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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80章:如履薄冰的情谊

    就这样过了数日,在这数日时间里,太子弘誉几乎天天邀请赵弘润一家到城内太子府用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在宴席间陪酒的宾客,也是天天变幻,要么是酸枣崔氏的浪荡公子崔咏,要么是陈留施氏的家主施融,要么就是雍王党其他贵族的俊杰人物。

    虽然酒席间其乐融融,但几次下来,赵弘润依旧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收获他根本逮不到机会与太子弘誉私下谈话,每日到了太子府就被拉着吃酒,一直喝到半夜,要么是太子弘誉喝得不省人事,要么就是赵弘润自己被那些人盛情灌酒,灌得酩酊大醉。

    渐渐地,赵弘润也察觉出来了:太子弘誉一方面想继续拉拢他,一方面又担心他提起冶造局、兵铸局的事而导致两人发生争执,故而苦心经营了这种酒局,让赵弘润没有机会私下与他谈话毕竟赵弘润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太子弘誉提出讨要冶造局与兵铸局的话。

    而除了这些酒局以外,太子弘誉亦频繁派人给肃王府送礼。

    这些礼物,并非全然都很贵重,但是颇具意义。

    比如说,太子弘誉新做了一件袍子,觉得这袍子穿起来感觉不错,便命人再缝制一件送到肃王府;或者太子弘誉得到了新奇的玩物,亦不曾忘记赵弘润,转头便命人将其中一部分送到肃王府;甚至于是太子弘誉觉得味道不错的菜肴,有时也会专门派人送到肃王府上。

    不得不说,这份盛情,让赵弘润觉得颇为感动,但感动之余,亦让他感觉莫名的负担。

    这不今日,太子弘誉又命其一名宗卫送来一盒首饰,说是太子妃崔氏赠予芈姜与雀儿二女的,赵弘润几番推辞,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对方的盛意,勉为其难地收了下来。

    带着这只木盒来到了女眷的寝居,赵弘润将手中的木盒递给雀儿。

    “又是太子府送来的?”此时芈姜正侧坐在卧榻一旁,给儿子赵卫哺乳,瞥了一眼赵弘润手中那只精致的木盒,好奇问道。

    赵弘润点点头,说道:“说是太子妃崔氏赠予你二人的。”

    芈姜皱了皱眉,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说道:“回头让卫骄他们送还回去吧,接二连三收别人东西,我总觉得不好……”

    此时,雀儿接过木盒放在桌上,抽出盖子瞧了瞧内中的一些首饰,虽说木盒内的那几件首饰或许会让魏国许多年轻的女子痴迷,但她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示。

    想想也是,毕竟在嫁到肃王府前,赵雀与其姐赵莺就是怡王赵元的养女,替后者张罗着夜莺,亦是吃过见过,怎么会因为这些小玩意而失态?

    这不,她随意从木盒里挑了几颗大个的霞珠,让小家伙抓在手里把玩着,那仿佛朝霞般的珠子,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几件小饰物而已,夫人也用不着这么忌讳,只不过……”亲昵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雀儿转头对赵弘润说道:“贱妾观殿下与太子的关系,似乎并非如传闻的那样好……”

    赵弘润闻言愣了愣,不解问道:“为何这么说?”

    与芈姜对视了一眼,雀儿低声说道:“贱妾感觉,太子好似颇为小心谨慎地维持着与殿下的交情,殿下……亦是如此。”

    听闻此言,芈姜亦在旁点了点头,看来她也有类似的感觉。

    “……”赵弘润张了张嘴,随即借故告别二女,回到了书房。

    回到书房后,赵弘润忍不住仔细回想着雀儿的那句话。

    的确如雀儿所言,太子弘誉十分谨慎小心地维持与他的交情,甚至于用出了小恩小惠这种伎俩想当年,当赵弘誉还是雍王的时候,就算没有隔三差五就邀请他赵弘润到当时的雍王府赴宴,也没有赠送过什么贵重的东西,彼此的关系仍旧亲近;可眼下,虽然太子弘誉隔日就邀请赵弘润一同喝酒作乐,但赵弘润却感觉,彼此的关系早已不再像以往那样亲近。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

    ……是因为彼此间已有了防备么?

    赵弘润双手托着额头,坐在书桌前沉思着。

    而与此同时,在大梁城内东市,宗卫高括与穆青打扮成本地的游侠,在几名同样扮成游侠的青鸦众的簇拥下,四下游荡着。

    可不是高括与穆青游手好闲、闲着没事出来游逛,他们这是在守株待兔,寻找内侍的采办太监即在宫内负责购置蔬菜、瓜果、肉类以及一切应用所需的太监。

    其实在前两日的时候,高括已经吩咐青鸦众的头目之一鸦五,让后者想办法与内侍监的太监取得联系,毕竟当初鸦五还在大梁时,青鸦众实际上没少跟内侍监的太监照面。

    当然,这些内侍监的太监,指的是大太监童宪这一系的人马,俗称东监,在以往主要负责满足皇宫的需求,以及作为魏天子的眼线,总而言之就是为辅佐魏天子而存在;而在顿丘县与鸦五发生冲突的太监戚贵,则是大太监冯卢的部署,俗称西监,主要负责协助皇后打理后宫,一般很少会在宫外露面,除非有特殊的使命。

    可没想到的是,鸦五在城内找了几日,虽然期间碰到了一拨内侍监的采办太监,但是却不认得对方,感觉非常面生,无奈之下,高括只好自己出马,毕竟他在大梁的人脉,可不是鸦五可以相提并论的。

    而就当高括当街啃着一枚果子时,忽然有一名打扮成寻常百姓的青鸦众凑了过来,低声说道:“高爷,找到了,在李屠的铺子那边。”

    听闻此言,高括几口将手中的果子啃完,将果壳随手一丢,用袖子擦了擦手,压低声音说道:“走!”

    片刻之后,高括、穆青等人便来到了那个李屠的铺子。

    所谓的李屠,通俗说就是李姓的杀猪人,不过后来这家伙生意做得大了,花钱与内侍监搭上了关系,专门给皇宫供肉,而他本人也当上了那一带的里正,在东市乡里乡亲间颇有些名望,

    至少像游侠出身的孙,当初就不敢招惹对方。

    待等高括与穆青到了那李屠的肉店前时,就看到一名腰圆膀粗、穿着鲜华的壮汉,正低眉顺目地与一名面容阴柔的宦官说话。

    “……刘公公,宫里若是欠缺什么,你只需派人吩咐一声,何须亲自跑一趟呢?”

    然而,那名被称作刘公公的太监表情却有些不悦,慢条斯理地说道:“李屠啊,不是咱家说你啊,你近段时间派人送到宫内的肉啊,成色是越来越差了……”

    “怎么会呢?”那壮汉低眉顺目地说道:“小人派人送到宫内的肉,那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呀,绝不敢以次充好……”

    “你的意思是咱家诓你咯?”那刘公公面色阴沉地说道。

    “小人岂敢?”那壮汉用衣袖擦了擦额头,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礼单似的东西,不动声色塞到那名刘公公手中。

    见此,那名刘公公这才面色稍霁,不痛不痒地又斥责了李屠几句,随即便转过身,看着李屠的手下将肉装载上拖车。

    而就在他转身的工夫,他忽然路旁的小巷口,站着一名游侠打扮的男子,而且这名男子他的颇为熟悉。

    他怎么会在这里?

    待等那个人影在小巷内后,刘公公脸上闪过几丝挣扎之色,但最终,他在看了一眼四周正在维持秩序的禁卫后,故意搓了搓双手说道:“这风还真是冷,喂,你等好生装运,咱家到那边避避风。”

    说罢,他不动声色地来到了那条小巷口,背靠着小巷站着。

    不多时,刘公公感觉身背后有人靠近,随即有人低声说道:“刘公公,别来无恙。”

    “是高括大人吗?”刘公公压低声音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身背后那人说道:“正是高某。……刘公公,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刘公公看了一眼远处那些禁卫,压低声音说道:“不成。”说罢,他怕高括动怒,低声解释道:“高爷,不是奴婢不给面子,实则是奴婢受那些禁卫的监视,似奴婢这般与高爷说话,亦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在刘公公身后,宗卫高括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刘公公,能想想办法,让高某的几个兄弟混入皇宫么?”

    刘公公闻言面色顿变,连忙拒绝。

    见此,高括眼眸一冷,压低声音淡淡说道:“刘公公,这点小忙也不帮么?”

    刘公公被逼无奈,只得说道:“只能一人,奴婢想办法。”

    听闻此言,高括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他日,必有厚报!”

    说完这句话,高括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意识到高括已经离开后,刘公公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大概一个时辰后,待等那一队禁卫押运着装满一车的肉食回到皇宫后,青鸦众的头目之一鸦五,打扮成内侍监的小太监,跟在刘公公身后,从皇宫的偏门混入了宫内。

    待等来到无人处时,刘公公将鸦五拉到角落,紧张地叮嘱道:“切莫滋事连累我……”

    见四下无人,鸦五笑着拍了拍刘公公的臂膀,说道:“不用担心,纵使出了事,我把你带离皇宫,高爷一样可以保你一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刘公公仔细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么个理,遂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见此,鸦五端正了神色,压低声音说道:“好了,现在告诉我,甘露殿在哪个位置?”

    刘公公遂指了一个方向,将他所知的宫内禁卫的换防情况告诉了鸦五。

第1381章:夜探皇宫

    当晚,鸦五记下了宫内的大致建筑位置,抹黑朝着甘露殿的位置潜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然宫内防守森严,但却也难不倒一名堪称会飞檐走壁的青鸦众翘楚,就比如,胆大心细的鸦五索性爬上宫内某处庭院的围墙,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前进。

    而在圆墙的下方,赫然有一队禁卫手持利刃戒严着,这些人,丝毫没有发觉有人从背后不到一丈远的位置悄然而过。

    然而,待等越发靠近甘露殿的位置时,纵使鸦五的身手再敏捷,也是没办法再靠近了,因为不知何时起,四周到处都是值守的禁卫、巡逻的禁卫,那些在宫内石灯照拂下人影憧憧的禁卫,就连鸦五也感觉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也难怪,毕竟这里是魏国的皇宫,他只有一个人,而那些禁卫却不知多多少,这要是万一被这些禁卫察觉,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尤其当鸦五发现这些禁卫的腰间还挂着一具手弩时,他就越发胆战心惊了。

    不过一想到高括的嘱咐、某位肃王殿下的器重,鸦五深吸一口气,准备冒一冒险。

    不知等待了多久,有一队禁卫刚好经过鸦五躲藏的假山后头,鸦五瞧准这队禁卫的最后一人,闪出身形,一把捂住对方的口鼻,同时右手手掌在对方后脑迅猛地敲击了一下。

    顿时间,那名禁卫全身瘫软了下来,被鸦五拖到假山内,拔掉了身上的甲胄。

    由于这些禁卫的甲胄,皆是冶造局打造,款式与商水军的甲胄非常相似,因此曾经也多次假扮商水军的鸦五很快就换上了甲胄,提起那把长戈,在小心瞧了瞧四周后,便坦然地走了出去。

    鸦五没敢去跟上那队禁卫,毕竟在他看来,既然是一个队伍的禁卫,彼此多少是熟悉的,说不定他一露面就会暴露。

    每过多久,又有一队禁卫经过假山附近,鸦五瞧准机会,再次向队伍最后一名禁卫动手,在击昏了后者后,他随便将那名禁卫拖到假山内,紧步就跟上了这队禁卫。

    不得不说,鸦五的身手的确利索,两次动手,两队禁卫都不曾察觉,甚至于后面那队禁卫,甚至不知他们队伍里最后的一名同伴已经被掉了包。

    跟在那队禁卫中,鸦五刻意压低了头盔,一边跟上前面的禁卫,一边四下打量周边的情况。

    他心惊肉跳的发现,在这附近巡逻的禁卫恐怕不止几十队,而驻守的禁卫更是不知几凡,想要悄无声息地潜近甘露殿,当真是难如登天。

    不过鸦五的运气似乎不错,因为他所在的这队禁卫,眼下正朝着甘露殿的方向前进至少那名刘公公的确是指的这个方向。

    然而还未等鸦五庆幸多久,走在前面的禁卫队率忽然一个转身,折转了方向。

    见此,鸦五心下大惊,眼瞅着甘露殿就在远处,他咬了咬牙,索性继续朝前走去。

    但很遗憾,那名禁卫队率注意到了他,没好气地在几丈外说道:“喂,田三儿,你去哪?回去了。”

    “啊?”为了尽量防止被人看穿,鸦五含糊不清地说道:“诶?不继续往前了么?”

    此刻,他的心砰砰直跳,毕竟一旦被那名禁卫队率揭穿身份,他绝对没办法活着离开这皇宫。

    幸运的是,那名禁卫队率并没有因为鸦五含糊不清的嗓音而起因,没好气地说道:“跟你说过几次了,前面是甘露殿,有拱卫司的御卫把守,我等不得擅自靠近。你要是迷迷糊糊靠近甘露殿,被那些御卫射成筛子,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

    说罢,他与其余几名禁卫晒笑道:“这小子准是又犯困了。”

    几名禁卫轻声笑了几下,随即,便有一名禁卫压低声音说道:“话说回来,那些御卫可真不是玩意,我记得几个月前,咱们禁卫的几名兄弟大概是当值喝了点酒,误入了甘露殿附近,结果当场被那些御卫射杀……他娘的,事先警告一声能有多费劲?你说句陛下在此安歇,不得惊扰,走错的人不就退回去了么?那帮人倒好……”

    听闻此言,另外一名禁卫也压低声音说道:“你还不懂么?那些御卫本来就看咱们禁卫不顺眼,哪里会管你是不是误入……或许那些人还巴不得你走错,暗中放一支冷箭把你给射死,死后再给你按上一个企图行刺陛下的罪名……”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以为这是哪?”

    见自己手底下的禁卫越说越夸张,那名禁卫队率压低声音喝斥了他们。

    见此,那几名禁卫也只能怏怏地说几句类似待太子继位、看御卫那群混蛋还如何嚣张!的话,跟上了那名禁卫队率。

    而在此期间,鸦五也只能跟着这队禁卫,因为据那名禁卫队率所言,似这般黑灯瞎火地靠近甘露殿,哪怕不被禁卫察觉,也很有可能会被拱卫司的御卫放冷箭射死倘若果真如此,那可就真的太冤枉了。

    毕竟拱卫司乃魏天子赵元直属的密探兼亲卫,而他们青鸦众则是肃王赵弘润的部下,因此双方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就像青鸦众与内侍监东监的关系一样。

    鉴于这种情况,鸦五只能放弃继续潜近甘露殿的打算,跟在这队禁卫身后,希望可以从他们口中在得知一些宫内的情况,只可惜,跟着这群人身后听了将近两个时辰,鸦五只听到这帮人在空闲的时候聊一些关于宫内那些宫女的话题,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收获。

    不知过了多久,鸦五忽然听到宫内远处传来一阵喧杂声。

    心知不妙的他,假借尿遁脱离了那队禁卫,赶紧潜藏起来,迅速回到那个刘公公的住处。

    果不其然,在鸦五逃离之后,宫内的防守立刻变得更为森严,原因是那两名被鸦五打晕的禁卫苏醒了过来,虽然被鸦五困住了双手双脚,嘴里也塞上了布条,但他们嘴里仍可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惊动了碰巧路过的禁卫。

    禁卫在皇宫内被打晕,尤其是其中一名禁卫还被剥下了甲胄,宫内的禁卫们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即采取的戒严,四下搜捕那个胆大包天的贼人。

    好在鸦五机敏,在意识到情况不对后,立马就逃回了那名刘公公的住处,有这名内侍监的太监庇护,总算是没有被那些禁卫抓到。

    但遗憾的是,此番已惊动了宫内的禁卫,鸦五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再设法潜近甘露殿了。

    早知道就把那两个家伙给宰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暴露……

    郁闷之余,鸦五心下暗暗想道。

    不过其实他也明白,就算他那时宰了那两名禁卫,待等天亮,他还是会暴露。

    见继续留在宫内已无济于事,鸦五索性决定离宫,将所知的情况先禀报肃王赵弘润。

    次日天蒙蒙亮,鸦五便在刘公公这名采办太监的掩护下,顺利离开了皇宫。

    离开皇宫后,他仔细检查了自己身后,在确定没有暗哨跟随后,这才径直来到了肃王府的后门,那里自有青鸦众的同伴为他打开后门。

    进入王府,找到宗卫高括,鸦五将昨晚的见闻大致说了一下。

    高括听了之后,当机立断地来到了自家殿下的寝居,在门外唤道:“雀夫人,青鸦有紧急消息,需当面呈禀殿下。”

    雀夫人,也就是赵弘润的侍妾赵雀,刺客出身的她对于些许动静颇为敏锐,在听到高括的呼唤后,便将睡得深沉的赵弘润唤了起来。

    片刻之后,赵弘润带着几分困意走出了寝居,将高括与鸦五带到了书房。

    在书房内,鸦五将昨晚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弘润,只听得后者频频皱眉。

    因为据鸦五口述的这些情报,宫内分明已被太子弘誉所掌的禁卫控制,就连他父皇,亦变相被太子弘誉所软禁虽然鸦五也提及,甘露殿仍在拱卫司御卫的控制下,但那并不代表什么。

    太子弘誉手中有十万禁卫,拱卫司的御卫才多少人?

    若真前者果真要软禁他们父皇、包围甘露殿,就目前的情况看来,随随便便就能办到。

    赵弘润宁可相信,太子弘誉之所以并没有直接叫禁卫软禁他们父皇,只是为了给后者留点颜面,或者彼此达成了什么默契。

    否则要是禁卫与御卫当真发生冲突,仅寥寥数百人的御卫,哪里会是十万禁卫的对手?

    软禁父皇?居然做到这种程度?

    从高括手中接过一杯清茶喝了两口,赵弘润定了定神。

    平心而论,他实在无法理解,太子弘誉为何要软禁他们的父皇?要知道,皇位对于太子弘誉来说,已经是唾手可得之物,后者何必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赵弘润放下茶盏,迈步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雪景,脑海中忽然响起了赵弘的那句收而杀之。

    ……收而杀之倒未必,但是,想收回兵权,恐怕是真的……

    暗自叹了口气,赵弘润喃喃说道:“手握兵权的兄弟,果真让你这般寝食难安么?”

    半个时辰后,在东宫内,刚刚睡醒的太子弘誉,皱着眉头听着幕僚张启功的禀报。

    “……太子殿下,昨夜有贼子潜入皇宫,打昏了两名禁卫,还剥下了其中一名禁卫的衣甲,想来是有意假扮禁卫探查些什么。”

    “好大胆的贼人,可曾抓获?”太子弘誉问道。

    张启功摇了摇头,说道:“禁卫们封锁了皇宫,搜查了三个时辰,却找寻不到那贼人的下落……从仅仅只有一名禁卫被剥下衣甲来推断,昨晚的贼子只有一人。……眼下大梁城内,有这等本事的,恐怕就只有……肃王的青鸦。”

    “……”

    看着张启功那肃然的神色,太子弘誉亦是面色凝重。

第1382章:榜文【二合一】

    就当太子弘誉与张启功在东宫谈论昨晚宫内有疑似青鸦的贼人潜入的时候,在大梁府内,大梁府府正褚书礼,正坐在官署里的班房内,慢悠悠地喝着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后,有一名府上的官吏走了进来,拱手拜道:“大人,刘侍郎有公务求见。”

    褚书礼端着茶盏的动作一顿,微微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困惑问道:“哪个刘侍郎?”

    那名官吏闻言遂回答道:“乃吏部左侍郎刘束、刘侍郎。”

    听闻此言,褚书礼眨了眨眼睛,这才干巴巴地说道:“有请。”

    “是。”

    那名官吏转身告退,留下褚书礼独自坐在班房内长长吐了口气,旋即微微摇了摇头。

    对于近一年来大梁的变化,褚书礼亦是看在眼里,且为此忧心忡忡。

    主要是因为这一年来确切地说是从去年下半年起,朝廷官员的变迁实在是太频繁了,就连兵部尚书徐贯、户部尚书李粱这等尚书级的重臣亦遭到太子弘誉的罢黜,其余侍郎级、司侍郎级的官员,更是不必多说。

    尤其是吏部与户部,因为许多官员陆续的升迁与罢黜,已变得物是人非,像以往与褚书礼私交还不错的徐贯、李粱等朝廷重臣,如今在朝中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像新任户部尚书杨宜、新任吏部左侍郎刘束等以往在大梁几乎没有听说过名气的地方官员。

    朝廷原来的升迁制度,已然因为太子弘誉的乾坤独断而崩坏。

    按照朝廷原来的升迁制度,一般是主官离职后由副职升迁,比如某位尚书大人若是因为某些原因而离职,通常魏天子会从该部府的左侍郎与右侍郎之中挑选一位继任尚书之职;而空缺的侍郎之职,也会从该部府四位司侍郎之中挑选,似这般一层一层地往下。

    当然,有时也会有政绩出色的地方官员被调入大梁,但这个调职,职位一般封顶于郎官之职,除非特别出类拔萃,才会破格提拔为司侍郎。

    可是最近大半年内朝中升迁的官员倒好,几乎有七成都是地方上调入大梁的官员,而且一下子就坐上了侍郎、甚至尚书的职位,虽然褚书礼也能理解太子弘誉这么做是为了抓权,让雍王党如今该称作东宫党的贵族、世家势力把持朝廷,可如此一来,却也让朝廷原来的升迁制度几乎崩坏。

    当然,这些事褚书礼也只敢在心里发发牢骚,毕竟他这个大梁府府正,说白了就是治理大梁城的县令(府尹)而已,职位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至少没有资格对朝廷、尤其是垂拱殿的决定说三道四。

    片刻之后,估摸着时候已差不多,褚书礼放下手中的茶杯,迈步走出班房。

    正巧,他远远就瞧见方才那名府上的官吏,领着一位八字须的中年官员朝着这里走来,此人身后还跟着两名书吏打扮的官员。

    此人,正是上任已有三四月之久的吏部左侍郎刘束。

    褚书礼迈步走出班房,上前两步迎道:“刘侍郎。”

    “褚大人。”吏部左侍郎刘束走到褚书礼面前,亦拱手笑着还礼。

    待将刘束迎入班房后,褚书礼一边请前者就坐,一边吩咐府上杂役上茶。

    没想到刘束摆了摆手,轻笑着说道:“褚大人的好意刘某心领了……刘某在本署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就不在褚大人这边久留了。”

    说着,他对身后随行的两名书吏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将书中的几卷榜文放在班房内的书案上。

    见此,褚书礼好奇问道:“刘大人,这是?”

    “是垂拱殿令我吏部举国公告的榜文,请褚大人立刻派人到城内四处张贴。”

    对于张贴布告,褚书礼并不陌生,毕竟他以往就时常会收到许多各种类型的榜文,比如兵部发布的征兵榜文、刑部的通缉榜文、礼部的科举成绩榜文、户部的征徭榜文等等,因此倒也不是很意外,遂好奇问道:“不知是关于何事?”

    听闻此言,刘束淡淡笑了一下,也并非回答褚书礼的疑问,只是拱拱手告辞道:“待会褚大人自己看就知晓了。刘某还要事务在身,告辞了。”

    见此,褚书礼也不好再追问,遂将刘束送到班房外。

    “哦,对了,褚大人。”临走前,刘束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刻意叮嘱道:“这些榜文,是垂拱殿下的令,请务必立刻在全城张贴。”

    “遵命。”褚书礼拱了拱手,目送着刘束离去。

    待等刘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后,褚书礼这才走回班房,拿起书案上其中一卷榜文,将其徐徐展开。

    没想到,展开榜文后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就惊地他双目瞪圆,脸上亦浮现出浓浓的惊骇之色。

    无法想象,这位年过四旬的大梁府府正,竟也会如此震惊失措,只见他将手中的那卷榜文放置在一旁,慌忙又展开另外一卷榜文。

    接连看了几卷榜文,发现榜文上的文字都一模一样,褚书礼这才长长吐了口气,面如土色。

    原来这些榜文,写的都是同一件事,即说庆王赵弘信拒不前赴大梁参加登基大典,拥兵自重、居心叵测,特此告知全国。

    这明摆着就是垂拱殿,不,是太子弘誉,要将庆王赵弘信打成叛逆。

    这、这是要出大事啊!

    褚书礼深深吸了口气,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书案那堆成一堆的榜文。

    良久,他黯然叹了口气。

    他,只是一介大梁府府正而已,既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对垂拱殿的决定指手画脚。

    摇了摇头,褚书礼唤来几名属下的文吏,指着那一堆榜文面色难看地吩咐道:“即刻派人将这些榜文……张贴全城。”

    “是,大人。”

    那几名文吏不疑有他,各自抱起一捧榜文,转身而退。

    看着这几名文吏离去的背影,褚书礼长长吐了口气,回到座位上,双手微微颤抖地端起那杯茶。

    因为他很清楚,待这些榜文由吏部发往全国之后,国内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正如褚书礼所预测的那样,待这些榜文张贴于大梁城内之后,便立马引起了城内贵族、世族、平民各阶级的私议。

    不明究竟的寻常百姓,多半会因为这份榜文而声讨庆王赵弘信,毕竟在他们看来,太子弘誉登基这么大的事,庆王赵弘信却迟迟不肯归来大梁,的确是礼数理亏。

    甚至有些人还暗自猜测:搞不好庆王赵弘信果真是拥兵自重、居心叵测。

    但是明眼人却能一眼看出,这明摆着就是太子弘誉借机坑陷庆王赵弘信,准备收回后者手中的权利似眼下这种非常时刻,哪位皇子敢轻易返回大梁?

    哦,还真有。

    比如那位在数日前就回到了大梁的肃王赵弘润。

    难道那位肃王殿下,支持太子弘誉收回诸兄弟手中的权利?

    不少人暗自猜想着。

    而与此同时,在肃王府内,已从青鸦众口中得知了榜文之事的宗卫,火急火燎地来到了自家殿下的书房,气喘吁吁地说道:“殿下,大事不好!”

    只见书房内,赵弘润躺坐在一张竹子编成的摇椅上,闭目养神着。

    自打今日凌晨,当听了青鸦众头目鸦五口述的有关于宫内的现况之后,赵弘润便一直坐在这张摇椅上,面色凝重地仿佛在思索一个至关紧要的重大问题。

    而此时,听到宗卫高括的疾呼,赵弘润缓缓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

    听闻此言,高括便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赵弘润,见后者面露疑惑之色,遂解释道:“一个时辰之前,大梁府派人在城内张贴榜文……这是青鸦众抄录的榜文内容。”

    赵弘润皱了皱眉,接过那张纸扫了两眼,随即眼眸中亦闪过浓浓的惊骇,惊地他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此事当真?!”

    只见赵弘润双手紧紧攥着那张纸,面色阴晴不定。

    要知道在凌晨的时候,他还在暗想,暗想自己这帮兄弟手握大权,是否着实让太子弘誉坐立不安,没想到仅仅两个时辰后,他心中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

    此时,宗卫长卫骄在旁瞧得仔细,见此皱眉说道:“若庆王看到这封榜文,必定起兵前来大梁!”

    “……”赵弘润默然不语。

    事实上,卫骄说得没错,别以为庆王赵弘信不敢起兵,要知道,太子弘誉在大梁再是势大,他终归只是监国太子的身份,还并非是魏国的君王,庆王赵弘信完全可以矫诏起兵即假借他们父皇的名义,谎称得到了他们父皇的密诏,反过来诬陷太子弘誉软禁他们父皇。

    当然,相比较坐居垂拱殿的太子弘誉,庆王赵弘信这样做,可信度并不是很高,但话说回来,作为起兵的名义,这却是足够了只要庆王赵弘信麾下的将领与士卒相信这件事,这就足够了。

    至于真真假假,若是他日太子弘誉战败、庆王弘信率军攻入了大梁,借清君侧的名义取代了太子弘誉,又有谁去在意庆王赵弘信手中究竟有没有那份诏书呢?

    太子……这是把庆王逼到了绝境。

    将手中的那张纸递给宗卫长卫骄,赵弘润躺回摇椅上沉思着。

    正如卫骄所说的那样,他也觉得,庆王赵弘信在看到这份榜文后,必定会矫诏起兵攻打大梁。

    与其说是图谋造反,不如说是庆王弘信想寻求一线生机这回,太子弘誉实在是逼得太紧了。

    在赵弘润看来,若是太子弘誉此番并没有发布这份榜文,也不在乎诸兄弟是否回大梁见证登基仪式,不要操之过急,徐徐接掌他们父皇手中的权利,在这种情况下,最坏的局面,也不过是庆王赵弘信是拥兵自重、割据宋郡的局面,难道他还敢真敢带兵攻打大梁,阻止太子弘誉登基?

    倘若庆王赵弘信果真敢这么做,那么,不用等太子弘誉求助,赵弘润自己就会带领商水兵讨伐庆王赵弘信。

    而眼下,哪怕明确猜到庆王赵弘信即将起兵攻打大梁,赵弘润也没有心思替太子弘誉挡这一劫。

    原因很简单,太子弘誉这次的行为,让他非常不满。

    此时,得知了此事的宗卫种招与穆青亦联袂来到了书房,在看罢了那份青鸦众抄录的榜文后,穆青晒笑着说道:“哈!庆王这回可真是倒了大霉了,六位皇子殿下皆不曾前来大梁,但唯独庆王被太子打成叛逆……”

    的确,事实上,迟迟没有来到大梁的,有长皇子赵弘礼、桓王赵弘宣、燕王赵弘疆、庆王赵弘信、颐王赵弘殷,以及还有如今还被赵弘润软禁在商水县肃王府的襄王赵弘,总共六人,但唯独庆王赵弘信被太子弘誉点名打成叛逆。

    撇开长皇子赵弘礼这个已明确退出夺嫡、将一切留给桓王赵弘宣的长兄,再撇除颐王赵弘殷这个毫无势力、毫无权利的兄弟,再撇除襄王赵弘这个已经在去年就被太子弘誉端掉了老窝阳翟的封王,剩下对太子弘誉存在有威胁的人,就只剩下桓王赵弘宣、燕王赵弘疆、庆王赵弘信、肃王赵弘润四人。

    这四人中,除赵弘润已身在大梁,其余三人皆对太子弘誉邀请前来大梁见证登基仪式的事视若无睹,可为何太子弘誉却单单只把庆王赵弘信打成叛逆呢?难道说,太子弘誉并不认为桓王赵弘宣与燕王赵弘疆也是威胁?亦或是,看在他赵弘润的面子上,姑且默许了那二人的行为?

    当然不是!

    至少赵弘润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这不过是太子弘誉想杀鸡儆猴罢了,通过大力打压庆王赵弘信,对桓王赵弘宣与燕王赵弘疆施压当然,其中也有太子弘誉不希望同时面对三名手握兵权的兄弟的关系。

    只不过,不管太子弘誉是如何考虑的,有一点他恐怕他失算了,那就是赵弘润的弟弟、桓王赵弘宣那边。

    桓王赵弘宣,身边有骆、周两名深谋之士辅佐,岂会看不穿太子弘誉那无论是逐一击破还是杀鸡儆猴的手段?眼下遭殃的,姑且只是庆王赵弘信,可接下来呢?太子弘誉会不会把矛头转到桓王赵弘宣与燕王赵弘疆那边?

    更何况,因为长皇子赵弘礼的关系,桓王赵弘宣本身就对太子弘誉抱持着极深的成见,因此赵弘润可以断定:倘若庆王弘信在起兵前联络桓王赵弘宣,后者绝对会成为庆王的盟友,共同起兵攻打大梁,推翻太子弘誉。

    搞不好,桓王赵弘宣还会把燕王赵弘疆也拉到反太子的阵营当中,一同起兵攻打大梁。

    也就是说,无论太子弘誉是否愿意,他今日发布了这份榜文,他就注定要同时遭到庆王赵弘信、桓王赵弘宣两路兵马的攻打,甚至有可能还会再加上燕王赵弘疆。

    而这就意味着,他魏国即将面临动辄三四十万军队的内战。

    当赵弘润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几名宗卫们后,卫骄等人个个面露震惊、凝重之色。

    想想也是,三四十万军队的内战,他魏国经得起这样的消耗么?

    说不定一场内战下来,魏国好不容易堪堪坐稳中原霸主的位置,一朝回到七年前,到时候,北方的韩国、南方的楚国,趁虚而入,说不定他魏国又将面临一场亡国之险。

    “简直荒唐!”

    将穆青手中那份抄录的榜文夺过来又看了看,赵弘润气地将其团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罕见自家殿下如此震怒,卫骄、穆青、高括、种招四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良久,只见赵弘润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神,忽然起身迈步走向门口。

    但是临走到书房门附近时,他又忽然站住了脚步,面色阴晴不定地思忖了片刻,随即又缓缓走回了原来的位置,重新躺在那张摇椅上,闭目养神。

    原来,他方才有意亲自前往面见太子弘誉,责令后者撤回这份榜文,但仔细一想,他又忽然想到,太子弘誉是否会听从他的建议呢?

    要知道,冶造局、兵铸局的问题,太子弘誉拖到眼下,都还未给他赵弘润一个明确的解释。

    虽然他想得很好,倘若太子弘誉愿意听从他的建议那最好,如若不然,就由他出面阻止这场内乱他魏国好不容易逐渐强盛起来,岂经得起内耗?

    但问题是,倘若太子弘誉既不听从他的建议,他不肯放任他离开大梁呢?

    倘若如此,他亲自前往面见太子弘誉,岂不是打草惊蛇?

    要不然,偷偷离开大梁?

    ……

    躺在摇椅上,赵弘润闭着眼睛沉思着。

    足足过了有一炷香工夫,他这才睁开眼睛,沉声说道:“穆青,备车,本王要亲自去面见太子!”

    穆青点点头,正要离去,却见高括一把抓住了穆青的手臂,随即,压低声音对赵弘润说道:“殿下,卑职以为,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城。……卑职可以料定,殿下此番前去,必定见不到太子,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就趁现在,立刻收拾行装,闯出大梁……”

    显然,高括想得也很深远。

    听闻此言,赵弘润微微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若我此刻私自离去,是我道义有亏;若他不见我,则我问心无愧。……待日后无论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不亏欠他什么!”

    听了这话,高括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放开了穆青。

    片刻后,待穆青备好马车,赵弘润带着卫骄等四名宗卫,乘坐马车径直前往皇宫。

    与前一回一样,这次赵弘润等人依旧还是被拦在皇宫外。

    而拦下他的,恰恰也正是当日那名禁卫统领施肇看得出来,后者对于自己再次将赵弘润拦在皇宫一事,也觉得颇为过意不去。

    没有理会施肇脸上的尴尬之色,这次赵弘润亲自下了马车,郑重其事地对施肇说道:“施统领,请立刻派人呈禀垂拱殿,就说本王有十万火急的要事,要与太子商议!”

    见赵弘润面色如此严肃,施肇不敢怠慢,当即便派人前往垂拱殿。

    片刻后,太子弘誉在垂拱殿得知了此事。

    此时在垂拱殿内,已见不到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中书大臣,取而代之的是张启功、陈汤等赵弘誉的心腹幕僚。

    在得知此事后,张启功捋着胡须断言道:“必定是肃王得知了今日发布的榜文,故而前来求见太子殿下撤回那份榜文……”

    听闻此言,太子弘誉沉思了良久,摇摇头说道:“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说罢,他不便不再理睬此事。

    由于太子弘誉这边不做任何回应,赵弘润便在皇宫外等候着。

    从临近午时,一直等到临近黄昏,期间,赵弘润多次叫施肇派人呈禀垂拱殿,但始终还是没有等到太子弘誉的回应。

    但不知为何,赵弘润心中却不气恼,或许这是因为他对太子弘誉已经有些失望的关系。

    抬头看了一眼黄昏的天色,苦苦等候了数个时辰的赵弘润,终于坐上了来时的马车。

    “殿下?”驾驶马车的高括与种招二人请示道。

    只见赵弘润看了一眼皇宫,面无表情地说道:“走罢,回王府。”

    看着马车徐徐离开,禁卫统领施肇微微摇了摇头,再次派人向垂拱殿呈禀。

    “太子殿下,肃王离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太子弘誉正在批阅奏折的动作忽然一顿。

    而从旁,张启功亦是暗自唏嘘不已。

    此时此刻,哪怕是作为太子弘誉身边的首席幕僚,张启功亦对那位肃王的人品暗暗称奇他原以为,肃王赵弘润在得知了那份榜文后,愤然之下会偷偷离城。

    为此,他也早就做好了防备。

    可没想到,那位肃王殿下居然不惜被他们洞悉离去的心思,也要亲自前来规劝太子弘誉,着实是光明磊落。

    但心中称赞归称赞,有些话,他还是必须地说:“肃王此去,想必回到王府后,会立刻收拾行囊离开大梁,太子当早做抉择。”

    听闻此言,太子弘誉眼中闪过几丝挣扎之色,半响后,咬着牙说道:“周悦,派禁卫……包围肃王府,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宗卫长周悦暗自叹了口气,抱拳离去。

    看着周悦离去的背影,太子弘誉感觉心中一阵恍惚。

    他知道,待等禁卫包围了肃王府后,他与那位八弟之间,就再无丝毫回旋的余地了。

    但是……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太子弘誉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第1383章:软禁【二合一】

    酉时前后,天色已逐渐暗淡下来,在肃王府门前那条街道上,一阵急促的踏步正伴随着哗啦哗啦的甲胄抖动的声响,渐渐由远及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是两队全副武装的禁卫,一支从街东来,一支自街西来,正好在肃王府的门前汇合。

    为首的,正是太子弘誉的宗卫长周悦。

    只见周悦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肃王府,暗自唏嘘不已。

    而与此同时,在周悦身背后斜对角的一排矮楼中,有一扇二楼的窗户微微开启,在那扇窗户后,青鸦众的头目鸦五与几名手下皱着眉头正打量着底下布满了这条街道的禁卫。

    “五哥,情况不对啊,为何有那么多的禁卫?难道太子要对殿下不利?”

    在鸦五的身后,一名青鸦众面色难看地说道,甚至提出要速速召集全城的青鸦众。

    见此,鸦五摆了摆手,淡淡说道:“稍安勿躁,殿下不会有事的。……先看看这群人想做什么。”

    鸦五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不相信太子弘誉真敢对他们家肃王殿下下狠手。

    肃王赵润,那是什么人物?

    那非但是魏国的英雄,还是秦王的女婿、楚城君熊拓的妹夫,太子弘誉岂敢当真加害前者?

    若是太子弘誉果真敢这么做,那么他的太子也坐到头了,相信过不了多久,秦国与楚国必定会兴兵讨伐所以说,只要是太子弘誉还未发疯,他就绝不会加害肃王赵润,顶多就是软禁而已。

    “总之,在殿下还未发出讯号之前,我等不可轻举妄动。”

    生怕手下人的鸦众背着自己偷偷联络同伴,鸦五沉声叮嘱道。

    听闻此言,鸦五身后几名青鸦众只好按捺心中的焦躁。

    而此时,底下的街道上响起一声呼唤:“宗卫长大人。”

    随着这一声轻呼,两名禁卫统领快步走向站在肃王府门前的周悦,待走近后,其中一人抱拳说道:“宗卫长大人,我等已按令封锁整条街道。”

    此人,正是当初就投奔了太子弘誉的原禁卫八位武郎尉之一,曹浦。

    话音刚落,另外一名禁卫统领亦抱拳说道:“我这边也已封锁就绪。”

    这另外一名禁卫统领,即是赵弘润这两日有过几面之缘的施肇。

    周悦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忽然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身后街道对过那一排矮楼。

    而与此同时,鸦五也注意到了周悦的动作,下意识地侧身让开。

    真够敏锐的啊……

    一边暗自嘀咕着,鸦五一边不动声色地关上了窗户,挥挥手压低声音吩咐屋内的几名青鸦众道:“被发现了,撤。”

    而此时,周悦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排矮楼中其中一扇二楼的窗户。

    方才,他依稀间仿佛有看到有个人影一闪而逝那是一名穿着灰色布衣的男子。

    青鸦么?

    周悦暗暗说道。

    见周悦目视着那排矮楼,禁卫统领曹浦好似也意识到了什么,招招手召来几名禁卫,指了指不远处的矮楼。

    那几名禁卫会意,点点头正要离去,却被宗卫长周悦喊住了:“不用去了。……追之无益。”

    的确,就算追到了那些青鸦众,并且也抓到了他们,又能怎么样?难道果真一刀杀了?平白无故让肃王赵弘润怨恨?

    所以说,追上去也没有意义。

    “叫门。”抬手指了指面前的肃王府,周悦旋即又叮嘱道:“切记,不可伤人。”

    “遵命!”曹浦与施肇抱拳领命,随即他俩一同迈步走上王府前的台阶,期间,施肇抓起门上的门环,梆梆梆地敲了起来。

    连敲了七八下,就听门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片刻后,便有一名肃王卫一脸不耐地打开了门,伸出半边脑袋朝外瞅了一眼。

    而当他看到府邸门外的街道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禁卫后,他神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就要将门关上,只可惜,禁卫统领曹浦抢先一步,奋力一把推开了门,随即,他身后的禁卫们一涌入内。

    “此乃肃王府,你等要做什么?!”

    那名肃王卫在被撞开后,下意识就想抽出腰间的佩剑,可惜却被那些禁卫们给架住了。

    府门处的吵嚷,惊动了在前院的肃王卫们,他们大喊着“老李发生了何事”,便朝着府门方向跑了过来,待看到同伴老李被几名禁卫制住,且有源源不断的禁卫涌进来时,其中一名肃王卫面色顿变,疾呼道:“速速禀报殿下!”

    听闻此言,当即便有一名肃王卫转身就跑向府内深处。

    而与此同时,在王府里的书房内,赵弘润正躺在那张摇椅上,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几名宗卫们提着包裹来到了书房里,为首的宗卫长卫骄瞧见自家殿下仿佛正在闭目养神,遂小声地示意道:“殿下,东西都收拾好了。”

    赵弘润闻言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夫人那边呢?”

    “我再去催催。”穆青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向屋外。

    可还没等他走出多远,就看到一名肃王府一脸着急地朝着这边跑来,边跑边喊道:“禁卫……禁卫冲入王府了!”

    “什么?”穆青闻言面色一变,正要细问,忽然他眼神微变。

    因为在看到,继那名肃王卫之后,一队陌生的禁卫亦迅速涌到了这边,仅仅几个眨眼的工夫,便冲到了面前。

    “……”穆青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用身体挡住书房的门,随即这才沉声喝道:“你们想做什么?”

    而此时,在书房内听到动静的赵弘润,亦在卫骄、高括、种招三人的保护下,徐徐来到了门槛附近,待看到书房外那仍在继续增加人数的禁卫时,高括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当真……派兵软禁我么?

    赵弘润的眼眸中,不留痕迹地闪过几分失望。

    随即,他轻轻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卫骄,迈步走出书房,目视着那些仅一丈距离的禁卫们,沉声问道:“谁是你们的主事?”

    话音刚落,远处便快步走来太子弘誉的宗卫长周悦,瞧见此人,赵弘润心中也就了然了。

    “周宗卫长。”赵弘润面无表情地打招呼道。

    周悦暗自吐了口气,硬着头皮来到赵弘润面前,干笑着说道:“周悦,拜见肃王殿下。”

    赵弘润环视了一眼四周的禁卫,随即将目光投在周悦身上,冷笑着说道:“周宗卫长,这是什么意思?”

    周悦张了张嘴,脸上闪过几丝尴尬为难之色。

    见此,赵弘润也没兴致与他说话,平静地说道:“跟你说,也没什么意思。周悦,你派人去请太子来,有些话,我要当面问问他。”说罢,他深深看了一眼周悦,又补充道:“今日下午,本王已在皇宫内等候了数个时辰,已尽到了臣弟的本分,实属仁至义尽……若是太子这次还不肯来见本王,那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相信周悦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肃王殿下。”朝着赵弘润拱了拱手,周悦低声说道:“事实上,太子殿下正在前来的路上。”

    “……”赵弘润点了点头,对周围的禁卫视若无睹,迈步走回书房,口中淡淡说道:“我在书房内等他。”

    看着赵弘润与几名宗卫们回到了书房,周悦暗自松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周围的禁卫道:“去,守住府内各处通道,遣散闲杂人等。切记,不可伤人,不可冲撞府内的女眷。”

    “是!”

    禁卫们抱拳应道。

    大概过了有足足一炷香工夫,在肃王府的门前,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随即,太子弘誉带着幕僚张启功,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待看到肃王府府内府外皆已被禁卫所控制后,太子弘誉的眼眸中亦闪过一丝晦暗难明之色。

    不过在深深吸了口气后,他便恢复如初。

    “太子殿下。”

    等候在府门处的禁卫统领施肇迅速迎了上来,抱拳说道:“整座王府已被我禁卫围……保护起来。”

    “唔。”太子弘誉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肃王在何处?”

    “在府里的书房。”施肇回答道。

    听闻此言,太子弘誉也不再多问,带着张启功,便径直前往府内的书房。

    片刻后,他便来到了赵弘润的书房外。

    瞧见自家殿下前来,宗卫长周悦当即迎了上来,小声示意道:“殿下,肃王正在书房内等候。”

    太子弘誉点点头,迈步走向书房,果然瞧见在书房内,赵弘润正躺坐在那张摇椅上闭目养神,仿佛丝毫不为当前的危机所动。

    “咳!”

    太子弘誉故意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

    听到这声咳嗽,赵弘润缓缓睁开眼睛,斜睨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太子弘誉。

    “卫骄与周悦留下,其余都退下吧。”太子弘誉看了一眼卫骄。

    听闻此言,赵弘润的宗卫们转头看向赵弘润,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退出了书房。

    而幕僚张启功,亦在此之后退离开书房,整个书房内,就只剩下赵弘润与太子弘誉,以及两人的宗卫长卫骄与周悦。

    回头看了一眼戒严在书房的禁卫们,太子弘誉关上了书房的门,随即转头看向仍躺坐在摇椅上的赵弘润,却见后者带着几分讥讽晒笑道:“留下卫骄与周悦,你是怕我动手揍你么?”

    太子弘誉愣了愣,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神色莫名地说道:“弘润,不要怪我……”

    听闻此言,赵弘润脸上毫无波动,看着太子弘誉平静地说道:“今日下午,我在皇宫外为了见你,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太子,我已尽到了臣弟的本分了。”

    听了这话,太子弘誉微微有些动容,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时,就见赵弘润长吐一口气,看似平静地陈述道:“你软禁了父皇吧?眼下,又派禁卫包围我肃王府……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说着,他坐直了身体,目视着太子弘誉,皱着眉头说道:“傍晚回到王府后,我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你是指那份榜文么?”太子弘誉平静地问道。

    “不错。”赵弘润皱着眉头,似斥责般说道:“你把赵弘信逼得太紧了,你可知道,待他看到这封榜文,他必定会……”

    “必定会起兵攻打大梁,是么?”打断了赵弘润的话,太子弘誉依旧是一脸平静:“搞不好,连老四跟小九也会站在老五那边,是这样么?”

    “……”由于被太子弘誉提前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赵弘润无言张了张嘴。

    此时,就见太子弘誉一边打量着书房内,一边徐徐走到内室,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期间口中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微微皱了皱眉,赵弘润亦从摇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太子弘誉对过的位子坐下,目视着后者不解问道:“既然你明知此举已引起我大魏的内乱,为何还要强行发布这道榜文?你这不是故意挑起事端?……为什么?!”

    “因为你。”

    看着有些激动的赵弘润,太子弘誉神色复杂地说道。

    “我?”

    听闻此言赵弘润脸上闪过几分错愕,随即,似自嘲似嘲讽般说道:“太子殿下,难道你一直都在怀疑我会参与夺位?可笑!我若是有心夺位,皇位……”

    “皇位唾手可得!……是这样么?”再次打断了赵弘润的话,太子弘誉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想说,我这个太子的位子,是你让给我的,是么?”

    “……”赵弘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就见太子弘誉长吐了一口气,正色说道:“弘润,既然今日有机会开门见山地谈谈,你我皆心平气和些。我方才说的因为你,并非是怀疑你有夺位的心思,而是……确切地说,这也并不是你的问题,而是父皇的问题。”

    “父皇?”赵弘润皱了皱眉,有些难以理解。

    见此,太子弘誉遂解释道:“还记得九年前,楚国的城君熊拓攻打我大魏,当时我大魏国弱,可用之兵不过八万驻军六营,故而人心惶惶……当时,年仅十四的你,率军出征,以寡敌众,大破城君熊拓十六万大军,事后,你收编了城君熊拓的降卒,共得五万军队。……即最初的商水军与鄢陵军。”

    “……”赵弘润微微点了点头,可眼中却透露着迷茫,似乎不明白太子弘誉为何提起这件事。

    见此,太子弘誉解释道:“待你凯旋而归时,你并没有解散那两支军队,也没有将这两支军队交给朝廷,按理来说,你身为一名志不在皇位的皇子,是不能够手掌兵权的,更何况是整整五万人。然而,父皇却默许了这件事,批准了商水军与鄢陵军的番号,让你来执掌……”

    “……”

    “自那时起,你便一发不可收拾,征楚国、讨韩国,渐渐地,你手底下的兵力达到了十万,这还不包括那支商水游马,也不包括三川那数万异族骑兵……又记得前两年,你又在商水邑组织了商水军预备役,满打满算,你可以调遣的兵力,其实达到二十万。你手中的兵权,麾下的兵将,几乎占到我大魏兵将的一半左右,了不得……”说到这里,太子弘誉目视着赵弘润,忽然换了一种口吻,问道:“但你是否想过,你为何能掌二十万大军?或者说,父皇为何默许你能调动二十万大军?……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父皇选定的皇位人选,在他看来,那反正都是迟早要移交给你的东西,并且在这些年来,父皇也在徐徐将权力过渡给你,比如你弄的冶造局、兵铸局,几乎把持了我大魏的军工,我大魏几十万军队的甲胄、武器,几乎都产自于冶造局与兵铸局……这是何等的权柄?若换一个人,你觉得父皇会允许么?”

    说到这里,他自嘲说道:“就拿我来说,还记得一年前时,赵弘礼退出争位,我成为监国太子,可是呢,我的命令却连大梁都出不了……我是太子啊!是监国的太子啊!何以我说的话,还不及你们?”

    说到最后时,太子弘誉已变得激动起来。

    “……”赵弘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就见太子弘誉深深吸了口气,目视着赵弘润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关系,我这个太子在继位前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这些手握大权的兄弟们。……一个两个,手中皆有十万、二十万的军队,若换做是你,你会心安么?”

    “……”赵弘润眨了眨眼睛。

    而就在这时,太子弘誉又说道:“你不会在意,因为你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肃王,手握十万北一军的桓王,那是你的弟弟,执掌山阳军与南燕军的燕王,你于他有救命之恩,唯独剩下的庆王、襄王,你也全然不会放在心上……但那是你赵润,我赵誉既没有赫赫战功,也不懂得带兵打仗,更别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的兄弟们手掌诸多兵权,我寝食难安!……若是他日皇权旁落,沦为傀儡,那我赵誉宁可搏一搏!我想成为王,但绝非是听之任之的一介傀儡!”

    听到这里,赵弘润这才恍然大悟。

    说到底,他无法理解太子弘誉这样做的原因,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像庆王赵弘信那种手握兵权的兄弟大不了起兵讨伐嘛,他肃王赵润征伐中原,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庆王赵弘信?

    他有这个底气!

    但此刻面前那位太子殿下,却没有他这份底气。

    “所以你才想收回我辈诸兄弟的兵权……”赵弘润恍然地点点头,随即,他又摇摇头,说道:“但即便如此,你也太操之过急了。”

    “操之过急?”太子弘誉摇了摇头,随即目视着赵弘润正色说道:“弘润,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花个二十年,确实可以缓缓收回诸兄弟手中的大权,但是你要知道,我,今年三十四岁了。父皇二十六岁登基,在位二十年后,不到半百便开始有些力不从心。……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确软禁了父皇,但这并非是父皇没有出面阻拦我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父皇他确实龙体欠安……他今年才五十一。而我呢?我今年三十四了,我没有二十年了!我也想超越父皇,带领我大魏开疆辟土,成为受后人敬仰的明君,但若是始终受到诸兄弟的掣肘,那这个大魏的王,当了有何意义?与其如此,不如搏一搏!”

    “……”

    赵弘润默然不语。

    在听了太子弘誉的话后,他终于能够理解后者为何要这样做。

    但理解归理解,他心底并不能认同,尤其是太子弘誉那句与其如此、不如搏一搏。

    想到这里,赵弘润幽幽说道:“搏一搏?怎么搏?用我大魏如今的大好局面,去赌你能否在这次内战中取得胜利,收回诸兄弟的兵权,加冕为至高无上、大权在手的魏王么?你可知,你赌的是我大魏几十万士卒的性命,赌的是我大魏整个国家的底蕴?!”

    “……”太子弘誉沉默了半响,旋即沉声说道:“……这也是为了,长治久安。”

    赵弘润深深地看着太子弘誉,随即缓缓摇了摇头,喃喃说道:“雍王兄,你变了,你变得不再相信他人……就算是我赵润口口声声向你保证,我辈兄弟中日后绝无人敢掣肘你,就算有,我也会替你解决,你恐怕也信不过吧?”

    “……”太子弘誉一言不发。

    见此,赵弘润失望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乏了,太子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打道回府吧。……还是说,将我软禁在府上还不够,要把我关到牢狱?”

    “那不至于。”太子弘誉摇了摇头,随即正色说道:“不过在我离去前,还想请弘润帮个忙。”说罢,他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请弘润将商水军、鄢陵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的虎符交给我。”

    “这才是你今日来见我的真正目的吧?”赵弘润好似早有预料,丝毫不感觉惊讶,晒笑说道:“你看我像是需要虎符才能号令军队的人么?……没有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太子弘誉皱了皱眉,继而又说道:“那就请弘润亲笔写几封书信,方便我调动那三支军队。……弘润,我不想用你的妻儿威胁你,请不要让我难做。”

    ……

    赵弘润深深看了一眼太子弘誉,眼眸中闪过几丝难以察觉的嘲弄之色,似乎是好笑于太子弘誉提出的要求。

    “好,我写。”

    半响后,他点头说道。

第1384章:心结与脱身【二合一】

    片刻后,太子弘誉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带着宗卫长周悦与幕僚张启功回到了皇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他并没有返回东宫,而是来到了垂拱殿。

    当着周悦与张启功的面,太子弘誉假借他父皇魏天子赵元的名义,拟写了三份诏令,盖上了印玺。

    随即,他又从怀中取出三封书信,即是肃王赵弘润当着他的面亲笔写给商水军主将伍忌、鄢陵军主将屈塍、游马军主将马游三人的书信。

    因为是当着太子弘誉的面写的,信的内容赵弘誉已经看过,没有问题任何模棱两可或者有歧义的句子都没有。

    看着这三封书信,太子弘誉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方才在肃王府的书房内,当那位八弟赵弘润将这三封书信交给时,其脸上那若有若无的冷笑不知是讥讽还是嘲弄。

    ……

    长长吐了口气,太子弘誉将那三份诏令与三封书信递给宗卫长周悦,嘱咐道:“连夜派人前往商水,将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调来大梁。……就说朝廷征调他们三支军队镇压庆王的叛乱!”

    “卑职明白。”宗卫长周悦点了点头,接过那诏令与书信,躬身而退。

    看着周悦离去的背影,太子弘誉长长吐了口气,忽然注意到张启功还站在殿内,遂问道:“启功,还有什么事么?”

    张启功想了想,拱手说道:“太子殿下,虽肃王与其几名宗卫,已被禁卫软禁在肃王府,但城内尚有肃王的青鸦,在下建议,增派城内的巡逻卫士,尤其是肃王府那边。……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要将肃王留在大梁,否则,将前功尽弃。”

    太子弘誉闻言点了点头。

    的确,还未将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的兵权接管过来,哪能让那位八弟从大梁走脱?

    想到这里,太子弘誉叮嘱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务必要小心谨慎,你要知道,老八手底下的青鸦,本身就是潜伏在暗处的刺客,莫要让他们得到可趁之机。”

    “在下遵命。”张启功拱了拱手,但是却并非离去。

    在略一犹豫后,他压低声音对太子弘誉说道:“太子殿下,事实上,在下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使肃王乖乖就范,不敢密谋逃离大梁之事。”

    “什么办法?”太子弘誉闻言精神一振,要知道,他眼下最担心的,就是八弟赵弘润暗自联络青鸦逃离大梁毕竟这个弟弟,那可是不需要虎符就能号令将近二十万大军的男人。

    张启功闻言轻轻念了三个字:“凝香宫。”

    听闻此言,太子弘誉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启功,难以置信般说道:“你是说,用沈淑妃去胁迫老八?”

    “正是。”张启功点点头,正色说道:“皇宫人人皆知,肃王赵润乃是孝子,虽沈淑妃并非是肃王生母,但后者感沈淑妃多年养育之恩,待其如亲母一般,只要太子殿下派兵围住凝香宫,就不愁肃王……”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太子弘誉打断了:“够了!”

    只见太子弘誉有些气恼地看着张启功,皱着眉头说道:“本宫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

    听闻此言,张启功正色说道:“此计虽然卑鄙,但胜在周全。……今日太子殿下开口向肃王讨要了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三支军队的兵权,肃王已然与太子殿下离心,不出意料的话,想必此刻正在暗自谋划着逃离大梁的办法……正所谓只有日日做贼、没有日日防贼,谁能保证那位肃王果真没办法逃离大梁呢?需知,城内尚有许多青鸦,倘若百密一疏,被肃王走脱,岂不是误了大事?因此在下以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令其投鼠忌器,乖乖留在大梁。”

    说到这里,他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太子弘誉的表情,神色古怪地说道:“还是说,太子殿下仍奢求日后,那位肃王会替太子殿下攻略他国、开疆辟土?”

    太子弘誉闻言长长吐了口气,沉声说道:“你不用拿话套我……启功,本宫对赵弘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可纵使这样,清栀宫内那位赵弘的生母刘妃,本宫也丝毫未曾为难过她。……而弘润,他是诸兄弟中,唯一一个在得到了我的书信后,孤身前来大梁的人,正如他所言,他已尽到了为臣弟的本份,是我亏欠于他,鉴于此事,我再派兵围住凝香宫,用沈淑妃胁迫弘润,端得不为人子!”

    “太子殿下……”张启功还在再说些什么,却被太子弘誉挥手打断:“行了,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总之,你行事谨慎些,莫要被青鸦有机可乘,使老八逃离大梁。……好了,你也回去安歇吧。”

    张启功看了几眼太子弘誉,见后者态度坚决,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拱手说道:“在下告退。”

    临走出垂拱殿的殿门时,张启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弘誉,微微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他都对太子弘誉这位效忠的对象十分满意,毕竟后者无论是城府、手腕、心计,亦或是狠辣,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尤其是在施贵妃过世后,变得更加功利他张启功并不认为功利不好,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功利心极强的人,事实上太子弘誉发生这样的改变,正和他的脾性。

    不过从今日看来,他忽然发现,这位太子殿下原来还是没有他所预想的那样狠辣,至少在对待肃王赵润这个兄弟上仍颇为心软,否则,只要这位太子殿下肯同意用沈淑妃去胁迫肃王赵润,后者岂敢再密谋逃离大梁之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才是上上之策!

    ……奈何不从,如此一来,我还得费几番工夫。

    整了整衣冠,张启功迈步走出了垂拱殿,他要回去好好想想,如何提防肃王赵润设法逃离大梁这事。

    待等张启功离开之后,太子弘誉默然坐在垂拱殿内殿的太子席上即是他在垂拱殿内处理政务、批阅奏章时坐的位置。

    此时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起八弟赵弘润的脸庞,有鄙夷的、冷笑的、漠视的,不一而足,一时间仿佛有十几张赵弘润的面孔浮现在他脑海中。

    不经意地,太子弘誉瞥了一眼右侧。

    在他的右侧,即是龙案,而龙案之后,便是他父皇的位子。

    “……”

    在默默看了一阵后,太子弘誉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那属于魏国君王的坐席,缓缓跪坐在席中,双手振了振衣袖,双手撑在龙案上,俯视着面前的那几个坐席。

    “……我的儿,你日后一定要成为我大魏的王,到时候啊,为娘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娘,您现在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又清闲又……哎呀。”

    “臭小子,找打!”

    “娘,我错了我错了。……娘,您放心吧,孩儿会努力坐上那个位子的,我想像父皇那样,统御臣民,使我大魏变得愈加强盛,让我大魏称霸中原,成为中原最强盛的国家!”

    “咦?……我的儿有志气,为娘支持你!”

    ……

    微微闭着眼睛,太子弘誉坐在空荡荡的垂拱殿内,此刻他的心,亦如这座寂静的大殿般寂寞。

    娘,如今孩儿,距离这个位子,仅只有一步之遥了,可娘你却不在了……

    抚摸着龙案上那些曾经属于他父皇的东西,太子弘誉心中无半分喜悦。

    他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有朝一日待等他坐上这个位子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缓缓地,太子弘誉抬起手,指向台阶下在他脑海中,那里应该有他的母亲施贵妃,一脸激动与欣喜,待欢喜过后,就恨不得立刻找到王皇后炫耀一番,数落一番王皇后的“儿子”赵弘礼。

    片刻后,太子弘誉用手指又指了一下对面的位子在他脑海中,那里也应该有支持他的八弟肃王赵弘润,后者身穿锦甲、身披战袍,单膝叩地、双手抱拳,面带笑容地将韩、楚、宋(北亳军)三方的旗帜献上。

    再然后,不知是谁,反正在太子弘誉的脑海中,这座甘露殿内应该是站满了他魏国的贤臣猛将。

    可当他回过神来时,他这才意识到,眼下这座空空荡荡的垂拱殿内殿,就只有他独自一人。

    待意识这一点后,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这下可真的……

    苦涩地笑了笑,太子弘誉抚摸面前的龙案,感到莫名的寂寞。

    他曾经最希望分享成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而曾经最亲近的兄弟,如今也已与他形同陌路。

    如今的他,或许就真的只剩下一个王位一个寂寞的王位。

    深深吸了口气,太子弘誉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同时口中喃喃自语道:“我乃太子赵誉,我会成为大魏的王,我会超越父皇的成就,成为供后人敬仰的大魏明君……”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内殿的出口处好似有人鬼鬼祟祟,遂喝道:“谁?!”

    话音刚落,就见宗卫长周悦一脸迟疑地走了进来,惴惴不安地说道:“太子殿下,是卑职。”

    说罢,他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王位上的自家殿下,随即迅速低下了头,权当做没有看到。

    “是你啊。”

    太子弘誉释然般松了口气,同时暗暗好笑于自己疑神疑鬼整座垂拱殿内外,如今都是他亲手挑选提拔的禁卫与内侍,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已派了去商水了么?”他徐徐问道。

    “是的,太子殿下。”周悦点点头,随即抱拳说道:“殿下,时辰已经不早了,不如回东宫安歇吧。”

    太子弘誉点点头,随即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内殿,默然地又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殿内匆匆走入一名身穿甲胄的男子,正是太子弘誉的宗卫顾参,只见后者朝着太子弘誉抱拳说道:“太子殿下,凤仪殿的冯公公求见,说是有要事求见。”

    “冯卢?”太子弘誉皱了皱眉,不由地就联想到了他那位坐居凤仪殿的亲生母亲王皇后,面子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怏怏说道:“他来做什么?”

    从旁,宗卫长周悦听到后,犹豫着说道:“太子殿下,还是见一见吧,终究……”

    他没有说下去,但想来太子弘誉也能够猜到那后半句终究那是您亲生母亲派来的。

    “……”

    在略微思索了片刻后,太子弘誉点了点头,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是!”宗卫顾参抱拳而退。

    片刻之后,就见大太监冯卢急匆匆地疾步走到内殿,待看到太子弘誉正坐在王位上时,他略微愣了一下,但旋即就装作什么都没瞧见,行礼拜道:“老奴拜见太子殿下。”

    “有什么事么,冯公公?”太子弘誉淡淡问道。

    只见冯卢拱了拱手,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派老奴前来,请太子殿下即刻前往凤仪殿,相商要事。”

    听闻此言,太子弘誉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要知道,此时已临近亥时,距离午夜子时就只剩下一个时辰,然而这个时候王皇后却专程派冯卢前来请他过去,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即王皇后已得知他派兵包围了肃王府,将肃王赵弘润软禁在其府上。

    而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是在他控制的皇宫内,还是有人给王皇后暗通消息。

    不过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生母,赵弘誉就也无可奈何,毕竟纵使是他这边的人,也难保不会做出讨好王皇后的事,谁让他们两人确实是亲生母子呢。

    当然,释然归释然,并不意味着太子弘誉就会听从纵使对方是他的生母又怎样?这三十多年来,尽到过为人母的职责么?可笑!

    想到这里,太子弘誉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本宫乏了,想回东宫歇息去了,冯公公请回吧。”

    说罢,他作势就要离开。

    冯卢面色一惊,急忙拦在赵弘誉面前,再次恳求。

    见此,赵弘誉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冷冷说道:“冯卢,别以为你是王皇后的心腹,就觉得本宫不敢动你,你若再挡本宫去路,我就把你的腿斩下来!”

    纵使冯卢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看到太子弘誉那阴沉的神色,亦不由地有些心慌,连忙说道:“太子殿下恕罪,实在是……”说到这里,他索性也不再隐瞒,如实说道:“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得知您派兵软禁了肃王,故而专程派老奴前来,您这步棋……”

    “够了!”

    打断了冯卢的话,赵弘誉冷冷说道:“本宫做事,自有主张,不必王皇后或冯公公操心。……别忘了本宫当初对你说过的话,少多管闲事!”说罢,他一把推开了冯卢,自顾自离开了垂拱殿。

    看着太子弘誉离去的背影,冯卢不敢追赶,只好原路返回,将此事禀告王皇后。

    王皇后听罢,默然不语。

    就这样过了数日,大梁依旧是风平浪静,直到数日后有一天夜里。

    在临近戌时的时候,在肃王府北苑的女眷屋子里,肃王妃芈姜正抱着幼子侧坐在卧榻旁,哄后者安睡。

    在不远处的桌子旁,赵雀与一名夜莺出身的侍女绿莺,正对坐在桌旁,时不时用目光瞥向房门附近。

    只见在门内附近,站着五名女子,其中一名为首的女官,看上去还颇为清秀,而其余四人,俱是论强壮不必男人逊色几分的女人,这五个女人,双目一眨不眨般盯着芈姜、赵雀与绿莺三人。

    这五人,皆是东宫派来照顾、并监视芈姜、赵雀、绿莺三人的宫女,毕竟芈姜与赵雀怎么说也肃王赵弘润的正室与侍妾,就算太子弘誉要拿她俩胁迫肃王赵弘润,也不至于让禁卫来监视。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禁卫也并未远离,比如门外,就有八名禁卫把守着,而在附近游荡巡逻的禁卫,数量就更多了。

    “呼”

    一阵寒风在屋外刮过,震得窗户纸瑟瑟作响。

    见此,芈姜瞥了一眼窗户,面无表情地问道:“外面起风了么?”

    听闻此言,那名模样还算颇为清秀的女官恭敬地回答道:“回禀肃王妃,外面的确起风了。”

    芈姜点了点头,遂不再说话。

    待等过了半响后,她忽然开口对赵雀说道:“雀儿,妾身的老毛病又犯了,胸口闷得很,你替我从药箱里找一瓶药。”

    “……”赵雀与绿莺不留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点头说道:“好的,夫人。”

    话音刚落,还未等赵雀站起身,就见那名女官走上前来,开口说道:“雀夫人歇着吧,奴婢愿为王妃效劳。”

    见此,赵雀看向芈姜,却见芈姜一手抱着幼子,一边指着屋内一口木橱,说道:“那就由你帮我拿过来吧,在木橱里的抽屉里,有一个药箱。”

    那名女官遂走到木柜旁,打开们抽出抽屉,取出了其中的药箱。

    “肃王妃,请问是哪个瓶子?”那女官问道。

    芈姜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捂着胸口站了起来,缓缓迈步走到窗户口,随口说道:“白色的瓶子。……只要一颗就行,余下的放回去吧。”

    那女官点点头,取出白色的瓶子从中倒出一颗仿佛小拇指指甲大小的药丸,待将瓶子放回抽屉里的药箱后,便走到芈姜面前,将那颗药丸递给了后者,口中问道:“肃王妃,需要用茶水服下么?”

    芈姜摇了摇头,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接过那颗药丸,作势便往嘴边送。

    可待等送到嘴边时,忽然间她啪地一声捏碎了那颗药丸,嘴里吹出一股风,朝着面前那名女官与四名粗壮的女人吹去。

    同时,她迅速背过身,将儿子搂紧。

    这突然间的变故,那名女官与四名粗壮的女人都来不及应变,她们只感觉口鼻内钻入一股甜香的气味,随即,整个人便感觉头晕目眩,一下子就倒了下来。

    见此,赵雀与绿莺迅速上前,将那迷倒的五人险之又险地扶住,缓缓放在地上。

    厉害……

    看着地上昏迷的五名女子,赵雀与绿莺对视一眼,不由地咽了咽唾沫。

    虽然她俩都是夜莺出身,但她们可没有这种本事。

    而此时,芈姜低声嘱咐了赵雀几句。

    赵雀点点头,背上那只药箱,从药箱里取出那只瓶子,从其中取出一颗方才的药丸,在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线门扉后,像芈姜方才那样,将捏碎的粉末吹了出去。

    只不过眨眼工夫,屋外就听到砰砰砰几声响动,待赵雀再次打开时,她这才发现,守在门外的那八名禁卫,早已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去书房。”

    跨过那些仿佛死尸般的禁卫,芈姜面无表情地说道。

    赵雀与绿莺点点头,带上随身的行囊,又从那些禁卫身上拿了几件兵器,紧步跟上了芈姜。

    这三女,一个是精通巫药与剑术的巫女,两个是夜莺出身的刺客,再加上又有那闻者即倒的迷药在,沿途碰到的禁卫哪里去对手,他们甚至连三女的身影都没有瞧见,都全被放倒在地。

    而此时在肃王府的书房内,赵弘润与卫骄、穆青、高括、种招四名宗卫,正围在一张案几旁,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仿佛是在商议如何在被众多禁卫软禁的情况下,逃离王府,逃离大梁。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忽然听到屋外传来砰砰砰的声响,仿佛是什么重物倒在地上。

    “难道是青鸦众?”

    赵弘润嘀咕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啪地一声打开了,随即,芈姜抱着幼子,与赵雀、绿莺二女一同走了进来。

    见此,赵弘润与四名宗卫顿时目瞪口呆。

    瞧了一眼自家夫婿与四名宗卫围在当中的那张案几上的那张纸,芈姜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可以走了。”

    在赵雀与绿莺饶有兴致的笑容下,赵弘润与卫骄、高括、种招、穆青面红耳赤,满脸尴尬。

    他们总感觉芈姜那摇头以及叹息的举动中,蕴藏着太多的讯息。

    片刻之后,赵弘润与宗卫们穿上禁卫的甲胄,假扮成禁卫,径直朝着府门而去。

    在他们的掩护下,芈姜三女顺利地用迷药放倒了沿途巡逻的禁卫,趁着夜色地从后门离开了府邸。

    而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下风口,鸦五带着几名青鸦众正躲在角落观察着王府。

    忽然间,他们惊愕地看到,守在王府围墙外的那些禁卫,居然毫无预兆地纷纷倒下。

    就在他们感到惊奇时,忽然一股香甜的风吹来。

    意识到不妙的他,下意识就捂住了口鼻。

    唔?这个是……

    好似想到了什么,鸦五眼睛一亮,低声说道:“这想必是王妃……”

    刚说到这,忽听身背后砰砰两声。

    鸦五回头一看,就见身后两名青鸦众倒在了地上,幸免于难的一人捂着口鼻,满脸惊愕。

    这可……

    与那名幸免的手下对视一下,鸦五表情古怪地看着地上两名昏迷的同伴。

第1385章:捉拿与变故【二合一】

    亥时前后,在太子府内西苑的厢房内,太子弘誉的幕僚张启功挑灯翻阅着魏律,时而将其中一些他所认为存在歧义与不合理的律法,逐一摘录,抄写在一本书册中,便添注他自己的见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知过了多久,张启功忽然听到屋外传来笃笃笃的叩门声。

    “是谁?”

    一边继续摘录着,张启功一边随口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外有人用急切的口吻回答道:“是卑职曹浦。”

    曹浦?

    张启功手中的动作为之一顿,旋即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要知道,曹浦乃是负责围困肃王府、软禁肃王赵弘润的禁卫统领之一,这么晚的天色,此人焦急地出现在自己屋外,张启功怎么想都感觉不对。

    放下手中的毛笔,张启功迈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果然,只见在屋外,禁卫统领曹浦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站着,虽然正月的季节天气依旧寒冷,但前者却脑门冒汗。

    待见到张启功后,曹浦也不等前者问起,便一脸焦急地抱拳说道:“张先生,肃王他……他……他走脱了。”

    “……”纵使是已然猜到这个坏消息,但张启功还是下意识地板起了脸,瞪着眼睛盯着曹浦。

    也难怪,因为肃王赵润走脱这件事,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毕竟前几日,据宋郡那边的细作日夜兼程送来的消息,庆王赵弘信在看到那份将其打为叛逆的榜文后,果然如预料那般,笼络了与他一党的诸贵族,组织了一支数万人的私军,由庆王赵弘信亲自担任主帅,打起讨逆兄、清君侧的旗号,正朝着大梁这边徐徐而来这支军队,姑且就称之为庆王军。

    当然,庆王军的实力非常一般,充其量也就是魏国的县军级别,但问题是,庆王赵弘信的威胁根本不在于这支庆王军,而是在于与其一党的另外两支精锐,即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镇反军,以及上党守姜鄙麾下的北三军。

    这两支军队,皆是在魏韩第一次北疆战役、第二次北疆战役、第三次北疆战役中立下赫赫功勋的精锐之师,实力完全在驻防军这个档次。

    糟糕的是,据派往安邑的细作火速来报,说桓王赵弘宣这几日亦在整顿军队、筹措粮草,若是不出意料的话,桓王赵弘宣麾下满编十万、实则六万人数的北一军,这次恐怕也会站在庆王赵弘信那边,发兵攻打大梁。

    更要命的是,还得加上最近一年多来与桓王赵弘宣关系亲密的河内守、燕王赵弘疆,后者手中有满编三万的山阳军与满编两万的南燕军,虽然这两支军队曾在魏韩第三次北疆战役以及山阳战役中几乎全军覆没,但经过将近两年的休养生息,这两支军队早已征满了兵力,且恢复了一定的实力。

    换而言之,倘若庆王、桓王、燕王三人联手讨伐大梁,这三位皇子封王可以纠集二十七、八的军队虽然军队实力参差不齐,但接近三十万的总兵力,如何能不让大梁忌惮?

    要知道,大梁这边号称有二十万禁军,但实则只有十万人,且其中有一部分至今还是对太子弘誉抱持诸般微词,可以委托重任的军队,其实数量更少。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张启功建议太子弘誉,以见证登基大典一事,将肃王赵弘润哄骗到了大梁,且于数日前,软禁了那位肃王,设法接管了后者麾下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共计十万步兵、五千重骑兵只有在得到了这十万余精锐之士后,事实上大梁这边才有底气与三王的军队正面抗衡。

    这场即将到来的恶战,将决定太子弘誉是否能收回诸皇子手中的兵权,彻底削弱地方,完全最终的中央集权。

    可就在这一场关键的战役即将打响时,肃王赵弘润却走脱了,这如何不让张启功感到焦躁?虽说据消息称,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已经从商水启程,正在前来大梁的途中,但前提是,这三支军队的兵将,在看到那封诏令与肃王赵润的书信后,皆误以为肃王赵润选择支持太子弘誉,这才听从了大梁这边的号令,而一旦肃王走脱,这三支军搞不好会立刻反水。

    没办法,这三支军队太特殊了:鄢陵军与商水军,皆是由投奔魏国商水邑的楚人组成,大梁这边对这两支军队的约束力本来就很低;游马军虽然大多都是魏人,但主将马游,近二十年前出身砀郡游马,因为曾经被魏天子与大梁背叛过且导致砀郡游马被上将军司马安的砀山军屠灭,故而,马游对大梁的印象极差,因此在训练这支骑兵时,灌输给士卒的并非是效忠天子、效忠朝廷,而是效忠大魏、效忠肃王,这就导致朝廷在游马军士卒心中的威望极低。

    因此,肃王赵润是否呆在大梁,这对于太子弘誉是非常关键的一件事。

    “如何会叫肃王走脱?!”

    失态地吼了一句,张启功迈步便走向屋外,仿佛是要亲自去肃王府看看。

    见此,禁卫统领曹浦即刻跟上。

    片刻后,张启功与禁卫统领曹浦骑着马,冒着夜里的寒风火急火燎地来到肃王府。

    待瞧见肃王府外那一群面面相觑的禁卫时,张启功气地面色发青,恨不得扬起马鞭甩在这群人脸上整整五百名禁卫,将肃王府团团包围,只需要看守包括肃王赵弘润在内的寥寥八人,这是有多难?!

    可这五百人倒好,居然叫肃王赵润一行人走脱了。

    简直废物!

    张启功恨恨地咬了咬牙,暗恨这些禁卫几乎毁了太子弘誉与他的整个谋划。

    不过转念一想,张启功就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这一路上,他并未看到任何禁卫的尸体难道那些青鸦众果真如此神通广大,不杀一名禁卫军,就能把包括肃王赵润、肃王妃芈姜在内的一行八人全部救走?

    想到这里,已驾马来到肃王府门前的张启功勒住了缰绳,狐疑地询问身旁的曹浦道:“肃王是如何走脱的,张某瞧这间禁卫,人数似乎并未减少……”

    仿佛是猜到了张启功心中想法,曹浦苦笑了一声,指了指此刻正站在肃王府府门台阶上的一名东宫女官与四名粗壮的妇人,说道:“卑职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张先生且询问此女吧。”

    张启功疑惑地看了眼曹浦,翻身下马,迈步走上府前台阶,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那名女官遂将她们经历过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启功:“……肃王妃芈赵氏,有一种极为厉害的迷药,闻者立倒,奴婢一时不察,不慎中计……”

    “……”张启功听得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置信。

    这也难怪,因为包括太子弘誉在内,大梁几乎九成九的魏人,都不是很清楚肃王妃芈姜的出身他们只知道芈姜是楚汝南君熊灏的长女、楚公子城君熊拓视为亲妹妹的堂妹,且懂得剑术,有一身精湛的武艺,却几乎没人知道,芈姜乃是学艺于巴国的巫女,相比较精湛的剑术,此女最擅长的是配制巫药。

    正因为这样,当张启功听到那名女官说是被肃王妃芈姜用一颗捏碎的药丸放倒时,感觉好似白日见鬼般的荒诞。

    可荒诞归荒诞,肃王走脱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张启功也只能接受这个荒诞的解释。

    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肃王赵润一行人是如何走脱,他想的是,如何迅速将后者抓回来。

    “张先生,若不全城搜捕?”曹浦在旁建议道。

    听闻此言,张启功用一种你是有多蠢?的眼神看着曹浦。

    开什么玩笑?在大梁全城搜捕肃王赵润?你是嫌太子软禁肃王这件事无人知晓,有意传播一下?

    在微微摇了摇头后,张启功沉声问道:“几处城门那边,可有动静?”

    曹浦闻言连忙说道:“回禀张先生,在得知那位走脱后,卑职便下令增派了守卫城门的禁卫军,卑职的部下至今还未传回来消息,想来那位应该还在城内。”

    听闻此言,张启功看了一眼曹浦,面色稍霁。

    在他看来,纵使肃王的青鸦众再神通广大,纵使肃王妃芈姜的那种迷药再是厉害,这一行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逃离大梁哪怕被他们逃出去,值守的禁卫军也应该会传回消息。

    既然至今为止,几处城门依旧毫无动静,或许正如曹浦所言,肃王赵润仍在大梁。

    终归事情还不算最坏……

    张启功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表情就又变得凝重起来。

    距离肃王一行人脱困已过大半个时辰,可四处城门至今却仍无动静,这本身就不对劲……按理来说,肃王在脱困后应该会立刻想办法出城才对,城内尚有许多青鸦众,纵使是强行闯出城门,也不是办不到,可他却毫无动静。除非……他有另外不为人知的出城办法。

    想到这里,张启功将曹浦叫到面前,附耳对后者说了几句。

    曹浦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

    与此同时,张启功口中那位已脱困的肃王赵润,早已悄然来到了他六王叔赵元生前的怡王府。

    之所以来到这里,那是因为赵弘润知道这座王府的地下,有两条密道,一条可以通往皇宫内的听风阁,大概是那位自称魏游子的、不知是赵弘润多少代的祖先,在其皇子时期偷偷挖掘的。

    当年他老爹赵元还是景王时,就通过这条密道偷偷溜入皇宫,与萧淑嫒私会。

    当然,至今这条密道是别指望了,相信在前代太子赵元走脱事件之后,魏天子肯定就将这条密道给堵死了。

    至于另外一条密道,那则是赵弘润的六王叔赵元在年轻时开挖的,方便后者在没有弱冠成年前,偷偷跑到城外去玩耍、打猎。

    据赵弘润猜测,当年他六王叔因为心软,答应了萧淑嫒营救前代太子赵元的请求后,大概就是从这条密道秘密将赵元送出了城,将其送到了南燕。

    这条密道,就连赵弘润他老爹赵元也不得而知,赵弘润也只是通过他六王叔当日在中阳皇狩口述尘封的往事时,才推测出有这么一条密道的存在。

    但是入口在哪,就连赵弘润也不晓得。

    好在此时,鸦五已率领几十名青鸦众找到了赵弘润,有这些人手在,总不至于找地太辛苦。

    可没想到的是,就当赵弘润开口说出让众人寻找那条密道的话时,就见赵雀疑惑地问道:“殿下不知密道入口?……殿下将我等带到王府,贱妾还以为殿下知晓呢。”

    “我只是推测出有这么一条……”说到这里,赵弘润惊喜地看向赵雀问道:“雀儿,莫非你知道?”

    赵雀并未让赵弘润失望,点点头轻笑着说道:“往年姐姐(赵莺)与我往返拜见义父时,便是从这条密道出入。”说罢,她便领着赵弘润等一行人来到赵元的书房。

    见屋内并无外人,赵雀走到屋内两个书柜前,将左边书柜上方的一本书朝内一推,顿时间,只听咔咔咔几声,这两个比人还要高的书柜,竟缓缓向两边挪开,露出了背后的墙壁。

    “?”

    赵弘润疑惑地看向赵雀。

    只见赵雀微微一笑,双手用力推动那墙壁,赵弘润愕然看到,那堵墙壁,原来竟是一面可移动的石门,这不,被赵雀一推,石门上的青砖与相邻的青砖便逐渐分离。

    最终,一个黑漆漆的向下通道,出现在诸人面前。

    不同于其他人那一脸好厉害的表情,赵弘润惊讶地说道:“鲁国的机关术?”

    “原先并非是这样,这是后来改的,为此,义父特地请了鲁国一位交好的机关术大师过来帮忙。”赵雀解释道。

    片刻后,青鸦众们准备好了照明的火把,一行人便小心翼翼地跟在赵雀身后,一个个走入了密道。

    当赵雀从密道内将石门关上之后,隐约就听到一阵咔咔咔的声响,经赵雀解释诸人这才知道,这是密道外的那两个书柜又重新合并的声音。

    亲眼目睹这不可思议的机关术,赵弘润叹为观止,若非此刻时机不对,他真想好好研究研究这个鲁国机关术的产物。

    他不能不承认,魏国在军工技术方面逐渐已追赶上鲁国的工艺,但是这种神奇的机关术,魏国却几乎没有丝毫底蕴。

    这条密道很长,通道内皆是用青砖砌造,因为通风问题,密道内显得有些闷热,不过倒也可以忍受。

    在赵雀的带领下,赵弘润等人在密道内大概走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赵雀所说的出口。

    当赵弘润踏上通往地上的台阶,从密道里走出时,他这才发现,他此刻正在一座破旧的杂物仓库,破旧的仓库内摆满了乱七八糟的农具与木桶。

    据赵雀解释,这座仓库位于大梁城外许多农田当中,周围很大一片农田,都是六王叔赵元的家业,只不过常年租给附近的百姓耕种,至于租金,也只是记得起来就去收,反正赵元也不在意这点田租。

    “殿下,现在我们怎么办?”宗卫长卫骄问道。

    赵弘润看了一眼自己一行几十人,在略一沉思之后,沉声说道:“去祥符港,抢船回商水!”

    “是!”

    大概一个时辰后。赵弘润一行人悄然来到了祥符港。

    祥符港,曾经乃是大梁一带极为重要的漕运河港,但如今因为博浪沙河港逐渐已形成规模,这座河港的地位难免也受到了些许影响,但再怎么样,这里仍旧停泊着户部许多用来运输的船只,只要赵弘润一行人潜入其中,抢到一艘船只顺水而下,不出三日,便可抵达商水,这远比骑马走陆路快得多。

    也不晓得是不是上天帮忙,在祥符港巡逻的卫队并不多,待青鸦众利用芈姜的迷药放翻了三队巡逻卫士后,他们一行人便顺利来到了港坞附近。

    然而,看着近在咫尺的许多空船,赵弘润心中却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忍不住喃喃说道:“不对劲……这里的防守,太薄弱了。”

    的确,就算祥符港被博浪沙河港取代后,对于大梁的意义大为减弱,但再怎么说它也是魏国水运的重要中转点,怎么可能就只有寥寥几队巡逻卫兵呢?

    就在赵弘润惊疑之际,他赫然看到,四周围拢过来无数举着火把的人影,借助那些火把的光亮,赵弘润隐约可以看到,这些并非是驻守祥符港的卫士,而是身穿墨色甲胄的大梁禁卫军。

    “肃王殿下好雅兴啊,这么晚还出来散心么?”

    随着一声调侃,太子弘誉的幕僚张启功从那无数禁卫军中走了出来,目视着几丈外被宗卫与青鸦众保护住的赵弘润,似笑非笑地说道:“张某,在此等候多时了!”

    张启功……

    赵弘润面色凝重地看着张启功,心中亦不觉有些讶然。

    要知道,方才他在大梁城内时,故意不尝试从城门强行突围,就是为了让城内的禁卫军麻痹大意,误以为他还在城内。

    没想到这个张启功,居然看穿了他的意图,抢先一步带领禁卫军埋伏在祥符港,就等着他赵弘润自投罗网。

    对此,赵弘润不得不承认,这张启功的心计与智略,绝不亚于介子鸱。

    “肃王殿下,时辰不早了,请随在下回大梁吧。”张启功笑着说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皱着眉头默然不语。

    见赵弘润毫无反应此,张启功沉声下令道:“诸禁卫军听令,刀剑入鞘。”

    顿时,周围那无数禁卫军,将手中的兵刃放回了剑鞘。

    这时,就见张启功抬手指向赵弘润等人,沉声说道:“拿下他们。”

    见周围的禁卫将刀剑收了起来,卫骄、鸦五等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可当他们看到四周那些禁卫军的人数时,亦不由地暗暗叫苦实在是对方的人数太多了,哪怕对方是赤手空拳而他们手持兵器,也招架不住那么多的人啊。

    这些禁卫,最起码也有七八百人吧?

    不过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突围。

    最起码,要将肃王殿下送上船!

    想到这里,宗卫们与青鸦众们主动迎上前,打定主意要强行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就在这时,忽听嗖嗖嗖几声轻响,不知数量多寡的箭矢凭空而至,朝着赵弘润一行人射去。

    顿时间,赵弘润只感觉左胸一痛,待他细看时,这才发现左胸插着一支箭矢。

    “张启功!”

    瞧见这一幕,宗卫们龇目欲裂,朝着张启功怒声咆哮。

    然而,张启功却是一脸茫然。

    肃王……中箭了?谁?谁敢那样做?

    他满脸惊疑地扫视四周。

    而就在这时,更为密集的箭雨笼罩了这边,无论是禁卫军还是青鸦众,皆不分彼此遭到了箭矢的攻击。

    随即,一阵喊杀声由远及近,只不过片刻工夫,一拨来历不明的人,便手持兵刃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这些人是……莫非是萧逆?!

    顿时间,张启功只感觉脊柱泛起阵阵凉意。

    “张先生,贼人人数众多,我等抵挡不住了……”

    远处,传来了禁卫统领曹浦的喊声。

    听闻此言,张启功看着纷乱的局势,迅速出了决定:“禁卫军,抵挡住来犯的贼人,为肃王殿下登船争取时间!”

    的确,相比较被肃王赵润走脱后带来的麻烦,这位肃王殿下死在这里,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由于张启功临时改变主意,赵弘润在宗卫与青鸦众的保护下,顺利登上了一艘船。

    看着赵弘润等人乘坐船只顺水离去,张启功的神色着实有些复杂。

    但没办法,他感觉这伙贼人,明摆着就是冲着杀死肃王赵润、嫁祸太子弘誉的目的而来的。

    这不,待等肃王赵弘润一行人登上船只顺着河流缓缓离开后,这伙贼人立刻就抛下了禁卫军,朝着船只的方向追去。

    “追上去!”

    张启功沉声喝道:“贼人手中有弩,务必拖住他们!”

    说罢,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名贼人的尸体,快步走上前,随即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支箭矢。

    那是箭矢的箭镞,正是魏国秘而不宣的三棱箭镞,且箭镞还很新。

    长长吐了口气,张启功捏着那支箭镞缓缓站起身来,面沉似水地看着正追向远方的诸多禁卫军。

    这些人当中,有人向萧逆传递了消息……

    他心中暗暗说道。

    “啪!”

    面色狰狞的张启功,恨恨折断了手中的箭矢,好似泄愤般丢在地上。

    他明明已经堵到了肃王赵润,就是因为一群该死的叛逆,害得他不得不亲口下令将那位肃王放走。

    “算计到张某头上来了,哼,此仇不报非君子……”

第1386章:困惑与决意【二合一】

    “……那些箭镞上所抹的毒药我看过了,不过就就是毒草的根汁混合蛇毒而已,不碍事的……我已给你敷了新药,忍着点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一间屋内,肃王妃芈姜一边帮丈夫赵弘润在左胸的箭创处敷药,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

    这个女人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虽然表情依旧淡漠,但看得出来,她的眼眸中透露着对夫婿的关切。

    “嘶”

    似盐巴般烧灼的痛苦,让赵弘润忍不住倒出一口凉气。

    见此,芈姜仿佛是为了让他转移注意力,说道:“我也是想不通,当时卫骄与青鸦众他们团团围着你,你怎么还能被箭矢射中?”

    赵弘润闻言苦笑道道:“这我哪里知道?大概是天(zuo)意(zhe)如此安排吧。”

    说罢,他又忍不住抱怨道:“痛痛痛,你就没有不痛的药么?那支箭镞以及箭簇上的毒没要走我的性命,我就要死在你手上了……你配的新药真地没问题么?我怎么感觉我快烧起来了?”

    芈姜闻言翻了翻白眼,似乎有些气恼于丈夫如此不信任她配制的新药,在替后者包扎好伤口后,故意在绷带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来,痛得赵弘润“嗷”地一声,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芈姜: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折磨我?

    仿佛是看懂了自己夫婿那异样的目光,芈姜颇为无语地摇了摇头,说道:“行了,妾身去看看卫儿,你好生歇息吧。”

    说罢,她眼眸中流露出几许迟疑之色,右手轻轻搭在丈夫的胸膛,欲言又止。

    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心有灵犀,赵弘润隐隐感觉芈姜看似平静的表情下,其实情绪并不稳定,遂抬起右手将芈姜的按在胸膛上,随即又轻轻拍了两下,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去吧。”

    得到丈夫的保证,芈姜点点头,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待等芈姜离开后,守在屋外的宗卫卫骄与穆青二人,便来到了房中,瞧见赵弘润上半身包扎着绷带坐在床榻的边沿,穆青嘿嘿一笑,说道:“殿下,哪怕隔得几里地,也能听到您那凄厉的惨叫……”

    听闻此言,纵使卫骄忍不住笑了一声。

    倒不是他们不关心赵弘润,事实上,他们对后者极为关切,只不过,当时赵弘润那阵阵惨叫听得来颇为精神,再加上此刻这位殿下气色也不错,因此,穆青便忍不住开起了自家殿下的玩笑这大概也是变相地想让赵弘润减少对自己伤口的注意。

    在狠狠地瞪了穆青一眼,骂了几句类似我迟早把你丢到游马军去拾马粪的恶毒誓言后,赵弘润在卫骄的协助下在床榻上躺了下来,随即,他徐徐收起方才那副笑骂之色,沉着脸说道:“那伙人……是当真想要取我的性命。”

    见自家殿下提起正事,穆青也不再开玩笑,皱着眉头说道:“殿下,那些人,果真不是张启功故意安排的么?……我还是觉得,这厮的嫌疑很大。”

    赵弘润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张启功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本王若死在大梁附近,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局面,是故,在最后关头,他权衡利弊,命令禁卫保护我等登上了船……”

    “搞不好是那张启功故意如此设计呢?”穆青在旁提醒道:“见殿下中了致命的毒箭,他索性就放人,想借此摆脱害死殿下您的责任……”

    “他摆脱不了的。”摇了摇头,赵弘润客观地说道:“只要本王死在大梁附近,太子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岂是张启功用这种办法就能摆脱的?”说到这里,他带着几分笃定说道:“是萧逆!”

    “萧逆怎么可能恰好时机出现?”穆青狐疑地问道。

    赵弘润闻言晒笑一声,淡淡说道:“很简单,张启功当时带往祥符港的禁卫当中,要么是有萧逆残党,要么就是有萧逆的眼线,为后者通风报信……”

    听闻此言,卫骄忍不住说道:“可纵使通风报信,想来萧逆也没办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纠集那样一支人马吧?……当时那些贼人的人数,好似比张启功带到祥符港的禁卫军还要多。除非……”他皱了皱眉,补充说道:“除非萧逆其实早就部署在了大梁周边。”

    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皱着更紧了。

    仿佛是猜到卫骄心中所想,赵弘润点点头说道:“多半是这样了。……太子操之过急,整合了禁卫,将许多地方上的世族、门阀子弟召到了大梁,这就给了那群人可趁之机,相信经过当日,张启功应该也察觉到了。”

    顿了顿,他脸上露出几许困惑之色,不解地喃喃说道:“只是我想不通,萧逆为何不惜暴露部署在大梁的人马,也要设计企图杀我……”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赵弘润恨不得将萧逆的首领萧鸾千刀万剐,但相信这绝对不是萧鸾想要杀他的理由。

    萧鸾怕死么?

    别忘了,这是一个胆敢改头换面出现在魏国王都大梁、担任官府官员的恶党记得当初在赵莺、赵雀姐妹凭着记忆画出萧鸾的画像后,赵弘润这才惊觉,其实他早已多次见过那个萧氏余孽的首领。

    是的,原大理寺断丞沈归,就是萧鸾本人!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萧鸾是一个具有何等胆魄的男人。

    这样一个人,会因为赵弘润想要杀他,故而来个先下手为强,为此不惜暴露好不容易重新部署在大梁的萧逆余党?

    赵弘润绝不相信!

    除非,萧鸾有着别的目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因为私怨。

    想到这里,赵弘润喃喃自语道:“想不通……当日萧逆派人向赵弘礼送上曲梁侯司马颂与太子私下联系的证据,按理来说,萧鸾是打算连太子也弄下去的,难道他如今反过来要帮太子?不对不对,他若果真要帮太子,绝不会于我还在大梁的时候动手,否则的话,我若一死,太子百口莫辩……奇怪了,既然不是要帮太子,他为何要杀我?留着我扳倒太子,与他应该是利害一致才对。”

    抬手揉了揉眉骨,赵弘润感觉这整件事都透露着诡异。

    他父皇赵元在这一年余来的毫无作为,以及死灰复燃的萧逆余党在沉寂一年后,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惜暴露自身也要设法杀他,赵弘润总感觉这些事背后,好似有什么在暗中推动。

    他感觉,这整件事,仿佛就是一盘很大的棋,无论是他赵弘润、还是太子弘誉,仿佛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至于下棋的人

    突然,赵弘润问道:“卫骄,我吩咐的事,你可办成了?”

    卫骄脸上露出几许古怪之色,颇有些汗颜地说道:“回禀殿下,卑职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将(商水)县内的医师全部请到王府,并委屈那几位,将其软禁在府上,又叫朱桂、何苗他们,四处找寻任何有助于解毒的药材……只要商水县内亦有萧逆的眼线,萧逆保准会得知殿下中毒箭亡故的消息。”

    “很好。”赵弘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道:“这样一来,待等数日后,当你等头扎白绫,在商水县聚集军队征讨太子时,萧逆准会认为本王已死……”说到这里,他摸了摸下巴,困惑地问道:“要不要办场丧事,显得更可信点?”

    卫骄与穆青为之汗颜,异口同声地苦笑道:“殿下,万万不可!……这是遭忌讳的!”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赵弘润付之一笑,随即他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太子与庆王的这场交锋,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萧鸾亦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推动者之一。可他想要我死,这就说明,这盘棋上不需要我这颗棋子,或者说,我活着,对于他即将展开的行动,会是一个巨大的阻碍。……既然暂时猜不到他的目的,姑且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卫骄与穆青点了点头。

    三人正聊着,忽然屋外传来了一名青鸦众的请示:“殿下,关于阳翟王赵弘,要急事禀报。”

    听闻此言,赵弘润遂命穆青打开们,将那名青鸦众招了进来。

    只见那名青鸦众在入内后,朝着赵弘润叩地抱拳道:“启禀殿下,阳翟王赵弘,于方才欲强行离开王府,已被我青鸦的兄弟制服。”

    听了这话,赵弘润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赵弘,还真是功利……”

    想了想,他吩咐穆青道:“穆青,去把他带过来。”

    “是!”穆青抱拳而退。

    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当赵弘润躺在屋内的床榻闭目养神之际,就听到屋外头传来了阳翟王赵弘那显得有些色厉内荏的警告:“穆青,你命人把本王强行掳到此地,意欲何为?本王可警告你,本王乃王室子弟……”

    不过说到最后,赵弘的声音就逐渐放软了:“穆青,老八遭遇不测,与本王无关啊,当初我就奉劝他,别去大梁别去大梁,是老八他自己不听……你相信我的话,穆青……”

    “看来,穆青把襄王吓得不轻……”

    站在床榻旁的宗卫长,闻言轻笑一声,低声说道。

    赵弘润对此忍俊不禁被穆青捉弄时他确实感到不爽,但这并不妨碍他幸灾乐祸于别人被穆青戏弄。

    片刻之后,只听砰地一声,房门被推开,穆青站在门口恶狠狠地说道:“给我进去!”

    旋即,他就将面如土色的阳翟王赵弘推到了屋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四目交接,赵弘润好笑地看着阳翟王赵弘脸上的惊恐之色,逐渐被惊愕所取代,尤其是后者逐渐瞪大眼睛,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更是让赵弘润感到喜感,仿佛身上的伤痛都为之减轻了几分。

    “三王兄,好久不见了。”赵弘润淡笑着招了招手。

    阳翟王赵弘神色不定地死死盯着赵弘润,在看了足足几息后,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吐了口气,没好气地抱怨道:“老八,你的宗卫太胡闹,为兄方才真以为他要把我带到某个僻远的角落,一刀宰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浓浓欢喜之色,快步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弘润,看到你安然无恙,为兄着实是松了口气。”

    赵弘润淡淡一笑。

    他可以猜得到,阳翟王赵弘所谓的关心他,其实说白了就是关心他是否还存在利用价值,毕竟赵弘,这可是一个论功利心毫不亚于张启功的男人两者的区别在于,张启功的狠毒是坦然表露在外的,可赵弘的狠毒,却是深藏在他那张看似无害的和善笑容当中,所谓的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指的就是这种人。

    “卫骄,你先到屋外守着。”

    赵弘润朝着卫骄吩咐道。

    宗卫长卫骄点点头,迈步走离房间,从外面关上了门。

    此时,赵弘润看向赵弘,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良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弘,平静地说道:“我去过大梁了,也见到了……如今的太子。”

    “哦?”赵弘眼眸中露出几分饶有兴致之色,随即看着赵弘润胸膛处的层层绷带,颇感意外地说道:“他给你留下的新印象,比我想的还要深呐……”

    其实赵弘润身上的伤并非是太子弘誉导致,但是,他却没有心情与赵弘理解这些,目视赵弘,看似平静实则饱含怒意地说道:“赵弘,你把雍王毁了。”

    赵弘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赵弘润的话:“弘润何出此言?”

    赵弘润没有理睬赵弘的反问,自顾自说道:“我总算明白了,你当初揭穿雍王乃王皇后所生之子,并非是为了报复雍王将你外封到阳翟,而是为了毁掉雍王……你最初与雍王联手,与赵弘礼斗了十几年,你很清楚,施贵妃在雍王心中的分量。因此,你故意设计,将施贵妃逼到绝境、让施贵妃抱憾而死,且临终前还是想着对赵弘礼这个亲生儿子的歉意,无暇顾及雍王半分……因为你,雍王变得不再轻信他人。”说道这里,他眯了眯眼睛,冷冷说道:“穆青做得没错,事实上,你才是这整件事的起因。赵弘,你说我应不应该杀了你?”

    倘若是片刻之前,在宗卫长卫骄还未离开的时候,当赵弘润说出这番满带杀气的话,恐怕赵弘还会感到惶恐不安,可既然眼前这位八弟将卫骄支到了屋外哪怕只是表面上支开了卫骄,实则卫骄还是能在屋外听到屋内二人的对话,但总得来说,两者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当然,赵弘没有蠢到揭穿这件事,在沉默了半响后,点点头说道:“弘润你说得没错,但事到如今再来追究为兄的过错,亦于事无补,对吧?……既然弘润你已到过大梁,你就应该知道,赵弘誉已经不再是你我所熟悉的那个人了,软禁父皇、把持朝政,如今还要对你我这些手足兄弟动手……”

    “你以为这是谁导致的?”赵弘润冷笑着打断道。

    “那……事到如今,弘润你打算怎么办呢?”被赵弘润打断了话,阳翟王赵弘也不气恼,反过来询问赵弘润。

    “……”赵弘润深深看了几眼赵弘,冷冷说道:“说说你们的计划。……别妄图诓我,相信当初在来我商水之前,你肯定是私下会见了赵五(庆王弘信)。想来,你们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机……名正言顺征讨太子这个不义之兄的良机!”

    赵弘闻言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弘润莫要把为兄几人说得这般功于心计嘛……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我们怎么做,若是赵弘誉忍得住,我们不也是奈何不了他么?要怪,就怪他心太大,还未坐上那个位子,就想着收回我辈兄弟们手中的大权……”

    在说这番话时,赵弘心中其实说不出的得意。

    事实上在当初,他也是没有办法,才揭穿了王皇后与雍王弘誉乃亲生母子的事实,一方面固然是报复雍王弘誉,另一方面,就像赵弘润方才所说的那样,的确是希望能借此毁掉雍王弘誉。

    但话说回来,倘若雍王弘誉承受住了这件事带来的沉重打击,按捺下心中的仇恨与愤怒,事实上,赵弘也是拿前者丝毫没有办法毫不夸张地说,赵弘是在拿他后半生,在赌雍王弘誉在经过那件事后会性情大变。

    倘若能赢,他便设法联络诸兄弟,将赵弘誉这个高高在上的监国太子拖下来;但倘若输了,恐怕他这一生都要活在太子弘誉的记恨下,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从此不敢再抛头露面。

    不得不说,这个赌注实在是大,但是,他赌赢了。

    事情正如他曾经预料的那样,赵弘誉虽然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监国太子,控制着整个大梁,但在诸兄弟当中,前者已变得众叛亲离,就连曾经支持前者的肃王赵弘润,也改变了主意。

    能让曾经众望所归的雍王弘誉落到今日这种地步,这如何不让赵弘感到得意?

    当然,眼下还未是可以得意洋洋的时候,至少赵弘知道,眼前这位八弟,恐怕会非常反感他心中的那份得意。

    因此,他按捺心中的自得,点点头说道:“的确,为兄与赵弘信确实曾私下联系过,后者也许给我了许多好处,至少在我看来,庆王上位,怎么说也比如今的赵弘誉强。”

    ……

    赵弘润面无表情。

    要知道,雍王弘誉是他在诸兄弟中唯一认可的魏国储君人选,刨除此人,诸兄弟中还有谁能承担魏国国君的重担?眼前这个赵弘?还是宋郡的庆王?

    更何况,刚刚经历过兵权被夺的遭遇,就像太子弘誉那样,赵弘润哪里还敢再相信他这些兄弟们。

    不知为何,赵弘润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父皇的面孔,后者说了一些他并不爱听的话。

    在微微吐了口气后,赵弘润打断了正在滔滔不绝讲述庆王弘信给予的许诺的赵弘,淡淡说道:“算了,这些事,等到阻止内乱之后再说。”

    “阻止内乱?”

    赵弘嘀咕一声,看向赵弘润的眼眸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欣喜地说道:“弘润,你终于下定决心了么?哈,有弘润相助,此事必成!”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皱着眉头说道:“弘润,这些日子我住在你王府时,曾听说,赵弘誉派人接管了你手中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将他们调往了大梁……”

    “唔,确实有这么回事。”赵弘润淡定地说道:“在软禁我的当日,太子逼我写了几分授权的书信。”

    赵弘闻言一愣,笑容不太自然地说道:“我想,弘润不会那么轻易就交出兵权的,必定会在那些书信中做些手脚,对吧?”

    “并没有。”赵弘润一脸淡定地说道:“他用我的妻儿胁迫我,我只是乖乖就范。”

    听闻此言,赵弘的面色稍稍变得有些难看,咽了咽唾沫说道:“这就麻烦了……”

    见此,赵弘润半真半假地说道:“因此我才故意传出死讯,好使太子安心呀!”

    听闻此言,赵弘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亦摇摇头说道:“纵使如此,亦不保险。相信你麾下三支军队到了大梁后,赵弘誉必定会撤掉你任命的诸将,将这三军打散……”

    说罢,他看了一眼赵弘润的伤势,低声说道:“为防夜长梦多,若是弘润你伤势不重,你我当即刻前往大梁……”说罢,他看着赵弘润迟疑问道:“弘润,你手中应该还有可用的军队吧?”

    “当然。”赵弘润淡笑着说道。

    见此,赵弘眼睛一亮,问道:“在哪?”

    赵弘润轻笑着回答道:“在大梁!”

    听闻此言,赵弘皱了皱眉,说道:“弘润,莫要说笑……”

    “说笑?你以为我在说笑?”

    赵弘润斜睨了一眼赵弘,随即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毫不担心当赵弘誉在撤掉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的高层将领后,他就会失去对这三支军队的掌控。

    别忘了,这三支军队合称肃王军,而肃王军的核心,从一开始就是他肃王赵润!

    除非太子弘誉连军中的士卒都撤掉,否则,无论他赵润身处何地,只要一声号令,就能令三军倒戈。

    当然,并不是他想用这招算计太子弘誉。

    他之所以乖乖就范,顺水推舟让太子弘誉将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三支军队调往大梁,一方面是为了稳住当时的太子弘誉,另已方面,也是为了提早一步将这些军队部署到大梁,截住庆王、桓王、襄王三方攻打大梁的军队。

    魏国,经不起内乱!

第1387章:三王起兵【二合一】

    ps:一共欠大家三章,过几天补上吧,最近两天身体不舒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下正文

    时间回溯到数日前,即太子弘誉于垂拱殿发布榜文,将庆王赵弘信打成叛逆,而当时肃王赵弘润已被前者派兵软禁在肃王府,距此两日后,远在宋郡昌邑庆王赵弘信,终于得知了此事。

    当时,待庆王弘信看完那则榜文后,面色阴沉,冷笑对宗卫长颜朗说道:“还真是被赵弘誉给小瞧了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庆王弘信他也早有预感,他与太子弘誉之间必定有此一战相信赵弘誉也清楚这件事。

    只是赵弘信没有想到的是,还未等他这边率先动手,太子弘誉那边却先对他动手了,用这种方式在逼迫他起兵造反,仿佛后者并没有将他堂堂庆王弘信的威胁放在心上。

    这让赵弘信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被动局面也不是不能接受,反过来说,倘若太子弘誉近几年对他不理不睬,自顾自完成了登基仪式、坐上了他魏国的君王位置,事实上到时候他庆王弘信的处境更加窘迫。

    想到这里,庆王弘信吩咐宗卫长颜朗道:“颜朗,速速请户牖侯、苑陵侯、万隆侯、高阳侯、平城侯、匡城侯几人前来。”

    大概半日后,户牖侯孙牟、苑陵侯酆叔、万隆侯赵建、高阳侯姜丹、平城侯李阳、匡城侯季雁等庆王党的贵族们,便陆续来到昌邑县内庆王弘信的府邸。

    除此以外,庆王弘信还派人请来了姬魏氏的家主魏。

    除南梁王赵元佐此时仍在宋郡东部,负责围剿宋云的北亳军,庆王党目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差不多已聚集在此。

    在会议中,庆王弘信率先向诸人出示了那则榜文。

    在看到那则榜文后,在座的诸位庆王党贵族们并无几分讶色,因为在近一年余,在太子弘誉徐徐掌握大梁的权势后,便陆续设法对他们这些庆王党贵族施压,以至于庆王党贵族们,不得不逐渐将家业转移到宋郡这边也就是说,其实太子弘誉对于庆王党一系贵族的打压,早在一年前就已经逐步展开。

    “魏氏对此有何看法?”

    庆王弘信率先询问了魏的意见,毕竟上党守姜鄙,正是魏曾经的家将,虽说在姜鄙成为魏国的上将后,魏便已经出面解除了两者曾经的关系,但在私底下,姜鄙依旧对魏确切地说是对天水魏氏格外忠心。

    也难怪,毕竟奴隶出身的姜鄙,最早就是受天水魏氏的老家主提拔起来的,并且后来迎娶的,也是天水魏氏的族女,不能否认姜鄙亦非常珍惜魏国这个收留他们的国家,但说到底,他对于姬赵氏的忠诚,终归还是不如对姬魏氏的忠诚的。

    见在座的诸人都看着自己,魏笑着对庆王弘信说道:“承蒙庆王殿下恩典,我魏氏得以在宋郡安居落户,魏自然是鼎力相助庆王殿下。”

    这是在暗示我莫要忘却曾经的承诺么?

    庆王弘信听懂了魏的言外之意,点点头说道:“魏大人放心,本王不会亏待忠诚之士。”

    听闻此言,在座的诸贵族皆是暗暗点头。

    确实,王室历代的诸皇子,都懂得恩威并施,对待自己人都格外大方,极少出现不给马儿喂食却又想马儿跑的主,包括眼前这位庆王弘信。

    在魏明确表态之后,会议桌上的气氛就变得更加融洽了。

    期间,万隆侯赵建问道:“不过,天门关那边怎么办?”

    原来,上党守姜鄙若相应庆王弘信讨逆兄、清君侧的号召,那么最快的方式就是通过天门关,直接从上党郡进入河内郡,可问题是,天门关一带有个天门矿场,当初为了确保这个矿场的正常运作,肃王赵弘润在离开时,将麾下一位叫做吕湛的三千人将留守关隘,若不能经过这个吕湛的认同,姜鄙根本没办法率军从上党郡进入河内郡,除非后者舍近求远,从河东郡绕行,只是这样一来,行军速度最起码要晚上一个月左右。

    听闻此言,在座的诸人难免就从天门关守将吕湛,联想到这位将领背后的靠山,即肃王赵弘润相比较天门关能否通行,事实上,肃王赵弘润的态度更为重要。

    倘若肃王赵弘润这回站在太子弘誉那边,那可就是天大的不妙了。

    若肃王赵润作为对手,纵使他们这边有南梁王赵元佐这位同等级的统帅坐镇,在座的诸贵族、包括庆王弘信本人,心中也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见在座诸人面色都有些难看,庆王弘信硬着头皮说道:“不必担心,本王以为,老八这次不见得会支持太子,别忘了,去年,太子在没有跟老八打过招呼的情况下,就将冶造局、兵铸局收回了,以我对老八的了解,老八心中肯定对太子有诸般不满……”

    话音刚落,就听苑陵侯酆叔幽幽说道:“可是前一阵子听说肃王仅带着若干随从,便孤身前往了大梁……”

    庆王弘信心中暗骂了一句,却依旧信誓旦旦地说道:“那又怎样?……老八这个人,最认死理,赵弘誉是他曾经支持的人,因此无论如何,老八也会忍着,但是待等他忍无可忍……”

    其实这番话,庆王弘信没有丝毫依据,说白了他只是在信口胡诌而已,但还别说,这一番话他还恰恰说到了重点,至少在座的贵族们都暗暗点头。

    果然,没过两日,庆王弘信留守在大梁的奸细,便送回了一条对于庆王党来说至关重要的情报:肃王赵润被太子赵誉派禁卫军软禁。

    听到这则消息时,庆王赵弘信欢喜地几乎从卧榻上跳了起来。

    其余听说这则消息的诸庆王党贵族们,亦纷纷向庆王弘信祝贺。

    “事不宜迟,即刻出兵!”

    当日,庆王弘信再次与的庆王党诸贵族商量后,决定先下手为强,率先对大梁展开攻势。

    于是在次日,庆王弘信便喊出了讨逆兄、清君侧的口号,矫诏冒称得到了他们父皇暗中命人送来的诏书,斥责太子弘誉大逆不道,软禁父皇、企图篡位夺权,就连肃王赵弘润遭到软禁一事,庆王弘信亦写入了声讨太子弘誉的檄文中。

    随即,他率领与诸贵族组成庆王军,朝着大梁开拔。

    因为考虑到他这则檄文的信服度没有太子弘誉那则来得高,因此,庆王弘信唯有想办法拉拢诸兄弟,借此来挽回劣势。

    为此,他不但派人将无权无势的七弟、颐王赵弘殷也请了过来,甚至还派人寻找长皇子赵弘礼的踪迹。

    遗憾的是,长皇子赵弘礼自打去了一趟他亲生母亲施贵妃的出生地陈留施氏后,便从此销声匿迹。

    在行军的途中,庆王赵弘信收到了南梁王赵元佐的书信。

    在看罢书信后,赵弘宣的面色微微有些难看。

    见此,宗卫长颜朗问道:“殿下,南梁王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么?”

    “唔。”庆王弘信点了点头,解释道:“是韶虎。韶虎麾下的魏武军,截住了三王叔的军队。”

    原来在一年前,继太子弘誉派南梁王赵元佐率领镇反军出兵宋郡征讨宋云的北亳军之后,前者又派了上将军韶虎率领魏武军驻扎于宋郡北部,主要负责守卫梁鲁渠的正常运作,以免被北亳军截断河渠。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太子弘誉派韶虎前往宋郡,何尝不是变相地监视南梁王赵元佐呢。

    这不,眼下南梁王赵元佐正准备响应庆王弘信的起兵号召,就被韶虎提前一步截住了军队,目前,这两支魏国顶尖的军队,正在宋郡的任城、南平阳一带对峙。

    这让庆王弘信感到莫名的焦心,毕竟上将军韶虎与其麾下魏武军,可不比南梁王赵元佐以及其麾下的镇反军弱,搞不好,南梁王赵元佐这次没办法顺利与庆王弘信的军队汇合。

    看来只能仰仗姜鄙的北三军了……

    庆王弘信暗暗想道。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回顾宗卫长颜朗问道:“老四与老九,还未送来回覆么?”

    “暂时还未。”颜朗摇头说道。

    赵弘信点点头,叮嘱道:“若有老四与老九的消息,即刻来报!”

    “是!”

    而与此同时,继庆王弘信起兵两三日后,远在河东郡的安邑,桓王赵弘宣正沉着脸阅视着面前两份檄文。

    第一份,自然是太子弘誉于垂拱殿颁布的檄文,目的在于将庆王弘信打成叛逆。

    而第二份,则是庆王弘信公布的讨伐太子弘誉的檄文。

    相比较第一份檄文,第二份檄文让桓王赵弘宣异常愤怒,原因就在于,庆王弘信指责太子弘誉软禁了他们的父皇,同时也软禁了桓王赵弘宣的兄长肃王赵弘润。

    就算赵弘润、赵弘宣兄弟二人已远不如年幼时亲近,但再怎么说,他俩仍是兄弟,赵弘宣岂会坐视兄长被软禁?更何况是被他曾经一直以来就厌恶的太子弘誉软禁。

    于是,他立刻召来骆与周两位心腹幕僚,与他们商议起兵之事。

    其实在此之前,桓王赵弘宣就已经就这件事,与骆以及周边二人商量过,只不过当时,骆考虑到肃王赵弘润身在大梁,故而建议桓王赵弘宣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变化,毕竟,万一肃王赵弘润选择支持太子弘誉的话,他们的立场就会变得非常尴尬。

    先不说能不能打赢,难道桓王赵弘宣还敢跟兄长沙场相见?

    直到今日,得知太子弘誉将肃王赵弘润软禁在大梁的肃王府后,骆便不再多做阻劝了。

    道理很简单,肃王赵弘润若果真被太子弘誉软禁,那可能是因为前者不满后者的行为如此一来,骆也就洞悉肃王赵弘润对此事的态度了。

    “我兄长错信赵弘誉这个奸诈小人,故而才会遭后者软禁。”

    此时此刻的桓王赵弘宣,虽然十分关切兄长赵弘润的关切,但在心底,他亦暗暗有些窃喜。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厌恶太子弘誉,但是又无法说服兄长赵弘润,而如今,他兄长赵弘润被太子弘誉软禁,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

    当日,桓王赵弘宣响应庆王赵弘信的号召,率领五万余北一军,前赴大梁。

    期间,赵弘宣亲笔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山阳县,送到四哥燕王赵弘疆的手中。

    说实话,燕王赵弘疆不太乐意参合太子弘誉与庆王弘信之间的斗争,但在得知八弟肃王赵弘润被太子弘誉软禁在大梁后,这位燕王殿下就坐不住了。

    要知道,若当初没有肃王赵弘润的千里驰远,他赵弘疆早就与心爱的妻妾徇死于山阳县了,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于是乎,燕王赵弘疆一方面调南燕军驻守河内郡的东部,以防韩国趁火打劫,一方面则响应桓王赵弘宣的号召,率领三万山阳军,起兵征讨大梁。

    数日后,这个消息传到了庆王赵弘信的耳中。

    此时,庆王赵弘信已率领庆王军逼近宋郡的定陶,即将踏入魏国王都的京畿之地梁郡,骤然听闻桓王赵弘宣与燕王赵弘疆于安邑、山阳两地响应起兵,他闻之大喜。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说了一件足以震惊魏国的大事:肃王赵弘润逃离大梁时,遭遇伏击,不幸中箭,待回到商水县后,不幸亡故。

    在听到这则消息后,庆王赵弘信简直惊呆了,难以置信地询问那细作道:“此事当真?!”

    那细作回答道:“千真万确。……肃王回到商水县后,他的宗卫们于全城遍访名医,两三日后,商水县的肃王府,隐隐传出女子哭泣声,而在此之后,肃王的宗卫长卫骄,与前宗卫长沈,二人纠集数万兵力,意欲起兵攻打大梁,为肃王报仇。……这件事,商水县都传遍了。”

    庆王赵弘信呆了半响,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他竭力想掩饰心中的喜色,但奈何实在掩饰不住。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紧紧攥着拳头,心中万分激动。

    在他看来,太子弘誉这回绝对是在劫难逃了。

    虽然他庆王赵弘信与老八赵弘润也有仇怨,但他绝不敢当真对后者下死手,而太子弘誉而好,居然将赵弘润害死了哪怕是错手害死,铺天盖地的负面影响,也足以将太子弘誉淹没。

    想到这里,庆王弘信便准备将这件事公布于众,以此增加太子弘誉的“罪行”。

    可转念一想,他又改变了主意。

    无他,只是因为肃王赵润被太子弘誉害死这件事,利害关系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庆王赵弘信不敢用这个把柄去攻击太子弘誉。

    为何?

    因为肃王赵弘润非但是他魏国的英雄,更是秦国的王婿、楚公子城君熊拓的妹夫。

    若是被秦王与楚公子城君熊拓得知他们的女婿与妹夫死在魏国内斗中,搞不好秦王与楚城君熊拓会趁机起兵攻打魏国。

    当然,到时候秦王与楚城君熊拓起兵讨伐魏国,不见得是全然为了给他们的女婿与妹夫报仇,更重要的,多半还是给本国夺取利益。

    尤其是城君熊拓,他的妹妹肃王妃芈姜,刚刚给肃王赵弘润生下了儿子赵卫,谁能保证城君熊拓不会起兵扶他妹妹芈姜母子上位,让他那刚刚才几个月的外甥赵卫,成为魏国的太子?

    而如此一来,魏楚两国便密不可分,他城君熊拓,或可把持魏楚两国的力量,成为当世最具权势的男人。

    到时候,无论是太子弘誉也好、他庆王弘信也罢,都会被城君熊拓逐一铲除,一个也活不成。

    更要命的是,只要城君熊拓喊出口号,扶持他外甥赵卫,肃王一系的军队势必会听从前者的号召,协助城君熊拓。

    想到这里,庆王弘信便不由得冷汗淋漓。

    他可不愿意招惹城君熊拓这个疯子,要知道,当年他父皇魏天子赵元招惹了城君熊拓后,后者整整报复了魏国十几年,每年都派兵攻打、骚扰魏国。

    恐怕在整个魏国内,也只有肃王赵弘润这个城君熊拓的妹夫,才能在得罪了后者之后,双方依旧能相安无事。

    而如今,没有了肃王赵弘润压着城君熊拓,庆王弘信实在没有把握能稳定局势。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八弟身故的消息传来,楚国是肯定会设法介入的。

    想到这里,庆王弘信非但不敢将这件事传开,还得帮忙遮掩、封锁消息,至少在他攻入大梁,取代太子弘誉把持朝政前,他绝对不希望秦国或者楚国介入这件事。

    当然,写一封信将这件事告诉桓王赵弘宣,这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乎,庆王弘信在当日就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到了桓王赵弘宣手中。

    当得知兄长赵弘润在逃离大梁时遇害后,桓王赵弘宣惊怒地满身冒汗,于行军途中怒声骂道:“本王誓杀赵弘誉!”

    随即,桓王赵弘宣便下令诸军急行军。

    尽管庆王赵弘信也好,桓王赵弘宣以及燕王赵弘疆也罢,都没敢将肃王赵弘润在逃离大梁时遇害的消息传开,但这件事,还是难免在魏国国内逐渐传开了。

    这也难怪,毕竟肃王赵润的身份太特殊了。

    曾几何时,在太子弘誉与庆王弘信两人的相互声讨中,国内的魏人基本上还是站在太子弘誉身边,毕竟在魏国百姓的朴实的观念中,太子弘誉是他们魏国的储君,此人讲的话,当然要比庆王弘信可信地多。

    可如今,太子弘誉害死了肃王赵润,这就足以让魏国大部分的百姓改变原来的态度,齐刷刷地倒向庆王弘信。

    肃王赵润那是谁?那是魏国的英雄!

    是几次拯救魏国于水火,几次挫败了韩国、楚国等强大邻国的魏国英雄,可太子弘誉却害死了这位可敬的殿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太子弘誉并不像传闻的那样贤明!

    在这个局面下,国内的舆论纷纷倒向庆王弘信,以至于庆王赵弘信、桓王赵弘宣、燕王赵弘疆三人分三路逼近大梁的途中,所经过的县城几乎是望风而降。

    时至洪德二十五年二月中旬,庆王赵弘信率领庆王军率先逼近大梁。

    期间,南梁王赵元佐甩掉了上将军韶虎的魏武军,成功赶上庆王军,与庆王军在梁郡汇合。

    而此时,太子弘誉则命禁卫军、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以及他假借魏天子名义从三川调来的五万羯角骑兵,各自驻守在大梁一带。

    眼瞅着一场恶战即将展开。

    而与此同时,被传闻为已经亡故的肃王赵弘润,也早已带着青鸦众秘密潜进了梁郡,关注着这场大战。

    “……启禀殿下,三王的军队已逼近大梁,而大梁方面,亦将诸军部署在城外……”

    听着青鸦众头目鸦五的禀报,赵弘润皱着眉头沉思着。

    在旁,侍妾赵雀纳闷地问道:“殿下,不出面阻止么?”

    据她对自己丈夫的了解,她丈夫是非常不希望魏国发生如此大规模的内战的。

    “还不是时候。”

    赵弘润摇了摇头,惆怅地吐了口气。

    平心而论,倘若没有他离开大梁时所遭遇的来自萧逆的行刺,其实这个时候,他就应该要设法联络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尽快动手阻止这场大战了。

    但是那场行刺,让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意识到,这场太子弘誉与庆王弘信之间的交锋,表面上看似是这两位王兄为了皇位的战争,但事实上,恐怕这两位王兄,谁也不是这场战争真正的主角这两人,恐怕都只是棋子而已。

    真正的下棋者,一方恐怕就是萧氏余孽的首领萧鸾,而另外一方,若是赵弘润没有猜错的话,十有**就是这一年余来,躲在甘露殿里装病的他父皇、魏天子赵元。

    除此以外,无论是谁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正因为猜到这一点,故而赵弘润不敢轻举妄动。

    他要等萧鸾暴露其真正的目的,相信他的父皇,也在等着此事。

    只是这样一来,这场战争就无法避免了。

    至于庆王弘信能否攻陷大梁,赵弘润还不好猜测。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倘若庆王弘信身边有萧鸾的人,那么,太子弘誉的军队部署,恐怕就只是形同虚设而已。

    因为萧鸾也知道,有一条密道,可从城外直通城内的怡王府。

第1388章:大梁内战【二合一】

    ps:其实不光书友们着急,我也不太想写魏国的内战,快进了,老是写肃王赵润我都写烦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以下正文

    洪德二十五年二月中旬,庆王弘信所率领的庆王军,以及南梁王赵元佐所率领的镇反军,相继逼近大梁。

    对于庆王赵弘信的庆王军,太子弘誉倒并不是很在意,问题在于南梁王赵元佐所率领的镇反军,太子弘誉原以为上将军韶虎麾下的魏武军能将后者拦截在宋郡。

    却没想到,韶虎居然被南梁王赵元佐给甩掉了。

    当然,这并不是问题所在,毕竟就算被南梁王赵元佐的镇反军甩掉,魏武军依旧可以回援大梁,关键在于,韶虎当真是被南梁王赵元佐给甩掉了么?

    不可否则,南梁王赵元佐是拥有着灭一国实力的统帅,可上将军韶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最起码也是驻军大将军级别的,更何况,南梁王赵元佐麾下有五万镇反军,五万人的军队想要甩掉一支同样人数为五万人的军队,这果真是一件容易的事么?

    当然,这些是太子弘誉自己的猜忌,毕竟按照常理想,上将军韶虎的确没有对南梁王赵元佐放水的动机。

    想来想去,太子弘誉还是拜访了禹王赵元。

    最近一年余,跟在甘露殿安歇养病的魏天子赵元一样,禹王赵元也很少抛头露面,几乎可以说是淡出了朝野,最初那段时间,还时常拄着拐杖到甘露殿找魏天子下下棋,可待等后来太子弘誉控制了皇宫后,这位禹王爷索性就宅在了家中,每日把玩繇诸君赵胜赠送于他的一只绿雀。

    禹王赵元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叫做赵成宜、次子叫做赵成岳,皆是在魏楚雍丘之战后,随同他们的母亲搬至大梁的,毕竟那时候,禹王赵元已经被魏天子强行留在了大梁。

    但是这两人,谁都没有在朝廷任职,只是对外宣称,此番前来大梁只是为了照顾老父老母。

    对此,次子赵成岳或多或少抱持着一些抱怨,毕竟他原以为来到大梁后,能够一展宏图,没想到,父亲居然禁止他们出仕。

    当赵成岳问及原因时,禹王赵元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告诫儿子:还不是时候。

    今日,得知太子弘誉前来拜访,禹王赵元的长子赵成宜遂来到了父亲的书房,禀告此事。

    禹王赵元听到消息后叹了口气,他已猜到今日太子弘誉前来拜访的原因。

    “将太子请到书房来吧。”禹王赵元嘱咐长子道。

    赵成宜恭敬而退,片刻之后,便将太子弘誉请到了书房。

    “五叔。”

    在见到禹王赵元后,太子弘誉恭谨地率先行礼。

    “太子殿下。”禹王赵元亦回了礼,随即招呼着赵弘誉在书房内的席位上坐下,笑着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到老夫的府邸来?”

    太子弘誉微微思忖了一下,可能是鉴于如今大梁的局势堪忧,他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五叔,庆王的叛军,已抵达大梁城下了。”

    禹王赵元闻言波澜不惊,淡然地看着太子弘誉,那表情仿佛是在说:太子殿下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见此,太子弘誉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五叔……”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禹王赵元以抬手的动作给打断了,后者目视着太子弘誉,感慨地说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当年庆王生诞之日,我亦曾抱过他,当时太子殿下亦在旁边,一眨眼许多年过去了,我也到了风烛残年,哎,岁月不饶人呐……”

    他这话,看似是在感慨太子弘誉与庆王弘信今日兄弟阋墙,但实则却是暗示太子弘誉:你俩都是我的侄儿,对于你俩争夺皇位的内斗,我不想参合其中。

    听懂了禹王赵元的言外深意,太子弘誉沉默了半响,忽而又说道:“然而,南梁王亦率兵至此……侄儿以为,如今在大梁,唯有五叔可以与南梁王抗衡。”

    “太子殿下太看得起老夫了。”禹王赵元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在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后,思忖道:“南梁王此举,确实有欠妥当,不过老夫年老病弱,恐怕帮不上太子殿下太多。若是太子殿下不嫌老夫唠叨的话,老夫倒是可以给太子殿下一些建议……”

    “……”太子弘誉沉思了片刻,忽而展颜说道:“五叔身体状况向来不好,侄儿又岂会强人所难?不过,目前大梁战乱在即,我希望龙季、羿孤、赵豹三位将军能祝我一臂之力。”

    禹王赵元看了太子弘誉半响,忽而点头说道:“当然,终归龙季等人亦是在职的将领。”

    片刻之后,待等太子弘誉离开之后,禹王赵元的长子赵成宜来到了书房,问父亲道:“父亲大人,太子与你聊了些什么?”

    于是,禹王赵元遂将方才他与太子弘誉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儿子。

    听了这些,赵成宜惊讶地问道:“太子殿下欲启用龙季他们三人?”

    不怪赵成宜如此吃惊,要知道,自从太子弘誉把持了大梁之后,像朱亥、百里跋、徐殷三名魏天子曾经的宗卫,还有龙季、羿孤、赵豹等禹王赵元的宗卫,这些魏国的将才,皆被太子弘誉丢到了军塾,就连魏武军那边,要不是太子弘誉手底下实在没有能够掣肘南梁王赵元佐的将帅之才,搞不好,就连韶虎也会被卸职。

    可如今,哪怕是因为庆王赵弘信与南梁王赵元佐率军来攻,若太子弘誉肯启用那些目前在大梁闲置的将领,那么这场仗,赵成宜自认为太子弘誉一方未必没有胜算。

    然而,面对着儿子的猜测,禹王赵元却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太子弘誉此番分明是因为心虚,才会前来见他,恳求给予帮助,所谓的病急乱投医,大抵就是如此。

    只是,待等过了这一劫,太子弘誉仍旧会复用百里跋、徐殷、龙季等人么?

    禹王赵元表示并不看好。

    原因很简单,因为太子弘誉并没有那个魄力与底气,能够降服这些父辈的赫赫军功的宗卫们。

    忽然,一张脸孔逐渐浮现在禹王赵元脑海中。

    恐怕也只有那位殿下,才会毫无顾虑地启用这些将才……

    他在心中喃喃说道。

    而与此同时,太子弘誉已离开了禹王府。

    此时,太子弘誉的心情并不乐观,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位五叔确实是不想参合他们兄弟之间的事。

    从乐观角度去想,这说明韶虎并非是有意放过了南梁王赵元佐,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他终究是没有得到禹王赵元这位五叔的全力支持。

    回到东宫后,太子弘誉思考再三,终于决定启用龙季、羿孤、赵豹三位将军,毕竟这三位将军在大梁并无多少根基,在对组成一部分禁卫军的成皋军、浚水军、汾陉军中也并没有多少威信,不像百里跋、徐殷、朱亥那样,或许只要站出来一声号令,禁卫军当中的成皋军、浚水军、汾陉军旧部,就会立刻倒戈。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太子弘誉并没有授予龙季、羿孤、赵豹三人兵权,而是任命三人为参军将领,说白了就是一个只有建议权、却并没有主导权的闲职,至于禁卫军的兵权,太子弘誉还是让自己的宗卫们执掌着。

    半日后,当龙季、羿孤、赵豹三人在各自府邸中收到了垂拱殿的任命后,暗暗晒笑不已:既然这么不信任他们,何必启用他们?

    不过抱怨归抱怨,龙季、羿孤、赵豹三人在接到诏令后,还是选择了遵从,毕竟再怎么说,如今太子弘誉代表着正统,除非他们反叛到庆王弘信那边,否则,就必须听从这位太子殿下的命令。

    而除了禁卫军这边外,太子弘誉亦下令‘整顿’了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三支肃王军的人马。

    说得简单点,太子弘誉便是假借肃王赵弘润那几封书信,接管了三军的兵权,并将这三支军队的将领们骗到了肃王府,软禁了起来。

    其中像伍忌这种猛将,更是被禁卫绑上铁链关押起来。

    期间,太子弘誉倒也想过招揽这些军队的将领们,毕竟这三支军队,堪称是魏国近十年来战功最为显著的军队,军中猛将如云,而太子弘誉如今缺的就是能带兵打仗的将领。

    但很遗憾,也不晓得是不是听说了肃王在逃离大梁时遇害的传闻,鄢陵军的晏墨、孙叔轲,商水军的伍忌、翟璜、南门迟,还有游马军的马游,愤然拒绝。

    倒是鄢陵军的主将屈塍,在得知肃王赵润亡故后,面对太子弘誉的招揽微微有些意动,但也仅仅只是意动,因为他很清楚,若是他敢接受太子弘誉递出的橄榄枝,那么,待等晏墨、孙叔轲、伍忌、翟璜、南门迟等人日后脱困,保准会想办法杀了他这个叛徒。

    关于这些将领对肃王赵弘润的忠诚,太子弘誉亦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尤其是屈塍,据太子弘誉对此人的了解,此人可不像是死忠的人或许肃王赵弘润还在世时,屈塍会对前者忠诚不二,但待等前者不在了,屈塍未必会继续效死,毕竟这个一个对于地位、权利颇为执着的男人。

    而对此,张启功一口道破了真相:“肃王虽不在了,但还有世子赵卫。”

    太子弘誉恍然大悟,再次去见了被软禁的诸肃王军将领,一方面解释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加害肃王赵弘润的事,一方面,则给这些将领许下了承诺,大抵就是保留商水邑,将肃王赵弘润的家业留给后者的儿子赵卫,只要这些将领们愿意为他效力。

    但太子弘誉的威逼利诱下,晏墨、孙叔轲等人勉强接受了前者的条件,而伍忌则因为不相信太子弘誉的解释,依旧被关押起来。

    注:这就是继承人在古代的重要性,家主若是不幸过世,那些忠诚的家将、家臣,就会自动效忠继承人;反之如果没有继承人,这些家臣、家将就会无所适从,最终崩离解散。君王立太子、太子立皇孙,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乎,待庆王赵弘信与南梁王赵元佐率领军队逼近大梁后,他们非但碰到了禁卫军,还碰到上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

    不得不说,当看到商水军、鄢陵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时,纵使是庆王弘信也有些慌神。

    毕竟这三支军队,那可是肃王赵弘润南征北战从未遭遇败绩的精锐,哪怕是名声稍不如商水军、鄢陵军的游马军,亦曾多次大放光彩,毫不夸张地说,别说庆王赵弘信手底下那些杂牌军,就算是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镇反军,都不敢正面与游马军抗衡,毕竟那是魏国仅有的一支重金打造的重骑兵。

    “老八明明是被太子害死,何以这三支军队还会相助于太子?”

    在得知此事后,庆王赵弘信气急败坏地说道。

    听闻此言,南梁王赵元佐淡然说道:“想必是太子对这三支军队的将领许下了某些承诺。……别忘了,赵润有个儿子。”

    庆王赵弘信闻言恍然大悟,当即派人私底下联系屈塍、翟璜、马游三人,亦许下了待事成重封肃王世子赵卫的承诺。

    对于庆王弘信的示好,屈塍、翟璜、马游三人并未拒绝,当然也没有接受。

    反正对而言,无论太子弘誉与庆王弘信最终谁夺得皇位,于他们关系都不大,因此,商水军的副将翟璜,就索性暗示己方的将领坐山观虎斗。

    由于肃王军的暗中放水,庆王弘信麾下的庆王军总算没有在一照面就被前者击溃。

    倒是三川的羯角骑兵首领博西勒,倒是真正倒向了太子弘誉这边,对庆王军展开了骚扰、突袭。

    这也难怪,毕竟博西勒并非是肃王赵弘润的家臣或家将,只不过是战败者对于胜利者的臣服而已,而既然如今肃王赵弘润不在了,博西勒自然要另投明主在他看来,手握魏国权柄的太子弘誉,就是一个不错的下家。

    数日后,桓王赵弘宣与燕王赵弘疆相继率兵赶到,而此时,韶虎亦率领五万魏武军抵达大梁。

    此时此刻,大梁的外郊,已聚集了超过五十万的兵力。

    除了浑水摸鱼的肃王军外,其余几支军队打得都很凶,比如博西勒的五万羯角骑兵,叫三王见识了何谓不亚于韩国精骑的三川骑兵,打得三王的军队都不敢冒头,仿佛能凭一己之力,就为太子弘誉解除大梁之围。

    但遗憾的是,待等北一军、山阳军、庆王军纷纷祭出了武罡车这种专门用来克制骑兵的战车后,博西勒的羯角骑兵,就难以再像之前那样嚣张了。

    但即便如此,面对着号称有二十万禁卫守卫的大梁,庆王赵弘信亦是一筹莫展。

    其实在此期间,户牖侯孙牟亦曾向庆王弘信提出一个建议,即想办法攻陷大梁城西南的冶城,冶城这座城池,作为冶造局的驻地,相信其中必定有许多可以用于攻占城池的兵器。

    但遗憾的是,肃王军目前就驻扎在冶城一带,庆王赵弘信总不至于主动去招惹对方吧?

    而就在这时,有一名叫做卫涛的人,主动拜见庆王赵弘信。

    听说此事后,庆王弘信感到有些纳闷。

    因为这个卫涛,是襄王、或者说如今的阳翟王赵弘,当初派到他身边的信使,主要负责兄弟俩之间联络信息。

    但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赵弘突然失去了音讯(被赵弘润软禁),庆王弘信也就把这个人给忘了。

    没想到今日此人却忽然前来求见自己。

    虽然有些纳闷,庆王弘信最终还是接见了此人。

    没想到这个卫涛进入帅帐后,并没有像庆王弘信所想象的那样,谈及与阳翟王赵弘有关的事,而是笑着对庆王弘信说道:“庆王殿下可是为攻破大梁而苦恼?在下不才,却是知晓一个秘密,可助庆王殿下率军直驱城中。”

    庆王弘信闻言大感惊讶,问道:“什么秘密?”

    只见那卫涛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说道:“庆王殿下,其实有一条密道,可从城外直接通往城内。”

    听闻此言,庆王弘信大感震惊,惊喜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那卫涛含笑说道:“若在下有半句妄言,庆王殿下可以斩下某的头。”

    见对方这般信誓旦旦,庆王弘信稍稍信了几分,随即,他又狐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有这条密道?”

    也是,他赵弘信在大梁住了三十年,从未听说过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从城外通往城内,眼前这个卫涛,又是如何得知?

    见庆王弘信满脸怀疑,卫涛笑着说道:“庆王殿下不知,是因为殿下当初未曾前往中阳参加皇狩,当日在皇狩期间,怡王爷在讲述当年的辛秘时,曾提及过有这么一条密道……”

    怡王……六王叔?

    庆王弘信将信将疑,但本着试一试也无妨的心思,当晚他还是命宗卫长颜朗亲自走了一趟,没想到,果真在城外一间农家的仓库内,找到了那条通往城内的密道的入口。

    待颜朗回到军营,向庆王赵弘信禀告此事后,后者欢天喜地,当即派人请来了南梁王赵元佐,将此事告诉了后者。

    只见当时,南梁王赵元佐深深看了几眼那卫涛,这才徐徐说道:“确实,我亦曾听说有这么一条密道,只不过,一直以来却不知城外的入口在何处。”

    满心欢喜的庆王赵弘信,并没有注意到南梁王赵元佐在说这番话时语气的不自然,一脸欣喜地说道:“得此密道,攻破大梁,瞬息之间!”

    南梁王赵元佐一言不发。

    次日深夜,庆王弘信派南梁王赵元佐麾下大将庞焕,率领镇反军精锐,趁着天色从密道潜入,成功地来到了城内的怡王府。

    待等子时前后,庆王弘信在外攻城,而城内的镇反军大将庞焕,亦从内攻打城门,使得禁卫军大乱,慌忙将此事禀报于正在太子府的太子弘誉。

    “启禀太子殿下,叛军不知如何攻入城内!”

    “什么?!”太子弘誉闻言大感震惊,慌忙穿上衣服,登上府邸的高楼,眺望城内。

    果不其然,只见城内火起处处,喊杀声震天。

    他简直是难以置信,要知道,他在大梁的城墙上亦部署了重兵,按理来说,庆王弘信的叛军是根本不可能攻破城池的。

    “速速派兵增援!”他惊怒地喝道。

    尽管太子弘誉当机立断地增派了军队,但遗憾的是,面对着不知从城内何处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镇反军士卒,禁卫军逐渐还是失去了对城门的掌控度。

    待等到南城门被镇反军大将庞焕攻破,局面对于太子弘誉而言已是极其的不利。

    见此,忠心的护卫连忙说道:“太子殿下,叛军贼势浩大,请立刻退守皇宫。”

    “退?”

    太子弘誉满脸阴沉。

    此时若退守皇宫固然可以保一时之安,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怒声喝道:“传令下去,命诸军奋战,将叛军逐出城外!”

    于是乎,禁卫军与庆王弘信的叛军在城内展开了一番血战。

    但遗憾的是,随着桓王赵弘宣、燕王赵弘疆在察觉了大梁这边的变故,亦趁机攻下了大梁的西城门后,城内的禁卫军节节败退。

    无奈之下,太子弘誉唯有退守皇宫。

    待等天明时分,庆王赵弘信骑着坐骑,带着南梁王赵元佐、以及户牖侯孙牟、苑陵侯酆叔、万隆侯赵建、高阳侯姜丹、平城侯李阳、匡城侯季雁等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城内的太子府(原雍王府)。

    此时,这座太子府已被攻陷,并且,庆王赵弘信的护卫们,还从府内搜出了许多太子弘誉为了登基大殿而缝制的君王的冠仪。

    期间,有两名护卫仿佛是为了讨好庆王弘信,取来一身魏国君王的服饰,大抵是想让庆王弘信试试合不合身。

    见此,庆王弘信哈哈大笑。

    在他看来,如今太子弘誉已败、肃王弘润已死,还有谁能阻止他夺取他魏国的皇位?

    而就在这时,他肋下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推到一旁。

    措不及防被人推到一旁,庆王赵弘信又怒又惊,可待他回头一瞧来人时,却是满脸愕然。

    他不解地问道:“老七,你疯了么?”

    原来,那个推开了他的人,赫然就是颐王赵弘殷。

    只见在庆王弘信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颐王赵弘殷接过那两名同样目瞪口呆的护卫手中的王袍,将其披在身上,随即笑着对庆王弘信说道:“五哥,这些年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你这家伙……”庆王弘信怒极反笑。

    忽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待等他猛然回头望向四周时,似庞焕、杨、蒙泺、陈疾等南梁王赵元佐麾下的大将们,一个个面色木然,谁也没有对眼前的这一幕发表什么态度。

    “……”

    张了张嘴,庆王弘信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身背后不远处的南梁王赵元佐:“五……叔?”

    只见南梁王赵元佐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瞧见这一幕,户牖侯孙牟也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指着颐王赵弘殷厉声喝道:“来人啊,拿下他!”

    话音刚落,站在户牖侯孙牟身后的护卫们便几步迈上前。

    可没走两步,这些护卫便停下了脚步,因为不知何时,镇反军的大将庞焕,已站到了颐王赵弘殷的身后。

    见此,户牖侯孙牟连忙对身边的诸侯说道:“苑陵侯、万隆侯,你等……”

    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苑陵侯酆叔、万隆侯赵建、高阳侯姜丹、平城侯李阳、匡城侯季雁等几人,在面面相觑之后,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南梁王赵元佐。

    随即,他们默契地退后了一步。

    见此,户牖侯孙牟又转头看向天水魏氏的家主魏。

    却见后者左看看、右看看,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可真是……”

    说罢,他亦退后了一步,表明了立场。

    而此时,颐王赵弘殷指了指户牖侯孙牟与庆王弘信,淡淡说道:“庞将军,且将户牖侯与五王兄拿下。”

    “是!”庞焕抱拳领命,招了招手,示意诸镇反军士卒将庆王弘信与户牖侯孙牟拿下。

    相比较愤然反抗的户牖侯孙牟,庆王弘信只是神色呆滞地看着南梁王赵元佐。

    待等那二人被押下去之后,颐王赵弘殷转头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轻笑着说道:“诸兄弟中,唯旧太子赵弘礼、现太子赵弘誉以及肃王赵弘润三人最是棘手……而如今,就只剩下一个赵弘誉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南梁王赵元佐,轻笑着说道:“三叔,请以庆王的名义,继续攻打皇宫。”

    “……”南梁王赵元佐眼眸中闪过几丝挣扎之色,但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大概半个时辰后,大梁被叛军攻破的消息已由青鸦众传到了赵弘润耳中。

    而与此同时,在皇宫内的甘露殿内,魏天子亦撩起被褥站了起来,面沉似水地取过了挂在墙上的天子剑。

    “……是时候了。”

    仿佛心有灵犀,父子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1389章:进击的肃王【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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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梁郡某处庄院,肃王赵弘润跨坐上坐骑,对众人吩咐道。

    此时他身边,除了侍妾赵雀与二十几名青鸦众外,就只有被他半胁迫的阳翟王赵弘。

    在前往大梁的途中,阳翟王赵弘神色不安地眺望四周。

    要知道目前大梁周邻,可是到处都有太子弘誉、庆王弘信两方的人马,就赵弘润这么点人,若是撞见那两方的人马,那是绝无幸免的可能。

    想到这里,阳翟王赵弘便劝说赵弘润道:“弘润,还是先联系你麾下的军队吧?你麾下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不是据说就驻扎在冶城一带么?”

    “你怕了?”赵弘润似笑非笑地转头看着赵弘,随即晒笑说道:“不用担心,我已命人前往联系,相信在我等前往大梁的途中,他们会赶来汇合的。”

    “那……那不如等诸军到达之后,再有所行动?”赵弘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弘润看了一眼赵弘,淡淡说道:“那要耽搁多久?”

    说罢,他也不再理睬赵弘,只顾着驾马徐徐奔跑。

    见此,赵弘心中暗暗叫苦。

    要知道据青鸦众打探回来的情报,虽说禁卫军大部分都部署在大梁城内,但大梁城外好歹还是有那么一两支军队的,而执掌这些禁卫的,正是太子弘誉曾经的宗卫们,万一被这些人撞上,那他赵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赵弘就恨不得找个机会脱身,根本不想陪同赵弘润前去大梁赴险,但遗憾的是,他身边有至少四名青鸦众贴身监视着他,以至于他完全没有脱身的机会。

    但愿此去大梁一路平安……

    赵弘在心中暗暗祈祷道。

    然而事与愿违,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赵弘润、赵弘一行人,便遇到了一队羯角骑兵,估摸着约有千余骑。

    这千余三川骑兵踏着尚未彻底消融的积雪,呼啸而至,惊地阳翟王赵弘面如土色。

    要知道曾经在阳翟时,赵弘便跟逃亡到阳翟一带的羯族人打过交道那些羯族人,确切地说就是被肃王赵弘润从三川驱逐逃亡的羚部落族人,可就是这些残兵败将组成的贼寇,却在阳翟一带称王称霸,阳翟王赵弘费了好大的精力,才将这些贼寇击败。

    在赵弘的印象中,那些羯族骑兵那可都是蛮狠凶残的战士,杀人不眨眼,更何况是眼下这些一看就知道是精锐的羯族骑兵。

    见对方的前进方向并非是自己这边,赵弘立刻提醒赵弘润折转方向。

    但遗憾的是,他的提醒终归还是晚了,那千余羯族骑兵已发现了他们一行人,中途折转方向,朝着他们策马奔来,仅仅眨眼工夫,便将赵弘润一行人围了起来。

    为首一名看似是羯族骑兵的千夫长,哈哈大笑地指着赵弘润一行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族语,惹得周围的那些羯角骑兵亦哈哈大笑。

    随即,那名千夫长拨马上前,指着赵弘润一行人,用生硬的魏言说道:“你们,魏人,逃,我们,追,追到,杀。”

    这一番话,更是让赵弘又惊又惧,心中暗暗悔恨不该随同赵弘润前往大梁。

    而就在这时,赵弘润用马鞭拨开保护在身前的青鸦众们,驾驭着坐骑缓缓来到队伍前,在扫视了一眼那些嘻嘻哈哈的羯角骑兵后,用族语厉声喝道:“你这是在对我,肃王姬润说话么?!”

    肃、肃王?!

    瞬时间,那千余羯角骑兵嘻嘻哈哈的笑声戛然而止,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而方才那名千夫长,更是一脸惊愕地揉了揉眼睛,这才用不怎么自信的语气喃喃说道:“肃、肃王?您……您不是……”

    “啪!”

    一声鞭响,赵弘润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那名千夫长的肩膀上。

    见此,那千余羯角骑兵出现了些许骚动。

    喂喂喂……

    赵弘吓得面如土色,生怕这些羯角骑兵在遭到赵弘润的羞辱后,恼羞成怒,将他们一行人全部杀光。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些握着弯刀隐隐有些骚动的羯角骑兵们,在被赵弘润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后,便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而那名被赵弘润抽了一马鞭的千夫长,甚至不敢有任何抱怨,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赵弘润的坐骑前,右手放在左胸,用族语恭敬地说道:“阿察木,愿为您效劳。”

    话音刚落,附近千余羯角骑兵亦纷纷下马,面朝赵弘润单膝叩地。

    这也难怪,毕竟肃王姬润这个名字在三川郡的威名实在太过于响亮,正是这个男人,先后摧毁了羯角部落联盟、覆灭了乌须王庭,驱逐了羯部落与羚部落,臣服了部落,一次又一次将羯族人的高傲践踏在脚下。

    但让羯族人心情复杂的是,又是这个本该是他们不共戴天宿敌的男人,带给了三川草原各族优越富裕甚至是奢华的生活,正如三川郡内那句有名的谚语:这个男人(肃王赵润),一手利剑、一手钱袋,征服了这片土地。

    环视了一眼周遭的羯角骑兵们,赵弘润深吸一口气,用族语沉声说道:“你等当前的任何命令,立即停止。另外,让博西勒立刻滚来见我!”

    “遵命!”

    名叫阿察木的千夫长俯首领命,随即立刻派了一队十几人的骑兵原路返回,而他自己,则加入了赵弘润的队伍,负责保护这位征服了三川的肃王。

    这一番变故,看得赵弘目瞪口呆。

    曾几何时他听说过一则传闻,说三川郡哪怕是最蛮横凶残的羯族人,在肃王赵弘润面前就跟老鼠见到猫一般畏惧,本来他还有所怀疑,可是直到今日,亲眼看到那名羯角骑兵的千夫长在挨了赵弘润一记马鞭都不敢流露任何的不满,赵弘终于相信了。

    “前往大梁!”

    一抖手中的马缰,赵弘润面沉似水地喝道。

    于是乎,一队人马继续朝着大梁进发。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待等赵弘润一行人即将临近大梁时,他们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喊杀声。

    策马靠近一瞧,原来是一支打着大梁禁卫旗号的禁卫军,正在与一支打着庆王旗号的兵马厮杀。

    从人数来看,禁卫军一方约只有三千余人,而庆王军一方,则有多达数万,正因为人数上的劣势,使得禁卫军一方的局势很是不利,呈现出节节败退的局面。

    果不其然,在仅仅坚持了片刻工夫后,禁卫军便全线溃败了,朝着四面八方逃离,其中有一部分的逃亡方向,正是赵弘润这边。

    见此,赵弘惊声说道:“弘润,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不得不说,尽管赵弘与庆王赵弘信在私底下存在联盟,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出现在庆王军面前,毕竟刀剑无眼,天晓得那些杀红眼的齐王军士卒,会不会连带着他一起杀了。

    此时,那名羯角骑兵千夫长阿察木亦上前对赵弘润说道:“肃王,此地危险!”

    然而,赵弘润却没有理睬赵弘与阿察木的劝说,吩咐身边的青鸦众头目鸦五道:“鸦五,打出本王的旗号!”

    “遵命!”鸦五抱拳应道。

    随即,他便从马背上的背囊中取出一面折叠旗杆的旗帜,将其高高举起。

    看得出来,鸦五此时有些激动,这也难怪,毕竟有荣幸为这位肃王殿下手持王旗的人,除了赵弘润的宗卫们,纵观整个魏国,绝对不超过一只手。单单这件事,就足够他在黑鸦众面前吹嘘一辈子。

    顷刻间,一面魏、肃王润的王旗迎风招展。

    迎面看到这面王旗,那些本在溃逃的禁卫军们亦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就连追杀他们的庆王军的士卒们,亦不由自主地垂下了手中的兵刃。

    而此时,只见赵弘润沉声喝道:“我乃肃王赵润,从此刻起,接管禁卫军、庆王军,尔等速速放下兵械,抗命不从者,本王皆视其为敌!……重复一遍,我乃肃王赵润,从此刻起,接管禁卫军、庆王军,尔等速速放下兵械,抗命不从者,本王皆视其为敌!”

    连喊三声,那几千禁卫军在面面相觑之后,当即放下兵械,而那些庆王军的兵将们,却仍在犹豫迟疑。

    肃王赵润?他……他不是死了么?

    此时在这支庆王军军中,有庆王赵弘信的宗卫华琳,他在看到这一幕后大惊失色。

    与其他几名庆王弘信的宗卫们一样,华琳此时并不知他们家殿下赵弘信已被颐王赵弘殷取而代之,仍在尽心尽力地为帮助赵弘信夺取皇位而奋战。

    也正因为这样,此时华琳见赵弘润这位肃王殿下突然出现,且开口就要接管他庆王军,不由地大感震惊。

    无论肃王赵弘润此番出现是为了阻止叛乱还是夺取皇位,这对他们家殿下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华琳咬了咬牙,厉声喝道:“此人假冒肃王,杀了他!”

    听闻此言,赵弘礼厉声喝道:“尔等,是要与我赵润为敌么?!”

    见此,那些庆王军兵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与肃王赵润为敌?

    与魏国素无败绩的英雄为敌?

    “放下兵刃!”赵弘润厉声喝道。

    顷刻间,在庆王弘信的宗卫华琳既惶恐又愤怒的目光下,一部分庆王军的兵将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

    而就在这时,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

    阳翟王赵弘转头看去,只瞧见远方有漫天的雪尘飞扬,随即,漫山遍野的骑兵呼啸而至。

    为首,羯角骑兵的大督统博西勒,坐跨着战马,沉着脸徐徐而来。

    待看到那面迎风招展的魏、肃王润的王旗后,纵使是博西勒之前已从那十几名骑兵口中听说此事,亦不由地流露出几许讶色。

    缓缓放慢战马的奔驰速度,博西勒在离赵弘润仅剩下三四丈的距离下停了下来,神色不定地看着面前那位让他记忆犹新的肃王。

    当真是那位肃王……原来他并没有死?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博西勒的面色阴晴不定。

    作为因为战败而臣服的羯族人,博西勒对肃王赵**死并没有太多的悲痛,相反地,甚至有几分喜悦。

    毕竟,这个征服了三川的男人仍旧存活一日,他们羯族人就始终难以翻身什么?恢复羯族人的部落族号?难道恢复了部落的族号,就能改变羯族人目前尴尬的地位么?

    要知道,在那些逃亡宛地的羯族人口中,他们这些留在三川的羯族人,不过就是魏国、或者说就是眼前这位肃王殿下手中的猎犬。

    想妄图翻身,像曾经那样成为三川的主人,那纯粹只是妄想!

    因此,当前一阵子得知肃王赵弘润过世后,博西勒欣喜地认为,他们羯族人翻身的机会来了,于是,他接受了太子弘誉的征调,打算着趁魏国这场内乱,尽可能地为他们羯族人夺取利益。

    没想到的是,这位肃王殿下居然没有死。

    “要试试么?”

    就在博西勒面色阴晴不定看着赵弘润的时候,赵弘润也回看着他,似笑非笑地族语说道:“相比较本王,你对这支羯角骑兵的控制力更胜一筹吧?要不要在这里,试试为你义父比塔图报仇?”

    “……”听闻此言,博西勒不由地想到了他的义父,原羯角部落大族长比塔图。

    在片刻沉默之后,博西勒翻身下马,跪倒在赵弘润面前,用族语沉声说道:“不,肃王殿下。大族长生前叮嘱过,只要肃王尚活在世上一日,我羯角军,就是肃王身边的鹰犬,供肃王差遣。”

    随着博西勒的话,他身后数万羯角骑兵,纷纷下马,叩地而降。

    “……很好。”赵弘润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那些庆王军的兵将们。

    见此,那数万庆王军兵将,亦纷纷丢下兵刃而降。

    “该死的!”

    庆王弘信的宗卫华琳见大势已去,暗骂一句,带着一干心腹拨马就走,准备回城将这个消息告知庆王赵弘信。

    赵弘润瞥见了华琳等人的行动,但他也无暇派人阻拦,在一抖马缰后,沉声说道:“羯角军、禁卫军、庆王军三军听令,随本王入城平叛!”

    说罢,他也不顾那些刚刚收降的军队,带着青鸦众们直奔大梁。

    但不可思议的是,无论是羯角军也好,禁卫军与庆王军也罢,在起身后,居然默默跟随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阳翟王赵弘简直难以置信: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这位八弟,就收服了将近六七万的军队?

    然而,赵弘的震惊,远远不止如此。

    片刻之后,赵弘润大队人马便抵达大梁的南城门。

    出乎赵弘的意料,此时大梁的南城门,居然仍然悬挂着禁卫军的旗号,这让赵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是说庆王军已经攻到城内去了么?怎么城门这边,仍然是禁卫军把持着?

    而对此,赵弘润倒丝毫不感觉意外。

    别看庆王军曾一度攻陷城门,但别忘了,禁卫军当中有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的旧部,这些精锐之士,可不是庆王军那些杂牌军可比相提并论的。

    只要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这几支驻军六营的旧部开始发力,夺回城门,这不过就是顷刻间的事罢了。

    想到这里,赵弘润策马上前,朝着城楼喊道:“我乃肃王赵润,城内兵将,速速打开城门!……从此刻起,本王接管尔等兵卒!”

    守城的禁卫军士卒闻言,立刻禀告他们的长官并非是太子弘誉册封的将领,而是原浚水军大将曹。

    肃王?

    曹听闻这个消息后,即刻来到城门口,表情古怪地看着赵弘润身后那大队人马。

    也难怪,毕竟此时赵弘润身后,既有太子弘誉一方的禁卫与羯角骑兵,也有庆王弘信麾下的庆王军,这两支人马皆默默跟随在赵弘润身后,看起来着实非常古怪。

    该说,不愧是肃王殿下么?

    微微一笑,曹挥手示意道:“开城门!”

    说罢,他朝着城外的赵弘润喊道:“禁卫军曹,愿听从肃王殿下调遣!”

    曹?

    赵弘润闻言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果然瞧见了曹这位原浚水军的大将。

    原来是浚水军出动了……怪不得夺回了城门,看来,父皇那边已有所行动了。

    赵弘润心中暗暗想道。

    对于曹,他当然不会陌生,此人乃是百里跋的心腹爱将,而百里跋则是他父皇的心腹宗卫,也就是说,这是自己人。

    “进城!”

    在吩咐麾下的军队入城后,赵弘润在城门内见到了曹。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曹将军的任务是什么?”

    曹愣了愣,随即便低声说道:“末将受命待庆王军入城后,夺回城门,且之后死守此处,不允许任何人离城!”

    赵弘润想了想,问道:“其余几处城门呢?”

    曹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除西城门在桓王殿下与燕王殿下手中外,其余几处城门,皆已被我三军夺回。”

    他口中的我三军,即是指禁卫军当中的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旧部。

    原来如此……

    赵弘润点点头,随即吩咐道:“既然如此,本王命你继续把守此地!”

    “遵命!”曹抱拳应道。

    告辞曹后,赵弘润叫来博西勒,吩咐道:“你即刻派人攻陷怡王府,府内府外,若是不肯降,格杀勿论!……鸦五,你派几人给他带路!”

    “遵命!”博西勒与乌鸦抱拳说道。

    看着羯角骑兵朝着城内深处,赵弘润看了一眼人声鼎沸的城内,沉声喝道:“诸军入城平叛,以本王的名义,勒令城内任何兵卒放下兵械,等待收编,若有冥顽不灵者,格杀勿论!”

    “是!”

    赵弘润身后的羯角军、禁卫军、庆王军,纷纷遵令,朝着城内涌入。

    而赵弘润本人,则直奔皇宫。

    沿途,赵弘润遇到不少禁卫军、庆王军的士卒,但随着他亮明身份,那些禁卫军便纷纷归降。

    在这些禁卫军中,赵弘润也见到了一些熟面孔。

    比如原汾陉军的大将蔡擒虎、原浚水军的大将李岌、原成皋军的大将周奎等等。

    这些本该听命于太子弘誉的现禁卫军将领们,在见到赵弘润后,居然第一时间就倒戈投降,甚至于,有时赵弘润还没来得及喊话劝降,沿途所遇到的禁卫便纷纷归降。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

    因为赵弘润很清楚,似蔡擒虎、李岌、周奎这等大将,哪怕以往与他赵弘润很熟悉,也几乎是不可能临阵倒戈的,除非,百里跋、徐殷、朱亥这些上将军提前跟他们的部下打过招呼。

    而百里跋、徐殷、朱亥这些上将军为何要提前打招呼呢?

    想来原因只有一个,恐怕还有一个人之前跟百里跋、徐殷、朱亥这三位大将军打过招呼。

    至于这个人是谁呵,能让百里跋、徐殷、朱亥三人唯命是从的人,整个魏国,就只有一个人。

    混账老头子!

    赵弘润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因为他忽然发现,纵使他看透了整盘棋,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被他父皇当棋子使的命运。

    与此同时,在皇宫的宫门前,如同潮水般的庆王军与镇反军,仍在对皇宫发动着进攻。

    眼瞅着宫门的守卫力量越来越衰弱,藏身在某个角落的颐王赵弘殷,此刻竟紧张又激动。

    紧张的是,桓王赵弘宣与燕王赵弘疆的军队虽然仍在与城内的禁卫军纠缠,但距离皇宫已越来越近,若是被这两位兄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搞不好他要前功尽弃。

    换而言之,怡王赵弘殷必须在桓王赵弘宣与燕王赵弘疆二人反应过来之前,攻陷皇宫,完成最终的大计。

    而激动的是,皇宫的守备力量越来越薄弱,眼瞅着他赵弘殷立刻就能夺取大位。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一名士卒来报:“报!肃王领兵攻入城内,正朝着皇宫而来!”

    “肃王?赵润?”

    听闻此言,颐王赵弘殷的面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满脸震惊的惊声说道:“他不是死了么?”

    此时在赵弘殷身旁,还站着一名身穿青色布衣的中年人,在深深皱了皱眉后,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皇宫方向。

    随即,他退后两步,闪身便消失在了一条小巷中。

    而与此同时,在皇宫内的观民台上,魏天子赵元亦拄着天子剑,面沉似水地看着宫门处的厮杀。

    忽然,有人前来报讯道:“陛下,肃王殿下已带兵杀入城中。”

    听闻这个消息,魏天子绷紧的脸上露出几许微笑,带着几分自得喃喃说道:“哼,朕的虎儿,岂会如此轻易就被贼人所害?”

    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咳嗽一声,嘱咐身边的李钲道:“李钲,这里就交给你了。……记住,朕不曾来过,明白么?”

    说罢,他不等李钲回覆,便带着大太监童宪,急匆匆地返回甘露殿去了。

    看着魏天子离去的背影,李钲牵了牵嘴角。

    “……是,陛下。”

第1390章:黯然与平定【二合一】

    时间回溯到一个时辰前,即颐王赵弘殷不动声色取代了庆王赵弘信,却依旧请南梁王赵元佐以庆王的名义攻打皇宫的前后,那时,宫门的防守,仍然还在太子弘誉的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直到魏天子手提着天子剑,在三卫军总统领李钲以及拱卫司一干御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太子弘誉所在的观民台。

    当看到魏天子的时候,太子弘誉的眼睛都瞪直了。

    要知道在这一年余来,魏天子主要是因为龙体欠安,才徐徐放权给他,使得太子弘誉能够顺利地收拢朝廷的大权,甚至于,收编像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这等直属魏天子的驻军。

    可此时瞅着这位父皇,哪里像是龙体欠安样子?他甚至比太子弘誉还要精神!要知道因为三王起兵一事,太子弘誉这些日子才是殚精竭虑、劳心伤神。

    “唰唰唰”

    数百名御卫迅速围住了观民台,将刨除太子弘誉身边宗卫在外的所有禁卫,全部驱逐到外围。

    见此,那些真正效忠于太子弘誉的禁卫军们本欲反抗,可当他们看到手持天子剑的魏天子面色阴沉地走来时,他们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毕竟再怎么说,魏天子赵元终究是积威已久的魏国君王,在位二十五年的天子威势,岂是寻常人可以招架的。

    “父……皇……”

    看着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的魏天子,纵使是太子弘誉,亦有种莫名的惶恐不安。

    然而,魏天子却没有指责太子弘誉,反而和颜悦色地说道:“接下来就交给朕吧,太子且回东宫歇息一阵吧。”

    听了这话,太子弘誉非但没有得到丝毫的反感,甚至于,连面色都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哪里会听不懂魏天子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而此时,魏天子却没有再理睬太子弘誉,拄着天子剑开始发号施令:“李钲,接管皇宫的防务,童宪,令内侍监传令百里跋、徐殷、朱亥三人,叫后者设法夺回城门。”

    “遵命!”

    “是,陛下。”

    三卫军总统领李钲与大太监童宪分别行礼说道。

    言毕,李钲振臂呼道:“禁卫、郎卫、御卫三方听令,以陛下的名义,眼下由我李钲接管皇宫防务,如有抗命不从者,皆按逆反论处!”

    听闻此言,观民台附近的禁卫军们面面相觑,最终,他们还是听从了李钲的命令,被李钲安排到皇宫的各处要道展开支援。

    瞧见这一幕,太子弘誉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苦心经营的禁卫军,居然如此轻易就听从了李钲调遣确切地说,是听从了他父皇魏天子的安排。

    看着面无表情关注着皇宫一带战况的父皇,太子弘誉清楚地察觉到了这位父皇对自己的冷淡。

    对此,他感觉很没有道理。

    要知道,他是太子储君啊,何以在这等关键时候,他父皇却让他避退?按理来说,身为太子,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需要挺身而出么?

    还是说,父皇心中另有挺身而出的人选?

    不由地,一张熟悉的脸孔浮现在太子弘誉的心头即是他的弟弟,肃王赵弘润。

    关于肃王赵弘润遇袭一事,太子弘誉前一阵子听幕僚张启功提及过,当时太子弘誉亦感到莫名震撼,心中也想着彻查禁卫,揪出混迹在其中的萧逆细作或者眼线。

    但碍于即将与庆王赵弘信、桓王赵弘宣、燕王赵弘疆三者交战,太子弘誉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

    而最近这些日子,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肃王赵弘润在逃离大梁的期间被贼人用利箭所伤,回到商水邑后便不治身亡了。

    在听到这则消息后,太子弘誉心中万分惊怒,但惊怒之余,他亦暗暗有些窃喜。

    怒的是,肃王赵弘润这位王弟,至今仍旧是他心目中的大魏上将军人选,是他日后开疆辟土需要仰仗的重臣,然而,这样一位勇猛的王弟,却竟然死在萧逆的阴谋暗杀下,这如何不让太子弘誉感到震怒?

    而窃喜的是,在目前他所面临的艰难局势下,事实上,逃回商水的肃王,其实还是死了对他更加有利,毕竟如此一来,他赵弘誉就不用再担心这位王弟会举兵反抗他,也不需要再担心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甚至是羯角骑兵是否会出现反叛情况。哪怕太子弘誉对肃王赵弘润这位一直以来都信任着他、支持着他的兄弟心存愧疚,但在此时此刻,他心底仍暗暗有几分窃喜。

    但是今日,他父皇的态度,却让太子弘誉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的苗头。

    难道弘润他……并没有死?

    偷偷瞥了几眼魏天子的神色,太子弘誉的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喃喃自语了两句后,太子弘誉呵呵笑了起来,转头看着魏天子,似嘲讽、似自嘲般说道:“父皇,您当真是好算计啊……”

    听闻此言,魏天子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地看着太子弘誉。

    只见太子弘誉直视着他父皇的目光,突然绷紧脸,隐隐带着几分怒意说道:“儿臣以为,当初儿臣的那一番话,或使父皇心中有愧,是故这一年余来,父皇逐步将大权移交到儿臣手中,然而没想到……”说罢,他嘴角扬起几分冷笑,似质问般说道:“父皇是在等弘润引兵前来平叛么?”

    “……”魏天子深深地看了几眼太子弘誉,忽而淡然说道:“不错,事到如今,唯有弘润能够力挽狂澜。”

    “为什么?!”太子弘誉气地整个人都在发抖。

    瞥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太子弘誉,魏天子仍旧将目光投向宫门那边,口中淡淡说道:“弘誉,朕不是没给你机会。……当初你对朕抱怨,说你堂堂太子储君,命令却不能出这个大梁,朕细细思量,确实觉得对你过于苛刻,因此逐步将大权移交于你,使你在这一年余来,以太子的身份,行使着君王的权利……可是结果呢,却引起了今日的浩劫。”

    “……”

    太子弘誉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的确正如魏天子所言,这一年余来,他赵弘誉在大梁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纵使是朝中的尚书,说撤就撤,哪怕是驻军六营的军队,亦是说合并就合并,从头到尾,他父皇都没有出面阻止过,甚至于,似百里跋、徐殷、朱亥等大将军,也是非常配合地就交出了兵权。

    因此在这件事上,魏天子确实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但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引起了庆王赵弘信、桓王赵弘宣、燕王赵弘疆等三王的举兵讨伐,于公于私,太子弘誉都不能再说这是他父皇的偏袒所导致这是他自己的问题。

    正如肃王赵弘润当日奉劝他的,是因为他操之过急,才引起了庆王赵弘信的强烈反弹。

    但是……

    “父皇真以为儿臣做错了么?”

    直视着魏天子,太子弘誉愤然说道:“且不说老四与老九,老五拥兵自重,对大梁的王令不理不睬,儿臣收他兵权,何错之有?儿臣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庆王不尊王令,更率军企图大梁逼宫夺位,难道他这样的举动,还不能证明儿臣的判断么?”

    魏天子平静地等待太子弘誉说完,随即,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后者,带着几分失望的语气说道:“你真觉得,你的对手是庆王?你真觉得,庆王是威胁最大的?”

    “……”太子弘誉闻言面色一滞,疑惑不解地看着魏天子。

    见此,魏天子晒然一笑,摇了摇头叹息说道:“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朕会代你收拾残局,你且回宫内歇息吧。……这次,别再说朕厚此薄彼。”

    “……”太子弘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浑浑噩噩地走下了观民台。

    此番的对手,不是老五?不是老五那又是谁?……老四?老九?怎么可能?还是说,是弘润?不可能……

    脑海中满是他父皇那句略带嘲讽的话,太子弘誉浑浑噩噩地走向宫内深处。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他养母施贵妃生前居住的锦绣宫自从施贵妃过世之后,他一次都没有回到过这座宫殿。

    主要还是怕睹物伤情。

    说来也奇怪,哪怕施贵妃已经不在了,但此时太子弘誉回到锦绣宫,仍然能感到一种莫名的放心,心中的彷徨、迷茫、沮丧,仿佛也隐隐有所平复。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锦绣宫的宫女们,纷纷向太子弘誉见礼。

    期间,或有一名年纪较轻的宫女胆怯不安地问道:“太子殿下,不知城内的叛乱镇压了么?”

    然而这名年轻的宫女刚刚说完,就被一名较为年长的宫女喝止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些曾经伺候过施贵妃的宫女,他们知道,事实上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其实并非是施贵妃的亲生儿子,而是王皇后所生,因此,她们自然做不到像以往那样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太子弘誉的身世,让这些以往对这位殿下无比熟悉的宫女,忽然感觉到了疏远,无法做到像之前那样亲近。

    “不必担心。”太子弘誉露出几分笑容,宽慰道:“那些叛军,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镇压……”

    “那就好。”那名年轻的宫女拍着饱满的胸脯松了口气。

    见此,太子弘誉微微一笑,说道:“你等都退下,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是。”

    诸宫女闻言告退,只留下太子弘誉独自一人坐在锦绣宫的内殿。

    ……真的是我做错了么?

    回想着方才那名年轻的宫女在提及叛乱时脸上的惶恐不安,又听到此时锦绣宫外人声嘈杂,太子弘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肃王赵弘润曾明确警告过他,甚至于他自己也清楚,他于垂拱殿发布的那则将庆王弘信打成叛逆的榜文,只会引起后者的强烈反弹。

    也就是说,这场魏国的内乱,是由他赵弘誉一手促成的,若非是他紧紧逼迫,想来庆王弘信断然不可能铤而走险,举兵造反。

    而最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父皇居然告诉他,他的对手竟然不是庆王赵弘信……这怎么可能?!

    在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内,太子弘誉对宫门那边的纷乱充耳不闻,聚精会神地思索着种种。

    他忽然想到了曾经那件震惊大梁的金乡屠名事件,虽然那件事最后得利的是他赵弘誉,但那是因为他的亲生母亲王皇后及时出手,派禁卫杀掉了曲梁侯司马颂。

    否则,若是之后暴露了他与曲梁侯司马颂暗中来往的秘密,连带着他赵弘誉,也要跟着庆王弘信一起完蛋相比之下,反而时庆王弘信的情节较轻。

    “是萧鸾在推波助澜么?”

    皱了皱眉头,太子弘誉感到有些不对劲。

    倘若当日萧逆的目的是将庆王弘信与他赵弘誉一起扳倒,那得利的会是谁?

    想来想去,他还是想不明白,不过他隐约已经相信了他父皇的判断:庆王弘信,恐怕并非是这场叛乱的真正得利者。

    作者语:按照本来的大纲,其实太子弘誉与魏天子还有一段剧情,能够让太子弘誉在这个时候真正明白,他父皇并没有完全把他当做棋子看待,而是真正的尝试将皇位交给他,因此太子弘誉心生愧疚。可惜某些书友催进度,那索性就去掉吧,假如以后这本书有幸拍电视剧,到时候再向编剧建议,如果到时候还记得。

    不知宫门那边的战况如何了……

    太子弘誉瞥了一眼窗户,心中不禁有些焦虑。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弘誉的一名宗卫陈朗,急匆匆奔到了锦绣宫。

    见此,太子弘誉带着几分急切问道:“陈朗,宫门那边的战况如何?”

    只见陈朗脸上闪过几分古怪之色,迟疑地说道:“回禀太子,宫门那边……唔,肃王已带兵杀入城内,我想,城内的叛乱应该不会维持多久了……”

    一听到肃王,太子弘誉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继续自嘲与落寞,点点头说道:“甚好、甚好。”

    半响后,他忽而笑了起来。

    “老五是棋子、本宫是棋子,连弘润也是棋子,我辈兄弟,一个个都被父皇玩弄于鼓掌之上,哈哈哈哈……父皇啊父皇,您当真是好心计!”

    说罢,他缓缓站起身来,在宗卫陈朗震撼的目光下,拿起旁边灯柱上的一个油盏,目视着油盏中跳跃的火苗,喃喃说道:“太子府、东宫,通通留给你,但是这座锦绣宫,我谁也不会让!”

    说罢,他随手一扬,便将油盏连带着其中的火油与火芯,泼在了梁柱的纱帘上。

    顿时间,纱帘熊熊燃烧起来。

    见此,陈朗大惊失色道:“太子殿下?!”

    他简直难以理解。

    看着陈朗震惊的面孔,太子弘誉抬手阻止道:“陈朗,就让本宫,留下最后一丝,颜面……”

    说罢,他转头看向陈朗,苦涩地说道:“世子,就拜托你们了。”

    陈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看着太子弘誉那毅然决然的目光,他面带悲色,单膝叩地道:“殿下……放心!”

    说完,他狠下心,转身就走。

    看了一眼陈朗离去的背影,太子弘誉依旧回到原来的席位中,看也不看旁边那熊熊燃烧的梁柱,面带温情地回忆着往事。

    待等片刻后,待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时,他隐约感觉好似在火焰中看到了母亲施贵妃的身影。

    “……让您失望了,母妃。”

    “轰隆”

    大殿崩塌。

    而此时在皇宫宫门前,肃王赵弘润正劈头盖脸呵斥着弟弟桓王赵弘宣:“替我报仇?!你知不知道你被人给利用了?!”

    原来,在听说肃王领兵入城平叛的消息后,桓王赵弘宣与燕王赵弘疆大喜过望,连忙赶来寻找赵弘润的身影,没想到刚刚找到后者,赵弘润就劈头盖脸地对弟弟一阵教训。

    也难怪赵弘润如此震怒,因为在他看来,这次所谓的三王起兵,甚至于包括庆王赵弘信在内,搞不好全是被萧鸾给利用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桓王赵弘宣被教训地抬不起头来,半响后这才讪讪说了一句:“哥,你没事……就好……”

    在旁,燕王赵弘疆亦是满脸尴尬,毕竟他也是前后听说肃王被太子软禁、肃王被害的消息,这才愤然之下带兵前来攻打大梁。

    他怎么会想到,他为赵弘润这个至亲弟弟报仇的举动,竟会被萧氏余孽所利用呢。

    可能是碍于此地人多嘴杂,也可能是宫门那边的危机尚未解除,赵弘润按捺心中的怒气,嘱咐燕王赵弘疆与桓王赵弘宣道:“四哥,小宣,你俩即刻传令城门那边,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其余闲置人马,驻守城内各处街道,一方面镇压镇反军与庆王军,一方面安抚城内的民众……”

    “好、好。”燕王赵弘疆与桓王赵弘宣知道这会儿赵弘润正在气头上,连连点头应下此事,然后转身就跑了。

    此时,鄢陵军、商水军,甚至于游马军,在欣喜获知自家殿下尚安然无恙的消息后,也已迅速抵达了大梁城内,正与倒戈的禁卫军、庆王军、羯角骑兵一同,封锁大梁的大街小巷,随即攻打到宫门附近。

    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肃王赵弘润一方的人马,不知为何,南梁王赵元佐心中反而是松了口气,吩咐亲兵将就在不远处指挥战事的大将庞焕叫了过来,吩咐后者道:“庞焕,传令下去,投降。”

    庞焕作为对南梁王赵元佐忠心耿耿的宗卫,自然不会违背后者的命令。

    然而待等庞焕即将前去下令时,就见颐王赵弘殷皱眉看着南梁王赵元佐,说道:“三叔,你……”

    抬手示意庞焕稍等片刻,南梁王赵元佐微微叹息说道:“世子,是我方输了……”

    颐王赵弘殷面色难看,瞅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皇宫,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明明只差一点,他就能成为魏国的君王。

    但是理智却告诉他,南梁王赵元佐说得没错,在肃王赵弘润出面的那一刹那,他们就已经是一败涂地了。

    在思忖了片刻后,颐王赵弘殷压低声音说道:“三叔,事已至此,庆王、户牖侯,还有苑陵侯、万隆侯、高阳侯、平城侯、匡城侯那些人,一个也不能留!”

    南梁王赵元佐沉默不语。

    见此,颐王赵弘殷催促道:“三叔?”

    南梁王赵元佐深深地看了一眼颐王赵弘殷,随即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世子且先行离去吧。”

    在得到南梁王赵元佐的答复后,颐王赵弘殷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迅速离开了。

    此时,庞焕这才走到南梁王赵元佐身边,低声问道:“王爷,果真要这么做么?”

    “那些人就算不死,那位四王兄也不会轻饶他们……杀了!”南梁王赵元佐面沉似水地说道。

    “可如此一来,您……”庞焕脸上闪过浓浓的忧虑。

    只见南梁王赵元佐叹了口气,苦笑说道:“此番无论如何,我都是在劫难逃了,就当……我偿还了当年的人情吧。此番替他善后,我就不欠他了……”

    庞焕点了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庆王……”

    南梁王赵元佐眼眸中闪过几丝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见此,庞焕心领神会。

    片刻之后,待肃王赵弘润麾下的兵马,从四面八方杀到皇宫前时,宫门前的镇反军走投无路,纷纷投降。

    无论是南梁王赵元佐,亦或是麾下杨、蒙泺、庞焕、陈疾等将领,皆束手就擒。

    见大势已定,一直关注着宫门一带战况的李钲,这才下令打开城门,将肃王赵弘润与麾下的商水军放入皇宫。

    虽然把守宫门的禁卫军,一部分是太子弘誉提拔的心腹,但在此刻此刻,亦不敢违背李钲的命令,或者说,是不敢阻挡肃王军的脚步。

    而此时的赵弘润,也顾不上那么多,骑着坐骑便进入了皇宫。

    没走多远,赵弘润便瞧见他父皇的宗卫长、三卫军总统领李钲带着一些御卫与禁卫前来相迎,口称:“幸亏肃王殿下力挽狂澜。”

    然而,赵弘润却没有接茬,面无表情地问道:“父皇呢?”

    “陛下?”李钲眼眸中闪过几丝异色,信誓旦旦般说道:“陛下龙体欠安,仍在甘露殿……”

    “嚯?”赵弘润轻哼一声,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李钲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好在赵弘润也没心思与李钲这个不相干的人计较什么,当即吩咐商水军负责维持宫内、尤其是凝香宫那边的治安,而他自己,则带着一队卫士,径直来到了甘露殿。

    而待等赵弘润火急火燎地来到甘露殿的内殿时,他看到,他父皇正躺在卧榻上,一副命入膏肓的模样。

第1391章:诀别明志

    “是朕……朕的虎儿回来了吗?”

    在甘露殿内殿的卧榻上,魏天子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询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看到这一幕,赵弘润嘴角不由地抽搐了几下,面无表情看着卧榻上的父皇,愣是没接茬。

    见气氛有些尴尬,站在龙榻旁的大太监童宪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陛下,是肃王殿下回来了。”

    “好、好,扶朕起来。”

    魏天子招了招手,示意童宪协助他坐起,使他能靠躺在卧榻上。

    这时,魏天子这才转头看向赵弘润,招招手示意他走上前来:“弘润,城中的叛乱……如何了?”

    赵弘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父皇,平静地说道:“在父皇的英明统御下,贼人的阴谋已被阻止。”

    听着儿子这句带有几分暗示的话,魏天子眉梢微微一抖,但顷刻间就恢复如常,摇摇头说道:“弘润就莫要给朕脸上贴金了……此番多亏了我儿领兵前来,如若不然,朕真不知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说罢,他黯然叹了口气,苦笑着对童宪说道:“童宪,朕果真是老了么?”

    “……”童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赵弘润,低着头没敢回话。

    然而,赵弘润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略带讽刺地说道:“父皇说得哪里话,儿臣瞧着父皇还建泰地很……方才听说,有一位酷似父皇的人,提着利剑,亲临宫门那边的战事……”

    魏天子闻言波澜不惊,故作装出思忖的模样,眨眨眼睛说道:“大概是李钲假借朕的名义,故意叫人假扮朕,欲振奋军心、令贼人丧胆吧。”

    听闻此言,赵弘润轻笑一声,故作大惊小怪地说道:“李钲大人假借父皇的名义?这可是矫诏之罪啊……”

    “咳。”魏天子咳嗽一声,略带几分讪讪地说道:“事急从权嘛,朕就赦他无罪吧。”说罢,他怕赵弘润继续纠缠此事,迅速地岔开了话题。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魏天子早就明白了:他所遮遮掩掩的那点事,眼前这个儿子早就心知肚明了。

    但话说回来,魏天子死活咬着不承认,赵弘润对这种无赖的做法也没办法,除非他能让李钲以及拱卫司的御卫过来作证,但一来李钲与拱卫司的御卫对他父皇忠心不二,肯定不会作证;二来嘛,为了这么点事兴师动众……不值当的。

    ……又被他混过去了,混账老头子。

    赵弘润心中忍不住暗暗嘀咕。

    而此时,魏天子已将话题转移到了对此番叛乱的善后之事上,他对赵弘润说道:“弘润,虽然叛乱已平定,但城内的臣民,相信此刻必定是人心惶惶,此时,需要有人出面稳定大局,免得重蹈当年五方讨伐之祸……”说罢,他略微叹了口气,随即语重心长地说道:“朕知道我儿素来不喜这种麻烦事,但你也看到了,朕老了,如今是心无力。眼下也只有你,才能够担当起这个重任……”

    听到魏天子诚恳的话,赵弘润觉得要不是自己已经看穿了整盘棋,说不定就要又一次掉坑里去了。

    想到这里,他张口说道:“不是还有太……”

    刚说到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原本想说不是还有太子么?,但不是为何,他竟是没能说出口。

    也不晓得是失望于太子弘誉性情大变后已不似当初,还是考虑到正是前者对庆王弘信咄咄相逼,才引起了此番的叛乱,亦或是,赵弘润自身已对太子弘誉失望。

    就在这时,甘露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隐约还能听到有人在叫喊:“我有急事向肃王殿下禀报,你们凭什么阻拦我不让我进去?……殿下?殿下?您在里面吗?”

    见赵弘润脸上露出几许尴尬,童宪招招手唤来一名小太监,附耳对后者吩咐了几句。

    那名小太监点点头,噔噔噔跑向殿外。

    片刻之后,却又去而复返,还带来了几名商水军士卒,为首的,正是商水军的悍将之一、特别千人将项离。

    见项离火急火燎地奔入殿内,赵弘润咳嗽一声,轻斥道:“此乃父皇养歇之地,不得放肆!”

    项离缩了缩脑袋,赶紧在躺在卧榻上的魏天子抱拳行礼,口称陛下。

    魏天子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会怪罪。

    见此,赵弘润这才问道:“什么事?”

    只见项离抱了抱拳,正色说道:“启禀殿下,宫内,有一座宫殿烧起来了……”

    魏天子闻言皱了皱眉,就连赵弘润亦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着眉头问道:“那座宫殿?”

    “好似是叫……”项离挠了挠头,犹豫不决地说道:“锦……锦什么宫?锦瑟宫?不对……”

    赵弘润闻言眼眸微变,皱眉问道:“锦绣宫?”

    “对对对!”项离连连点头说道:“就是这个锦绣宫,末将与冉滕领兵至那座宫殿时,那座宫殿已是一片火海,当时末将与冉滕想要救火,没想到,锦绣宫外有几个人阻止了我等……那些人,自称是太子的宗卫。”

    “……”赵弘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哪里会猜不到,多半是太子弘誉出于羞愧或者愤懑,不想与他相见,索性自我了断,自己在其母施贵妃生前居住过的锦绣宫放了一把火。

    而听到这个消息,魏天子心中亦是悲伤。

    平心而论,太子弘誉在这一年余来做得还是不错的,唯一的欠缺,就只有肚量这个肚量,并不是说太子弘誉不能容人,而是在于他疑心太重,缺乏对他人的信任。

    暂且不提庆王弘信,当初朝廷中的贤臣,似原兵部尚书徐贯、户部尚书李粱,这些都是朝廷的栋梁,但正因为太子弘誉不信任他们,索性就将那些曾经的朝廷重臣闲置,换上了他所信任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以说是任人唯亲。

    而归根到底,只能说,太子弘誉缺乏对自身的信心,在这一点上,这位太子殿下远远不如魏天子赵元与肃王赵弘润。

    魏天子为何敢让南梁王赵元佐掌兵权?因为他自忖只要有自己在,南梁王赵元佐就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而肃王赵弘润为何敢亲笔写书将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三支军队的兵权交给太子弘誉?因为赵弘润自信,就算将兵权交给了太子弘誉,只要他脱身后一声号令,这三支军队依旧不会脱离他的掌控。

    这就是底气!是自信!

    但很遗憾,太子弘誉就欠缺这方面的自信,否则,也不会在尚未坐稳皇位时,便急急忙忙想要收回诸兄弟的大权。

    而如今隐约猜到太子弘誉**于锦绣宫,魏天子心中亦是叹息不已。

    因为在他看来,太子弘誉虽仍欠缺几分作为王者的度量,但若担当国相,辅佐某个兄弟,那却是绰绰有余,不过魏天子也知道,以太子弘誉的自尊心来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太子此举……这是给弘润让路么?

    魏天子暗暗叹了口气,心中亦不禁后悔方才在观民台上,在对太子弘誉说话时把话说得太重了。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纵使魏天子在认为太子弘誉仍有欠缺,不足以统领魏国,希望借此机会把第八个儿子赵弘润推上皇位,但他也从未想过要逼死太子弘誉。

    但事实证明,太子弘誉的自尊心比他猜测的还要强烈,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一切后,索性就选择了以体面的方式、在他仍然是监国太子身份的时候,结束自己的性命。

    甚至于,用自己的死向他们的父皇控诉:你不是要老八上位么?好,我让给他,你满意了?!

    想到深处,魏天子不由地有些痛心。

    要知道,几个儿子当中,就属太子弘誉与他最像,无论权谋、心计,唯一有所区别的是,魏天子当年非常信任作为左膀右臂的禹王赵元,而太子弘誉呢,就连对待赵弘润都有几分猜忌与忌惮,更别说对待其他兄弟。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赵弘润的话,魏天子必定会选择太子弘誉作为自己的继承人,然而,现实没有所谓的如果。

    想着想着,魏天子忽然感觉有些困乏倘若说方才的疲态是他故意装出来给赵弘润看的,那么眼下,在得知太子弘誉**于锦绣宫后,他是真的觉得疲倦了。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间接逼死了太子弘誉这个有才华的儿子,毕竟在太子弘誉犯错的时候,他并没有出面提醒或者阻止,反而利用太子弘誉犯下的过失作为诱因,来达到他心中的目的。

    想到这里,魏天子长叹一口气,轻声说道:“弘润,善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赵弘润默然地点了点头。

    此后两日,赵弘润下令封锁全城,全城搜捕萧鸾,但遗憾的是,在偌大的大梁想要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期间,但凡是涉及庆王起兵叛乱之事的人,皆被赵弘润下令缉拿,比如庆王赵弘信、南梁王赵元佐、颐王赵弘殷、以及天水魏氏的魏等等,就连此番受骗上当的桓王赵弘宣与燕王赵弘疆,赵弘润亦没有手下留情,让宗府出面将这两位兄弟带走,让他们到宗府的静虑室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除此以外,禁卫军、庆王军、镇反军等等,皆被赵弘润临时接管了兵权,勒令三者歇军整顿。

    至于对此次叛乱的最后裁决,朝廷暂时还没有定论。

    因为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册立太子的人选。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储君之位,亦不可空悬,毕竟众所周知,魏天子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天晓得什么时候撒手尘世,既然如今太子弘誉不在了,那么,朝廷必须先确定新的太子,然后才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其他事。

    至于那位皇子有机会成为太子,这件事在大梁城内一些明眼人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长皇子赵弘礼至今下落不明,二皇子太子弘誉不幸战死于宫门之战(朝廷对外宣称),三皇子阳翟王赵弘下落不明,四皇子燕王赵弘疆、七皇子颐王赵弘殷以及九皇子桓王赵弘宣皆与叛乱有所牵扯,目前被关在宗府面壁思过,除了前赴齐国为相的六皇子赵弘昭外,只有八皇子肃王赵弘润是唯一没有牵扯到叛乱中的皇子,而且还率兵阻止了叛乱,更要紧的是,目前大梁内几乎所有的兵卒,都在这位肃王殿下的掌控下。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哪怕是那些看不惯赵弘润的人,在这种局势下也只能摇头嗟叹,暗暗提醒自己,日后得夹着尾巴老实做人了。

    但奇怪的是,一连等了三日,朝廷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二月十九日,礼部尚书杜宥再次就册立太子储君之事,前往甘露殿请示魏天子。

    毕竟这次的叛乱闹得太厉害了,非但牵扯到了几位皇子,就连太子弘誉亦死在此事中,以至于大梁城内人心惶惶。

    在这种情况下,礼部尚书杜宥认为,魏天子必须尽快册立太子储君,才能稳定人心。

    可能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必再做他想,因此,礼部尚书杜宥在请示魏天子时说得非常直接:“……陛下还是尽快册立肃王为妙,否则,朝廷不能运作,民心亦不能稳定。”

    听闻此言,魏天子苦笑不语。

    他倒是想立刻册立赵弘润为太子,但问题是,这个儿子从小就我行我素,岂能他一纸诏令就能摆平的?

    倘若此子抗命不遵,视太子之位如无物,那他赵元作为魏国的君王,岂不是颜面尽失、晚节不保?

    所以说这种事,还得看那个顺毛驴自己的态度。

    反正魏天子是一点都不着急,他都等了八、九年了,还会心急于最后的这几日么?

    至于朝廷暂时无法运作,无法运作就无法运作好了,反正有肃王赵弘润手掌几十万大军坐镇大梁,还有谁敢造次么?

    在无数双眼睛的暗中关注下,赵弘润并无声张,带着侍妾赵雀与卫骄、吕牧等听说大梁叛乱平息后即刻抛下麾下军队来到大梁的宗卫们,在一队商水军士卒的严密保护下,离城来到了城东北的山丘,来到了他六王叔赵元的衣冠冢。

    “你等守在这里。”

    “是!”

    在吩咐冉滕、项离、张鸣三位商水军悍勇的千人将把守灵庙外围后,赵弘润带着侍妾赵雀与宗卫们,走入了灵庙内。

    在赵弘润目视着六王叔的灵位时,宗卫们迅速摆好随行带来的案几、酒盏、菜肴等物,随即,悄然离开了。

    就连赵雀,在里里外外检查过这座灵庙后,亦退出了庙外,此时在庙内,就只剩下赵弘润一人。

    “六叔,我来看你了,可惜,暂时还没有带来萧鸾的首级……”

    来到供奉六王叔赵元灵位的神龛前,赵弘润凝视着六王叔的灵位,随即,他捧起灵位,将其摆到了那张案几上。

    随后,他坐在另外一边的席位上,给案几两边的酒盏都倒满了酒水。

    “先干为敬。”

    举杯朝着那灵位拱了拱手,赵弘润一饮而尽。

    一杯接一杯,赵弘润一边喝酒,一边喃喃自语地向六王叔的灵位叙说着魏国这些年来的事,包括他自家的事,比如说,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等等。

    醉意朦胧间,赵弘润隐约好似看到六王叔赵元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恭喜恭喜,怎么不带那两个小家伙来看看六叔呀,也好让六叔瞧瞧他们。”坐在赵弘润对面的怡王赵元笑着问道。

    “我这回可是前来大梁平叛啊,带着那两个小家伙做什么?更何况,阿姜与苒儿对那两个小鬼宝贝地很,岂会让他们犯险?下次吧,待局势稳定之后,我再带他们来看望六叔。”赵弘润笑着说道。

    怡王赵元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与赵弘润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叔侄二人难免就聊到了太子储君这个问题。

    说到这个话题时,赵弘润的心情沉重了许多。

    平心而论,他从未想过要夺取大位成为魏国的君王,因为他嫌太累,他不想向他父皇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地被束缚在垂拱殿那一隅之地。

    因此,他当初支持雍王弘誉。

    没想到的是,雍王弘誉在成为太子后,在经历过施贵妃之死后,性情大变,非但变得刚愎自负,居然迫不期待地就想收回诸兄弟的大权。

    甚至于在遭到庆王弘信的强烈反抗后,居然不惜拿他魏国的底蕴作为赌注,不惜挑起内战。

    当然,眼下太子弘誉已**于锦绣宫,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但如此一来,赵弘润也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心中已经没有瞩意的兄弟了。

    “不是还有你么?”对坐的六王叔笑着说道。

    “我?”赵弘润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可我从未有过这个念头……一直以来,我都希望像六叔那样,自在洒脱,在强盛的大魏,安安乐乐地当一个纨绔……”

    “自在洒脱?”六王叔惆怅地叹了口气,看着赵弘润语重心长地问道:“弘润,你真觉得六叔这辈子活得自在洒脱么?”

    “……”赵弘润哑口无言。

    因为他知道,曾几何时,他误以为眼前这位六王叔是天底下最潇洒洒脱的人,但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六王叔那所谓的玩世不恭,只不过是为了麻痹他自己而已,就跟借醉酒摆脱烦恼一个道理。

    从六王叔这一辈子都没有成婚生子就能看出,他始终对萧淑嫒念念不忘,也因此,对于曾经间接害死萧淑嫒一事悔恨终身,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六王叔如何能称之为自在洒脱?

    “……当年我可以放纵,因为大魏有四王兄,也就是你的父皇,而你,就只能自己担起这个责任了……还记得你曾经的志向么?盛世闲王,先要有盛世,然后你才可偷闲,而目前我大魏,还当不起盛世这个词……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弘润。”

    举起案几上的酒盏,六王叔笑着说道。

    不知不觉间,赵弘润喝醉了。

    到了次日,带等他睁开眼睛过神来时,他这才发现,对面那盏酒,依旧斟地满满的,根本没有动过。

    看了一眼灵庙外的天色,赵弘润站起身来,将六王叔的灵位重新放回神龛上。

    “盛世……么?”他淡淡一笑。

    随即,他深深吸了口气,目不转睛看着六王叔的灵位,正色说道:“再见了,六叔……”

    说罢,他猛然转身,走向灵庙外。

    “回大梁!”

    “是!”

    在灵庙外守了一夜的诸人应道。

    一个时辰后,待等赵弘润回到大梁后,他径直来到皇宫,于甘露殿求见了他父皇。

    可能是因为太子弘誉的死所导致,这两日魏天子的气色的确不大好。

    在见到赵弘润时,看到他衣袍褶皱有些污秽,甚至于还有刺鼻的酒味,魏天子好奇问道:“你去了哪?”

    “我去拜祭了六王叔。”赵弘润平静地回答道。

    “哦?”听闻此言,魏天子眉梢微微一颤,不由地坐起了几分,神情庄重地上下打量着赵弘润。

    半响后,他这才重新放松了身体,郑重地说道:“看来,你已做出了决定。”

    “是的,父皇。”赵弘润点了点头。

    见此,魏天子眼中闪过几丝精光,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来听听?”

    没想到,方才绷着脸的赵弘润,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换了一种态度,没好气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魏天子愣了半响,表情古怪地问道:“我儿此番特地前来见朕,难道不是为了向朕述说你的决定么?”

    “当然不是。”赵弘润撇撇嘴,自说自话般说道:“我只是过来看看父皇而已……前几日父皇不是说自己命不长了么?我来看看父皇啥时候蹬腿。”

    这个混账!

    魏天子气乐了,他总算是明白了,肯定是这个儿子哪里又不顺心了,特地跑来给他添堵。

    想到这里,他骂道:“滚蛋!”

    赵弘润耸耸肩,转身走向殿外,临走到内殿的殿门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神情不爽地对魏天子说道:“算你赢了。”

    魏天子愣了愣,下意识再看向内殿的入口时,却发现赵弘润已经离开了。

    “这个混账小子,真是一点都不肯服软啊……”

    喃喃自语着,魏天子脸上故作的怒容,逐渐被欣慰的笑容所取代。

    半响后,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在旁亦同样面带笑容的大太监童宪。

    “童宪,发布诏令,册立八子赵润为太子!”

    “遵旨!”

第1章:太子赵润【二合一】

    洪德二十五年二月十九日的黄昏,魏天子毫无预兆地于甘露殿发布诏令,册立八子赵润为太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件事,并未在大梁的官场引起多大的反应,一来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唯有肃王赵润有能力出面主持局面,二来,肃王赵润在暂时接管了镇反军、庆王军、禁卫军、北一军、山阳军等几支军队后,其实已等同于控制了整个局面。

    当然,在所难免有一撮人在背地里说赵弘润的闲话:明明当初信誓旦旦地表示不欲争位,可如今,还不是当了太子?

    只可惜,这样的言论根本无法撼动肃王上位的大势,至少在大梁,城内的魏人对于肃王上位一事几乎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相反极为支持。

    这也难怪,毕竟肃王赵润在民间的声誉向来是极好的,尤其是在他逐渐改变了原本对待国内贵族的态度后,他在贵族圈子里的支持度亦大为增涨,想来唯一要担心的,只有那些曾经公然对肃王赵弘润表现过不满的一小撮人。

    比如说,上将军府的府正晁立栋。

    这个晁立栋,出身于与泫氏王氏(即原郑城王氏)存在联姻的家族晁氏,但在长皇子赵弘礼退出夺嫡后,他并没有像其他很多王氏子弟那样转投桓王赵弘宣,而是投奔了太子弘誉。

    也正因为这样,纵使长皇子赵弘礼淡出朝野之后,晁立栋依旧还是能稳稳当当地坐上上将军府府正的位置,虽然在太子弘誉摄政时期,上将军府的职权实际上已经被极大的削弱,那所谓的上将军供奉,其实就是太子弘誉让百里跋、徐殷、朱亥等大将军养老的地方。

    而今日,待等朝廷颁布了册立八皇子赵润为太子的诏令,别说晁立栋自己面如死灰,曾经那些与他关系还不错的朝臣,也纷纷与这位上将军府府正断绝了来往。

    只要是在大梁,谁不知道上将军府的府正晁立栋,曾因为挑衅肃王赵润而被后者一脚踹下城内的河渠?

    正因为这样,有些曾经与晁立栋关系不合的官员们,心下亦在暗暗冷笑:肃王上位,你(晁立栋)还想有好日子过?

    其实不只是晁立栋,比如像太子弘誉先前破格提拔的吏部尚书郑图、兵部尚书陶嵇、吏部尚书杨宜,此时在家中亦是坐立不安,心中想着:要不然,咱们自己识相点退下来,免得到时候被那位新太子一脚踹下来,于颜面上不好看。

    这也难怪,毕竟那位新太子,曾经的肃王赵润,那可是一位无法无天、我行我素的主。

    于是乎,这三位朝中的尚书大人,赶紧向垂拱殿递上辞表当然,他们递上辞表并非是真心想要辞官,而是为了向那位新任的太子殿下表明态度,表示自己的去留全凭那位太子殿下做主,他们不敢有任何怨言。

    至于心底嘛,虽然明知不太可能,但他们当然也希望自己能留任,毕竟那可是六部尚书之职。

    然而很不凑巧的是,这几位注定要患得患失一阵子,因为眼下的肃王赵弘润、确切地说应该是太子弘润,暂时可没工夫理睬这种事。

    这不,在当日的黄昏,大太监童宪便带着内侍监的一大帮太监与宫女冲到肃王府,准备为这位新任的太子殿下量体裁衣,缝制储君的衣袍。

    本来嘛,这种事不需要那么急,因为按照往常,会等到朝廷、内侍监以及新任太子三方都做足了充分准备后,才会让新任的太子殿下于早朝亮相。

    主要还是内侍监这边的准备。

    但魏天子生怕儿子赵弘润在答应此时后突然反悔,因此急急忙忙就对外公布了那则诏令,这意味着明日的早朝赵弘润必须以太子储君的新身份出席,也意味着内侍监必须在今夜抢工赶制这位新太子的衣袍。

    而对此,赵弘润也不了解,因此,当他回到肃王府后不久,看到童宪领着一大帮人杀到府上,却也有些傻眼。

    只见在肃王府的书房内,在卫骄、吕牧等宗卫们忍俊不禁的注视下,赵弘润像是一个木偶般被迫站在原地,被内侍监的太监们上下其手,咳,是量体裁衣。

    而在书房的外面,那些内造局的太监们,仿佛是将整个内造局都搬到了肃王府,神色肃穆,飞快地为这位新太子殿下缝制太子衣袍,论激烈程度,简直不亚于战场。

    “童公公,有必要这么赶么?”

    在那些小太监量好了尺寸后,赵弘润抽暇无奈地对大太监童宪说道。

    可怜他昨日独自在六王叔赵元的灵庙中喝了一宿的酒,这会儿正是宿醉的时候,头昏脑涨的,正想着回府好好睡上一觉。

    童宪闻言微微一笑,自然不敢说出这是你父皇怕你反悔的大实话,避重就轻地解释道:“肃王殿下,不,太子殿下,既然陛下今日已颁布了册立您为太子的诏令,按照规矩,太子殿下明日就应该前往皇宫主持早朝,统率朝中百官……如此一来,朝廷也好尽快运作起来。”

    “早朝?”赵弘润的眉梢不由地颤了颤。

    要知道,魏国的早朝,一般是在寅时(3点到4点),而赵弘润,除非是征战在外,否则,这可是一觉要睡到午时(11点到12点)的主,让他寅时起来去皇宫主持早朝?这简直就是酷刑。注:古人作息与现代不同,因为没有那么多娱乐活动,所以一般是晚上七八点就上床睡觉,而早上三四点就起来,天一亮就要开始工作。只是说大部分,不包括那些私生活糜烂的贵族。

    想到这里,赵弘润心中就暗暗有些打鼓。

    大太监童宪那是什么人,那是跟了魏天子几十年的人,自然一眼就看穿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心中恐怕已隐隐有些后悔,连忙安抚道:“咳,倘若太子殿下起不了那么早,待日后,太子殿下可以延后早朝的时辰……”

    “真的可以么?”赵弘润一脸惊喜地问道。

    大太监童宪堆着笑容连连点头,表示您是太子您说了算。

    其实按照祖例,当然不能擅自更改早朝的时辰,但是嘛,在魏天子看来,只要能把这个儿子哄骗上位,祖例?那是什么?

    “不过明日的早朝,还是得按照原定的时辰……至于日后嘛,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时辰就什么时辰。”大太监童宪笑着补充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那要是我废弃了早朝的制度呢?反正那也是例行公事对不对?”

    “这个……”童宪脸上泛起几许为难之色,不过在看了一眼赵弘润后,他决定将这个问题丢给宗府那边去头疼:“只要宗府那边对此并无异议。”

    “二伯啊……”

    赵弘润不由地就想到了宗府宗正,也就是他的二伯赵元俨。

    说实话,他对赵元俨还真有几分畏惧,倒不是因为后者的权势,而是因为后者那股古板、严肃的认真劲,这就跟他曾经看到礼部官员、尤其是翰林署的官员便掉头就走的原因一样。

    在测量罢赵弘润的身高腰围等等尺寸后,赵弘润总算地得到了消停。

    而此时,童宪招招手从远处唤来那名看似二十岁左右的小太监,吩咐他们道:“还不向太子殿下行礼问安?”

    闻言,那两名小太监便拱手向赵弘润拜道:“奴婢高力、高和,拜见太子殿下。”

    赵弘润点点头,转头看向童宪:“童公公,这是?”

    童宪笑着说道:“此兄弟二人,乃是老奴手底下的内侍,为人忠心、手脚也勤快,日后太子殿下在宫内,大可使唤他们。”说罢,他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宗卫长卫骄,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卫宗卫长大人对殿下亦是忠心耿耿,但有些事,宗卫长大人……不合适出面。”

    赵弘润顺着童宪的视线看了一眼卫骄,心中顿时了然了。

    要知道,卫骄作为他的宗卫长,日后那必定是接替如今三卫军总统领李钲,执掌宫内禁卫、郎卫的大统领,难道还要前者前后脚跟着他赵弘润到处跑,侍前侍后么?这也太掉价了。

    “原来如此。”

    赵弘润释然地点了点头。

    见此,童宪便板着脸对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说道:“高力、高和,你二人日后就跟着太子殿下吧。……需谨记,日后对太子殿下要忠心不二、尽心伺候。日后有什么事,只需向太子殿下禀报。”

    他这番话,即是暗示高力、高和,同时也是为了向赵弘润以及其他人表明态度,免得到时候有人误会他在赵弘润身边安插亲信,意图不轨。

    对此,赵弘润只是一笑置之,毕竟对于童宪这位尽心伺候了他父皇几十年的老太监,他还是颇为信任的。

    “奴婢遵命。”

    在听了童宪的话后,高力、高和二人心情着实激动。

    辅佐太子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有朝一日待等这位太子殿下登基继位后,他兄弟二人日后可以接替童宪、冯卢二人在内侍监的地位,成为内侍监的大太监,对于宫内的宦官而言,这即是莫大的荣誉,同样也是莫大的权利。

    当然了,前提是小心伺候这位太子殿下,莫要被后者厌烦。

    当晚,待等赵弘润配合完内侍监的太监,正准备美滋滋地睡上一觉时,听闻消息的礼部尚书杜宥,亦带着一大帮礼官来到了肃王府,目的就是为了向赵弘润讲解早朝的仪俗毕竟首日的早朝,要是赵弘润这边闹出了什么笑话,虽然朝中百官当面是不会说什么,但传出去还是不好听。

    像太子失仪的评价,这要是写到记录储君平日起居的文献记载,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污点。

    只可惜,赵弘润当时实在是太困了,只是碍于对礼部尚书杜宥的敬畏,不希望这个话痨继续喋喋不休地在耳边念叨,赵弘润强打着精神,神情肃穆地点着头。

    可实际上,礼部尚书杜宥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就这样直到亥时,赵弘润这才解脱,回到了寝居。

    本来,侍寝的侍妾赵雀还想着自己努力努力,毕竟赵弘润身边的女眷,除了目前不在魏国的秦少君外,就只剩下她还未有所动静,因此,不单单沈淑妃那边催得紧,就连她自己也有些着急。

    没想到,还没等她伺候丈夫脱掉衣服,赵弘润早已经一头倒在榻上呼呼睡着了。

    次日大概寅时前后,宗卫长卫骄带着一群宗卫们,便兴匆匆地来到了自家殿下的寝居前。

    平心而论,今日赵弘润前往皇宫主持早朝,其实并没有宗卫们参与的机会,他们顶多就是把赵弘润护送到皇宫,然后站在大殿前,享受一下作为太子宗卫的待遇别说宫内的侍卫对待他们必须毕恭毕敬,就连朝中大臣,在见到他们时恐怕也得喊一声宗卫大人。

    由于太兴奋,宗卫们愣是一晚上没合眼,一帮兄弟聚在一起,喝了个通宵,于是到了寅时,他们在沐浴更衣后,准点来到了自家殿下的寝居门前准备叫门。

    也是,作为跟随了赵弘润十几年的宗卫们,他们太了解自家殿下了,若是没有人提醒,自家殿下一准睡到午时。

    果不其然,待等卫骄等人前去叫门时,赵弘润果然还在呼呼大睡。

    倒是他的侍妾赵雀,早就得知自己的男人今日必须前往皇宫主持早朝,早早便醒来,穿上了衣衫,就等着宗卫们前来提醒。

    在将宗卫们请入寝居后,宗卫们眼瞅着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赵弘润,愣是一个都没敢上前。

    开玩笑,这个时候打搅自家殿下,按照后者的脾气,绝对会被记恨的。

    “穆青,要不你去喊吧,反正你不怕。”

    卫骄示意着穆青。

    见此,其余几名宗卫们纷纷附和。

    “我才不要!”穆青连连摇头。

    不可否认,平日里穆青的确经常自己作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利害分寸在自家殿下清醒的时候,开玩笑也就开玩笑了,毕竟赵弘润骂了他好几年,也没真把他丢到游马军去拾马粪。可这会儿,明显自家殿下睡眠不足,这会儿把他叫起来,那保准得挨上一脚。

    推来推去,最终还是赵雀唤醒了自己的男人。

    正如宗卫们所料,赵弘润在寅时这个点被唤醒,情绪果然不好,整张脸阴沉地吓人。

    宗卫们暗地里猜测,这也就看在是这位雀夫人的份上,倘若换做穆青,恐怕自家殿下早就一脚踹出去了。

    “什么时辰了?”赵弘润醒来后阴沉着脸问道。

    “临近寅时了,殿下。”宗卫长卫骄小心翼翼地回答着,随后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快到早朝的时辰了。”

    “早朝?哦,对,还有早朝……”

    听闻早朝,赵弘润绷紧的面色稍稍放松了些许,托着额头坐在榻旁。

    从小到大,除非是领兵征战在外时遭遇敌军的夜袭,否则,他有几日是在寅时前后起来的?

    但是没办法,既然他已经承接了太子这个位置,就必须承担起这个位置所肩负的职责。

    接过赵雀递来的湿毛巾擦了一把脸,赵弘润把宗卫们都赶了出去,随即在赵雀的伺候下,换上了昨晚内侍监赶制的太子储君的服饰。

    说实话,太子的服饰,与赵弘润作为肃王时的服饰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多了些作为装饰的花纹而已,反倒是那个雕刻着龙纹的玉冠更为惹眼。

    当然,这只是赵弘润自己的感觉,至于伺候他穿戴的侍妾赵雀,此时已然把持不住她那张冷艳的面孔,眼眸中神采奕奕,轻咬着嘴唇、媚意盎然,看得赵弘润颇为心动。

    要不是理智还在,他这会儿恐怕早就抱着这位雀夫人上榻了,早朝?谁爱去谁去!

    不过话说回来,心中那份躁动,倒也让赵弘润更加清醒了几分。

    待告别了赵雀后,赵弘润带着宗卫们,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其实按照祖例,如今已然是太子的赵弘润,应该从肃王府搬出来,住到皇宫内的东宫去。

    事实上,旧太子弘誉死后,旧太子妃崔氏也已带着她的孩子搬出了东宫,搬回了城内的雍王府即重新改回这个称呼的原太子府。

    可即便东宫已经空置下来,赵弘润还是不想搬过去,至少,他暂时不想搬过去。

    毕竟旧太子弘誉**于锦绣宫一事,对他的触动也很大。

    待等到寅时二刻前后,在大庆殿的正殿宣政殿外,朝中百官早已恭候在此。

    因为今日是太子弘润的首日早朝,因此,朝中百官们早早地就来到了这边,谁也不想首日就给那位新任太子殿下留下一个坏印象虽然他们也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但终归仍心存念想:万一自己能留任呢?

    可是一等等到寅时二刻,还不见那位新任太子殿下前来,恭候在殿外的朝中百官就忍不住私下议论起来。

    就连礼部尚书杜宥,这时也是猛翻白眼,无可奈何:感情他昨晚说了一通,那位殿下是一个字都没听到耳中。

    就在这些官员不禁有些骚乱时,忽见一名官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连声说道:“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听闻此言,殿外的朝臣们精神一振,在礼部尚书杜宥的示意下,分别列于宣政殿的两旁,恭候着那位太子殿下。

    随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位曾经的肃王殿下,如今的太子殿下,带着一干宗卫们,迈着大步朝着此间走来。

    总算是来了……

    礼部尚书杜宥暗自松了口气。

    而此时,赵弘润也已走到宣政殿外,见百官皆位列于殿门外的左右两侧,他遂疑惑地小声嘀咕:“不是说已经是寅时了么?怎么还站在殿外?”

    ……

    礼部尚书杜宥心中那个气啊。

    就在他正准备小声示意这位太子殿下时,此时在宣政殿外,早已恭候在此的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已迅速来到了赵弘润身后,前者小声说道:“太子殿下,您只管径直入殿即可。”

    赵弘润闻言会意,也没有跟杜宥等朝臣打招呼,领着高力、高和那两名小太监,径直走过朝中两列百官当中的夹道,迈步走入了宣政殿。

    偷偷瞄了一眼殿内,见赵弘润已在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的提醒下走到了殿内那属于东宫太子的位置,礼部尚书杜宥整了整衣冠,回顾在场的诸大臣说道:“诸位,我等也入殿吧。”

    殿外朝中百官亦整了整衣冠,神色肃穆地点头。

    随即,在礼部尚书杜宥的带领下,朝中百官依次走入殿内。

    待等所有人都入内,并且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后,礼部尚书杜宥沉声说道:“百官觐见太子。”

    说罢,他与所有在场的朝臣一样,面朝着赵弘润拱手行礼,与其余大臣齐声拜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说完,这些朝臣也不起身,直到赵弘润在小太监高力的提醒下,说了一句诸卿免礼,以礼部尚书杜宥为首的朝臣们,这才收礼起身。

    此时殿内,一片寂静,朝中百官皆看向赵弘润,而赵弘润,亦逐一打量着他们。

    虽然赵弘润暂时还不能坐上殿内那空悬的王座,但是谁都明白,这不过只是迟早的事罢了待等这位原肃王殿下适应太子的权利与职务,那位在甘露殿养病的陛下,想来立刻就会将王位传给这位殿下。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此刻殿内的朝臣们,给予这位新任的太子殿下十二分的敬畏与礼遇,哪怕他们看出这位太子殿下此刻似乎有些走神,也没有一个人开口提醒。

    而此时,站在唯一一个距离王座最近的位置,赵弘润打量着满殿的朝臣,心中亦难免有些恍惚。

    而除此以外,他亦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

    因为他是太子,是魏国未来的储君,他的决定,将很大程度到影响整个国家,影响国内千千万万的臣民。

    盛世……么?

    脑海中闪过一席话,赵弘润深深吸了口气,目视着殿内诸臣,沉声说道:“诸位,开始殿议吧。”

    听着这句沉稳而又带有几分不容反驳语气的话,殿内诸朝臣不由地心中一震,哪怕他们都清楚今日只是走个过场,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殿下,但此刻听了赵弘润的话,他们亦不由地顺着接了下去。

    “……是,太子殿下。”

第2章:太子赵润(二)【二合一】

    由于今日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早朝,因此,还不到寅时三刻便结束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结束了早朝的赵弘润,在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以及卫骄等宗卫的随同下,来到了文德殿,准备在这里小歇片刻,然后再到垂拱殿处理政务。

    片刻后,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便吩咐尚膳局奉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早膳。

    身为太子,赵弘润的早膳与魏天子相同规格,也不过是一碗粥配八个小菜而已,总体来说看起来偏素偏淡,看起来仿佛还不如民间有钱的人家。

    当然实际上并非如此,比如那碗只有一点点鸡肉丝的粥,那可是尚膳局的人用文火慢慢熬制了两个时辰的粥,粥米不糊,但却根本不需咀嚼,用尚膳局的太监的话说,这样的熬制出来的粥养胃。

    不过赵弘润倒是没啥感觉,不经任何咀嚼的东西吃下了肚,他总感觉跟没吃没什么两样。

    用完早膳后,赵弘润并没有在文德殿小歇片刻,而是来到了前殿。

    文德殿的前殿,即是当年他父皇考验他们诸兄弟学识的地方。

    记得那时候,赵弘润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被内侍监的太监叫醒,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来到这座宫殿,纯属敷衍了事地做了一首打油诗,借此发泄被这么早就叫起来的愤懑。

    写完之后,他也没跟他父皇告辞,自顾自就离开了文德殿回文昭阁补觉去了。

    后来听说,他父皇在看到他那首打油诗后勃然大怒,若非当时还在魏国的六王兄赵昭代为圆场,搞不好他父皇会立刻派内侍监的太监前往文昭阁抓人。

    这一晃,已经九年了……

    看到空空荡荡的前殿,赵弘润仿佛还能看到当年的自己坐在殿内,与其余兄弟一同坐在席中,沉着脸一脸郁闷地盯着这边他此刻站的地方,即是当年他父皇所在的位置。

    当年诸兄弟俱在,而九年之后,国内宫内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长皇子赵弘礼退居田园、雍王弘誉**于锦绣宫、燕王弘疆外封山阳、睿王弘昭前赴齐国,而他赵弘润,亦不可思议地坐上了太子储君的位置,亏他当年还曾写下所幸我志不在此的句子。

    摇了摇头,赵弘润转头对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以及卫骄等宗卫们吩咐道:“走吧,去垂拱殿。”

    “太子殿下不在这里歇息片刻么?”高力关切地问道。

    赵弘润摇了摇头。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坐上太子之位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但由于他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事,以至于眼下或多或少稍稍有些兴奋毕竟那是在垂拱殿处理整个国家政务,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哪怕对于赵弘润亦是如此。

    带着宗卫们与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赵弘润迈出文德殿,在殿外一干禁卫们的目送下,走向前往垂拱殿的路。

    途中,赵弘润还看到了一队商水军的士卒朝着这边指指点点,大呼小叫。

    见到自己麾下的军队士卒这么没规矩,赵弘润也着实有些尴尬。

    不过暂时没办法,因为目前皇宫还需要商水军这支军队严密保护,原因在于三卫军总统领李钲还未整顿禁卫军确切地说,是没想去整顿禁卫军,因为当初旧太子弘誉就‘警告’过李钲,这让李钲意识到,待等新君继位,他们这些老人,迟早是要交出手中权力退居二线的,因此,如今赵弘润作为太子上位,李钲潜意识就打算将整顿禁卫军这件事,交给赵弘润的人来做,比如说赵弘润身边的宗卫长卫骄。

    果不其然,待等赵弘润来到垂拱殿时,就看到三卫军总统领李钲正领着一队禁卫站在殿外等候,待瞧见赵弘润后,李钲立刻迎了上来,拱手抱拳拜道:“李钲拜见太子殿下。”

    “李叔,你这样本王可就要翻脸了。”

    赵弘润玩笑般地说道。

    他与李钲,那可不陌生,想当年赵弘润还住在皇宫里时,李钲便时不时地私底下照顾着当然那时候,李钲只是鉴于赵弘润乃魏天子的儿子,故而对这位殿下的某些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待赵弘润逐渐受到魏天子的器重后,李钲与这位殿下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当然了,即便如此,两人的关系,也远远不如赵弘润与司马安、与百里跋、与徐殷三位同样是他父皇曾经宗卫的大将军亲近,毕竟后面三位大将军,那可是跟赵弘润一同率军征战,有着一段不浅的战场交情。

    所以说,赵弘润称呼李钲为叔,说到底只是给后者面子。

    “李叔是特地在这里等候本王么?”赵弘润好奇地问道。

    李钲连忙行礼说道:“可当不起太子殿下这句称呼……”说着,他严肃了脸上的表情,正色说道:“是这样的,太子殿下,商水军终究是外军,留在宫内终归有诸多不便,因此卑职以为,太子殿下还是应当尽快整顿禁卫军……”

    “禁卫军?”赵弘润略带疑惑地看了眼李钲。

    要知道,禁卫跟禁卫军,在如今实际上意义已截然不同,前者指的是三卫军之一的禁卫,而后者则是指代旧太子弘誉整合后的,包括禁卫、兵卫、郎卫、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在内的十万禁卫军。

    然而这会儿听李钲的话风,好似并不打算再将禁卫军拆分这是不是意味着,百里跋、徐殷、朱亥等大将军已决定正式退居二线呢?

    说实话,百里跋、徐殷、朱亥三位大将军,论领兵作战的才能,并不如司马安,但怎么说也是领兵多年的老将,若是将他们闲置,赵弘润自认为还是非常可惜的别看如今这三位大将军正在大梁军塾教学,培养魏国下一代的将领,但那只是因为当初旧太子弘誉,并不意味着是这三位大将军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赵弘润正色说道:“关于此事,本王想与百里跋、徐殷、朱亥三位大将军商量商量。”

    听闻此言,李钲愣了愣,随即会意过来后笑着说道:“这并不妨碍的,卑职先整顿宫卫……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嗯。”赵弘润点点头。

    虽然商水军是他的心腹,但正如李钲所言,这是外军,留在宫中确实不像话。

    见赵弘润点头,李钲又说道:“既然太子殿下恩准,卑职希望借卫骄一用,由他担任卑职的副职,辅助卑职。”

    “我?”卫骄既惊喜又忐忑地插了句嘴,在旁,吕牧、高括等宗卫们锤了他一拳,纷纷替他祝贺着。

    谁都不是傻子,李钲所说的这句话,明摆着就是准备将卫骄当做接班人培养了。

    然而卫骄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在他的价值观中,作为宗卫长,他应当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家殿下随时保护才对,岂能轻离。

    于是在咬了咬牙后,他说道:“殿下,不若让吕牧去吧?卑职身为宗卫长,应当寸步不离跟着殿下。”

    “这样啊……”赵弘润闻言笑着说道:“既然这样,从此刻起,你就不是宗卫长了,宗卫长是你吕牧了。”

    吕牧会意,故意露出一脸谄媚的表情,谢道:“多谢殿下,啧啧,我还没尝过宗卫长是那滋味咧。”说罢,他看了一眼有些傻眼的卫骄,挥挥手冷淡地催促道:“哎,那个谁,你可以走了。”

    在宗卫们,甚至是李钲与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的忍俊不禁笑声中,卫骄故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吕牧,随即朝着赵弘润郑重地抱拳行了一礼,这才跟着李钲离开了。

    “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啊……”

    在离开时,李钲忍不住对卫骄说道。

    卫骄愣了愣,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看了眼身边的卫骄,李钲不由地便想到了自己那班老兄弟,在十几二十年前,他们这些魏天子身边的宗卫们,岂不也是这般和睦亲近呢?

    只是一晃那么多年,那位陛下已年过五旬,他们这些宗卫,也差不多到了该退下来的年纪了。

    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句,李钲停下脚步,回顾卫骄正色说道:“卫骄,从此刻起,李某不会把你当成太子殿下的宗卫,会以对待旁人更严格的要求来要求你,你要有所准备。”

    听闻此言,卫骄心中一震,绷紧表情恭敬说道:“是,李钲大人!”

    满意地点点头,李钲拍了拍卫骄的臂膀,笑着说道:“但你也不需要绷着脸……走吧。”

    “呃……是!”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已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垂拱殿。

    垂拱殿,依旧是赵弘润记忆中的垂拱殿,只不过,这座宫殿内已瞧不见他父皇魏天子的身影,也瞧不见旧太子弘誉的身影,甚至于,连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原来的中书大臣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内殿看起来空荡荡的。

    不,不能说是空荡荡的,因为此时内殿已经堆满了奏章,在殿内中央一摞摞地堆积着。

    看到这些奏章,赵弘润眼角就不由地抽搐了两下,心中惊呼:怎么这么多?!

    “哇哦。”

    宗卫穆青盯着那些奏章,夸张地叫了一声,随即,他眨眨眼睛,忽然捂着肚子说道:“哎呀,殿下,卑职忽然感觉腹内剧痛……”

    经他这一提醒,比较机灵的如高括、周朴、种招几人,纷纷表示昨晚喝了一宿酒喝坏了肚子,向赵弘润请辞。

    很明显,他们这是担心自家殿下临时抓壮丁。

    见此,赵弘润不禁翻了翻白眼。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赵弘润他自己是怕麻烦的主,他身边这群宗卫,亦大多如此当然,就算这些宗卫不怕麻烦,他也不会让他们帮着批阅这些奏章。

    倒不是不信任这些宗卫,只不过是因为宗卫们的本职是武职,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赵弘润哪敢让他们帮着一起批阅这些奏章?

    不过即便如此,看着这群人装模作样,赵弘润亦是又好气又好笑。

    “得了得了,都滚蛋吧,别在这边碍眼。”赵弘润挥了挥手,示意这些宗卫们自由活动,毕竟他也知道这些宗卫们昨晚由于太过于兴奋,喝了一宿的酒。

    于是乎,诸宗卫们顿时作鸟兽散,唯独吕牧表情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看到这一幕,赵弘润笑着说道:“你也回去歇息吧。……殿外有商水军,不必担心什么。”

    不过吕牧在想了想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倒不是因为赵弘润开玩笑式地任命他为宗卫长,而是因为自家殿下身边,必定得有一名宗卫贴身保护除非是雀夫人在。

    既然吕牧决定留下来,赵弘润也不再多说什么,迈步走到原本属于旧太子弘誉的席位坐下,眼睛有些发直地看着案几堆积如山的奏章,随即又瞥了一眼殿内中央那堆得一摞摞的奏章。

    不行,就我一个人,非累吐血了不可。

    心中暗暗说了一句,赵弘润招招手叫来伺候在旁的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吩咐道:“派人召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大人入宫协助本王。”

    如果赵弘润没记错的话,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原中书大臣,在被旧太子弘誉卸下职务后,就被丢到翰林署那边去了。

    “是,太子!”高和拱拱手,噔噔噔跑出了内殿。

    此时,赵弘润随手拿过案几上一份奏章,摊开瞅了两眼。

    这是一份有关于博浪沙河港的奏章,由督管博浪沙商政的博浪丞曹憬启奏,此人在奏章出指出,博浪沙河港的商业街道由于已颇为兴旺,因此也被大梁当地的地痞游侠给盯上了,以至于陆续出现游侠故意生事、意图向铺主索要财帛(收取保护费)的事件,除此之外,几拨不同势力的游侠,也时常发生街头斗殴的事。

    因此,博浪丞曹憬希望朝廷增设武尉之职,扩编驻博浪沙河港的卫兵人数。

    除此之外,博浪丞曹憬还针对博浪沙商业街一些其他问题发表了一些见解,比如本国商贾联手排挤外国的商人,有贵族仗势欺人、强买强卖等等。

    在看完了博浪丞曹憬那密密麻麻的长篇大论后,赵弘润抬手揉了揉眉骨,只感觉眼睛有点犯晕。

    此时,小太监高和早已在一旁替赵弘润研好了磨。

    于是,赵弘润遂提笔在博浪丞曹憬的奏章中写起了批注,简单地说,就是在博浪丞曹憬的建议中,采用合适的建议,否定不合适的建议,除此以外,再加上赵弘润自己的见解。

    由于是第一份批阅的奏章,赵弘润批注地非常仔细,那些他的建议、他的观念,也写得颇为详细。

    只是好景不长,待等赵弘润仔仔细细批阅了大概三四份,回头再一瞧殿内中央那无数的奏章时,他心中原本就没有几分的热情,就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顿时就没了。

    再加上跪坐的姿势令他腰酸背痛,脚踝也疼得起来,他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批阅这些奏章?

    “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大人还没来么?”赵弘润忍不住叫道。

    小太监高和看出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有些烦躁,眨了眨眼睛没敢插嘴,倒是宗卫吕牧站在旁边看地忍俊不禁。

    说实话,在吕牧看来,自家殿下能按捺性子批阅了大概一刻时,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而与此同时在礼部辖下的翰林署,小太监高和在一队禁卫的随同下来到了这边,嘱咐官署内的书吏请来了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原中书大臣,恭敬地对他们三人说道:“三位大人,太子殿下着你等即刻前往垂拱殿,协助处理政务。”

    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面面相觑。

    虽然说昨晚听闻肃王赵润册立为太子的消息后,他们三人私底下也曾开过玩笑,猜测那位殿下会不会让他们官复原职,但那也只是开玩笑而已,他们自己并没有当真。

    没想到今日一大早,待等他们刚刚来到翰林署,那位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太监就亲自前来召唤了。

    这可真是……倍感意外!

    “三位大人,马车就在署外,还请三位大人立刻动身,莫要让太子殿下久等。”小太监高和笑呵呵地示意道。

    “是是。”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连连点头,跟着高和走出翰林署,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在马车中,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碍于有高和这名小太监在场,不好直说什么,只好用眼神频繁地交流。

    想来,他们对肃王赵润成为太子这件事亦感到莫名的震撼。

    别人不熟悉肃王赵润,难道他们还会不熟悉么?

    那位殿下,想当年那可是宫中的一霸,就连垂拱殿,也曾一度被这位殿下祸害过,害得当时还在垂拱殿内处理政务的魏天子只能将一封通缉令般的禁令,贴在垂拱殿的殿门上,禁止肃王赵弘润与后者的宗卫靠近垂拱殿。

    谁能想到,最终竟然是这位曾经在宫内无法无天的殿下,成为了他魏国的太子储君。

    相比较蔺玉阳与冯玉,虞子启显得更为兴奋。

    因为想当年,虞子启对于富国的见解,就与那位殿下不谋而合,而如今,那位殿下成为了魏国的储君,这岂不意味着,他虞子启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了么?

    大概一刻时后,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进了皇宫,来到了垂拱殿外。

    虽然他们三人与赵弘润实际上早就混熟了,但碍于那位殿下如今的身份比以往更高了不止一筹,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站在殿外整理了一番衣冠,直到相互确认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对小太监高力说道:“高公公,请代为通报。”

    高力点点头,迈着小步走入内殿。

    刚走入内殿,他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那位太子殿下,正一边用左手托着下巴,一边用右手的三根手指转着一份奏章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认真处理政务。

    ……这才大半个时辰吧?

    高力心下不禁苦笑起来。

    其实在被大太监童宪派到赵弘润身边前,高力就曾听童宪嘱咐过,后者说这位太子殿下性子很懈怠、很疲懒,因此,嘱咐高力、高和适当地在旁提醒一下。

    只是高力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才离开了大半个时辰,这位太子殿下就开始摸鱼了天呐,这还只是首日啊!

    与站在赵弘润身后的弟弟高和交换了一个眼神,高力轻轻咳嗽一声,恭敬地唤道:“太子殿下。”

    听闻此言,神游天外的赵弘润,目光终于汇聚起来,只见他一转手中的奏章,趁它飞起的瞬间,一把将其捏在手中。

    看到这帅气的一幕,宗卫吕牧当即在旁鼓掌,十分配合。

    说真的,要不是忌惮于这个吕牧乃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宗卫,高力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这都什么人啊!

    在他看来,肯定是因为卫骄、吕牧这些不正经的宗卫没有做好本职工作,没有对这位太子殿下善言劝道,才使得这位太子殿下变得如此懒散。

    暗自吐了口气,假装没有看到这位太子殿下方才的举动,高力低着头说道:“启禀太子殿下,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大人,此刻已在殿外等候。”

    “好!”只见赵弘润随手将手中的奏章甩在面前的案几上,说道:“请他们进来。”

    看到这位太子殿下甩奏章的举动,高力只好又一次装作没看到,躬身而退。

    片刻之后,他便将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原中书大人领了进来。

    只见蔺玉阳、虞子启、冯玉进入内殿后,面朝着赵弘润拱手拜道:“微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赵弘润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蔺大人、虞大人、冯大人,你们三位与本王也算是相识多年了,就不必这么见外了,今日本王召你们三人前来的目的,相信高力也与你们说过了……不知三位可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蔺玉阳、虞子启、冯玉相视一眼,欣然说道:“虽臣等愚昧,亦愿为太子殿下分忧。”

    赵弘润闻言大喜,当即招呼着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入座。

    而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也很高兴,毕竟是官复原职,恢复了本职工作嘛。

    只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待等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很迅速地批阅了一摞奏章,抬头再一瞧那位太子殿下,见后者又一次神游天外,一边托着下巴、一边转着手中的毛笔时,他们就无法淡定了。

    说好的协助呢?

    纵使是对赵弘润格外有好感的虞子启,在看到这一幕后,亦不由地感觉很是蛋疼。

    相比较勤勉的魏天子与旧太子弘誉,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实在是太懈怠、太疲懒了,动不动就走神发呆,这可如何是好?

    ……但愿只是这位殿下还未适应太子的身份。

    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人一眼,心中暗暗祈祷道。

第3章:放权

    首日的傍晚,但凡是有资格上早朝的官员们,便收到了太子赵润于垂拱殿发布的诏令。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份诏令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翌日起,早朝延后至卯时。

    对于这份诏令,收到消息的朝中百官倒也没什么感觉,顶多就是觉得那位太子殿下是一位‘很有想法’的殿下,谁能想到,那位太子殿下成为储君后发布的第一份诏令,居然就是延后早朝的时辰呢?

    按理来说,在眼下这种敏感的时候,身为初上位的太子殿下,不应该发布一点能够稳定人心的诏令么?

    比如说,对庆王弘信起兵反叛一事的处置。

    仅仅一炷香工夫后,于甘露殿养歇的魏天子,亦得到了相关消息。

    对此,魏天子亦是哭笑不得。

    当然,他并不感觉意外,甚至于感到惊奇那个小子,居然只延后了一个时辰?

    要知道魏天子原以为,他那个儿子很有可能直接废弃早朝的规定。

    当日夜里,在肃王府内雀夫人的闺房,赵雀亦好奇地询问自己的男人这个问题。

    赵弘润颇有心计地说道:“立刻就废弃早朝,这会引起宗府的反弹,说不准明日我那位二伯就杀到垂拱殿找我理论了,所以说,这种事得缓缓图之,先延缓一个时辰,然后过一阵子,若是宗府没什么反应的话,再延缓一个时辰……”

    看着一脸笃定的丈夫,赵雀亦不知该说什么。

    堂堂太子储君之位,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是对于自己的男人来说,那似乎反而是一种负累。

    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还真被赵弘润给料中了,宗府的宗正赵元俨在得知早朝延后的消息后,皱着眉头思忖了半天,还真没打算亲自杀到垂拱殿或者肃王府那位太子殿下理论。

    可能他也觉得,仅仅只是将早朝延后一个时辰,这还不算什么。

    毕竟那位太子殿下的疲懒,赵元俨也是早有耳闻。

    次日,赵弘润带着几名闲着无事的宗卫,于卯时前抵达了宣政殿,主持早朝一事。

    今日朝中百官就没有像昨日那样站在殿外等候了,一个个早已进入了宣政殿,等着那位太子殿下的到来。

    说实话,眼瞅着卯时将至,却仍然不见那位太子殿下的踪迹,礼部尚书杜宥与不少朝臣一样,心中很是无语不是说好卯时早朝么?人呢?

    结果,就跟昨日一样,太子赵润踩着卯时正刻的点急匆匆地来到了宣政殿。

    看着那位太子殿下一脸庆幸的表情,礼部尚书杜宥忽然感觉自己很是心累,但最终,还是按捺心中的负面情绪,领着百官觐见这位太子殿下:“诸臣拜见太子。”

    “诸卿免礼。”

    太子赵润摆了摆手,随即目视着在场的朝臣说道:“在早朝之前,本王先宣布一个事。未来几日,本王会一定程度上整合各部,望诸臣到时候给予配合。”

    听闻此言,满殿默然。

    像兵部尚书陶嵇、户部尚书杨宜、吏部尚书郑图等由旧太子弘誉提拔起来的大臣,在听到这一番后黯然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自己终归是无法留任。

    而其余一些朝臣,亦误以为太子赵润指的是这件事,故而默然不语。

    在他们看来,太子赵润上位后,将曾经由旧太子弘誉提拔的朝臣撸下去,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谁都没有料到,其实这位太子殿下说的,根本就不是这回事。

    一个时辰后,赵弘润于文德殿用完早膳,来到了垂拱殿。

    此时,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位中书大臣也已陆续来到了垂拱殿。

    待相互见礼后,赵弘润招招手示意三位大臣入座,随即笑着说道:“今日在批阅奏章之前,本王先跟三位商量一个事。”

    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疑惑地对视一眼,齐声说道:“请太子殿下示下。”

    “是这样的……”只见赵弘润指了指内殿中央那一摞摞的奏章,沉声说道:“按照以往的制度,地方的奏章,直接送到垂拱殿批示,本王觉得,这种制度的效率太低……你们想,咱们在这里忙得不可开交,然而各部尚书却能闲得在班房喝茶,这太不像话……不,我是说这样的效率太低,不利于整个国家的发展。”

    ……

    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对视一眼,表情无奈,暗暗苦笑:这话,可真不像是一位昨日一整天就只批阅了九份奏章的太子殿下能说出来的。

    而此时,赵弘润却没有去关注这几位大臣的表情,依旧自顾自说道:“……所以本王觉得,应当加强六部的职能。”

    放权?

    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面面相觑。

    要知道,无论是魏天子还是旧太子弘誉,对于朝中六部的制衡都把持地非常紧,就比如当初,魏天子觉得吏部的权利过于大了,便借赵弘润的手,将吏部的一部分权利拆分出来,新设了一个御史监。

    说句难听点的话,朝中六部在皇权面前就是打下手的,本质上属于是执行府衙,而不是决策府衙,所以才有举国政令皆出自垂拱殿的说法。

    而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却与父兄截然相反,居然提议增大六部的权限。

    这可真是……

    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对视一眼,不敢轻易开口。

    也难怪,毕竟这件事利害实在太大了。

    “三位大人对此有何补充?”赵弘润笑眯眯地问道。

    补充……么?

    蔺玉阳眨了眨眼睛,顿时就把握住了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这条政令呢,我是肯定要行使的,如果反对呢,就不用多说话了,我只要听补充建议。

    想了想,蔺玉阳客观地说道:“诚如太子殿下所言,增加六部的职能,确实能令朝廷运作地更为顺畅,但……”

    他看了一眼赵弘润,说出了一个历任魏王都在竭力避免的事,即朝廷的权利凌驾于王权之上,甚至于是王权旁落。

    这是无法避免的。

    打个比方说,魏国曾经有驻军六营大将军,俨然是魏国的军方一线人物,但由于这些年来,肃王赵弘润带兵出征的次数比魏国驻军六营大将军合起来还要多,以至于目前在军方,肃王赵弘润已成为了旗帜般的人物,甚至于就算是在中原其他国家,魏公子润的名望也隐隐盖过了魏王赵元。

    跟这个道理一样,倘若历代魏王、太子不抓权,而是叫朝廷六部自主决策,那么长此以往,当底下的人逐渐适应、习惯向六部尚书负责后,王权与朝廷两者的天平,就会逐渐向后者倾斜,以至于到最后出现王权旁落的现象,导致君王的话甚至还没有六部尚书的话好使。

    “这个简单。”

    听了蔺玉阳的话后,赵弘润笑着说道:“那就再增设一个内朝,凌驾于六部之上,比如三位大人……可以这样,六部对你们负责,三位对本王负责,若出了什么问题,本王找你们,你们找六部,六部再找手底下的人……”

    “这个……”

    纵使是蔺玉阳,听到这一番话亦是怦然心动。

    要知道,虽然他们三位贵为中书大臣,但说白了,他们在朝中并无实际权力,说得通俗点纯粹就是魏天子的私人幕僚,只是协助后者批阅奏章的笔史而已。

    真正的决策者,只是魏天子,或者监国太子。

    可若是眼前这位太子殿下颁布了这条政令,那么,他们将真正成为凌驾于六部之上的重臣。

    忽然间,中书右丞冯玉插嘴问道:“太子殿下,内朝,是设在这垂拱殿么?”

    “是!”赵弘润点了点头。

    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闻言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讶然。

    内朝设在这垂拱殿,这就意味着内朝无法脱离魏天子或监国太子的掌控,意味着是在王权掌控之下,再让这个由王权掌控的内朝去监管六部,纵使增强了六部的权力,六部也无法脱离内朝的掌控,无法脱离王权的掌控。

    ……是个不错的提议。

    蔺玉阳暗暗点头,作为忠于王权的臣子,他可不希望出现王权旁落的事发生。

    当然,其实无论他们同意或者不同意,都没有资格与权力阻止监国太子的新政令,当初无法阻止旧太子赵誉,如今也无法阻止这位新太子赵润。

    见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皆点头表示赞同,赵弘润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三位便草拟诏令吧,本王……唔,出去转转。”

    说罢,还没等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反应过来,赵弘润便迈步离开了垂拱殿。

    见此,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面面相觑,在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遂只好按赵弘润所说的,先草拟这份诏令,毕竟相比较批阅奏章,这的确是对朝廷影响最大的事。

    而与此同时,赵弘润已离开了垂拱殿,招呼着闲着没事正在殿外与禁卫军聊天的宗卫穆青、周朴等几人,前往了凝香宫。

    此时在凝香宫内,沈淑妃也早已醒来,瞧见自己大儿子前来,很是欢喜。

    欢喜之余,沈淑妃亦感到无比的惊讶,因为据她所知,她这个大儿子如今已经是太子储君,按理来说应该在垂拱殿处理政务才对,怎么有空闲跑到她这边来?

    一想到这个大儿子曾经的某些劣迹,沈淑妃连忙规劝道:“润儿,你如今的身份非比寻常,你父皇将国家社稷交给了你,你就应当肩负起重任,好生治理我大魏千千万万的臣民……”

    “我知道我知道。”赵弘润讨好地点点头,随即问道:“娘,您这边有啥吃的么?文德殿的早膳伙食太差……”

    听着赵弘润的抱怨,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不禁苦笑。

    沈淑妃终究是心疼儿子,听赵弘润这么一说,连忙便叫贴身侍女小桃取来一些糕点,随即叮嘱赵弘润道:“润儿,且先吃些糕点,吃饱后就要乖乖回垂拱殿,你也长大成人,有儿有女了,需稳重些,不可再像以往那般……”

    可能是照顾到儿子如今作为太子的面子,沈淑妃犹豫了半响,终归还是将顽劣二字咽了回去。

    “娘您放心吧。”

    在凝香宫吃了一些糕点填饱了肚子,赵弘润晃晃悠悠在宫内闲逛着。

    此时,宫内尚有巡逻驻守的商水军士卒,瞧见这位殿下,纷纷迎上前来。

    看到这帮人这么没规矩,高力、高和两名小太监敢怒不敢言太子殿下是随随便便就能靠近的么?要不是看在这些人乃是太子殿下嫡系军队的士卒,他们早就叫禁卫把这些人抓起来了。

    可让高力、高和感到无语的是,自家太子殿下居然还跟那些兵卒有说有笑。

    好不容易等这位太子殿下打发走了那队商水军士卒,小太监高力忍不住开口道:“太子殿下,咱们出来也有些时辰了,还是回垂拱殿吧……”

    他此刻心里很想说:哪怕您一整天就批阅九份奏章,您好歹也到垂拱殿去坐着呀!

    结果,赵弘润还是在宫内溜达了将近一个时辰,在临近午时的时候,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垂拱殿。

    此时在垂拱殿内,当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瞧见这位太子殿下慢悠悠地走进来时,直感觉心疲力乏说好出去转转就回来,结果一转就是一个上午。

    天呐!这才是第二日啊!

    “草拟的诏令,写完了么?”赵弘润问道。

    其实他这么问,他只不过是为了打破殿内沉闷的气氛而已,毕竟他早已看到,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面前的案几上,已经堆了一摞批阅好的奏章。

    无声地叹了口气,蔺玉阳站起身来,手捧一张纸来到赵弘润面前,正色说道:“太子殿下,这是草拟的诏令,您看看可有需要删改的。”

    赵弘润接过那张纸瞧了几眼,点点头赞许道:“唔,很好,就按照这个,发布正式的诏令!”

    听闻此言,中书右丞冯玉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殿下,这么大的事,您不请示一下陛下么?”

    “发吧发吧。”赵弘润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想了想,蔺玉阳、与虞子启、冯玉三人只好照办。

    可即便没有禀报于甘露殿,但在一炷香之内,于甘露殿养歇的魏天子,还是得悉了这份诏令的内容。

    “总算是有点当太子的模样了。”

    在看到童宪呈上来的有关于那份诏令的内容后,魏天子点点头赞许道。

    毕竟相比较第一份延后早朝的诏令,这份诏令,才有那么点新太子上位的架势么?

    至于这份诏令的内容嘛……

    魏天子捋着胡须琢磨着,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其实在魏天子赵的父亲赵慷的年代,朝廷的权力还是颇为庞大的,毕竟魏王赵慷虽然不能全然说是昏昧,但也贤明不到哪里去,因此,当时的魏国其实是由朝廷代为治理。

    但是等到赵上位后,出于某些原因,他便削弱了朝廷的权力,增强王权,使得王权凌驾于朝廷之上,逐渐使六部成为了执行府衙,只拥有很少的决策权。

    而旧太子弘誉则更甚一筹,仿佛是要将所有的权力都捏在手中。

    可如今作为监国太子的赵润,却反其道而行,竟打算增强六部的职能,这让魏天子不得不慎重。

    相比较旧太子赵誉,太子赵润的心,或者说胸襟,大到就连魏天子都自认不如,虽说这是因为后者底气十足所致,但魏天子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当然是担心王权旁落。

    毕竟这份诏令,魏天子一眼就看出这是赵弘润为了日后偷懒而鼓捣出来的,一位不抓权的上位者,难免会让底下的人钻空子。

    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份诏令中的新制度,魏天子认为还是有一定的可取的。

    当然,这只是他的初步判断,至于反映如何,还得看一段日子。

    话说回来,魏天子倒不是担心赵弘润,毕竟以后者在魏国的威望与地位,除非是他或者赵弘润自身,否则,还有谁能撼动后者的太子之位?

    问题在于将来。

    待几十年之后,皇嫡孙赵卫,或者是赵卫的儿子、孙子,能否很好地平衡王权与朝廷的关系呢?不得不说,魏天子赵也是想得很长远。

    ……但愿别给后代留下隐患。

    魏天子心中暗暗想道。

    因为魏天子的默许,太子赵润发布的诏令,很快就传遍了朝廷,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朝廷六部近几十年来只有削弱权柄的份,什么时候增加过权力?

    然而太子赵润这份诏令,却是要将朝廷六部从执行者变成决策者,哪怕只是阉割版的决策者,且诏令中明确表示会有一个内朝管制着朝廷六部,但这依旧让朝廷六部的官员们感到雀跃。

    王权主动放下权力,这岂不是意味着士族要崛起了?

    当然,也有一撮人对这件事持反对态度,比如宗府宗正赵元俨。

    虽然说宗府当年设立是因为限制王权,但反过来说,它也是为了维护姬姓赵氏王权统治而存在的,而如今,王权主动放松权力,这意味着士族即将崛起。

    而士族崛起,虽然对整个魏国利大于弊,但对于姬姓赵氏一族而言,却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或许日后,虽然魏国依旧还是在姬赵氏王权的掌控下,但姬赵氏一族却有可能被崛起的士族取而代之。注:姬赵氏的王权,跟姬赵氏的宗族,这是两回事。简单说,宗族对王权负责,但王权对整个国家负责,而非只是姬姓赵氏一族。

    ……或许有朝一日,纵使是我姬赵氏一族的子弟,恐怕也得通过科举、军功才能出仕……

    赵元俨暗自猜测道。

    甚至于,他隐隐有所预感,这一天不会太远。

    待等到太子赵润执掌朝廷的第三天,肃王府的幕僚介子鸱与温崎从商水返回了大梁。

    同时返回的,还有肃王妃芈姜如今应该称作太子妃与幼子赵卫母子,以及苏苒、楚楚母女,还有乌娜、羊舌杏等怀有身孕的女眷。

    当来到肃王府门外,看到府门上方的匾额,已然从肃王府改成了太子府,介子鸱与温崎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温崎笑着说道:“哈哈,还真被你猜中了。”

    原来,早在前一阵子赵弘润暗中前来大梁的时候,介子鸱就已经在商水县的肃王府收拾他那些书籍了。

    当时温崎看到后很是纳闷,遂询问介子鸱。

    介子鸱遂开口解释,说日后恐怕很难有机会再返回商水,而这些书籍是他辛辛苦苦收集、抄写的,不舍得遗弃,因此,他准备全部带到大梁去。

    以温崎的聪慧,岂会听不出介子鸱话中的深意,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像赵润这么疲懒的人,当真愿意肩负太子储君的职责?

    于是,他俩私底下便打了一个赌。

    结果很明显,介子鸱赌赢了。

    没过不久,便有宗卫穆青亲自回到府邸,找到了介子鸱与温崎二人:“太子殿下着两位即刻到垂拱殿。”

    介子鸱与温崎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赶紧沐浴更衣,待收拾妥当后,随着宗卫穆青进入了皇宫,来到了垂拱殿。

    待等介子鸱与温崎来到垂拱殿时,此时殿内可不止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中书大臣,还有原兵部尚书徐贯、原户部尚书李粱、以及礼部尚书杜宥三人。

    此时,虞子启正与李粱就有关于赋税的一些问题争论着,彼此谁也说服不了谁,争得是面红耳赤,要不是身高九尺的礼部尚书杜宥在中间拦着,两人恐怕就差挽袖子打起来了。

    ……这是垂拱殿吧?

    介子鸱表情怪异地看了一眼温崎,后者耸了耸肩。

    想来他们也没想到,第一次来到垂拱殿这个魏国发布政令的地方,居然会瞧见两位大人险些互殴的一幕。

    “哟,你们来了?”

    瞧见了介子鸱与温崎二人,赵弘润站起身来,招招手将前者二人叫到跟前,对双方介绍说道:“介子鸱、温崎,这两位是本王的幕僚,这边,是蔺玉阳蔺大人、虞子启虞大人、冯玉冯大人,以及徐贯徐大人、李粱李大人,还有杜宥杜大人……彼此都认识一下吧,日后就是同僚了。对了,介子与温崎尚年轻,几位大人多提携提携。”

    “同僚?”介子鸱闻言很是惊讶,在经过赵弘润的解释后,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几人,就是内朝暂定的大臣了。

    别说介子鸱与温崎心中惊喜,就连徐贯、李粱、杜宥等人,对此事亦是颇为惊喜。

    只是……

    “承蒙太子殿下器重,让我内朝负责商议国事,那……殿下您呢?”就在所有人都欢喜的时候,蔺玉阳幽幽问道。

    “本王?”赵弘润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信誓旦旦地说道:“本王有别的……要事。”

    ……

    殿内诸人对视一眼,眼眸中或少或少闪过几丝不信之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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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