂满了装着火油的瓦罐,是故,他很纳闷那支骑兵队究竟是通过什么办法点燃了一座井阑车。
毕竟眼下秋雨还在持续,想要点燃一座被雨水淋湿的井阑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用油?……唔,看来是携带了火油。
赵弘润观察了一阵,通过远方那座井阑车的火势增涨速度,判断出那支韩军骑兵队应该是带着火油的。
而且从关下平地上蔓延的火势在推断,这些火油的量还不少。
“两座了……不,三座了……”
宗卫周朴皱着眉头说道。
只不过前后半柱香工夫,六座井阑车全部起火。
远远瞅着这一幕,诸鄢陵军将领们面面相觑,尽管他们方才一个劲的埋汰商水军,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希望着商水军打败仗,毕竟彼此都是魏军、而且都是属于肃王党一系的,商水军败了,难道他们鄢陵军脸上就有面子么?
“伍忌……太大意了!”鄢陵军副将晏墨皱着眉头说道:“他在想什么?这都能被韩军烧毁六座井阑车?!”
“他太求稳了。”鄢陵军三千人将华嵛皱着眉头说道:“还只是第二波攻势……据我猜测,他可能才投入不到两千名步兵,仍有至少五千兵力摆在后方。若他早早叫这些人向前压进,那支骑兵队根本冲不出来!”
“话不能这么说。”鄢陵军副将公冶胜摇摇头说道:“皮牢关前的狭隘地形,根本无法容纳那么多的兵卒,六座井阑车,再加上云梯部队的千名先登士卒,这已经是人满为患了,派更多的士卒上去做什么?举着盾牌在关下干瞪眼?”
听闻此言,华嵛反驳道:“方才井阑车已架上关墙,大批的商水军士卒聚拢在井阑车四周,以至于疏忽了对关门的防备,这才被那支韩军骑兵抓到破绽……这是指挥上的失误,伍忌当时就应该再派出一支千人队。”
“换做是你,你会在那个时候增派士卒?仅仅只是为了堵死关门?”公冶胜淡淡问道。
华嵛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毕竟,漂亮话谁都会说,真正将他摆在方才伍忌的位置,他十有**也不会增派军队,因为没有必要。
谁晓得皮牢关内会突然冲出一支骑兵队,不惜全军覆没也要烧毁商水军的那六座井阑车呢?
这片山头,顿时变得死寂下来。
谁能想到,原以为胜券在握的这场奇袭战,商水军居然打输了。(未完待续。。)
第920章:王屋山阵地战『加更30/33』
ps:看到书评有书友希望作者拿出存稿,说是这样彼此都好过年。然而,作者并没有存稿……
以下正文
十月初四,魏商水军袭皮牢,不克。
在赵弘润的战报中,有关于昨日麾下商水军奇袭皮牢关的战事,可能就只有寥寥这一行字,但是在皮牢关的关楼上,当韩将靳将昨日的攻坚战书写成战报时,却洋洋晒晒写了一大篇。
在靳眼里,无论是魏公子姬润还是其麾下的商水魏师,都是属于值得大书特书的对象。
他不敢将这场战事归类于捷战,因为昨日那场战事中,作为攻城方的魏军,士卒伤亡远远比他们韩军要少,仅数百人而已。
事实上哪怕今日回想起来,靳仍心有余悸。
毕竟昨日的战况实在是惊险,要不是部将高阳率领数百骑兵冲出关去,牺牲他自己烧毁了商水军那六座井阑车,这座皮牢关此刻势必已落入魏军手中。
一想到部将高阳,靳便不由得心中一阵绞痛:那位勇敢的部将,终究是没有活着回来,喝一杯他靳亲手为其斟上的庆功酒。
长长叹了口气,靳取来两只酒樽,一边一个摆在桌上,取过酒壶将两只酒樽斟满。
随即,他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对座,举起面前的酒樽敬了对面一杯,随即一饮而尽。
仅此一杯,毕竟靳是一位非常自律的将军。
深深望了一眼桌上那杯斟地满满的酒,靳站起身来,走出关楼,站在墙垛旁眺望着关前的羊肠狭道。
因为昨日那场秋雨的关系,猗山那一带的山火,逐渐已被浇灭,虽然东山有一小块地方仍在燃烧,但总的来说,火势已经得到了遏制。
猗山一带的火势得到遏制,皮牢关一带的烟雾自然也消散了许多,不至于再发生像昨日那样,魏军悄然潜到关下,关墙上的士卒这才看到敌军的偷袭。
但靳还是不放心,因此今日凌晨的时候,就派出数百名士卒,在前方的羊肠狭道挖掘深沟,防止魏军故技重施,再偷偷将井阑车这等攻城利器运到这边来。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商水军居然果断撤军……从魏军响起撤退号角的位置判断,不像是当时关外的魏军,似乎是在王屋山一带……看来是那位魏公子了。
“被小瞧了呢。”摸着粗糙的墙垛砖石,韩将靳神色复杂。
他很清楚,其实就当时的情况而言,魏军那支商水军,还是有机会攻克这座皮牢关的,只要舍得付出伤亡代价。
按理来说,似皮牢关这种战略要地,那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克的。
可那位魏公子姬润,却依然选择了撤兵,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可能在那位魏公子眼里,皮牢关不值得他们魏军付出巨大的兵力伤亡去攻克。
说白了,就是对方没有将他靳与皮牢关的韩兵放在眼里。
何等狂妄……
靳攥紧了拳头,脸上露出几分愠怒,可待回想起对方那惊艳的烟雨奇袭时,他又觉得,对方的狂妄,并非全然是盲目。
“那么……你打算如何攻取我皮牢关呢,魏公子润?”
舔了舔嘴唇,靳喃喃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名斥候匆匆而至,叩地禀道:“将军,魏军对王屋山发动进攻!”
“王屋?”
靳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西南侧的王屋山,心下暗暗嘀咕:那魏公子润,又想耍什么花样?
而与此同时,正如那名韩军斥候所言的那样,在王屋山上,商水军已发动了攻势。
与前几日在王屋山展开的斥候战不同,今日,王屋山上几支商水军千人队可是联合行动,从山南到山北,数十支商水军百人队形成一片纵队,在王屋山上展开地毯式的搜寻。
无数手持盾牌的魏军刀盾兵,作为前队,徐徐朝着王屋山的东山逼近。
在这些刀盾兵身后,一名端着魏弩的弩手们,警惕地用目光搜寻着四周,戒备着来自韩军的袭击。
“叮”
一声吹响,一名商水军刀盾手只感觉左手微微有些麻烦,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弩矢。
“敌袭!”他大叫一声。
话音刚落,他附近的刀盾兵们迅速向他聚拢,以十名刀盾兵为单位,组成一堵盾墙,庇护后方的弩兵。
“左前方!”一名眼尖的魏军弩兵喊道。
千人将冉滕小心翼翼地从盾牌与盾牌的缝隙中瞄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在左前方的林木背后,有大概十几个身影猫着腰躲在树后。
“是韩军的哨卫,左翼、右翼,绕过去,干掉他们。”冉滕指挥道。
片刻之后,冉滕左侧以及右侧的两支百人队缓缓从两面迂回上前,从左右两侧对那十几名哨兵展开了夹击。
与以往的白刃战不同,此次作战,商水军的刀盾兵干脆将战刀都放回了腰间的刀鞘,双手举着盾牌纯粹充当护卫,保护身背后的弩兵。
而弩兵们,则一个个躲在刀盾兵背后,在占据了有利地形后,便下蹲架起了手中的手弩,瞄准着远处的韩军哨卫。
忽然,远处有一名韩军哨卫从树背后露出半个身子,探出脑袋窥视了一眼。
顿时,十几名早已准备就绪的魏军弩兵扣下扳机,只听“噗噗噗”几声,那名韩军哨卫当即被射成一只刺猬。
甚至于,连脑袋都被射暴,红白之物溅得四周的树上都是。
“撤!”
对面那支韩军哨卫的队长按耐不住了,当即下令撤退。
想想也是,他们十几个人面对十几倍的魏军,就算是傻子都不敢力敌。
可就在他们撤退的时候,由于暴露了身形,当即又有四五名韩军哨卫被弩矢当场射死。
“继续!”
随着千人将冉滕的一声命令,数百商水军士卒继续向前推进。
大概又向前前进了约百丈左右,他们看到前方有一座岗哨,规模不大,仅几丈方圆。
本来,这种山林间的岗哨对于防守方而言是有优势的,可问题是此间的魏兵有数百名,单凭那座岗哨那寥寥二三十名哨兵,怎么会是对手?
他们甚至不敢露面,因为一旦露面,就会被早已有所准备的魏军弩兵干掉。
不得不说,韩国的兵弩固然要比秦弩、楚弩强劲地多,但比起魏弩来说,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尤其是商水军的新式兵弩,那可是冶造局的工匠们借鉴了鲁国工艺后再次设计改良的强弩,哪怕是称作中原第一强弩也不为过。
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韩弩皆逊色魏弩一筹。
“撤撤!”
可能是意识到毫无胜算,对面岗哨的韩军哨卫们选择了撤退,毕竟他们若是再不撤退,就要被魏兵们包围了。
于是乎,这座岗哨被魏兵们占领。
再往前,大概走了有小一里地,前面豁然开朗,只见在被人为砍伐的大片山林空地的远处,一座小型营寨屹立在高地上。
千人将冉滕窥视了几眼,就有几支韩军的弩矢堪堪擦过脸庞。
“这座营寨不好拿啊……”一名刀盾兵小声说道。
冉滕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毕竟他也已经注意到,对面那座小型营寨就建在高地上,底下是高约两三丈的峭壁,在没有任何攻城武器帮助的情况下,单靠步兵想要攻克这座营寨,显然是非常困难的事。
“只有靠山下那帮弟兄们了……”千人将冉滕低声说了一句。
听闻此言,附近的士卒们皆微微有些色变。
其中有一名士卒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千人将,山下的弟兄们……靠得住么?”
“大概吧……”
向来以勇武着称的千人将冉滕,此刻亦有些忐忑。
片刻之后,数十名弩兵被聚拢到一起,他们从背后的背囊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布包,将其打开后,里面都是一些被碾碎的不知名植物的根茎。
只见这些弩兵们用火舌子点燃了这些草末,随即迅速将布包包好,用绳索绑上系在弩矢上的前端。
片刻工夫,那些布包中便散发出浓浓的青烟。
“放!”
随着冉滕一声低喝,那数十名弩兵扣下扳机,将系着那些布包的弩矢瞄准那座小型营寨的方向射了出去,或掉落内那座营寨内部,或直接钉在那营寨的营栏上。
而此后,冉滕大手一挥:“撤!”
顿时间,数百名魏军转身向后跑,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登时就没影了。
见此,远处那座营寨内的韩军兵将们只感觉莫名其妙。
他们原以为那些魏兵会强行进攻他们所在的这座营寨,没想到,对方居然转身就逃,就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似的。
而与此同时,在山脚下的空旷地上,数百架投石车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忽然,一名士卒指着王屋山上一处喊道:“谷陶二千将,那处发起讯号。”
“唔?”两千人将谷陶抬头瞧了一眼,果然瞧见王屋山上一处位置有滚滚青烟冒出,当即神色一正,喝道:“试弹!”
当即,一座投石车调整了位置,朝着山上有烟的位置抛射了一枚石弹。
但是很遗憾的,这枚石弹的落点与青烟升起的位置差距颇大。
“谷陶你个王八蛋”
王屋山上,传来了千人将冉滕的骂声。
在诸商水军士卒忍俊不禁的目光注视下,两千人将谷陶咳嗽一声,低声说道:“咳……都瞄准点。”
“砰”
又是一枚石弹被抛射出去,而这回的落点就相当准。
见此,谷陶脸上露出几许喜色,大手一挥,喝道:“以这台投石车的角度为准,投弹!”
“砰砰砰”
“砰砰”
霎时间,数百枚磨盘大的石弹被抛投出去。
此时再看山上那座小型营寨,只见一名韩军百人将惊骇地看着就砸在脚边的一枚巨大的石头,随即抬起头,骇然望着半空,面色呆滞。
只见半空中,数百个黑点迅速变大。
“砰砰砰砰砰砰”(未完待续。。)
第921章:王屋山阵地战(二)
“砰砰砰砰砰砰”
在一阵地动山摇般的轰鸣声中,千人将冉滕与麾下的士卒们躲在山洞中,心惊胆战地感受着数百架投石车集中于一点轰炸的威力。
不可否认这次还是挺幸运的,因为王屋山可能别的没有,但山上到处都是可以用来躲避的山洞,否则,冉滕真有些担心自己或者麾下的士卒们会不会被山下某些不长眼的弟兄误杀。
要知道这可不是杞人忧天,因为就在半柱香之前,在冉滕等人撤退的时候,最初一枚用来测距的石弹就刚好砸他冉滕撤退时的必经之路上,在滚了两滚后,堪堪停在冉滕身前方。
当时冉滕距离那枚石弹就只有一丈多远,差点就吓尿了。
要知道,似这种石弹至少重达两三百斤,再加上投石车抛投过来的力道,那绝对不是人力能够挡得住的。
运气好,双臂骨头崩断;运气不好,直接被砸死。
再强壮的悍卒都挡不住这种战争兵器。
如此也难怪冉滕方才破口大骂在山脚下指挥投石车的两千人将谷陶,毕竟他那时是真的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与绝望。
哪怕就算是此时此刻,冉滕嘴里犹对山脚下的两千人将谷陶骂骂咧咧。
别误会,他可没有以下犯上触犯军纪,事实上,冉滕与项离、张鸣三位千人将,乃是商水军中唯三的特别千人将,或者通俗点说精英千人将,实际上的品秩比一般的两千人将还要高半级,并且享有两项特殊权力:其一是前线的特别指挥将领,即在前线没有三千人将以上品秩的指挥将领的情况下,冉滕有权接管前线的指挥权;其二,在紧急情况时,冉滕有权接管五千名士卒以下的兵权。
纵观商水军五万人的编制,就只有冉滕、项离、张鸣三位特别千人将享有这个权利。
因此,冉滕并不担心骂了那位两千人将谷陶后会怎样怎样,一来是他们本来就是同期的千人将,即皆是平军出身的老资格,相互熟悉;其次,论品秩谷陶实际上还比他低半级。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看到冉滕这位千人将对那位谷陶两千人将骂骂咧咧时,附近躲在山洞里的士卒们都暗自好笑。
等了大概小半炷香工夫,一名百人将提醒冉滕道:“千人将,差不多了吧?”
冉滕点点头,他也估算着那座小型韩军营寨已经差不多被摧毁,遂壮着胆子山洞里钻了出去。
“千人将。”那名百人将把一块铁盾递给冉滕。
然而冉滕摇了摇头,似心有余悸般说道:“这玩意没用……”
想想也是,面对那种被投石车抛投上来的重达两三百斤的石弹,单靠一块铁盾有什么用?充其量只是心理上的安慰而已。
“有职务的都出来。”冉滕沉声喊道。
听闻此言,这附近的百人将、屯长、什长、伍长纷纷硬着头皮出列。
与楚军那种凡事都让士卒当炮灰的军规不同,肃王军讲究以身作则,就好比眼下,寻常的商水军士卒们仍可以安安稳稳地躲在山洞里,而具有军职的军官们则必须冒险,冒着被山脚下友军的投石车抛投过来的石弹砸死的危险,喊停山下友军的轰炸作业。
这也正是肃王军在作战时尤其凶勐的原因之一。
“归巢归巢”
几十名有军职的将官们,在千人将冉滕的带领下,一个个将双手放在嘴里呈喇叭状,朝着南面大声喊出暗号。
在这种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他们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向山下的友军传讯。
“停!”
与此同时在山脚下,两千人将谷陶依稀听到来自山上的呐喊声,在侧耳倾听了一阵后,当即下令附近的数百架投石车停止抛弹。
这使得那仿佛让整座王屋山都地动山摇的轰炸停了下来。
见此,千人将冉滕迅速地爬上附近一棵树,因为他知道,山下的投石车友军只是在听到了他们喊出的暗号暂时停止抛弹而已,除非他及时给出第二个讯号,否则,过不了多久山下的友军还是会继续攻击。
这是战前就约好的暗号。
迅速爬上树梢之后,冉滕接过树下那名百人将递上来的一干商水军的旗帜,将其高高举起,奋力挥动。
不得不说,即便此刻山下的投石车部队已暂时停止了攻击,但时在这个时候爬树,仍然是一件非常考验人胆魄的事。
天晓得山下的友军是不是看到了他的讯号,万一没有看到,这可就要命了。
数百枚磨盘大的石弹从脑海上空唿啸而过,纵使估算角度明知砸不到自己,那种恐怖的压力恐怕也会吓得正常人双腿发软。
毕竟这些石弹的威力太强劲,单凭人力根本不能力抗,基本上是擦到就重伤、磕碰到直接毙命,而且死相极惨。
但显然,山下的商水军并没有让冉滕失望,无论是两千人将谷陶还是其麾下的商水军士卒,皆看到了那杆在山林中挥舞的商水军旗帜。
“停止攻击。”
按照战前的约定,两千人将谷陶下达了停止攻击、原地待命的命令。
但是他并没有下令将附近的投石车移走,因为他还在等待冉滕千人队的第三个讯号,只有当看到第三个讯号时,他才会将附近的投石车移向下一个攻击点。
而在谷陶的投石车部队原地待命的时候,千人将冉滕已重新聚拢了麾下的士卒,原路返回,回到那座韩军的小型营寨。
待他们回到那座韩军的小型营寨时,数百名商水军士卒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在片刻之前,在那处三丈高的陡崖上,曾有一座颇具守备力的韩军小型营寨,可眼下,那里已变成一片乱石岗,陡崖也好、营寨也罢,皆已被山下的投石车部队砸得稀巴烂。
隐约间,尚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哀嚎声、轻泣声,充满了绝望。
“上。”
微微叹了口气,千人将冉滕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事实上,这道所谓的进攻命令,其实就是收割残局、清理战场而已,因为那些方才还驻守在这里的韩军士卒,要么是已经被无数的石弹砸死,要么就是已经四散逃亡,以至于商水军士卒们不菲摧毁之力便占据了这处陡崖上的高地。
期间,倒是有大概数十名在溃逃后又返回此地的韩军,对这些商水军士卒们展开了攻击,可能是奢望地夺回这处高地,但事实证明,这些人只是做了无谓的牺牲而已。
一面商水军的旗帜,被高高竖立在这处高地上,无声地向王屋山上或王屋山下的双方军队传达一个讯息:这座山头,已被商水军占领!
瞧见这个讯号,山脚下两千人将谷陶毫不犹豫地下令命令:“走!去下一个攻击点!”
听闻这个命令,附近的商水军士卒们推着投石车,缓缓朝东而去这些由冶造局打造的第二代投石车,除了具备可拆卸的优点外,还增加了轱辘的设计,方便在战争期间移动投石车。
而在这支投石车部队缓缓朝着东侧移动的时候,千人将冉滕以及其麾下的士卒们,则趁此机会在那处高地上稍微歇息了一下。
期间,冉滕时不时地转头望向那片营寨的废墟。
作为平军出身的老卒,冉滕在商水军已服役了三年,在这三年里参与过魏川三川战役、四国伐楚战役以及魏秦三川战役三场国战级别的战役,再加上一些陆陆续续的小战事,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有些无法接受今日的亲身经。
在他的印象中,这座占据了有利地形优势的敌军营寨,按理来说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攻克的,尤其是此番所面对的还是韩国的军队。
可事实上,他们却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拔除了这座大概有数百名士卒驻守的韩营,更令人震撼的是,他们魏军所付出的代价,简直就是微乎其微。
他不得不承认,某位肃王殿下提出来的新战术,简直就是堪称神奇,虽然危险性很大,一个不好就会误伤己方士卒,但是这种攻城拔寨的效率,实在是叫人震惊。
震惊之余,冉滕难免也有些迷茫,毕竟今日他们商水军所使用的战术,可谓是颠覆了他对战争的理解。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卒,他忽然感觉战争变得那样的陌生,让他有些难以适从。
摇了摇头,冉滕将心中的那份感慨抛之脑后,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去下一个山头。”
相比较冉滕的无所适从,附近诸商水军士卒们显得士气高昂。
当日,商水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王屋山一带的五座山头,将韩将靳其副将庆尧的军队逼到了王屋山东北侧靠近西泽的山体边缘。
此后,商水军并不急着将庆尧所率领的韩军完全驱逐出王屋山一带,而是在由西到东的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山头,分别架起了三十架投石车。
而当王屋山失守的这个消息传到身在皮牢关的韩将靳耳中时,靳简直难以置信。
要知道,他的副将庆尧可是在王屋山一带的险要地形上,建造了十几处大大小小的营寨或岗哨,然而在一日之内,魏军却攻破了韩军所有的据点,靳领兵作战十几年,从未碰到过这种事。
此时,靳尚未意识到他所在的皮牢关,即将面对一场非人力所能挽救的灾难。(未完待续。。)
第922章:攻克皮牢
“砰砰砰”
“砰砰”
数十只装满了石油的桶弹,被投石车的抛力狠狠抛起,在皮牢关一带落地开花。
顷刻间,皮牢关**外外燃烧起数处大火,惊地关内的韩兵紧忙敲响了警钟。
“铛铛铛”
“救火啊,关内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在纷纷扰扰的唿喊声中,几名韩军士卒提着装满了水的木桶,来到一片火起之处。
但是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此刻在他们面前的火势,仿佛与以往所见到的火焰不同,哪怕隔着几丈远,仍能感到一股灼人的热浪滚滚袭来,烤地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阵阵刺痛。
“这些火好生诡异……”
一名韩军士卒惊骇地说道。
或有一名韩军什长不信邪,强忍着灼人的热浪,咬着牙迈步走上前,企图用手中木桶内的火扑灭火势,可他才先前走了几步,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手臂上、脸庞上,便迅速鼓起一个又一个的水泡他被滚滚袭来的热浪严重烫伤了。
“啊!”
他惨叫一声,双手不由地捂住了脸颊,以至于手中的木桶掉落在地。
木桶内的水淌了出来,与那黑色的水融汇了一起,随即,火势一下子就蔓延了过来。
附近的韩军兵将们骇然地看到,那瞬间扩散的火势,一下子就将那名方才还在惨叫的什长吞噬掉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名什长脸上的水泡迅速绽裂破开,随即,其整个人好似煮熟的鱼,瞪着眼珠子跪倒在地。
“啪”地一声脆响,那名什长的两颗眼珠子居然生生爆裂,随即整个人噗通一声,浑身冒着热气摔在火海中,在经过了眨眼工夫后,就变成了一具黑得仿佛煤炭似的焦尸。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附近的韩军兵将们一脸惊骇地连连后退。
因为他们逐渐发现,原本在他们印象中可以扑灭火势的水,居然无法剿灭这种浮在黑水上燃烧的火焰,甚至于,他们越是浇水,火势的蔓延速度就越快,以至于转眼工夫,火海的面积竟比之前暴增了数倍。
“退、退后……那谁,快退后!”
一名韩军千人将指挥着附近的韩军士卒缓缓后撤,期间,他看到有几名士卒居然还傻呆呆地瘫坐在原地。
于是,他忍着灼人的热浪,迈步上前来到那几名士卒面前,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这才发现,那几名瘫坐在地的士卒,眼珠子早已变得黯淡无光这几名士卒,早已被热浪生生地烫死了。
“啪啪”
在这几名士卒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迅速鼓起水泡,随即纷纷爆裂。
而在这些爆裂声中,他们的眼珠子也爆裂开来,以至于眼眶处空洞一片,甚是吓人。
从始至终,没有丝毫血光,因为人体内的鲜血无法承受如此的高温,早已被生生烤干了。
“千人将,快回来啊!!”
远处的韩军士卒大声喊道。
那名韩军千人将浑身一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上亦逐渐鼓起一些指甲大小的水泡,密密麻麻,很是恶心。
他不敢再做停留,连忙转身向后跑。
可没跑几步,他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唿吸变得尤为困难。
随即,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见到这一幕,远处的韩军兵将吓得面如土色,他们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相信若是赵弘润在此地的话,或许并不介意向这些韩军兵将们普及一个小知识:那名韩军千人将之所以头晕目眩栽倒在地,是因为缺氧导致,因为这附近的火海在剧烈燃烧的同时,消耗掉了空气中大量的氧气,导致周围的人唿吸困难,最终因为缺氧而陷入休克状态,因而毙命。
皮牢关内外的火海,惊动了在关楼的韩将靳,他一脸骇然地来到关墙上,注视着关内纷乱的局面。
“唿唿”
一声唿啸声从半空中传来,由远及近。
韩将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微露惊愕地看到一只只木桶从王屋山的方向飞来,随即砰砰地砸碎在关内。
他清楚地看到,在那些木桶落地因而砸得粉碎之后,木桶内有一种黑色的水飞溅出来。
这种黑色的水一旦沾上火便大幅度助涨火势,使得那片火海在持续燃烧的同时,温度变得尤其灼烫,简直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
这可不是靳的主观估测,因为他亲眼看到一名麾下士卒被活生生烧成焦炭,无论是身上的皮甲还是手中的木盾,皆被烧得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
更骇人的是,那名士卒所携带的长剑,魏**制的铁剑,居然在那片火海中转眼间就被烧得发红,随即变得黏黏答答,几乎要化为铁水。
“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韩将靳只感觉毛骨悚然,失声问道。
其实他心中多少有些头绪:那些黑色的水,肯定就是油。
可问题是,一般的油在点燃后,根本不具备这种威力。
这简直就是天灾!
凡人所无法抵挡的天灾!
忽然,靳隐约听到关内的士卒们仿佛在疯狂地大喊着什么。
他仔细倾听,这才隐约听出一些头绪。
“是……是魏人使的妖术,魏人有高明的方士相助……”
“魏人懂仙术,魏人懂仙术……”
对于那些士卒疯疯癫癫的言论,靳嗤之以鼻。
要知道韩国的文化与中原一脉相承,他们并不相信这世上存在所谓的仙人。
相比较荒诞离奇的神话传奇,靳更加信任手中的兵器。
至于方士,那就更不必多说了,至少在靳看来,所谓的方士纯粹就是些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
韩国的宫廷里就养着许多这类方士,有的人能口吐火柱,有的人一旦运功就全身冒烟,可拆穿了这些人的鬼把戏后,那不过就是些唬人的障眼法罢了。
因此,靳当即便抓住了事态的关键:魏人有一种特殊的火油,一种无法用水扑灭火焰的火油。
想到这里,靳逐渐冷静下来。
毕竟只要确定魏人借助的是某种他们韩人并不了解的火油,而并非是什么神鬼妖仙相助,他就自然不会畏惧:他是人,魏人也是人,这有什么好怕的?
相比之下,他更加在意此番魏军所使用的一种新的战术。
此时的他,早已得知了来自王屋山一带溃兵传来的消息,清楚得知了王屋山之所以会失守的原因:那是因为王屋山的山下,有数百架魏军的投石车协助登山的魏军士卒共同作战,以至于在魏军的投石车面前,他麾下副将庆尧费尽心机在王屋山上建造的营寨、堡垒,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就被那数百架投石车抛射的石弹砸得稀巴烂。
靳不由地想对那位魏公子姬润说一声佩服,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投石车这种来都用于攻城的战争兵器,居然还能这么用。
而且威力还是那样的可怕。
长长叹了口气,靳吩咐左右护卫道:“传我将令,全军撤出皮牢关,投奔端氏县。”
听闻此言,关墙上的韩军兵将们无不瞠目结舌。
其中有一名将领惊骇地说道:“将军因何竟要放弃皮牢关?”
靳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道:“守不住的……”
说罢,他转过身来面朝王屋山,指着王屋山由西及东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山头,苦涩地说道:“你们知道魏军在什么地方攻击我皮牢关么?在那里……他们在那里用投石车对我皮牢关展开火攻,而我皮牢关,根本无法触碰到对方,这还怎么打?”
说着,他摇了摇头,带着几分黯然的情绪,低声说道:“皮牢关被攻陷,已只是时日问题。与其在死守着这座必丢的关隘,还不如撤退保存兵力,伺机再动。……去传令吧。”
“……是。”
诸韩军兵将面面相觑,随即抱拳领命。
约半个时辰左右,驻守在皮牢关的韩军开始陆续向东撤退。
不得不说,靳这位被称为北原十豪之一的豪杰,的确是一位知进退的优秀将领,在意识到皮牢关无法保全后,便果断地选择保存实力。
说到底,皮牢关只不过是河东郡西部踏入上党郡的西边门户而已,对于整个韩国而言,上党郡都只不过是前院,更何况是一座皮牢关,充其量不过是前院的门户罢了。
为了一扇门户而丢掉数万士卒,靳认为这样并不值得。
毕竟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将领而言,既不会太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不会太在意一朝一夕的荣辱能守住固然是好,若守不住,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斗。
这才是善战者。
魏公子润……
在全军撤出皮牢关的时候,靳转头望向那座他驻守多时的关隘,眼眸中露出几许复杂的神色。
尽管他已经十分小心戒备,可最终他还是小瞧了那位魏公子姬润的谋略。
不,事实上那并不能算是小瞧,只能说,那位魏公子润的兵法,颠覆了他对兵法的认知。
我已对你敞开了门户,踏进来吧,魏公子润,踏入上党……然后,就像数十年前你的先祖那样,在这片土地,感受我大韩铮铮铁骑的恐怖……
十月初六,魏商水军攻破皮牢关,韩将靳携两万余败兵向东面撤退。
同日,魏北二军主帅南梁王赵元佐攻天门关,遭到一支韩军骑兵的偷袭,战败。
天门关一役,与靳一样被称为北原十豪之一的韩将,凶鸟暴鸢,逐渐为魏军所知,名声响彻整个北疆。
以韩伐魏诸军总帅的显赫身份。(未完待续。。)
第923章:深入
ps:在这除夕迎春夜里,作者祝广大书友身体健康、阖家幸福、亲朋和睦、心想事成,还有,每日都能享有乐观向上的好心情。
以下正文
十月初七,赵弘润率麾下肃王军跨越皮牢关。
此时,猗山山上的大火已经熄灭,曾经郁郁葱葱的山林,此刻早已毁之一炬,以至于从远处看,猗山两处山头焦黑,就仿佛丑陋的疮疤一般,让人看了以后感觉很是不舒服。
不得不说,纵火烧山这种事,一般还是少做为妙,因为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番赵弘润一把火烧掉了整座猗山,这意味着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里,像唐县这种地处于猗山附近的县城,或者是坐落在这附近的山村,这些当地居民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因此,赵弘润寻思着,是不是想办法将居住在这一带的韩民迁到临汾。
不可否认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临汾是河东郡西部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城,容纳些许韩民并不在话下。
可问题就在于,由于北一军在前一次北疆战役时期,在这片土地上做出的种种丑恶的暴行,以至于当地的韩民对魏军的印象极其恶劣,基本上都是拒绝搬至临汾去居住。
因此,赵弘润能做的唯有给当地的韩民预留一些粮食,避免发生寒冬降临时饿殍遍野的事情发生。
在穿过皮牢关的时候,赵弘润四下打量这座关隘,确切地说,应该是关隘的废墟由于魏军此番动用了石油这等战略武器,以至于一座坚固的石砌关隘,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
在河东郡与上党郡皆颇有名气的皮牢关,从此不复存在。
对此,赵弘润唏嘘不已。
他不知道频繁将石油作为战略级武器投入战场,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从有利的一面考虑,石油的威力简直就是摧枯拉朽,强如皮牢关这等易守难攻的关隘,在用石油作为助燃物的火势面前也只能黯然败退,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遏制的,属于是天灾的范畴。
但反过来的说,石油这种东西的危害也很大。
首先,它的污染很严重,若没有燃烧完全,石油产生的油膜便会侵蚀土壤;哪怕是燃烧完全,这一带的土壤也会出现盐碱化。
在三川郡的河南城,也就是原羯角部落的部落营地,当初赵弘润用庞大数量的石油,烧毁了这座城池,震惊了整个三川,使得诸多三川部落心惊胆颤,不敢与魏国为敌。
可直到如今,在足足过了两三年后,那片土地依旧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只能偶尔瞧见几株顽强的杂草在那片土地生长,根本不像是遍地碧绿草地的草原地带。
而除了对环境的影响外,频繁使用石油也会泄露这种黑油的存在,若是被魏国的敌人得知了这种黑水的存在,以至于日后将其投入到针对魏国的战场上,赵弘润就感觉一阵忧心。
要知道,石油可不是只有在黔地才存在,最起码在赵弘润攻打楚国的时候,路过一座被当地称之为烈山的山丘,他就知道那座会时不时在雷雨天气中剧烈燃烧的山丘,山体下很有可能就蕴藏着丰富的石油。
平心而论,投石车与石油桶弹的组合,赵弘润其实并不满意这种战略武器。
别看石油燃烧时的威力极其巨大,但实际上,想想也知道用木桶来装运的石油,事实上根本制造不了多大的火势,除非像魏军当初焚烧河南城那样,不计代价地投入。
在赵弘润看来,这种由石油造成的火势,它更多的是震慑力,让敌军对此心生恐惧,至于杀伤力,只要敌军将领弄清楚石油的性质,别傻傻地让士卒用水去灭火,而是趁早远离,事实上石油引燃后造成的火势,它充其量只能烧毁一些防御设施,无法造成大批量的敌军人员伤亡。
说白了,用石油制造滔天大火,遂看似恍如天灾,可实际上,杀死敌军的效率远远不如魏国连弩与鲁国的弩匣。
试想在函谷一役,魏军用各种强弩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杀死了数万秦兵,而这回用石油助燃焚烧皮牢关,韩军才损失多少兵力?
在韩将靳及时下令撤兵的情况下,韩军的人员损失微乎其微,撑死了也就是数百人而已。
因此,将这种震慑力大于实际威力、且具有各种缺点的武器奉为战略级武器,只能说赵弘润也是没有办法。
看来,还是得弄一种取代投石车与石油组合的攻城利器……
思忖着这件事,赵弘润驾驭着坐骑,缓缓通过了这片皮牢关的废墟。
当日,肃王军在皮牢关的东侧,王屋山以及西泽的北侧,在一片宽敞的平原地带上,准备在这里建造营寨作为据点,攻打端氏县。
可在半日之后,待等鄢陵军、商水军才刚刚抵达附近的森林,准备砍伐树木建造营寨,前往端氏县探查消息的青鸦众便派人传回来消息,说韩将靳再次从端氏县撤兵,带着县内的县民,继续往东撤离。
听到这个消息后,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
他当即带着宗卫们,轻装前往端氏县。
果不其然,正如青鸦众所汇报的那样,端氏县已变成了一座空城。
甚至于,韩将靳在撤离时做得非常撤离,一把火点燃了城内的粮仓、房屋等诸多建筑,摆明了就是不打算给魏军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个靳……
望着熊熊燃烧的端氏县,赵弘润不由地皱了皱眉。
此时,青鸦众的头目段沛来到了赵弘润身边,抱拳禀道:“殿下,事实上韩军离我军的距离并不远,若是急行军的话,或许可以追上……”
“没有意义。”赵弘润摇了摇头。
追上靳军又如何?
此时靳军正带着众多的韩国百姓向东边撤退,若赵弘润派兵急行军追赶,会不会中埋伏暂且不说,万一靳军在发现后方出现追赶的魏军时放弃了那些韩民,到时候魏军该怎么办?
屠杀韩民泄愤?
还是说将那些韩民领回来,供养着他们,白白让魏军增加军粮消耗的负担?
所以说,还是让对方带着那些韩民撤退为好。
“靳军……是朝什么方向撤退的?”赵弘润询问道。
“是朝东北方向撤退的。”段沛回答道。
听闻此言,宗卫长卫骄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地图。
这是一份很特别的地图,因为在这份地图明明标注着上党,因此顾名思义就是如今被韩国所控制的上党郡,可在这份地图中,上党郡内有许多城池,都是属于魏国的,标注着魏的字样。
原来,这份地图是数十年魏国还未丢掉上党郡南部时的上党地图,是赵弘润在赶赴北疆前,派宗卫到宗府的库藏里翻出上党地图,对照着那张皮质地图临摹绘制的。
至于为何要带着这份老地图,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赵弘润希望用这份地图来激励自己,在这次北疆战役中,打败韩国,收复数十年乃至近百年前,因为本**队战败而失去的国土。
“端氏的东北,那就是高狼了……”
宗卫长卫骄指着地图沉声说道。
赵弘润瞥了一眼那份悠久的地图,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端氏……高狼……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
记得早在魏川三川战役时期,当时赵弘润为了获取砀山军的全力协助,曾与司马安有过一次夜里的谈话。
当时,司马安透露了他自己的出身,那时赵弘润才知道,这位奉行非我族类尽屠之信念的砀山军大将军,居然是天门关守将司马氏的后裔。
当时在属于魏国的天门外,居住着几支异族,比如自称端氏的羝族人,自称高狼的胡人,等等。
那时,把守天门关的魏军与这些异族的关系颇为和睦,甚至于,天门关的守将司马氏一族,还发动士卒帮助这些异族建造城池,让其能避免受寒冬风雪的侵袭。
然而,这些异族最终背叛了魏国,在韩国的利诱下,协助韩国的军队攻取了天门关,致使上党战役魏国惨败后,仅剩下的上党郡南部一点点土地,亦被韩国所夺取。
而最致命的是,魏国失去了天门关与孟门关,使得两国的战火从上党郡烧到河东郡中部那片狭长的河套地带。
毫不夸张地说,因为那些异族的背叛而使魏国蒙受的损失,不亚于又是一场上党战役的惨败。
不过,那些背叛了魏国的异族,如今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早已被韩国驱赶到了上党郡西北方的贫瘠之地。
一日后,青鸦众再次送回消息,言靳军在高狼一带折道往北,撤入泫氏县。
于是乎,眼下就有两个进兵的路线摆在赵弘润面前:泫氏县,或天门关。
此时的赵弘润,尚未收到南梁王赵元佐在天门关战败的消息,因此,他在思忖之后,决定攻打泫氏。
毕竟韩将靳刚刚在他手中吃了败仗,其麾下军队士气低迷,此时不趁机追击,更待何时?
反观天门关,尽管赵弘润有心想帮南梁王赵元佐一把,但众所周知,天门关与孟门关,乃至韩国在上党军部署了重兵的两座关隘。
尤其是天门关,就连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北二军亦屡攻不下,难道会是什么软柿子么?
既然要扩大战果,当然要选择泫氏的韩将靳下手咯。
可就在赵弘润率领肃王军抵达了泫氏之后,他收到沿着皮牢关从临汾送来的紧急战报,言南梁王赵元佐在十月初六于天门关战败。
在收到这个消息的同时,赵弘润的面色瞬时间有些发白。
不好!(未完待续。。)
第924章:身陷险境
不得不说,当赵弘润在初抵达泫氏县的时候收到了南梁王赵元佐战败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他之所以敢孤军深入,追击韩将靳一路来到泫氏县,就是因为他知道南梁王赵元佐正对天门关施加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天门关的守将一般是不会抽调军队进攻他的,否则,天门关的兵力不足,就很有可能会被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北二军攻克。
可赵弘润万万没有想到,南梁王赵元佐居然在十月六日这一天,在天门关吃了一场败仗。
这简直是天坑啊!
纵观上回北疆战役,南梁王赵元佐率领麾下的北二军将数路韩**队耍地团团转,从始至终都没有吃过一场败仗,使得赵弘润对这位三伯报以厚望。
可没想到,这位三伯偏偏在他进兵上党郡腹地的时候吃了一场败仗。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北二军暂时无力对天门关造成威胁,同时也意味着天门关守将可以趁这段时间,抽出一支兵力来对付他。
不得不说,在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后,赵弘润除了目瞪口呆、一脸骇色外,亦下意识地对南梁王赵元佐产生了浓浓的怀疑那位三伯,不会是在演我吧?
因为得知他赵弘润率军深入上党郡腹地,因此故意吃了一场败仗,好让天门关的把守韩军抽出兵力来攻打他。
说白了,就是借刀杀人,借韩军的手,除掉他赵弘润以及肃王军十万人。
不过后来当赵弘润听说南梁王赵元佐在天门关吃败仗的日期是在十月初六时,他这才打消了心中那强烈的怀疑。
毕竟十月初六的时候,肃王军还在攻打皮牢关,相信与他相隔近千里地的南梁王赵元佐,怎么也不可能预测到肃王军竟然能在十月初六的当日就攻陷皮牢关。
换而言之,这是个巧合。
但是这个巧合,却让整个肃王军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我就说……我军经过高狼的时候,该地的韩军怎么就没有露面呢,原来是等着我步入陷阱……
赵弘润倍感郁闷,随即,他的面色变得尤其凝重起来。
想来,既然并非是南梁王赵元佐故意害他,那么,他麾下肃王军之所以顺利经过高狼而没有遇到一支韩军的阻碍,显然就是天门关守将故意放行,故意放肃王军深入上党郡的腹地。
“对方是谁?……我是说,那位打败了南梁王的天门关韩将。”
赵弘润询问宗卫吕牧道。
因为从临汾送来的这个消息,便是吕牧告诉他的。
吕牧闻言抱了抱拳,正色说道:“是一名叫做暴鸢的韩将,人称凶鸟,据说有万夫不当之勇……另外,此人非但也是北原十豪之一,更是韩国讨伐我大魏的诸军总帅。”
“怪不得了……”赵弘润闻言若有所思。
一听说在天门关击败了南梁王赵元佐的韩将乃时韩国此番征讨魏国的诸军总帅,赵弘润心中便已澄明:他肃王军之所以畅通无阻地经过高狼,根本就是那韩将暴鸢故意放行的结果。
其实之前赵弘润隐隐已有些怀疑。
毕竟高狼乃是天门关背后的要地,他赵弘润突然率领十万军队经过这片土地,天门关一带的韩军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的动静呢?
而如今,这份怀疑已经变成了确凿的判断:他中计了。
勐地一挥手,赵弘润正色说道:“撤!全军撤回……”
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在他临时搭建的帐篷内来回走了几步,摇摇头说道:“不……不能撤。”
看着前言不搭后语的的自家殿下,诸宗卫们心底都有些迷煳:那到底是撤还是不撤?
“不撤兵!”
可能是猜到了诸宗卫们心中的疑惑,赵弘润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将屈塍、晏墨、公冶胜,以及伍忌、翟璜、南门迟这六位将军找来,本王有话要说。”
“是!”诸宗卫依言退离帐外。
片刻之后,六名商水军与鄢陵军的将军们迈步走入帐内,向赵弘润抱拳行礼:“拜见肃王殿下。”
赵弘润点点头,招招手说道:“都坐,坐下再说。”
六位将军抱拳逊谢,随即分列于左右两排,因为这是一座临时搭建的帅帐,帐内的设施非常简陋,因此这六位将领皆原地坐下,等着赵弘润发话。
见此,赵弘润在略一沉吟后,语气凝重地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十月初六这一日,南梁王在进攻天门关时吃了败仗。”
听闻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在场的诸将不禁有些茫然,随即,这份茫然变成了震惊,变成了难以置信。
众所周知,南梁王赵元佐乃是眼前这位肃王殿下的三伯,此人谙熟兵法、善于用兵,绝对称得上是魏国国内屈指可数的善战名帅。
据诸将所知,南梁王赵元佐作为当年前代东宫太子康王赵元的拥趸,曾鼎力协助后者与魏天子争夺魏国君王之位,致使引发了大梁内战,使得当时魏国最精锐的顺水军与禹水军自相残杀、同归于尽,以至于魏**力大为削弱,积弱十余年。
更有甚者,魏天子最信任的弟弟禹王赵元,亦在那场内战中身负重伤,因此隐退养病,从此不在朝野露面。
而在这种情况下,魏天子仍然没有以叛乱谋反的罪名将南梁王赵元佐处死,只是将其流放,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看中赵元佐的才华,不舍得将其处死。
事实上也证明,南梁王赵元佐在被流放十七年后,依旧宝刀未老,虽说此人在陇西与秦国的战事中并未做出什么耀目的成绩,但是在上次北疆战役期间,他却将韩国数万步骑耍地团团转,纵使是在场的诸位将军,亦不敢夸口说能比这位南梁王做得更出色。
而在事后论功行赏时,南梁王赵元佐当仁不让夺得北疆战役第一功勋的桂冠,纵使是姜鄙所率领的北二军,亦只能排在前者之后。
似这等惊才绝艳的南梁王赵元佐,却在天门关遭到战败,这让在场的诸将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等,那岂不是……”
屈塍、晏墨、翟璜三人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这让清楚看到这一幕的赵弘润暗暗点头:这三人,才思最为敏锐。
而继屈塍、晏墨、翟璜三人之后,公冶胜与南门迟的面色亦变得难看起来。
很遗憾,被赵弘润寄以厚望的年轻的商水军大将军伍忌,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
见此,赵弘润也不再隐瞒,沉声说道:“正如诸位将军猜想的那样,我军此番多半是中计了……显然,镇守天门关的韩将得知了靳军的战败,可他并没有派兵阻截我军,而是任凭我军从高狼一带经过,前来泫氏县,此人意图,已昭然若揭……”
“好大的胃口,也不怕崩了牙。”鄢陵军副将晏墨冷笑着说道。
可话虽如此,不难看出晏墨的眼眸中浮现几分忧虑。
平心而论,这几位将军都不担心他肃王军被韩军前后包围,毕竟肃王军有十万之众,并且拥有种种诸如投石车、连弩等战争利器,纵使被数倍的韩军团团包围,他们亦怡然不惧。
唯一的顾虑,那就是粮食的问题。
随军携带的军粮,可无法支持十万大军吃多少日子的。
“殿下召集我等,莫非是……撤退?”
商水军副将南门迟试探着问道。
赵弘润闻言摇了摇头。
固然,按照最正常的想法,明知己方很有可能中了敌军的诡计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撤兵,这一点无可褒贬。
但问题是,天门关的守将,那位韩军总帅暴鸢,会这么轻松地就让肃王军安然无恙地撤退?
怎么可能!
倘若赵弘润所料不差的话,他肃王军前脚刚经过高狼,那韩将暴鸢保准后脚就派兵在高狼筑造了防御设施,部署重兵,截断了他肃王军的退路。
在这种情况下,肃王军若是从泫氏一带撤退,那么很有可能遭到暴鸢、靳两名北原十豪级别韩军勐将的前后夹击。
因此,赵弘润决定反其道而行。
“……此时,想必那韩将暴鸢正在高狼一带布置防御,企图堵死我军。若我军慌忙撤兵,那么必然将与暴鸢军发生一场恶战,到时候,韩将靳从背后袭击我军,我军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因此,本王的意思是,不撤兵!”
“不撤兵?”晏墨皱了皱眉头,疑惑问道:“殿下的意思是,继续按照原本的计划,攻打泫氏县?”
“唔。”赵弘润点点头,说道:“我军要装出还未发觉后路被截断的样子,如此一来,那暴鸢十有**不会立刻出兵攻打我军,他多半会先在高狼布置防线,防止我军强行突围。如此,我军就多了几日的时间。”
“殿下的意思是,在这几日内攻下泫氏县?”商水军副将翟璜皱眉问道。
“当然不是。”赵弘润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既然暴鸢要截断我军的归路,那么相信他早已派人与靳取得了联系,换而言之,靳势必已在泫氏县部署了重兵,拼死也会在我军的强攻城死守城池,等待暴鸢军的到来。这是其一……其二,若泫氏县势危,势必也会惊动暴鸢提早进攻我军。”
顿了顿,赵弘润环视了在场诸位将军,沉声说道:“军粮的问题暂且先不去管。总之,首先我军要在不危及泫氏,不触动暴鸢与靳的情况下,摆出一副即将攻城的姿态,砍伐林木打造攻城兵器……以此作为掩饰,在东侧的羊头山、西侧的发鸩山,悄无声息地迅速建立营寨。”
“……”
诸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925章: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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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时间回溯到十月初九,即伐魏诸军总帅暴鸢在天门关击败魏南梁王赵元佐麾下北二军的第三日,他收到了皮牢关守将靳派人送来的紧急军书。
记得当时,暴鸢也是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也没想到,皮牢关居然丢了。
要知道,暴鸢在前一日才刚刚收到靳派人送来的第一封战报,言魏军借烟雨之便奇袭皮牢关。并且,靳在信中着重强调了魏公子润与其麾下军队的强大。
当时暴鸢还在考虑,是不是趁着天门关暂时没有什么威胁,派一支军队过去支援靳。
可没想到,他还未决定好是否真的要派出援军,皮牢关就丢了。
暴鸢简直难以置信,要知道,镇守皮牢关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可是与他并称为北原十豪的韩国勐将,是上回北疆战役期间,进攻魏国河东郡西部的韩军西路主力军上将。
似这等人物,居然只守了三日,便叫魏军攻破了皮牢关。
是的,仅仅三日,从十月初四肃王军派兵向猗山与王屋山渗透起,到十月六日韩将靳决定弃守皮牢关,两万余韩军驻守的皮牢关,仅仅三日就被攻破。
这简直就是史无前例!
当日,暴鸢在天门关的关楼上召见麾下部将,告诉麾下部将皮牢关已经失守的事实,只听得诸将们瞠目结舌,半响都没能反应过来。
良久,暴鸢麾下的副将李邯冷笑着说道:“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那位靳将军,上回被魏将姜鄙打地一败涂地,这回又遇到一个魏公子润。哼!……自己吃了败仗不要紧,白白折了北原十豪的威名……”
听了这话,在座的诸将亦不由地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也难怪,毕竟北原十豪,乃是韩国最有名的十位上将军,可以说是韩**方的领军人物,但事实上,这十位豪杰级别的韩国上将军,彼此并不和睦,所属的国内派系也不相同。
就好比暴鸢,他是韩王然的心腹,在韩国的地位非常崇高,相当于魏国的三卫军总统领李钲或魏武军大将军韶虎;但靳却是韩王韩然的弟弟康公韩虎一系的将军。
倘若韩王然英明神武,这固然没有问题,可谁能想到,军队综合实力堪称中原第一的韩国,其君王却是一个内向而懦弱的人;相比之下,这位韩国君王的叔伯兄弟们,侯韩武、康公韩虎、庄公韩庚,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隐隐有着摄政谋位的野心。
因此,别看韩国表面上看起来团结一致,可实际上,内部矛盾尤为激烈。
正因为彼此所属的国内政治阵营不同,因此,暴鸢麾下的部将们对靳才会抱有敌意,对后者接二连三败在魏将姜鄙以及魏公子姬润手中,感到幸灾乐祸。
但是作为讨伐魏国的诸军总帅,暴鸢自然不会因为偏见就轻视靳,事实上,若不是没有可能,他其实很希望能将靳拉拢到韩王这边,毕竟在暴鸢看来,康公韩虎的野心太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瞧准时机谋夺韩王的位置。
当然了,只要他暴鸢还活在世上,无论是康公韩虎还是其他人,就没有可能以下克上,谋夺韩王的位置。
“靳……绝非善于之辈,魏将姜鄙也好,魏公子姬润也罢,靳接二连三摆在此二人手中,这就意味着,姜鄙与姬润皆非常人,必定是难以应付的强敌。”暴鸢慢条斯理地说道。
听闻此言,在座的诸将也就不说话了,毕竟暴鸢都在替靳说话了,他们这个时候再出言讥讽靳,岂不是扫自家将军的面子?
见在座的诸将安静下来,暴鸢抖了抖手中的书信,沉声说道:“靳在信中言道,他准备将魏公子姬润诱入上党腹地,希望我配合他行事,在泫氏夹击魏军……”
“魏公子润会中计么?”副将李邯皱眉问道。
暴鸢伸手摸了摸胡须,轻笑着说道:“不试试如何晓得呢?”
说罢,他转头对李邯说道:“李邯,即刻派人知会在高狼的华昌,令其收敛兵卒、闭城不出,若有魏军大举入境,除非对方攻打高狼,否则,不得对魏军用兵!……对了,叫他派些斥骑尾随魏军,不可惊动魏兵。”
“遵命!”副将李邯抱拳应道。
如此过了两三日,也就是十月十一日的时候,暴鸢收到消息,确认魏公子姬润的十万大军路经高狼,折道往北前往泫氏县。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暴鸢激动地大吼一声:“好!”
也难怪他如此激动,要知道,从北到南,长子、泫氏、高狼三地,乃是一片盆地,东边是发鸩山、东侧有羊头山,而如今魏军踏入了这个天然的陷阱,只要他暴鸢派兵在高狼筑建防御,截断魏军的退路,纵使那位魏公子姬润麾下有十万大军,也绝逃不出这片盆地。
待等到十月十三日,魏公子姬润麾下十万大军有大半抵达了泫氏。
听闻这个消息后,暴鸢麾下部将林信询问道:“将军,是否即刻出兵?”
其实这个时候,赵弘润已经收到了关于南梁王赵元佐在天门关战败的消息,但是他在沉思熟虑之后,并没有立即从泫氏县撤兵,这就给了韩将暴鸢错误的判断:魏公子姬润,还未得知南梁王赵元佐在天门关战败的消息。
因为在暴鸢看来,倘若魏公子姬润得知了这件事,那么,后者肯定会火速撤兵。
而眼下,既然魏军还在筹划着攻打泫氏,这就说明,对方还不清楚这件事。
这也就给了暴鸢充分准备的时间。
正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那样,暴鸢的野心非常大,企图一口吞掉他十万魏军。
这不,面对着部将们提出的是否即刻出兵的询问,暴鸢摇摇头说道:“不,再等等,我军的准备还不充分。……看样子,那魏公子姬润,多半还未察觉到天门关外魏军的战败,呵呵,极好极好。……叫诸军莫要轻举妄动,上天将十万魏军送到咱们嘴边,可别叫煮熟的鸭子飞了。”
“是!”诸将抱拳应道。
于是在此之后的几日里,暴鸢军在高狼筑建防御设施,截断魏军的归路。而肃王军则摆出一副准备强攻泫氏县的姿态,一边装模作样地在泫氏县西南约三十里的平地建造军营、打造攻城器械,一边借着伐木建营为幌子,悄悄在西边的发鸩山、东边的羊头山秘密建造军营。
十月十五日,暴鸢问派往肃王军侦查的斥骑:“魏军有何动静?”
斥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魏军在泫氏县西南三十里驻扎,搭建了无数帐篷。但是全无营寨……”
“噢。”暴鸢点点头,心中倍感遗憾。
一座没有任何防御设施的营寨,他真恨不得即刻挥军进攻那支魏军。
但是仔细想想,他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毕竟魏公子姬润麾下的魏军有整整十万,比他天门关的驻守军队还要多些,更何况,暴鸢也不可能带着天门关所有的军队前往进攻那支魏军,撑死了也就打算抽出三万人。
他这边三万人,再加上身在泫氏县的靳军两万余,除非泫氏北边的长子城派来至少五万军队,否则,韩军的兵力还是要少于这支魏军。
以寡敌众,暴鸢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十月十六日,暴鸢再次询问派往肃王军侦查的斥骑:“魏军有何动静?”
斥骑老老实实回答道:“魏军已从发鸩山、羊头山砍伐了不少木头,运到了驻扎地。”
“噢。”暴鸢点点头,忍着即刻出兵攻打这支魏军的念头,不住地告诉自己:再等等,高狼的防御设施就快建成了。
十月十七日……
十月十八日……
在此之后的每一日,暴鸢都要亲自过问泫氏县西南三十里处那座魏营的建造进展。
想想也是,就算他要等在高狼部署好阻击魏军的防御设施,务必尽可能地做到万无一失,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魏军建好营寨。
毕竟有或没有一座营寨,对于一场战争而言可是至关重要的。
因此,在魏军的营寨竣工之前,他势必会出兵攻打这支魏军,不管高狼这边的防御与部署是否已做到万无一失。
可让他有些不解的是,魏军建造营寨的速度似乎过于缓慢了,这让他微微有些不安。
虽然说魏军是从盆地两侧的发鸩山、羊头山砍伐林木,可十万大军,四五日工夫还未造好半座军营……那果真是打败了靳军的魏军精锐,而不是乌合之众?
沉思了片刻,忽然暴鸢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悟,面色惊骇地张口询问道:“魏军……是一开始就直奔发鸩山以及羊头山砍伐林木的么?”
左右护卫面面相觑,有一人摇摇头说道:“这个……我等不知。”
“快去问!”暴鸢沉声喝道。
于是,左右护卫当即招来这几日负责探查那十万魏军的斥骑将领。
见此,暴鸢再次询问了一遍。
只见那名斥骑将领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点点头说道:“据末将所知就是这样,魏军准备建造军营的头一日,便直奔发鸩山与羊头山。”
听闻此言,暴鸢一双虎目瞪得睛圆,追问道:“那魏营附近的林子呢?魏军可曾动过?”
“有砍伐过的痕迹,不过似乎还未伐尽……”斥骑将领摇摇头说道。
坏了!
暴鸢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抓起甲胄与武器就往关楼外走。
一边疾步飞奔,他口中一边厉声喊道:“快!速速点三万轻骑,随我攻打魏公子姬润!”(未完待续。。)
第926章:暴鸢出击
好一个魏公子姬润!……好胆魄、好心计、好城府!
约莫半个时辰后,驻守天门关的伐魏诸军总帅暴鸢,率领着三万轻骑奔离天门关,火速前往泫氏县。
在火速赶往泫氏县的期间,韩将暴鸢只感觉胸腔有一股恶气郁结,让他感觉好生抑郁。
此时,副将李邯驾驭着战马靠近过来,疑惑地问道:“将军为何突然出兵攻打魏公子姬润?莫不是那座魏营快建成了?”
“建成个屁!”暴鸢破口骂道:“别说四五日,就算是四五十日,魏军亦建不成那座军营!……魏军,根本没打算在泫氏县西南三十里的位置建造营寨!”
副将李邯听得满脸愕然,在细细一琢磨后惊声说道:“将军的意思是,难道魏军……”
“啊!”暴鸢应了一声,怒极反笑般说道:“魏公子姬润,从一开始就决定在发鸩山、羊头山建造军营,泫氏县西南的那座魏营,只不过是个幌子!……倘若我所料不差的话,魏军此刻已然在发鸩山与羊头山秘密建造了军营!”
说着这话时,他死死攥紧了缰绳,心中一片懊悔:若早知如此,哪怕拼着会被魏军强行突围的可能,也要抢在魏军建成那两座营寨之前,出兵攻打。
明明是十拿九稳的胜仗,却因为自己的贪心,希望使那十万魏军全军覆没,导致错失了良机,可想而知暴鸢此刻心中的愤怒。
“会不会是魏军觉得附近那些林子过少,不足以建造军营,因此索性直奔两山砍伐林木?”副将李邯似安慰、似解释地说道。
听闻此言,暴鸢冷笑不止:“若你口中干渴,而你面前摆着半杯水,你会因为嫌少而直奔几十里外的河渠饮水么?”
李邯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因为按照常理,那人多半会饮下那半杯水,然后再去几十里外的河渠饮水。
同理,哪怕魏军驻扎地附近的林木不足以建造可容纳十万魏兵的军营,那么按照常理,魏军也会先就近伐尽附近的林木,然后再直奔发鸩山以及羊头山。
除非,魏军是打着伐木的幌子,偷偷在发鸩山与羊头山秘密建造军营。
想到这里,副将李邯眯了眯眼睛,骇然地问道:“既然魏军做出这般举动,换而言之……”
“换而言之,那位魏公子姬润早已得知了天门外魏军战败的消息!”暴鸢一脸懊恼地替李邯说完了后半句话,随即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补充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魏公子姬润是在大军抵达泫氏后,才得到我天门外战事的消息。……这个小子果然奸猾!他若当时撤兵,我必定派兵阻击,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故意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准备攻打泫氏县的架势,背地里偷偷在两山建造军营,以至于我误以为他尚不知情,延误了良机……唉!”
“……”副将李邯听得心中震撼。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天底下居然有人在明知中了陷阱后,还能做出如此冷静的判断。
当日,暴鸢率领三万轻骑马不停蹄地直奔泫氏。
三万轻骑赶了整整十个时辰的路程,期间几乎没有多少歇息时间,终于在次日的凌晨,抵达了魏军驻扎地所在的那片土地。
此时,初升的朝阳正冉冉从东边升起,借助着朝阳的光辉,暴鸢登上一处土坡远远眺望远方的那座魏营一座至今还有一个方向的营寨栅栏尚未竣工的军营。
“呵呵呵……果然如此!”
暴鸢不由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懊悔。
在旁,副将李邯皱眉瞅了几眼远处的魏营,疑惑地问道:“将军,您如何判定魏军是耍了诡计?”
只见暴鸢颇有些疲倦地抬手指向远处那座尚未全部竣工的魏营,淡淡说道:“你觉得,这是一座能容纳十万魏军的营寨么?”
“唔?”副将李邯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着远处的魏营,半响后才不得不承认:远处那座魏营的规模,根本无法容纳十万军队,撑死了也就是三四万而已。
那么问题就来了,十万减去三四万,剩下的六七万魏军去了哪里呢?
“……”李邯环首望向西边与东边,随即召来两名百人将,叫他们各自率领一支百人骑军,前往西侧的发鸩山与东侧的羊头山打探虚实,看看这两座山丘上,是否存在着魏军的秘密营寨。
半日后,这两支百人队的骑兵带回来一个让李邯心凉的消息:在发鸩山与羊头山上,魏军果真建造了几座营寨。
而这个消息,也打灭了暴鸢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看来靳说得没有错,那魏公子姬润……果真是不简单。”暴鸢长叹一口气,喃喃说道。
不可否认,他有些佩服那位魏公子姬润。
在明知道己方已经中计的情况下,居然有这样的魄力,故意摆出一副随时都能让韩军偷袭得手的姿态,以安暴鸢、靳两位韩将的心,这是何等胆魄过人的豪杰才敢用的瞒天过海之计。
至少暴鸢自认为,若他当时身处于那位魏公子姬润的位置,十有**会犹豫,无法做到果断地将空门摆在敌军面前。
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略,非胆魄惊人的豪杰不敢轻用。
“将军,魏军注意到咱们了……”
副将李邯朝着远处努了努嘴,低声提醒道。
其实不用李邯提醒,暴鸢也早已注意到了远处那座魏营的异常。
没有警讯、没有吵闹,他们淡然地窥视着远处的魏营,而远处那座魏营内的魏兵们,亦淡然地远视着他们。
魏军又不是瞎子,三万韩国轻骑接天连地,怎么可能瞧不见?
“嗖”
一支弩矢,从魏营内高射而出,射向了暴鸢以及他三万轻骑这边。
魏弩的射程非常远,但由于暴鸢军与魏营相隔有两里地,因此,这支从魏营内射出来的弩矢,还未等射到暴鸢军这边,便无力地从半空中角落下来,插在这片松软肥沃的土地上。
这是挑衅!
来自这座魏营的无声挑衅!
暴鸢眯了眯眼睛,读懂了远方魏军那无声的讯息:哟,来了啊?敢来进攻么?
“……”
暴鸢的唿吸一下子变得粗重,眼眸中杀意盎然。
一支身陷重围、并无退路的敌军,居然如此猖狂?!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暴鸢哈哈大笑起来。
在足足笑了好一阵后,他深深望了一眼魏营,果断地下令全军后撤:“传令下去,后撤二十里驻扎。”
副将李邯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其实他心中亦是异常愤怒,但是理智却告诉他,眼前的这座魏营固然还有一侧的营栅尚未竣工,但是他们三万轻骑,马不停蹄从天门关赶到泫氏县,也早已是马疲人倦,并非是攻打魏军的好时机。
魏公子姬润……真是位世间罕见的少年英豪,居然将我暴鸢耍地团团转……只不过,就算你魏军如今拥有了立足之点,可粮食又该如何解决呢?
冷笑着,暴鸢率领着麾下三万韩军轻骑,缓缓往南撤退。
而与此同时,商水军的大将军伍忌、游马重骑的将军马游等几位将军神色淡然地注视着这一幕,同时在心中暗暗佩服肃王赵弘润的妙计。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诓骗过暴鸢与靳两位北原十豪级别的韩军将领,这可不是常人能够办到的。
“你等在此地戒备,谨防韩军去而复返。”
在吩咐了附近的将领后,伍忌与马游来到了帐内深处的帅帐,向肃王赵弘润禀告方才的一幕。
“殿下,有一支韩军从南面而来,估摸有两三万人,俱是骑兵,若没有猜错的话,必然就是韩将暴鸢麾下的军队……”
此时,赵弘润正在帐内亲笔绘制这一带的地图,闻言手中的毛笔一顿,抬起头来惊讶地说道:“比本王预计的要早啊……奇怪了,他怎么知道的?”
不得不说,正如门客温崎对赵弘润这位肃王殿下的评价:大事精明、小事煳涂。
倘若温崎此刻就在这里,他必定能替赵弘润解惑:按照魏军想尽快建成营寨的正常心理,在尚未伐尽周围附近的林子便直奔发鸩山与羊头山,这不合常理,因此才会引起韩将暴鸢的怀疑。
不过话说回来,在经过仔细思忖后,赵弘润还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心有余悸地喃喃说道:“失策了,险些坏了大计……”
伍忌与马游起初不明白,直到赵弘润解释了一遍后,他们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暴鸢,果真是不可小觑,些许纰漏,就让他察觉到破绽……幸亏我军的行动速度,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伍忌神色凝重地说道。
“总算是有惊无险。”马游接过了话茬,随即问道:“殿下,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我军虽有了立足之地,可粮草问题……迫在眉睫啊。”
“无妨。”
赵弘润摆了摆手,正色说道:“靳镇守的泫氏虽防守森严,但并非不可攻克。……既然暴鸢的骑兵队也到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在明日,攻打泫氏。”
听闻此言,马游不由地神色变得肃穆起来,舔了舔嘴唇,喃喃说道:“也就是说……轮到我游马骑出场了?”
“啊。”赵弘润点点头,笑着说道:“这片盆地,非常适合骑兵奔袭。……请务必要让韩国的骑兵,领略我游马重骑的铁蹄之威!”
“遵命!”
马游抱拳喝道。(未完待续。。)
第927章:将计就计
十月二十日,即韩将暴鸢率领三万轻骑抵达泫氏一带的当日。
在从魏营前撤退后,暴鸢将三万轻骑交给副将李邯,自己则带着几十骑护卫,前往泫氏。
约大半个时辰后,暴鸢带着几十骑来到了泫氏,在南城门叫开城门。
得知暴鸢这位坐镇天门关的诸军总帅亲自前来,靳不禁有些意外,于恭迎时好奇地问道:“总帅大人怎得亲自来了?”
毕竟,魏公子姬润是极其难对付的强敌,目前为止这只是他靳军的观念,不能保证暴鸢也认可他的说法。
因此,靳觉得他在向暴鸢提出请求援助的要求后,暴鸢碍于大局固然会派兵支援他,但难免会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另外,暴鸢毕竟作为诸军总帅,想来也不会亲自支持围攻,毕竟这位上将军要关注的,可不仅仅只有那位魏公子的肃王军,还有魏国的北二军、北三军、山阳军、南燕军、魏武军,似姜鄙、赵元佐、卫穆、赵弘疆、韶虎等魏将,可皆不是泛泛之辈。
但奇怪的是,今日暴鸢非但亲自来到了泫氏,甚至在见到他靳后,也没有丝毫冷嘲热讽的意思,这让靳感到很是意外。
“发、发生什么事了么?”看着暴鸢反常的态度,靳不禁稍稍有些惊慌。
听闻此言,暴鸢看了一眼靳,随即有意看了看左右。
见此,靳心中会意,当即将暴鸢请到南城门的城楼上,吩咐亲卫守在楼阁外。
此时,靳这才低声问道:“暴鸢上将军,莫非是天门关发生了什么变故?”
暴鸢气乐了,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靳,随即压低声音,淡淡说道:“是发生了变故,不过不在我天门关,而你这泫氏!……靳将军,你可知晓,那位魏公子姬润,在你眼皮底下,于发鸩山、羊头山分别建造了一座军营?”
听闻此言,靳张了张嘴,瞠目结舌。
半响后,他一脸惊容地说道:“这不可能!魏军……”
此时,暴鸢摆摆手打断了靳的话,淡淡说道:“来时,本将军已派人分别到发鸩山与羊头山证实过。”
见暴鸢信誓旦旦,靳无言以对。他不禁有些失神,喃喃说道:“怎么会……魏军虽有前往发鸩山与羊头山,但每日早出晚归……早出晚归?”
瞧着靳逐渐色变的面孔,暴鸢轻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看来你已经想通了。”
“嗯。”靳面容凄苦,懊悔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魏军摆出一副欲全力强攻我泫氏的姿态,那是做给我看的,叫我不敢分兵外驻……”
暴鸢闻言默然不语。
毕竟他也被那位魏公子姬润摆了一道,没有什么资格说靳的闲话。
在微微叹了口气后,暴鸢带着几分赞赏说道:“正如你所言,那魏公子姬润,果真是个人物……他的魄力与城府,纵使是我暴鸢亦佩服不已。”
“此话怎讲?”靳惊讶地问道。
于是乎,暴鸢便将魏军瞒天过海的诡计告诉了靳,只听得靳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他们两位北原十豪,居然被一个尚未弱冠的魏国小子耍地团团转,对方在明知中计的情况下,用一招瞒天过海,在他俩的眼皮底下,于短短数日内就建好了营寨。
二人沉默着对视良久,随即,暴鸢低声说道:“倘若我所料不差,最迟到明日,那位魏公子就该对你泫氏发动攻势了……”
“围点打援?”靳皱着眉头问道。
“怕是如此了。”暴鸢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今日我率三万骑兵马不停蹄抵达此地的魏营,当时魏营尚有一侧营栅并未竣工,可那些魏军居然敢主动挑衅。很显然,魏军笃信我麾下三万骑兵马疲人倦,不敢贸然进攻。……既然那魏公子姬润是善于用兵,那么他必定不会让我麾下三万骑兵得到足够的歇息机会,势必会强攻你泫氏,逼我出兵救援。”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诡计?”靳闻言后狐疑地问道:“纵使上将军麾下三万骑兵在经过了一整日的急行军后,马疲人倦,可歇息一宿,至少能恢复七成实力……三万骑兵呐,据我所知,那魏公子姬润麾下十万大军几乎都是步、弓、弩,何来的勇气主动出击?……莫非他有什么对付骑兵的妙策?”
“这个我也不知。”暴鸢摇了摇头,随即皱眉说道:“不过,单看这几日魏军的举动,我便知道,这魏公子姬润是一个聪颖奸猾之人。……总之,无论他是否有对付我三万骑兵的诡计,一旦他大军进攻泫氏,本将军会立马袭击其旁侧。”
平心而论,此时暴鸢也猜不透那位魏公子姬润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击败他三万骑兵的办法,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信以为真了,因为万一魏军只是虚张声势、而他却吓得不敢出击,导致泫氏县被魏军攻破,那他可就难辞其咎了。
“多谢上将军施以援手。”靳抱了抱拳,随即正色问道:“上将军以为,魏公子姬润何时会出兵袭我泫氏?”
暴鸢沉思着捋了捋胡须,正色说道:“他麾下有十万步兵,而我有三万骑兵,以步兵击骑兵,本就弱势,因此他不会选择在夜里。否则黑灯瞎火,他十万步兵未见得是我三万骑兵的对手。因此,他必定会选择在白昼。……再者,他既然要逼出我三万骑兵,那么势必得对你泫氏造成威胁……依照他奸猾的用兵方式,他多半不会强攻泫氏,而应该是采取偷袭……”
说到这里,他好似恍然般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笃定地说道:“明日清晨、日出前夕,他会率军偷袭你泫氏。……若是顺利的话,在对你泫氏施压,逼我不得不率骑兵赶去支援,恰恰好是朝阳升起……”
听闻此言,靳不禁有些震惊地瞅着暴鸢。
因为暴鸢不修边幅,络腮的虎须,给人的初次印象乍一看就是一位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莽夫,可实际上,这却是一位善于运用兵谋的勐将,文武兼备。
“我明白怎么做了。”
良久,靳点点头说道。
见此,暴鸢摸着胡须轻笑道:“切莫提前打草惊蛇,惊动了魏军。”
“我明白。”靳轻笑着点了点头。
此后,二人又聊了片刻,随即,暴鸢便离开了泫氏,回归他的本队。
那么话说回来,暴鸢的猜测是否准确呢?
还别说,他猜的丝毫不差,赵弘润的确是打算偷袭泫氏,而且偷袭的时间也恰恰就是在次日日出前夕。
次日寅时,魏军三座军营发鸩山商水军营寨、羊头山鄢陵军营寨、以及泫氏县西南三十里处由肃王赵弘润亲自坐镇的本营,这三座军营在留下的留守的兵力后,悄悄出兵,在黑灯瞎火中摸向泫氏县的方向。
也不晓得是不是被暴鸢看穿了心思,反正赵弘润的确是很喜欢在黎明前夕发动偷袭。
或许有人觉得,深夜是偷袭敌军的最佳时候,但事实上则不然。
因为人的心理,在漆黑的环境下会不自主地绷紧神经,尤其是在前线打仗的军队,越是身经百战的士卒,他们在黑夜里就愈发提高戒备。
而黎明,则是从黑夜转变为白昼的交界,对于值守了一夜的守卫而言,他们在看到天边出现些许初阳亮光的时候,精神会本能地松懈下来,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偷袭就应该是在夜里才会发生的事,既然太阳都升起来了,那么显然敌军就不会来偷袭了。
赵弘润就恰恰喜欢利用这种认知上的误区,趁着黎明前最后一丝黑夜,对精神松懈下来的敌军发动突然袭击。
但是今日,似乎情况有些特殊。
因为赵弘润在率军向泫氏县进兵的时候,听到南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厮杀声。
当时赵弘润心中一愣,因为他肃王军的南边,并没有任何友军,只有韩将暴鸢麾下三万轻骑。
既然如此,在这寂静的五更天,南边为何会传来厮杀声?
总不至于是韩将暴鸢麾下三万轻骑自相残杀吧?
在足足思忖了半响后,赵弘润顿时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南边的确有他的人即昨日派出去监视暴鸢麾下三万轻骑的青鸦众!
显然,这是青鸦众撞到了巡逻值夜的暴鸢军斥骑。
忽然,宗卫长卫骄拍了拍赵弘润的肩膀,指着南边的天空低声说道:“殿下,您看。”
赵弘润转头望向南方。
只见在南方那漆黑的夜空中,有十几点火光冉冉升起,但是由于相隔很远,以至于赵弘润还未看清楚,那十几点火光就消失了。
……
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那是青鸦众在夜里传递紧急军情所采用的火矢。
至于就近是什么样的紧急军情,那就得自行猜测了,除非发出紧急讯号的青鸦众活着返回,亲口告诉究竟。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青鸦众发出了紧急讯号呢?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南边的暴鸢军,不知为何出现了异动。
难道是我的意图已被暴鸢看穿,他企图趁我军进攻泫氏县时,对我军发动偷袭?
瞥了一眼南边,赵弘润皱了皱眉。
“卫骄,吩咐军中兵将谨防敌军骑兵的偷袭。”
“是!”(未完待续。。)
第928章:火中取栗
时间缓缓地流逝,转眼到了卯时这个即将迎接黎明的时刻。
而此时,肃王军亦悄然来到了泫氏城外七八里处,准备对这座城池展开黎明前的偷袭。
但是此时的赵弘润,却在思忖着另外一桩事韩将暴鸢,居然没有派骑兵偷袭他。
记得在一个时辰前,当注意到青鸦众在南边方向发出了紧急讯号后,赵弘润便对麾下军队下达命令,叫各军各营的将领们提高戒备,谨防暴鸢军骑兵的偷袭。
可没想到,暴鸢军似乎并没有偷袭他军队的意思,这让赵弘润不禁感觉有些诡异。
要知道,青鸦众是几乎不会发出错误的紧急讯号的。再者,昨日派往南面探查暴鸢军动静的青鸦众,至今也没有返回,很有可能是已遭遇了不测。
换而言之,南边的暴鸢军那边的确是出现了什么异动,使得对方在寅时前后出现了反常的举动,迫使派往南边的青鸦众发出了紧急讯号若仅仅只是遭遇暴鸢军巡逻值夜的骑兵队,那些青鸦众是不至于发出紧急讯号的。
反过来说,要那些青鸦众发出紧急讯号,那么他们肯定是发现了暴鸢军的异动,而且还是关乎整个暴鸢军三万骑兵的异动。
三万骑兵,前一日辛辛苦苦急行军而来,马疲人倦,按理来说正是需要时间歇息的时候,可这帮人却在寅时出现了异动,这怎么想都应该是暴鸢军企图偷袭他们魏军的征兆。
可最终,暴鸢军并没有来偷袭。
那么,暴鸢军深更半夜的,究竟在做什么?
一开始,赵弘润也想不明白,直到他将自己代入到暴鸢的位置,扪心自问,他这才有所醒悟:换做是他赵弘润,会在这种时候偷袭魏军么?
答案是不会。
为何?一来是魏军的主帅肯定是防备着偷袭这件事的;二来,相比较偷袭敌军的军营,偷袭移动中的敌军,其中的不稳定因素太多。
更何况骑兵在移动时会发出马蹄声,因此,倘若把赵弘润摆在韩将暴鸢的位置上,他会选择采用伏击的方式,即事先将麾下的骑兵埋伏在魏军的必经之路上,在魏军到来之际突然杀出。
可当时青鸦众发出紧急讯号的位置,却在南边,这意味着暴鸢并不打算伏击魏军因为短短一两个时辰,暴鸢军骑兵根本不可能在不惊动魏军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迂回到魏军前往泫氏县的必经之路上。
因此,在排除了一个个可能性后,暴鸢的真实企图也就逐渐被赵弘润给猜到了韩将暴鸢,十有**是打算在魏军进攻泫氏县的时候,用三万骑兵袭击魏军的后方或侧翼,使那时的魏军首尾难顾、骑虎难下,只能以一敌二,承受靳军、暴鸢军两支韩军的夹击。
……
抿了抿嘴唇,赵弘润抬头望向泫氏县的方向。
照这么说,其实此刻身在泫氏县的韩将靳,他想必也已得知我军会在黎明前偷袭泫氏,因此将计就计充当一个诱敌的角色?啧啧啧……哼嗯。
也不知想到了这里,赵弘润摸着下巴轻笑了一下,喃喃说道:“三万轻骑,当真就战无不胜?”
听闻此言,宗卫长卫骄疑惑地望了一眼自家殿下,问道:“殿下,怎么了?”
“不,没什么。”赵弘润摇了摇头。随即,他在思忖了一番后,沉声说道:“吕牧,速速派人知会晏墨,原定对泫氏县的偷袭……取消!”
听闻此言,宗卫们面面相觑,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赵弘润又转身唤道:“段沛?”
“卑职在。”
在赵弘润身后,青鸦众头目段沛跨坐在一匹战马上,伸手抱了抱拳:“殿下有何吩咐?”
只见赵弘润正色说道:“方才本王的话你也听到了,本王决定改变战术,原本预定黎明前对泫氏县的偷袭取消了,你即可去将青鸦众召集起来,听候本王的命令。”
段沛闻言微微一愣,因为按照先前制定的战术,今日肃王军对泫氏县的偷袭采取的是速攻战术,即青鸦众打头阵、干掉泫氏县一处城墙上的守卫,然后打开城门,将商水军或鄢陵军放入城内,顺利的话,只要半个时辰魏军就能全面压制在泫氏县内的韩军。
似这种速攻战术,肃王军当初只是在安城试过一次,效果绝佳,当时守卫安城的陇西魏兵,完全不是对手,以至于赵弘润不费吹灰之力便入了城,生擒了那时陇西魏氏的君父魏。
而今时今日,因为顾及到暴鸢军三万轻骑的存在,因此赵弘润也打算采取这种速攻战术,可他没想到的是,也不知什么原因,种种迹象表明暴鸢以及靳已经洞察到了他的偷袭意图。
在这种情况下,赵弘润决定改变策略,暂时先将这种速攻战术藏起来,伺机而动,给予韩军致命一击。
“卑职明白了。既然如此,卑职即刻就去通知我青鸦众的弟兄。”
见赵弘润主意已决,段沛当即点头领命,他自然不敢过多询问缘由。
此时,宗卫长卫骄在旁纳闷地问道:“殿下,您为何临时改变了主意?”
只见赵弘润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沉声说道:“本王怀疑,暴鸢与靳皆已猜到本王会在黎明前偷袭泫氏县……既然如此,索性就堂堂正正地出击!”
暴鸢与靳或已猜到我军偷袭的意图?
众宗卫们面面相觑,着实有些惊诧。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东边的天空逐渐出现些许亮光,初阳的光辉越过羊头山,播撒在大地上,驱走了泫氏一带的黑暗。
正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那样,此时此刻在泫氏县内,靳麾下两万四千余兵力再加上泫氏本地的千余守军,总共近两万六千军队,早已被城内严正以待。
别看此时泫氏县上城墙上的值守韩军仍就不多,且一个个精神疲倦,仿佛整个城防不堪一击,可实际上,城内无数韩兵早已整装待发,且一心想要报复前几日在皮牢关时,魏军借烟雨之便的那场偷袭。
同样的亏,靳与他麾下的兵将,可不会吃两次。
可随着初阳渐渐升起,而魏军却至今未曾在泫氏县露面,在城楼上,韩将靳心中难免也有些犯嘀咕。
毕竟按照暴鸢对肃王军的估测,这支魏军在一炷香之前就应该对泫氏县展开偷袭,何以至今都没有露面呢?
难道(暴鸢)上将军估计错了?魏军根本就没想过在今日进攻我泫氏县?……这不对啊……还是说,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靳揉了揉眉骨,忧心忡忡:“快来啊,怎么还不来?”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一支前来偷袭的敌军的到来。
就在他疑神疑鬼之际,忽然有一名传令兵急匆匆来到他面前,叩地禀告道:“将军,西城门外,发现魏军踪迹!”
西城门?
靳微微一愣,旋即二话不说就前往泫氏县的西侧城墙,登高眺望城外的魏军。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可以说,魏军已经错失了偷袭泫氏县的最佳时刻,但不知为何,泫氏城外西郊的魏军,似乎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在那片平地上排兵布阵。
……那魏公子姬润,究竟在搞什么鬼?
靳越看越感觉迷煳。
记得昨日上将军暴鸢对魏军的行动预测,其实靳是觉得很有道理的:站在魏公子姬润的立场上说,只有迅速拿下泫氏县,才更有底气抗衡暴鸢的三万轻骑。
可似眼下城外那些魏军那慢吞吞的动作,却仿佛魏军根本就没有将暴鸢的三万韩国骑兵放在眼里。
更让靳眼皮直跳的是,没过多久,魏军的行伍阵列中,便出现了诸如投石车、连弩战车这等战争利器,虽然没有冲车、井阑车这等攻城的器械,但不得否认,魏军的投石车让靳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毕竟皮牢关,可以说就是败在魏军投石车的巨大威力下,还有那种一旦点燃后就无法用水扑灭的黑色的油。
“将军,魏军似乎打算正面进攻?”副将庆尧注视着城外远处的魏军良久,不甚自信地说道。
“唔。”
靳徐徐点了点头。
其实这会儿他也闹不明白说好的围点打援呢?
按照常理,相比较泫氏的两万余靳军,怎么看都是暴鸢的三万骑兵对魏军的威胁更大。因此,魏军采取围点打援,假意进攻泫氏、设法引出暴鸢的三万骑兵,这才是正确的判断。
可眼下观魏军的态度,似乎魏军正准备对泫氏城展开勐攻?
难道魏军就丝毫也不顾及暴鸢的三万骑兵么?
“呜呜呜呜呜呜”
终于,魏军的准备工作终于做完了。
随着三声代表进攻的号角声响起,魏军的投石车率先对泫氏城展开勐攻:一只只木桶被从远处高高抛到城内,在城内造成几处火起。
见此,靳不禁有些心慌,毕竟他已经在皮牢关见识过那种可怕的黑油的威力。
……不应该啊,魏公子姬润难道完全没有想过要攻下泫氏城入驻?而是打算将其移平?
而就在他暗自心惊之时,魏军的投石车突然停止了抛射那种桶弹。
见此,靳这才恍然大悟:魏军并不是打算移平泫氏城,只是要在城内制造混乱、引发恐慌。
想到这里,他正色说道:“不必惊慌,魏军不会想要一片焦土的,叫城内的军民不得喧哗吵闹,远离火势,将火起之处周围的房屋拆除,如此,火势自然会熄灭。”
在叮嘱了麾下兵将后,靳转头望向城外的魏军,不由地深深皱了皱眉。
尽管魏军已明摆着要强攻泫氏城,可不知为何,靳却感觉魏军的进攻节奏很怪异,让他倍感别扭。(未完待续。。)
第929章:火中取栗(二)
“太慢了……”
韩将靳喃喃说道。
他指的可不是暴鸢军至今还未赶来支援的这件事,他指的是魏军的进攻节奏。
回想半个月前,魏军借烟雨之便偷袭皮牢关时,当时魏军的攻势是何等的凶勐迅速,以至于靳军只能通过前赴后继涌上关墙送死、用人命来阻挡魏军占夺关墙。
可今日,魏军却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这不,魏军的投石车已经抛投了数十枚石油桶弹,在泫氏城内制造了数十处大大小小的火势,可魏军的中坚,那些刀盾兵呢?居然这才慢吞吞地走出阵列说走都有些夸奖这些魏兵,这分明就是挪动嘛!
只不过是两里的距离,走了一炷香工夫还剩下一里地,这帮魏军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将军。”副将庆尧低声在旁提醒道。
仿佛是看穿了庆尧的心思,靳摇了摇头,说道:“稍安勿躁。”
他知道庆尧的意思,无非就是提醒他城外那些魏军刀盾兵离城墙越来越近这件事而已,但是靳丝毫看不出这些魏军对泫氏城有什么威胁。
不可否认,魏军的第一拨攻势,总共投入了五个步兵方阵,每个方阵约莫有一千人,换而言之,五个方阵即是五千名步兵。
对于泫氏城的一侧城墙而言,五千名步兵,已经足以构成威胁。
当然了,前提是对方果真有意强行攻城,至于城外这些魏兵,靳丝毫看不出这些魏军有攻城的意思,尽管这些人扛着不少云梯。
你在等(暴鸢)上将军的三万骑兵么,魏公子姬润?……你这未免也太战战兢兢了吧?
靳有些想笑,因为在他眼中,魏军实在是过于战战兢兢了。
此刻他的脑海中,隐约浮现一个景象: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看到时常有猎人出没的地方摆着一块鲜肉,因为不清楚这附近四周藏身着那个猎人,于是,这支狡猾的小狐狸缓缓地用爪子拨划那块肉,每拨划一下就机警地环视四周,随时做好转身就逃的准备。
此刻的魏军,可不就是如此嘛。
一点一点地对泫氏发动攻势,只是为了引出暴鸢那三万骑兵。
不知过了多久,魏军的弩兵方阵也逐渐向泫氏县进兵。
可令人不解的是,此番这些魏国弩兵朝泫氏县进兵时所使用的阵型有些奇怪,处在北侧的弩兵,采用的很常规的方阵,但是处在南侧的魏国弩兵,采用的居然面朝南方的一字阵。
对于泫氏城而言,位处南侧的这支魏军弩兵,所采取的就是一字纵阵。
哪有用一字纵阵来攻城的道理?
似这种阵型,南侧的魏国弩兵根本无法充分发挥。
靳绝不相信似魏公子姬润这等人物,居然会犯下这种完全没有道理的疏忽。
那么事情的真相就很明显了:战场上南侧的魏兵,是用来防备暴鸢那三万骑兵的,防备后者骤然杀出来,对魏军展开突袭。
“真是狡猾而又谨慎的小狐狸……”靳喃喃自语道。
副将庆尧闻言惊诧地看了靳,也不知自家将军究竟在说什么。
忽然,他好似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朝着南方瞥了一眼,脸上露出几许惊讶之色。
“将军。”庆尧拍了拍靳的臂膀,随即指着南面说道:“暴鸢将军的三万骑兵……到了!”
靳闻言皱了皱眉,转头望向南方。
其实不需庆尧提醒,靳也感觉到了,毕竟暴鸢军整整三万骑兵,一齐行动时就仿佛整个大地就在摇晃,哪有感觉不到的道理。
“来早了啊……”
靳苦笑着说道。
而与此同时,在泫氏城西南三五里处,韩将暴鸢所率领的三万骑兵缓缓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而韩将暴鸢,则带着几名将领策马登上一处小土坡,眺望着远方的泫氏县战况,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其实在片刻之前,当军中的斥骑将从这一带探查得到的消息回禀于暴鸢时,暴鸢还有些难以置信:明明都快到巳时了,魏军才堪堪对泫氏县发动进攻?说好的黎明偷袭呢?
左想右想感觉不对,韩将暴鸢索性率领三万轻骑来到了泫氏县,反正今日无论如何,他与魏公子姬润麾下的魏军都必定会有一战。
到了泫氏城一带后,暴鸢这才发现,远处的肃王军大概有五六万,堪称是满山遍野、接天连地。而好笑的是,这五六万魏军明明摆出一副对泫氏县展开勐攻的架势,却将防备的中心摆在南侧。
更有甚至,随着那阵由于三万轻骑接近而导致出现的地震,那些距离泫氏县城墙仅一里地的魏国刀盾兵,居然出现了一些骚动有一支千人队,不知怎得居然要撤退返回本阵。
这就很尴尬了。
靳一脸好笑地看着城外的魏军。
暴鸢亦似笑非笑地看着北面的魏军。
而魏军,则一动不动,就连原本摆出架势准备攻打泫氏县的小股魏军,都暂时停止了进兵。
整个战场上三方军队,仿佛静止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军忽然开始行动了,五千名扛着云梯的刀盾兵与两支各有五千名弩兵的魏军,再次缓缓朝着泫氏县前进。
见此,暴鸢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逐渐收了起来,皱着眉头瞥向魏军本阵方向那飘扬着魏、肃王字样的王旗。
好狂妄、好自负的魏国小子!
暴鸢轻哼一声,眼眸中流露出几分不喜。
其实他很清楚,那位魏公子姬润这是在激将他,迫使他率领骑兵冲击魏军的防线,但他还是不喜。
“将军?”暴鸢麾下骑将华昌一脸试探地问道。
暴鸢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再等等。……我倒是想看看,那魏公子姬润能装到什么时候。”
而此时在泫氏县的城墙上,靳亦清清楚楚看到了魏军挑衅暴鸢军的那一幕。
“将军,敌军已经到一箭之地距离内了。”副将庆尧在旁提醒道。
靳沉思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再等等……”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当暴鸢军三万骑兵在旁虎视眈眈的时候,那位魏公子姬润,果真会对,或者说,敢对泫氏城发动勐攻么?
就在他思忖之际,忽然,魏军本阵处传来一阵轰天巨响,随即,数百只木桶朝着泫氏城抛射了过来。
什么?!
靳骇然地抬起头来,望着远处半空中那迎面袭来的数百只木桶,吓得心口砰砰直跳。
在这个战场上,没有比靳军的兵将们更清楚这些木桶中究竟装着什么。
一时间,泫氏城西城墙上的靳军兵将们无不骇然地瞧着半空,因为他们发现,这些木桶的轰炸目标,竟然就是他们所在的泫氏城西城墙!
“将军小心!”
靳的护卫们大惊失色,将靳护在当中,连声说道:“将军,速退!”
说着,不等靳有什么反应,那些护卫们便护着自家将军下了城墙。
而同时,城墙上的靳军将领们,亦纷纷催促士卒离开城墙。
谁都清楚,一旦那些装满了黑油的木桶在城墙一带炸裂,到时候燃起滔天大火,没有人能够逃过一劫。
混在无数仓皇逃离城墙的靳军兵将中,靳在其护卫们的保护下了城墙。
一边走,靳心中仍有些目瞪口呆。
他实在搞不懂,魏军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对西城墙抛射数百只木桶,难道那位魏公子姬润改变主意,准备攻城了?
不对劲……
逐渐冷静下来的靳,隐隐已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勐地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身后的城墙。
而就在这时,一只木桶越过高高的城墙,砸在靳身边三丈的距离。
“将军小……心……”
一名护卫惊慌失措的唿声,随即就变成了茫然与惊愕。
因为他看到,在那只木桶炸裂后,从里面溅射出来的根本就不是那种黑色的油,而是清水。
原本用来点燃石油的木条,在碰到那清水后,发出了呲呲的声响,转眼就熄灭了。
一时间,那些仓皇逃下城墙的靳军兵将们面面相觑:说好的大火呢?
谁能想到,这回这数百只木桶中,装的竟然只是普普通通的水。
可笑他们数千士卒,居然被数百桶装满清水的木桶吓得屁滚尿流,连城墙都顾不得了。
……
霎时间,韩将靳面如死灰。
此时,一名靳军将领大喊一声:“不好!城墙!”
听闻此言,城墙内数以千计的靳军兵将们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城墙,随即,他们的脸上便露出了呆滞之色。
因为此时此刻,西城墙上已站满了魏军士卒,这些魏兵士卒们居高临下,朝着城墙内侧的韩兵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随即,他们举起了手中的强弩。
“放箭!”
随着一名魏军千人将大喊一声,泫氏城西城墙上,轻松夺取了城墙的魏兵们,朝着城内展开一番弩矢激射。
或有些靳军兵将企图夺回城墙,可奈何通往城墙的阶梯上,有层层魏军的刀盾兵把守,韩军根本冲不过去。
凭借区区数百桶装满水的木桶,魏军成功地吓唬住了驻守在西城墙的靳军兵将,在他们惶恐逃离城墙的时候,城外的魏军步兵与弩兵们,一改方才慢悠悠的攻势,骤然发动速攻,轻而易举地夺取了西城墙。
在韩将暴鸢麾下三万轻骑的眼皮底下!
而与此同时在魏国的本阵,赵弘润瞥了一眼在南边虎视眈眈的暴鸢军三万骑兵,充满恶意地咧嘴笑了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