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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大魏宫廷txt下载     大魏宫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章:年末

    在大梁以南,尉氏县的东边,古许国曾在这里设有一座小县,在魏国征战许国之际,这座小县曾一度改称许北,成为魏国攻打许国的前线,故而又称之为通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通许县不大,治下仅有四个庄镇,但地理颇为优越,北临大梁、东接杞县、西连尉氏、南交扶沟,更关键的是蔡水亦经过此县,因此,借助水运贸易之便,通许县虽是小县的规模,但很快就发展了起来。

    尤其是在最近几年,随着魏国逐渐形成三川雒市、商水边市(魏楚)、博浪沙港市、淇县边市(魏韩)几个重要贸易大城,并且沟通了河水(黄河)、蔡水、梁鲁渠等几条河道后,通许县的发展势头尤为迅猛。

    十二月十九日,太子府副都尉北宫玉,带领着三十名黑鸦众,来到了这座通许县。

    不得不说,当三十名身穿统一深色斗篷的黑鸦众招摇入城,理所当然会被通许县的县兵拦下,但当北宫玉出示了大梁府以及刑部缉捕司的令牌后,把守城门的县兵就不敢在做阻拦了,恭恭敬敬地让行。

    或许有人会纳闷,黑鸦众为何会持有大梁府以及刑部缉捕司的令牌,事实上,作为东宫太子赵润麾下的双鸦,黑鸦众与青鸦众一样,拥有着魏国任何一个官署、任何一支军队的身份令牌,并且随时可以得到相关任命文书这些令牌可并非伪造,每一块令牌上雕刻在编号,在该官署或该军队中皆留有备案。

    双鸦之所以拥有这些令牌,只是为了在执行任务时方便在魏国境内自由行动,不能否认,在太子赵润上位后,双鸦所得到的权力,相比较魏天子赵直属的拱卫司御卫,有过之而无不及。

    冒着风雪,北宫玉带着三十名黑鸦众来到通许县城东的一座深宅大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座府邸。

    这座府邸的主人姓许,据说乃是许国后裔,但如今在许家当家主事的家主许习,北宫玉却能肯定对方绝非许国后裔,因为在二十年前,正是他与萧鸾,设法将其安排到许家,娶了许家之女,当了入赘的女婿。

    为此,伏为军当年还客串了一把强寇,趁那位许家之女出城之际,于半途将其劫掠,绑到西边的嵩山,为许习创造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那时的许习,还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郝习,与曾假冒曲梁侯司马颂长达二十年的卫山一样,皆是萧鸾选拔的亲卫。

    在安排郝习入赘了许家后,伏为军整整花了六年时间,不为人所察地除掉了许家的几名公子,致使那几名公子皆死于意外事故,协助郝习窃取许家。

    最终,在许家男儿皆陆续亡故的情况下,郝习终于以女婿的身份,改姓为许,继承了许家的家业,待等许家的老太爷也归天之后,通许县的望族许氏,就这么落入了伏为军的手中。

    而这些年来,北宫玉亦多次暗中前来通许县,叫许习暗中给伏为军筹集钱饷。

    可是这次前来,他却要以太子府副都尉的身份,缉捕策反这个许习,纵使是北宫玉,心中亦不禁有些感慨,感慨世事无常。

    “是这里么,北宫大人?”

    见北宫玉瞅着眼前那座府邸久久不语,黑鸦众中有一名身形消瘦的男子语气低沉地询问道。

    这名男子,自称镰虫,顾名思义,与幽鬼一样,皆是黑鸦众中拥有代号的头目级刺客,善使双勾、行动迅捷,尤其是一招双勾绞首的拿手绝技,北宫玉曾亲眼目睹过一具无头的尸体好似涌泉般喷血的渗人模样,慌地他好几宿没睡好觉。

    但话说回来,在北宫玉看来,镰虫有一点比幽鬼优秀,那就是前者至少能够控制住嗜杀的**,不像幽鬼,这厮简直跟黑鸦众的首领之一丧鸦一个德行,人过之处,再无活口。

    “嗯。”

    被镰虫打断了思绪,北宫玉点点头,吩咐道:“五人看守府前,五人看守府后,十人在围墙外游走,其余人等,随我进府。……切记,一不扰民、二不见人就杀,我想,你等也不希望被青鸦众嘲笑,对么?”

    镰虫以及其余的群鸦们暗自撇了撇嘴,对北宫玉拿青鸦众来刺激他们抱持几分不满。

    但最终,他们选择了听从了北宫玉的指令,毕竟为了整顿黑鸦众,太子府都尉张启功已有言在先:不服从命令的家伙,就踢回阳夏。

    虽然对于黑鸦众而言,在阳夏其实比在大梁自由自在地多,但考虑到若被踢回阳夏会被青鸦众的同僚嘲笑,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服从命令,毕竟那个张启功,那是真敢那么做的。

    “梆梆梆。”

    北宫玉亲自上前,抓起府门的铜环敲了几下。

    片刻之后,府内便有一名裹着棉衣的门人将府门打开,疑惑地看着北宫玉问道:“足下有何贵干?”

    北宫玉也不与那名门人嗦,直接了当地说道:“通禀你家老爷,就说故人宫正前来拜会。”

    听闻此言,那名门人皱着眉头说道:“老爷吩咐过,近段时间不会来客。”

    说罢,他不等北宫玉有什么反应,便砰地一声将府门关上了。

    ……

    北宫玉略带苦笑自嘲地摇了摇头。

    他当然能猜到许习之所以不会来客的原因,无非就是伏为军在魏国的势力所剩无几,连首领萧鸾也逃到了卫国,再加上朝廷最近正在大力追缉萧逆成员,是故,许习感觉到了惊恐不安,故而索性闭门谢客,免得遭受牵连。

    想了想,他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一丈远外的镰虫,示意道:“有劳了。”

    镰虫点点头,招招手示意两名黑鸦众在围墙外打起人梯,随即,只见他踩着这两名黑鸦众的膝盖与肩膀,霎时间就跃入了围墙内侧,随即,从里面将府门给打开了。

    待等北宫玉跨过门槛走入府内时,方才给他们开过门的那名门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急匆匆地从门房里奔了出来,见北宫玉一行人目若无人地走入府内,顿时大叫起来:“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擅闯我许府?!……我可警告你们,本县县令大人可是咱们老爷的……”

    刚说到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镰虫背后的两把铁钩,其中一柄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处。

    看那铁钩的锋利程度,相信只要镰虫顺势一拉,就是一颗大好头颅落地,而北宫玉,也能再次欣赏到一具无头尸体如泉涌般喷血的壮观景象。

    “住手!打晕即可。”不希望自己再次做几日的噩梦,北宫玉连忙叫停。

    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镰虫用铁钩的刀刃侧面,啪地一下敲击在那名门人的脑袋上,顿时将对方给打晕在地。

    暗自松了口气,北宫玉径直朝着记忆中许习的书房而去。

    一路上,这座深宅大院内的家卫,皆被黑鸦众们打昏在地,这使得北宫玉一行人畅行无阻地来到了府内的主人书房。

    此时在书房内,许家的家主许习正在屋内看书,冷不丁听到书房的门扉被打开,还误以为是府上的下人,可待等他眼角余光瞥见走入屋内的北宫玉时,却是惊地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宫先生,您……”

    还没等许习把话说完,北宫玉身后就涌入六七名黑鸦众,看得许习下意识将下半截话咽回了肚子,脸上带着几分惊恐,急声问道:“宫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只见北宫玉走上前几步,目视着许习沉声说道:“郝习,我乃太子府副都尉北宫玉,此番前来,乃是为缉捕你这个萧逆旧属,劝你莫要反抗,束手就擒。”

    听了北宫玉这话,许习惊地险些连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的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

    太子府副都尉?北宫玉?

    眼前这个文人打扮的男人,分明就是以往时不时与他联系,要求他设法为伏为军筹集财帛的伏为军主簿宫正啊!

    咽了咽唾沫,不明究竟的许习苦着脸说道:“宫先生莫要说笑……”

    “我并没有说笑。”北宫玉摇了摇头,在朝着大梁的方向拱了拱手后,沉声说道:“萧鸾背弃大魏,图谋不轨,我早已与他划清界限,投奔东宫太子殿下的麾下……”

    听了这话,许习更加震惊。

    要知道据他所知,曾化名宫正的北宫玉,那可是萧鸾的得力心腹、左膀右臂,他实在无法想象,北宫玉居然会背叛萧鸾,投奔朝廷那一方。

    而此时,北宫玉接着说道:“……遵从太子殿下的诏令,若肯臣服朝廷、臣服太子,太子可以对你以往的行为既往不咎,否则,纵使是在下,也保不住你。”

    许习看了看已经亮出兵刃的几名黑鸦众,惊地脑门冷汗直冒。

    他实在摸不准北宫玉到底是果真归顺了太子赵润,还是有意在试探他对伏为军的忠诚,因此,没敢贸然开口。

    好在北宫玉也能猜到许习的顾虑,当即出示了张启功交给他的几份特赦诏令。

    待亲眼看到那几份诏令上确实盖着垂拱殿的印玺以及太子赵润的私印后,许习这才确定,眼前这个曾经是萧鸾左膀右臂的北宫玉,确实是投奔了太子赵润。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归顺。

    见此,北宫玉命许习当场写了一份认罪书,大抵就是叫许习将他的本名、出身,以及如何混入许家、甚至是窃取了许氏一门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写在纸上,如此一来,倘若日后许习还敢私底下接触萧逆的话,到时候甚至不需要他以及黑鸦众再次出面,刑部的人就能凭借这份认罪书,直接将许习抓获,按谋反罪名处斩。

    当然,为了消除许习的恐慌,北宫玉亦丢给了他一份赦免诏令,让先前之事一笔勾销。

    在得到了太子赵润的亲笔诏令后,许习果然心安了许多,老老实实地写下了认罪认,交给北宫玉,供北宫玉带回大梁交给张启功交差。

    期间,北宫玉询问许习道:“除了我,这段时间可曾有伏为军联络你,寻求庇护?”

    由于北宫玉曾经乃是伏为军的高层,许习根本不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两个月前,有几个当初在伏为军有过几次照面的人,不知怎么得知我在通许,前来投奔我,向我索要了盘缠后,便另有他处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可能是有些顾忌,吞吞吐吐地说道:“据他们说,公子……不,萧鸾,好似是逃到了卫国。”

    “唔。”北宫玉点了点头,随即淡淡问道:“那几人,前往卫国投奔萧鸾去了?”

    听闻此言,许习脸上闪过几丝青白之色,在咬了咬牙后,低着头如实说道:“那几人,要求我变卖许氏家业,兑换成流通钱物,与他一同投奔萧鸾,我不欲跟随,他们便威胁我说要泄露我的真实身份,是故……是故我在哄骗他们之后,趁他们酒醉之际,把他们杀了,将尸体偷偷运出城外埋了。”

    ……

    北宫玉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许习,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纵使是萧鸾当初挑选的亲卫,在潜入魏国过了二十年优越生活后,心中那份复仇的执念难免也逐渐淡薄了,这些人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与不知究竟的妻儿好好过完下辈子。

    不能否认,哪怕过了二十年,仍有对萧鸾忠心耿耿的人,就比如在前几日,他就亲眼看着一名不愿归顺朝廷的伏为军细作,被黑鸦众一刀毙命。

    但话说回来,在如今萧鸾势弱的时候,依旧对萧鸾忠心不二的,已经是少数人了,更多的则是像这个许习这样,想借机摆脱伏为军的控制。

    这让北宫玉不禁有些感慨,萧鸾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基业’,到最后终究是水中月、雾中花,以往伏为军势力庞大的时候,这些人不敢轻易暴露心中的想法,可待等如今萧鸾势弱了,这帮人纷纷想摆脱控制当初萧鸾以最残酷的惩罚来对付那些背叛者,警告尚未背叛的人,但这种方式,注定不会长久。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吧……

    心中暗自感慨了一番,北宫玉收起了许习的那份认罪书,叮嘱道:“若日后再有萧逆来投奔,可告禀县衙,叫其酌情缉拿或击杀。”

    说罢,他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待等走出府邸外,镰虫平淡地询问北宫玉道:“这样就足够了么?”

    “啊。”北宫玉应了一声,神色复杂地说道:“如今萧逆已失势,但凡是有点眼力的,就不会再为萧鸾效死,更别说,太子殿下还给了我等希望……”

    说到这里,他不禁想到了二十年前家门惨剧,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在他看来,太子赵润,那绝对是一位比魏王赵更杰出的雄主,相比之下,魏王赵当年实在是太狠了,为了防止他们这些与萧氏存在联姻以及深厚交情的氏族、世家为萧氏报仇,竟抢先一步痛下杀手,可怜当年不知有多少南燕氏族、世家的人,在根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就被强行扣上了谋反作乱的罪名,并叫卫穆、司马安二将,率军屠戳了整个南燕的氏族与世家。

    更要紧的是,在南燕氏族、世家惨遭屠戳之后,魏王赵仍在派人追杀漏网之人,这就使得那些像北宫玉这般的幸存者,义无反顾地跟随萧鸾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但凡稍有些希望,何以至此?

    ……罢了。

    摇了摇头,北宫玉看着府外飘落的鹅毛大雪,不由地搓了搓双手。

    这个许习,是他名单上的最后一人,眼下,他也应该返回大梁了。

    话说回来,上个月在他协助张启功前往魏国追缉萧鸾时,曾拜托青鸦众将他藏在定陶的妻儿带到大梁,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向妻子开口,叙说他有意纳十几房妾室的事呢?

    怀揣着这个头疼的问题,北宫玉踏上了返回大梁的回程。

    数日后,太子府都尉张启功向太子赵润呈禀了北宫玉此番行动的结果,赵弘润很满意。

    虽然想想也知道,北宫玉不太可能完全掌握潜伏在魏国的所有伏为军细作的踪迹,但赵弘润相信,在朝廷与北宫玉双方面的打压与追查下,国内的萧逆势力,相信是所剩无几了,哪怕仍有几条漏网之鱼,也不足以再翻腾出什么乱子。

    至于萧鸾那边,赵弘润也相信卫公子瑜在收到那份有关于耐火砖的工艺记录手札后,九成会帮忙盯着萧鸾的一举一动,待等榨干萧鸾手中的钱物后,设法将其除掉。

    想来想去,萧逆的覆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相比之下,宋郡的宋云,以及其麾下的北亳军,这段时间却是做出了一系列让朝廷感到不爽、让赵弘润感到不快的事。

    比如说,宋云在宋郡临近鲁国的几座县城复辟了宋国,扶持了一个在赵弘润看来纯粹就是傀儡摆设的宋王室后裔,总算是使北亳军有了所谓的名份,成为了宋王室的王师,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毫无大义名份的宋郡义军。

    而在此之后,据有关消息称,宋云最近正致力于出访齐国,鼓动齐人恢复齐鲁宋三国联盟。

    对于宋云的意图,赵弘润大致可以猜到几分,无非就是想借助齐国来抗拒他魏国而已。

    在赵弘润看来,虽然楚国是率先公然支持宋云复辟宋国的,但因为楚国的权柄目前有至少一半在城君熊拓手中,因此赵弘润毫不担心楚国对那所谓宋国的支持,会到出兵协助宋国抗拒他魏**队的地步。

    倒不是因为城君熊拓与他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关键在于城君熊拓的性格这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除非宋云对城君熊拓许下让后者无法拒绝的丰厚回报,否则,城君熊拓怎么可能出兵协助宋云?

    在赵弘润看来,城君熊拓最有可能去做的,就是设法鼓动齐人恢复齐鲁宋三国联盟,如此一来,魏齐两国的关系势必因此恶化,甚至到最后,魏国与齐国这两个在齐王吕僖时期携手抗拒楚国的国家,将在这次宋郡(国)问题上反目成仇,甚至于兴起刀兵。

    而一旦魏齐两国交兵,楚国就能坐山观虎斗,反正在楚国眼里,魏齐两国都是威胁,倘若能令这二虎相争,这才是最楚国最有利的事。

    赵弘润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鉴于目前与韩国那场决定两国中原地位的宿命决战双方都还未做好充分准备,因此,赵弘润更倾向于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掉宋郡确切地说,是宋云复辟的那个北亳军的问题。

    虽然齐国有赵弘润的六兄赵弘昭担任左相,但赵弘润还是担心骄傲自大的齐国,会恢复宋国的盟国地位。

    至于原因,显而易见,无非就是加强齐国在中原东部的影响力,变相削弱他魏国而已。

    简单地说,倘若齐国恢复了宋国的盟国地位,那么,齐国就同时拥有了宋、鲁、越三个小弟,有这三个小弟帮忙摇旗助阵,在世俗看来,俨然就是‘得道者多助’的一方,虽然这听上去仿佛挺可笑,但这确实有助于齐国继续占着中原霸主的地位不放古时的会盟,不就是一、两个大国带着几个小国耍,想借此增强本国在整个中原的话语权么?

    因此,齐国会不会同意宋云的要求,赵弘润还真不敢保证。

    是故,鉴于目前齐国还在犹豫,还未公开发表针对宋国的态度,赵弘润认为魏国当抢先动手,征讨宋云复辟的伪宋。

    毕竟,若这会儿不对那伪宋用兵,万一过些时日魏国爆发与韩国的决战,到时候,他魏国可就无暇兼顾宋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伪宋成为既定事实了。

    至于此番对伪宋的战争,万一齐国若是插手又该如何,赵弘润心中已经做出决定。

    倘若齐国胆敢插手,那就连同这个旧日的中原霸主一起打!

第50章:新年

    新春之际,在齐国临淄的左相赵府内,魏公子赵昭为庆贺新春设下家宴,与诸宗卫以及他们的幼子一同庆贺,至于他们的女眷以及女儿们,则早已被主母姬召到了北屋的内室,与男人们分开庆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得不说,正因为当初跟随赵昭的十名宗卫们也陆续有了各自的家庭,总算是不至于让临淄赵氏显得过于冷清。

    待等酒席筵散了之后,赵昭回到寝室,便看到了因为醉酒而显得面颊泛红的妻子姬与侍妾田菀。

    齐国的女人在没有男人在场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拘束,她们自己就跟玩地很热闹,好在这些女人们喝的酒一般都以果酒为主,否则,赵昭还真有些担心。

    正月初,临淄的名门豪族们,陆陆续续派人向左相赵府送到新春的贺礼,并非是很值钱的物什,但是颇具心意,而赵昭呢,也难得地在书房挥毫,用自己的字画作为回赠。

    跟当初在大梁时一样,今时今日在临淄,赵昭的墨宝亦是千金难求,只可惜,他的字画从来只赠送亲朋挚友,纵观齐国上上下下,拥有赵昭墨宝的齐人,在几年后的今日,恐怕也不会超过二十人。

    而相比旁人赠送的贺礼,最令赵昭激动与在意的,还得是魏国送来的贺礼他的弟弟、魏国的东宫太子赵润,在十几日前,专门托魏国的大豪商文少伯,将一批价值不菲的礼物送到了府邸。

    作为魏国的东宫太子,赵润的礼物当然不会逊色,在那份礼单中,有秦国的墨玉、彩玉等玉石,楚国的霞珠、巴蜀的锦瑟,河套的良驹,而在赵昭看来最最珍贵的,莫过于他母亲乌贵嫔的画像。

    看着画像中自己的母亲乌贵嫔面带微笑,与沈淑妃并肩而坐,怀中抱着赵润的次子赵川与三子赵邯,赵昭既感动又难免有些黯然。

    感动的是,赵润履行了他当年的承诺,代替他照顾着乌贵嫔;至于黯然,想来就是这位母亲怀中抱着他兄弟的儿子,而非她自己真正的孙儿、孙女。

    在心中感慨着,赵昭走到书房的窗户,推开窗户,看着庭院里那一帮人。

    此时在庭院中,他八岁的儿子赵梁,正在尝试骑乘其叔叔赵润赠送他的一匹小马驹,而在他尝试骑乘的时候,府上的宗卫们与下人们,在旁严密地保护着,生怕这位小公子不慎跌落马下。

    甚至于,赵昭隐约还能听到府上的老仆正在苦劝他的儿子赵梁,劝其等过些时日、待冰雪消融之后再尝试骑乘那批小马驹,只可惜看小公子赵梁兴高采烈的模样,想来耐不住性子。

    这在难怪,毕竟能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驹,这是许多贵族子弟年幼时梦寐以求的事,而在齐国,想要弄到一匹上好的良驹,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大魏拿下了河套,从此将不用再为战马发愁,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大魏便会创建真正的骑军……

    心中念及遥远的母国,赵昭亦为魏国的强势崛起而感到高兴。

    高兴之余,他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阴霾,暗暗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有府上的下人前来通禀:“家主,鲍大夫求见。”

    鲍叔?

    赵昭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示意道:“请他到书房相见。”

    “是。”

    下人应声而退,片刻之后,齐国大夫鲍叔便迈步来到了赵昭的书房。

    而此时,赵昭也已迎出了书房,二人在书房门外客套寒暄了几句。

    在赵昭邀请鲍叔到书房内时,鲍叔看了一眼庭院里那一撮人,发现赵昭的儿子赵梁正兴高采烈地学着骑乘一批小马驹,遂好奇地问道:“那匹马驹,莫非亦是赵润公子所赠?”

    随即,他见赵昭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由地有些感慨。

    还记得前一阵子,待梁鲁渠后半段,也就是从鲁国通往齐国临淄的这段河渠正式开通之后,魏国的大富商文少伯,带着十几船的货物,沿梁鲁渠抵达齐国临淄。

    当时,整个临淄为之鼎沸,因为这个魏商,将一种中原从未见过的玉石带到了齐国。

    也正是在那一日,齐人这才知道,原来天底下除了普通的玉石外,还有墨玉、彩玉、血玉等各种名贵的秦国玉石,自那之后,齐国的男儿便为墨玉所痴迷,而齐国的少女们,则为彩玉、血玉所痴迷,在这两种罕见的玉石面前,什么金银首饰、翡翠玛瑙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颜色。

    而据消息称,那位来自魏国的大富商文少伯,在拜会赵昭时,赠送了整整两个大箱的玉石,除此以外还有诸多各国的特产,甚至于还有东胡、林胡的胡姬,纵使是殷富的齐人,当时亦不禁为魏国公子赵润的阔绰所拜服,毕竟这位公子所赠送的有些东西,并非是有钱就能购入。

    就像秦国的玉石,在不通过魏国的情况下,根本别想拿到这种名贵的玉石。

    纵使如今的齐王吕白,他挂在腰间显摆的那块巴掌大的墨玉玉佩,以及摆放在书案上爱不释手的墨玉玉蟾,亦是赵昭从那两箱玉石中精挑细选赠送的。

    随后,鲍叔在赵昭的邀请下走入了书房。

    待府上的下人送上茶水之后,鲍叔也不藏掖,直接道出了来意:“左相大人,近些日子,连谌(chen)、田鹄(hu)二人频繁求见大王……左相大人难道果真视而不见么?”

    “……”赵昭默然不语。

    鲍叔口中的连谌(chen),出身连氏,亦是齐国知名的望族,而田鹄,则干脆就是前右相田的堂弟,同样是滨海田氏的人。

    前两年,田欲扶持公子纠上位,篡夺王位,却被赵昭与临淄田氏以及王族的高联手打败,在失败之后,田引咎自杀作为谢罪,免得牵连到滨海田氏,而田鹄,即是滨海田氏如今推出来的、取代田的代表人物。

    前段日子,宋郡的北亳军首领宋云因为宋郡的问题,前后几次前来临淄,恳求齐国介入,为了避嫌,魏公子出身的赵昭在这段日子深居简出,不对宋地的问题发表任何态度。

    而在排除了赵昭的阻碍后,宋云便转而寻求连谌、田鹄的帮助,也不晓得宋云给了二人什么好处,以至于这段时间,连谌、田鹄二人时常求见齐王吕白,欲说服齐王吕白同意认可宋国即宋云复辟的那个仅仅只有几座城池的宋国的地位,并恢复宋国在宋鲁宋三国联盟中的位置。

    见赵昭默然不语,鲍叔低声说道:“左相大人,再这样下去,恐怕高大人也会犹豫不定……”

    高……

    赵昭眼眸中闪过几分凝重。

    姜姓高氏出身的高,差不多是如今临淄最有威望的上卿,纵使是迎娶了吕僖的女儿姬的赵昭,也很难在名望上超过后者,别看高的职务不及赵昭,但不能不承认,此人若是说一句话,比赵昭说十句还要受到齐人的认可。

    “高大人,不至于看不透……”

    摇了摇头,赵昭终于开口说道。

    听闻此言,鲍叔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昨日管重来找在下时曾透露过,高大人在这件事上亦犹豫不定,据管重猜测,高大人似乎是有意促成齐鲁越宋四国联盟……左相大人你也知道,自先王过世之后,我大齐的声势就不如当年了,而在西边,左相大人的母国魏国,却是蒸蒸日上。”说到这里,鲍叔感慨地说道:“高大人,终究是不肯将先王好不容易夺取的霸主之名,如此轻易就拱手相让。”

    赵昭闻言报以苦笑。

    对于高的为人,赵昭还是非常敬重的,毕竟高勤勉克己、老成持重,有时候赵昭在尝试推行什么新政策时,还要仰仗这位卿大夫的护航只要赵昭能够说服高,使高明白推行的新政策确实是对齐国有利的,那么,哪怕有再大的阻力,高亦会义无反顾地出面帮赵昭承担压力。

    可话说回来,纵使是被称为贤臣的高,亦有缺点,比如说,始终不肯正视齐国正走向衰弱的事实在拒绝承认魏国新霸主地位这件事上,高亦是坚定不移的支持者。

    也正因为这样,赵昭与高的关系若即若离,在处理国事上亲密无间的二人,私底下却几乎没有来往,因为二人在看待魏国的问题上,有着明显的不同态度。

    “鲍叔大人如何看待这件事?”赵昭冷不丁问道。

    “这个……”鲍叔面露几分尴尬,支支吾吾起来。

    见此,赵昭心中恍然。

    不能否认,鲍叔亦是一位人才,尤其是处理内政方面的人才,但此人的性格导致他善谋不善断,纵使担心自己的决策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因此哪怕是一件小事,这位士大夫怕是也要权衡良久,方方面面考虑周到,最后才会做出决定。

    因此,别看鲍叔今日来拜访赵昭,仿佛是站在偏向魏国的这一边,但事实上,这位士大夫眼下多半还未考虑好究竟站在哪边。

    想到这里,赵昭便转变口风,询问起了管重对于此事的意见,相比较鲍叔,管重要果断地多。

    见赵昭问起了管重,鲍叔脸上的尴尬之色褪了几分,如实说道:“管重的意见与左相大人相近,认为当暂时以魏国为尊……”

    暂时……么?

    赵昭心下会意一笑。

    在他看来,管重那所谓的暂时,就是避魏国的锋芒毕竟魏国如今太强势了,兼之赵润亦是一位雄主,不难猜测,接下来最起码二十年,整个中原将会是魏国的时代,既然清楚看到了这个大趋势,何必要与如此强盛的魏国争雄?

    因此在管重看来,他齐国当耐得住寂寞,安心发展国力,积蓄力量,待二十年后魏国的雄主赵润年老,或者做出了什么错误的决策导致国力衰弱时,齐国再伺机而动。

    毕竟对于整个中原的历史进程而言,二十年绝不算长。

    想到这里,赵昭暗暗点头:管重不愧是国相之才,眼界开阔又识时务。

    但很遗憾,纵使赵昭加上管重,在齐国的威望也不及高,更糟糕的是,涉及到魏国,赵昭还不好轻易开口发表态度,毕竟上回宋云叫北亳军放出的谣言,就曾一度让赵昭饱受非议,最后,还是高、鲍叔、管重、田讳等一批重臣出面担保唔,其中其实还有赵昭的夫人姬的功劳。

    当日,鲍叔与赵昭在书房内讨论了许久,前者这才告辞离去。

    正如鲍叔所说的那样,在之后几日,当齐王吕白召见诸心腹臣子时,高始终未曾对宋国问题发表什么态度,哪怕是被问及时,说话也是模棱两可,很显然,这位在齐国威望最高的卿大夫,在这件事上亦抱持犹豫态度。

    想想也是,高又不傻,似他这般睿智的贤臣又岂会不知,倘若他齐国介入了宋国之事,同意宋国恢复在齐鲁宋三国联盟中的地位,那么,齐魏两国势必因此交恶。

    齐魏联盟,是齐王吕僖时代由这位明君一手促成的,高亦不想违背这位先王的遗愿。

    更要紧的是,魏国如今太强势了,尤其是魏公子赵润掌权的魏国,强势到就连齐国也有些忌惮。

    两个月后,即二月末到三月初前后,魏国或者宋国这个问题,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

    魏洪德二十六年二月末,驻军宋地的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这三支魏军,率先表态,指认宋云与其麾下北亳军复辟的宋国乃是伪宋,正式对后者用兵。

    说实话,若单单只是这三支魏军,事实上,宋云领导的北亳军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但问题是,魏国就只有这三支魏军么?

    要知道,魏国攻打河套地区的四十万军队,可不包括浚水军、成皋军与汾陉军啊!

    于是乎,在得知消息后,宋云星夜来到齐国临淄,拜访连谌、田鹄二人,向这两位齐国的士大夫陈说利害,请求后者帮助。

    期间,宋云当然也不免许下种种承诺,无论是对齐国还是对连谌、田鹄二人。

    次日,连谌与田鹄二人再次求见齐王吕白,陈说此事,齐王吕白尚且年轻,难以做出决定,便将赵昭、高、田讳、管重、鲍叔等重臣请到宫廷,询问意见。

    这是齐王吕白首次针对宋地问题提出咨询的意见,诸臣当然重视,因此,这些齐国的士卿,便在宫中争论起来。

    其中,赵昭、管重、田讳三人皆否决介入宋国只之事,在田讳看来,宋郡之事,乃是魏国内部的事端,属于内乱性质。

    甚至于,田讳还尖锐地指出,北亳军的宋云扶持了一个宋王室的后裔复辟宋国,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国家,天晓得那个宋王室的后裔是否是个傀儡,甚至于,连有没有这个人都难以保证。

    而连谌与田鹄则坚决表示,他齐国作为当年齐鲁宋三国联盟的盟主,当年不曾出兵协助宋国抵御魏国与楚城君熊拓的侵犯,如今,宋人复辟国家,齐国作为盟主应当给予支持。

    至于高以及鲍叔二人,则暂时保持中立,看着这两方人争论不休,权衡着利弊。

    而随着争论愈发激烈,双方的意见也逐渐加深。

    首先,连谌毫不客气地指出:“……左相大人反对此事,怕是私心使然?”

    听闻此言,还没等赵昭开口,田讳便刻薄地反击道:“连谌大人莫要信口开河,左相大人乃是谦谦君子,世人皆知,反而是连谌大人,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伪宋开口,却不知在私底下收了宋云什么好处?贵府的家业,莫非就是这么来的?”

    这近乎于人身攻击的言论,使得连谌闻言大怒,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他发誓,若非他自忖打不过田讳,他定会叫这个家伙尝尝厉害。

    还别说,齐国的士卿向来是能持笔、能持剑,而田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与赵昭这种文弱书生不同,田讳乃是田氏五虎之一,是一位能上马征战沙场、下马治理国家的全才,兼之骨架也生的大,人高马大,以至于在临淄宫内,还真没几个士大夫敢跟这位动手。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最终,在田讳鄙夷的目光下,连谌只能恨恨地说了这么一句。

    看到这一幕,齐王吕白暗道可惜。

    年轻气盛的他,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些士大夫的武力,看着这些衣冠楚楚的士大夫,由于政见不合,在宫廷内大打出手,像个市井无赖那样在地上扭打。

    还别说,在历代的齐国,士大夫在宫廷公然斗殴这根本不算什么,以至于世人曾戏称,齐国的士大夫,在中原各国当中武力最高。

    当年赵昭初在齐国当官时,就曾亲眼目睹两名士大夫在齐王吕僖面前,由于政见不同而大打出手,当时赵昭简直难以置信,而齐王吕僖却浑不在意,仿佛是司空见惯。

    但遗憾的是,随着田讳拜为了右相,这种情况就少见多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似连谌、田鹄这些士大夫自忖打不过田讳。

    最终,两方的目光皆投向齐王吕白与上卿高齐王吕白其实暂时不用过多考虑,关键还是在高身上,此人的态度才是关键。

    在众目睽睽之下,高亦是皱起了眉头。

    其实在他看来,两方人说得都对:偏向宋国吧,有利于他齐国稳固在中原的霸主地位,但弊端就是会因此与魏国交恶;而偏向魏国吧,有利于保持他齐国与魏国的友谊,但弊端是无法遏阻魏国越来越强大的势头,以至于到最后,他齐国不得不将霸主的位置让给魏国。

    至于宋国本身,说实话,高根本没有在意就像田讳方才所指出的,宋国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今时今日宋国复辟的所谓宋国,事实上根本不配成为齐国的盟国。

    因此今日这件事,事实上应该是齐国与魏国的博弈,宋国充其量就是个引发矛盾的导火索罢了,无论本身有什么意图,都不足以成为棋手。

    这从高最后说出口的建议,就能清楚证明这一点。

    “诸位大人且听我一言,不若这般……将宋地划为两块,自任城以西,归属魏国,而任城以东,则属新宋的国土……”

    在没有任何一名宋人在场的情况下,高就这么武断地将宋地划做了两块。

    听了高的话,殿内的诸齐国士卿皆沉思起来。

    在他们看来,高的这个建议,简直就是和稀泥,既不舍得放弃宋国这个能够加强齐国在中原影响力的棋子,也不想因此而得罪魏国。

    但事情有那么简单么?

    不能否认,任城以东的宋地,目前被宋云与桓虎两方占据,魏国暂时还无法影响到这边,但问题是,这片土地的‘主权’,却是属于魏国的魏国暂时不打,不代表他们日后也不打,怎么可能会轻易接受?

    不过考虑到自己如今的身份,赵昭还是客观地说道:“这件事,还得询问大梁的意见。”

    “此言在理。”

    高点点头,随即朝着齐王吕白拱手说道:“大王,老臣恳请派出使臣,出使魏国,与魏国商议此事,至于人选……”

    刚说到这,就见田讳不怀好意地插嘴道:“不如就派连谌大人或者田鹄大人为使吧。”

    听闻此言,连谌与田鹄欣然请命。

    看着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田讳在心中暗暗冷笑:连谌与田鹄这两个家伙,不知魏公子赵润的性格,搞不好这次出使魏国,这二人最终无法活着回来。

    可能是猜到了田讳有‘借刀杀人’的意图,赵昭心软,最后插嘴道:“不如就请田鹄大人与鲍叔大人出使大梁吧。”

    或许赵昭也觉得,倘若放任连谌或者田鹄单独出使魏国,搞不好这两个自大的齐人,真会被他的兄弟赵润所杀。

    而倘若有老成持重的鲍叔在旁看着,或许就不至于触怒那位如今执掌着魏国权柄的兄弟。

    当然,这只是为了保住田鹄的性命,至于这次出使魏国是否能够达成目的,说实话,赵昭一点也不看好。

    只是他的身份,让他无法直接了当地否决这件事。

第51章:齐使抵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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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齐国通往魏国,倘若是走水路,其实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时日,只不过往年走大河并不是很安全,很有可能遭遇韩国水军的封锁罢了,而如今,随着梁鲁渠的开通,来往齐魏两国就变得愈发便利了。

    就比如这次齐国出使魏国的使节田鹄、鲍叔二人,走水路逆梁鲁渠而上,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便从齐国临淄抵达了魏国江域。

    在临近宿胥口时,齐使的船队遇到了魏国封锁江面的船队。

    魏国暂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水军,因此,驻扎在宿胥口的船队,与其说是水军,倒不如说是安置在船只上的漕运监管人员,主要只负责检查来往船队是否夹带违禁之物,顺便也防止走私。

    正因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水军,因此,这些魏国的战船在某些地上难免不尽人意,让齐国田鹄在船队遭受检查时心中很是鄙夷:一两百个人外加几艘破船,这也配称作水军?

    要知道,虽然在中原各国中,以楚国境内分布的水域最广,但论水军,却是齐国最强,齐国的巨鹿水军中原有两支巨鹿水军,一支属于韩国,由巨鹿守燕绉统帅;而一支属于齐国,由临淄田氏的田骜、田武父子统帅由于装备了鲁国工匠研发的机关火弩,堪称在水战中罕有敌手,哪怕是老宿敌、韩国的巨鹿守燕绉,在非必要情况下,看到齐国的巨鹿水军也得绕着走。

    巨鹿守燕绉那是何等人物?

    此人可是北原十豪之一,是当年魏韩北疆战役时期,在水战中令魏国的临洮君魏忌都几乎要抓狂的名将。

    听着田鹄在那喋喋不休地评价魏国那几艘“破船”,副使鲍叔在旁摇头不已。

    魏国的这支水军姑且称作水军难道当真如田鹄所说的那样不堪一击么?怎么可能!难道那些战船上明晃晃的机关连弩都是摆设?

    虽然魏国的水军建设经验比骑兵方面还要缺乏,但魏国研发的机关连弩确切地说机关三发重弩,却称得上是中原一流的战争兵器,哪怕是在坚固的战船,只要被这种战争兵器打上几发,怕是也免不了沉入河底的命运。

    只可惜,骄傲自大的田鹄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在经过检查之后,田鹄、鲍叔二人所在的船队被魏国的水军放行,在又经过了约一日余的路程中,终于抵达了博浪沙河港,抵达了这座目前整个中原规模最庞大的河道港坞。

    不得不说,博浪沙河港,这座魏公子赵润当年计划十年完成、实际七年左右便竣工的河港,如今亦是魏国最为知名的地标性建筑,也是魏人如今最为值得骄傲的建筑。

    哪怕是从富饶齐国出身的田鹄与鲍叔,在船队驶入博浪沙河港的那一刻,心情亦不由地紧张起来。

    因为博浪沙河港的港坞实在是太庞大了,仿佛是一头虎踞在此的巨兽,而来来往往的船只,则好比是在这头巨兽口中进进出出。

    “还、还算像样……”

    尽管眼睛已看得发直,但田鹄仍嘴硬地嘀咕了一句,听得在旁的鲍叔摇头苦笑不已。

    倘若说博浪沙的港坞已令田鹄与鲍叔大开眼界,那么,博浪沙港市的繁华,则让他有种仿佛回到了齐国临淄的错觉。

    确切地说,博浪沙港市并未是一座城池,但是港市内来来往往的人,却丝毫不少,哪怕是借用当初世人评价齐国临淄的比肩继踵、挥袖成云这些惊叹之词,亦毫不为过。

    原来魏国已经是如此强盛、繁荣了么?

    这一刻,纵使是鲍叔亦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吃惊起来。

    这些年来,魏国强势崛起,他心中对此多少是有数的,但是要细说魏国究竟是已强盛到什么地步,鲍叔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他亲眼目睹博浪沙港市的繁荣,他这才恍然:这里,已毫不逊色他齐国王都临淄的繁荣。

    这也难怪,毕竟临淄是齐人的王都,临淄的繁荣,十有**都依靠齐人,细说下来其实外来商贾并非很多,尤其是当齐国与韩国、楚国交战的时候,韩楚两国的商人就更少了。

    而博浪沙河港则不同,魏国的东宫太子赵润曾亲笔写下了商无国界四个字,保证魏国日后哪怕与韩楚两国交战,亦不会驱逐或加害两国的商人,虽然仍有许多人对此将信将疑,但不能否认,魏公子赵润是第一个敢提出这个理念的。

    由于肩负重任,田鹄与鲍叔并未过多地欣赏博浪沙河港的繁华,只是在经过时瞅了两眼。

    相比较鲍叔是由衷地感叹博浪沙河港的繁华,田鹄则纯粹就是用批判的眼光看着这座河港,一会儿说港市鱼龙混杂、治安不好,一会儿说港市的建筑毫无美感,总而言之,反正就是不如临淄。

    听到这些不负责任的言论,鲍叔甚至有些怀念前右相田虽然田与他们政见不合,胸襟亦狭隘,但此人却不乏才能,至少在赵昭入齐之前,齐国一半以上的国务都由田在打理,也未见闹出什么差错。

    而相比之下,田鹄这个田的堂弟,则显得有些昏昧。

    对此鲍叔只需提一桩事:你在魏国的领土上,当着那么多魏国巡逻禁卫的面,数落魏国繁华的市集,你真以为顶着使臣的头衔,这些魏人就不敢动手揍你?

    至少,鲍叔已经多次看到巡逻路过的魏国禁卫军(博浪尉署),在听到田鹄那些话后,一个个皆投来了不善的目光,就连路过的一些他国商贾,也用看待傻子般的目光看着田鹄在如今的中原,还有比博浪沙港市更繁华的地方么?

    为了防止好端端的被魏人拖到无人之处暴打一顿,鲍叔赶紧拉着无口遮拦的田鹄离开了繁华地段,到车行租借了几辆马车,踏上了前往魏国王都大梁的旅途。

    大梁,距离博浪沙仅半日的车程,因此在当日临近黄昏时,田鹄与鲍叔便抵达了大梁这座魏人的王都。

    必须承认,相比较博浪沙河港的繁华,大梁这座魏国的王都,它本来的光芒难免有所被遮盖,这让田鹄抓到了机会,坐在马车中好似指点江山般数落大梁城内的建筑,将其贬得一无是处。

    说实话,鲍叔其实也是一名骄傲的齐人,但此刻听到田鹄的话,却羞得有些无地自容虽然他也想夸夸自己的国家,但也没有像田鹄这样,直将临淄说得天下绝无仅有。

    好吧,倒退十年,临淄的繁华或许还真是无可匹敌,可问题是如今又不是十年前,这不,魏国的博浪沙河港,就已经呈现出并不逊色临淄几分的峥嵘了么?

    待等田鹄、鲍叔等人来到城内的驿馆,说明了来意,自有驿馆内的人联络礼部。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就在田鹄在入住的驿馆厢房内抱怨住所的设施环境时,礼部左侍郎朱瑾亲自带人来到了驿馆,为了防止田鹄在来到大梁的首日就得罪魏人,鲍叔并没有知会他,单独与朱瑾这位魏国的礼部左侍郎见面,一方面递上国书,一方面则询问面见魏王的日期。

    期间,礼部左侍郎朱瑾告诉鲍叔:“我国陛下如今已不管理国事,国内大小事物,皆由太子殿下裁断。”

    一听这话,鲍叔便知道魏国正处于王权交接的时期,遂询问道:“贵国太子殿下,莫非就是赵润公子?”

    朱瑾微笑着点点头,毕竟他也知道,东宫太子赵润在齐国还是颇具名声的。

    见朱瑾点头承认,鲍叔亦感慨地说道:“对于赵润公子,敝下亦是仰慕已久,可惜当事无缘拜会,直到此次,终于得偿所愿。”

    在寒暄了几句后,礼部左侍郎朱瑾便提出了告辞,他要立刻入宫拜见东宫太子赵润,将齐使送达的国书呈献。

    其实这会儿,赵弘润早已经得知了田鹄、鲍叔这两位齐国使臣的到来,确切地说,是在齐国使臣的队伍还未抵达大梁的时候,青鸦众就已经将这件事上报了,包括田鹄在博浪沙港市口无遮拦地数落这数落那。

    他对田鹄、鲍叔这两位齐国使臣的到来毫无意外,相反地,心中还有种总算是来了的念头。

    甚至于,对于这两名齐国使臣的来意,赵弘润亦是心知肚明:对方乃是为了宋郡之事而来,并非单纯是为了巩固齐魏两国的关系。

    在随意瞥了两眼那份毫无营养的国书后,赵弘润吩咐礼部左侍郎朱瑾道:“朱侍郎,明日你礼部先去探探那两名齐使的口风,倘若齐国已确定支持宋云复辟的伪宋,那么,就让那两个齐使在本王动怒之前趁早滚蛋。”

    礼部左侍郎朱瑾知道眼前这位太子殿下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与那两名齐使扯皮谈判,当即拱手领命:“臣遵命。”

    次日,由礼部尚书杜宥亲自出面,左侍郎朱瑾与右侍郎何昱二人作陪,在礼部本署接待了田鹄与鲍叔这两位齐使。

    而对此,田鹄心中很是不满,因为在他看来,他此番乃是受国命而来,按照规矩,当由魏王赵接见,再不济也得是如今魏国的东宫太子赵润,至于设宴接风,那更是不必多说。

    可这些魏人倒好!

    出于心中的不忿,田鹄在坐下后阴阳怪气地说道:“敝使此番前来,乃是奉我大齐君主之命,与公子赵润商议要事,且不知,公子赵润现在何处?”

    礼部尚书杜宥当然看得到田鹄那张臭脸,不亢不卑地说道:“我国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我等臣子能解决的事,就无需惊动太子殿下了。”说着,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据杜某猜测,尊使口中的要事,恐怕也不过是小事而已。”

    听闻此言,鲍叔不由地仔细打量了杜宥几眼,心中暗暗说道:人家早就猜到了。

    不过他对此倒也不感觉意外,毕竟这个时期出使魏国,魏人肯定能猜到是为了宋地的事。

    而此时,田鹄却板着脸说道:“事关齐魏两国的友谊,这位大人,你觉得这是小事?”

    这话,非但让杜宥、朱瑾、何昱三人一愣,就连鲍叔亦暗暗称奇:这厮,原来并非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啊,这说话还是很有水准的嘛。

    不得不说,鲍叔也是小瞧了田鹄,后者能成为滨海田氏推出来取代田的代表人物,当然不可能会是草包。

    面对着田鹄的有意苛责,杜宥微微一思忖,便争锋相对地说道:“若日后齐魏两国的情谊果真受损,杜某以为,多半是因为两位尊使此番的来意所致……但愿是杜某杞人忧天。”

    老实巴交的鲍叔眨了眨眼睛,他感觉面对这个叫做杜宥的魏人言辞更是犀利,叫他难以插嘴。

    想来,只有田鹄不认为他们此番的来意会使齐魏两国的情谊受损,在他看来,魏国就应该接受他们齐国提出的要求,因此他毫不客气地问道:“本使此番前来,乃是代我大齐君主与贵国的赵润公子商议宋地归属之事,似这等大事,杜大人做的了主么?”

    听闻此言,杜宥不怒而威地扫了一眼田鹄,心下暗暗冷笑。

    不得不说,如今的杜宥,身兼礼部尚书与垂拱殿内朝首辅两个职位,在魏国朝廷中,俨然已经是百官之首,近期他也曾接见韩国、秦国的使者,但还真没有谁敢这般不客气地对他说话。

    “宋地?”杜宥轻哼一声,浑不在意地说道:“果然是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件事,想来本官还是做的了主的!”

    听闻此言,田鹄微微有些意外,可就在正准备开口之际,却听礼部左侍郎朱瑾便沉着脸插嘴道:“恕朱某不敢苟同尊使的言论。宋地乃是我大魏之国土,尊使却说什么请我国太子殿下与贵国陛下商议宋地归属,这恐怕是名不正言不顺!”

    从旁,礼部右侍郎何昱的话更是直接:“敢问尊使,贵国有何名义可谈论宋地归属?”

    还别说,随着礼部隐隐成为六部之首,礼部的这三位长官,说话的底气都足了许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的兵部的官员在跟这两名齐使谈判。

    可能是见屋内的气氛变得糟糕起来,鲍叔不敢再放任田鹄独自与对面的魏国官员交流,连忙道出了来意,即将宋郡一分为二,郡西归属魏国,郡东归属宋云复辟的宋国。

    说实话,这个提议,还真是出于杜宥等人的意料,毕竟他们原以为齐国要么站在他们魏国这边,要么就站在宋云复辟的宋国那边,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和稀泥的方式。

    还别说,纵使是方才口口声声表示可以做主的杜宥,这会儿不禁也有些踌躇,毕竟鲍叔所说的那一番话,也不是就没有道理:反正魏国如今放任宋云与桓虎占据宋郡的东部,正为即将与韩国爆发的战争继积蓄力量,何不干脆就认可宋云复辟的宋国呢?

    说实话,杜宥其实是倾向于这个观点的,在他看来,他魏国如今应当做的事,是积极备战,准备即将与韩国爆发的那场战争这场战争将直接关系到魏国与韩国在整个中原的霸主地位,是目前魏国最为关键的事,相比较而言,宋云复辟的宋国,不过是疥癣之疾。

    说得再通俗点,倘若魏国在那场战争中能够击败韩国,那么,整个中原就再没有能够阻挡他魏国成为中原霸主的国家,到时候他魏国腾出手来,随随便便就能摁死那个伪宋。

    然而在这件事山,东宫太子赵润异常坚决,定要维护魏国对宋郡的主权,说实话,杜宥是反对的,只可惜,那位太子殿下虽然平日里疲懒没个正行,可一旦认真做出了决定,却没有人能够左右,因此到最后,杜宥也只能坐视浚水军、汾陉军、成皋军那三支驻扎在宋郡的魏军,代表朝廷正式与宋云的北亳军以及那个伪宋开战。

    当日,在礼部与齐使做了初步的接触后,礼部尚书杜宥亲自前往东宫拜见太子赵润,道明了田鹄与鲍叔那两名齐使的来意。

    待听说齐国有意将宋郡一分为二之后,赵弘润也很意外。

    可意外归意外,并不代表他就愿意接受齐国的这个提议:“转告他们,绝无可能!”

    听闻此言,礼部尚书杜宥犹豫一下,旧事重提道:“太子殿下,臣以为,这件事亦无不可……终究我大魏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在于筹备与韩国的战事,只要战胜韩国,则大局已定,纵使齐国最终不肯承认,但世人亦会认可,我大魏将取代齐国成为中原霸主。相比之下,宋云不过是跳梁小丑,伪宋不过是疥癣之疾,若因这微不足道的存在而使我大魏在与韩国争雄时失却先机,甚至于失利,臣以为,此乃不智之举。……请太子殿下三思。”

    赵弘润闻言摇了摇头,坦诚地解释道:“杜大人放心,本王当然明白如今我大魏的当务之急是积极筹备与韩国的战事,因此,也没有想过大举出兵征讨宋郡,市井间那些所谓我大魏将出动几十万大军征讨伪宋的传闻,不过是本王有意放出去的消息,这只是为了叫某些人明白一个道理,宋地是我大魏的领土,我大魏绝不会放弃这块土地。”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补充道:“这块肉,烂也要烂在我大魏的锅子里,纵使我大魏暂时吃不到全部,但谁敢伸手,那就剁谁的手!”

    杜宥点了点头,旋即又担忧地说道:“臣唯恐因此而交恶了齐国……”

    倒不是畏惧齐国有多么多么强大,杜宥只是不希望在他魏国即将与韩国爆发决战的时候节外生枝,毕竟那可是他魏国不知等了多少年才迎来的、可以染指中原霸主的机会,岂能不加以重视?

    想了想,杜宥还是劝说道:“臣还是觉得,我大魏当全力备战,不可因宋云与伪宋而分心。”

    听闻此言,赵弘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杜卿,你信不信,倘若我大魏全力备战,纵使韩国到时候也已做好了完全准备,十有**也不敢贸然挑起那场战争……”

    杜宥闻言点了点头,对于赵弘润的这个猜测,他倒并不否认,毕竟恐惧战败的,又不只有他,难道韩人就不会担心么?要知道近几年,尽管韩国与魏国实际上国力相当,但出于种种原因,韩国迄今为止已经在他们魏国这边吃了好几场败仗,事实上,韩人对此的压力更大。

    也正因为这样,去年魏国在解决林胡之后,纵使那时候韩国也已经击败了东胡,但还是急急匆匆地假借送贺礼的名义,暗示魏国,无非就是想延后这场事关两国地位的宿命决战而已或许韩人还在暗暗祈祷着,最好魏国突然爆发天灾**,那么,这场胜负各半战争就不需要再打了。

    见杜宥点头,赵弘润笑着说道:“所以说,我大魏与韩国的那场全面战争,虽说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但正所谓麻杆打狼两头怕,我方会担心战败,而韩国也会担心战败,这会导致什么结果?……如若按杜卿所言,怕是魏韩这场全面战争,来临遥遥无期,而宋地那边,我大魏却白白丢了国土。……不错,伪宋不过是疥癣之疾,但杜卿要知道,宋郡这盘棋,我大魏的对手乃是齐国,而非宋人,齐人还沉寂在他们齐王吕僖时代的春秋大梦中,自以为天下之首,此番若我大魏退缩,只会助长那些人的气焰。”

    说到这里,他长长吐了口气,沉声说道:“有必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齐人认清现实,齐国称霸中原的时代早已经结束了,如今,由我大魏,立于中原之巅!”

    看着眼前这位豪情万丈的太子殿下,杜宥激动地双手哆嗦。

    平心而论,赵弘润的那番言论,并没有说服这位老臣,但前者那最后那一句豪言,却打动了杜宥,使他胸腔内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时亦仿佛不受控制般汇聚成一句话。

    “太子殿下圣明!”

第52章:酒席筵间

    虽然已经决定否决齐国的要求,但出于尊重这个国家的目的,也是出于礼数,礼部还是在紫宸殿设了一场酒席筵,既是为田鹄与鲍叔两位齐国使臣接风,同样也是为了送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本来,赵弘润连出席这场酒席筵的兴趣都欠奉,不过鉴于礼部尚书杜宥反复提及不可使我大魏失了礼数,他只好昧心出席。

    当日,朝中百官与大梁的贵族名流皆收到了邀请,不过鉴于像成陵王赵、陇西魏氏代表人物魏等人目前尚在河套地区,因此出席这次酒席筵的魏国名人还真不是很多,较为知名的魏国人物,也只有宗府宗正赵元俨、宗令繇诸君赵胜,南梁王赵元佐,宗府宗老赵来峪、赵来拓、以及各部尚书而已,而将领中,近几年逐渐扬名立万的魏国将军们,几乎都不在大梁,数来数去,就只有镇反军的杨、庞焕、蒙泺、陈疾等人,以及早已辞去了军务的徐殷、百里跋、朱亥这三位原大将军,与陇西魏氏出身的将军侯聃等等,至于其余魏国如今手握重兵的现任将军们,几乎都因为不在大梁而没能出席。

    但即便如此,这场设于皇宫内紫宸殿的宴席,场面依旧非常热闹。

    可即便如此,齐国使臣田鹄依旧心中不满,因为在这场宴席之前,礼部尚书杜宥已经代表魏国,正式回绝了齐国的要求,也就是说,这场宴席与其说是款待田鹄、鲍叔两位齐国使臣,倒不如说是给他两人送行,叫他们在魏国尽到礼数后赶紧滚蛋。

    也正因为这样,在来到紫宸殿后,田鹄便板着脸,一副好似谁欠他几百万金的样子,可能他至今仍无法相信,魏国居然会拒绝他齐国的要求魏国居然敢这么做?!

    至于副使鲍叔,脸上亦有几分憾色。

    不过对于鲍叔而言,魏国拒绝齐国要求的回应,倒并不出乎他意料,毕竟在前来大梁的时候,鲍叔就跟左相赵昭、右相田讳私下会面过,当时那两位齐国的丞相,就对他们此次出使魏国不报什么希望,纯粹就是因为不好拒绝提出这次建议的上卿高而已。

    待设于紫宸殿的酒席筵,渐渐坐满了朝中百官与应邀前来的宾客后,人声便逐渐喧闹起来。

    这些朝中百官与应邀前来的宾客,皆有各自的消息渠道,当然也知道东宫太子赵润已拒绝了两名齐国使臣的无礼要求确实是无礼的要求,无论是南梁王赵元佐还是宗府宗正赵元俨,亦或是陇西魏氏出身的甘谷魏氏家主魏子迓、武山魏氏家主魏秋等等,不管魏人内部亦有种种矛盾与芥蒂,但在针对伪宋这件事上,这些魏人的态度极其一致:齐国这个过气的旧日霸主,有什么资格对宋地这片理当属于他魏国领土的土地指手画脚?真以为魏国还是十年前的魏国,而齐国也还是十年前的齐国么?!

    再加上他们隐约也听说齐国使臣田鹄在前来大梁的途中,口无遮拦地说了许多近乎于诋毁的评价魏国的言论,因此在今日的宴席上,几乎没人主动跟田鹄打招呼,只顾着自己交流。

    比如,诸人知道百里跋、徐殷、朱亥这三位已退位让贤的原大将军最近正在各自府邸纂写兵书,遂善意地打趣这三位大将军,或者询问一下纂写兵书的进展。

    再比如宗府宗正赵元俨,则向南梁王赵元佐咨询着有关于河套地区那些被俘林胡的处理结果。

    其余朝中百官以及应邀而来的宾客,也各自找到了聊友,交流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

    这使得田鹄与鲍叔这两位本来是这场筵席中焦点人物的齐国使臣,虽然被安排在贵宾的席位上,但隐隐有种无人问津的尴尬,与紫宸殿内的热闹格格不入。

    片刻之后,殿外的谒者高声唱道:“太子殿下驾到!”

    刹那间,整个紫宸殿变得安静下来,简直落针可闻,齐使鲍叔在暗自惊讶之余,转头看向大殿的入口,就看到一位身穿朱红纹龙锦服的年轻男子,在一撮人的簇拥下迈步走入大殿,无疑正是魏国的东宫太子赵润。

    陪座的随从中,有人小声提醒道:“鲍大夫,此人就是魏公子润。”

    当赵弘润随同禁卫军大统领李钲、副统领卫骄等人迈步走入殿内时,鲍叔暗自观察着这位魏国的君主继承者。

    在他眼中的赵润,面带微笑,仿佛颇为平易近人,可满殿的官员与宾客,此时却静寂无声,这足以体现魏公子赵润在魏国的威望。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弘润径直走到殿内的主座,也就是本该属于他父皇赵元的王座上坐下。

    见此,殿内的诸人虽然眼中露出几丝意外之色,不过倒也不是很惊讶。

    毕竟如今的赵弘润,在魏国俨然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柄,所欠缺的,只不过一场例行公事般的登基仪式而已。

    至于赵弘润今日为何会坐在主位上,其实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他父皇赵元不想出席这次宴席而已。

    不得不说,魏天子赵元对田鹄、鲍叔这两名齐国使臣此番的来意很是抵触。

    要知道,赵元这辈子值得称道的对外武功并不多,联合楚城君熊拓覆灭宋国,称得上是最值得歌颂的武略,别看赵弘润成为东宫太子前南征北战斩获无数战功,而成为东宫太子后,亦平定了河套地区,但相比较创下了灭宋功勋的他父皇赵,其实仍然逊色一线。

    可齐国倒好,如今居然帮衬着北亳军首领宋云复辟的那个伪宋,还要魏国吐出半个宋郡的主权交还给那个伪宋,也就是魏天子赵元如今正在逐渐淡化自己,加重太子赵润在国内的威信,否则,他早就亲自出面,叫田鹄、鲍叔二人早日滚蛋回国了简直岂有此理!

    鉴于宴请齐国的使臣、作为主人却不出面这不像话,魏天子赵元则叫太子赵润代替,反正以太子赵润如今的权势与恩威,哪怕是提前坐上王位也不突兀,毕竟后者距离真正的魏国君主,其实也就只差一个登基大典而已。

    说到这个登基大典,其实赵元已经反复催促过好几次,如今朝中百官之首的礼部尚书杜宥,亦向太子赵润暗示过几回,只不过,都被赵弘润压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魏国与韩国那场决定双方在中原地位的关键性全面战争中,赵弘润准备正式提出将太子府改名天策府的决定,并自封天策府大将军,主持魏国与韩国的这场战争,以这场旷世之战的胜利,来结束自己的太子任期。

    这个想法,赵弘润只跟他父皇赵元提起过,后者当然不会拒绝毕竟以太子赵润如今在魏国的地位,他若是亲自出任主帅与韩**队征战,那将是何等振奋魏军士气的一件事,简直就不亚于君王御驾亲征。

    因此,赵元养好身体,在儿子日后亲自统军与韩国征战时,为这位杰出的继承者站好最后一趟班,而待等儿子凯旋归来之日,便是他正式退位,将王位让给太子的时候。

    倘若说赵弘润想的只是亲自率军出征,那么,赵元想得其实就更多。

    他这样安排,其实也是为了防微杜渐:倘若此番与韩国的战争胜利,那么,他将王位让给太子赵润,这对于魏国而言就是双喜临门般的盛事,将最大程度上振奋魏人的心;但倘若万一魏国这场战事战败,那么,他可以代为背负战败的责任,以太子赵润继位这件事,冲淡魏国战败的影响,不至于令魏国因为战败而一蹶不振。

    这是魏天子赵元,能为儿子所作的最后一件事。

    当然,这只是他父皇赵自己的考虑,至于赵弘润嘛,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战败,更没想过要他父皇承担什么责任。

    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弘润坐上唯一的主位,环视着殿内的诸宾客。

    说实话,坐在这个位置上,仿佛确实能够看到许多不同的事物,而在赵弘润看来,这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责任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暂时就不是太子,而是魏国的主宰。

    可能是见赵弘润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礼部尚书杜宥急地连连向前者使眼色:哪怕是解释一下这次设宴是为了款待来自齐国的使臣,您好歹也说点什么啊!

    然而,叫杜宥有些傻眼的是,这位太子殿下居然独自一个人乐不可支般地笑了起来。

    这算什么?

    别说礼部尚书杜宥目瞪口呆,朝中文武与应邀而来的宾客们对此亦是瞠目结舌,而田鹄,亦是一脸难以置信,面色涨得通红,他认为,这是魏公子赵润在嘲笑他。

    唯独鲍叔,眨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弘润,他感觉,这位魏国的太子殿下,与他们齐国已过世的先王吕僖年轻时期在性格上非常相似他们齐国的先王吕僖,年轻时期也是一位叫人非常头疼的君王,总是时不时会在严肃场合做些不合时宜的事。

    “抱歉、抱歉,本王忽然想到一桩事……咳咳。”咳嗽两声,赵弘润抬手指向田鹄与鲍叔二人,正式向殿内的朝臣与宾客做出介绍。

    方才他之所以发笑,只是想起了方才前来时,被他父皇赵叫到甘露殿时,他父皇那恼羞成怒般的模样。

    一些难听的话就不多说了,总而言之,他父皇就是要求他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齐使,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口无遮拦的田鹄居然敢惦记他的宋地,简直岂有此理!

    还别说,赵弘润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父皇如此‘幼稚’的一面,谁让他父皇坚决否定伪宋的原因,只是不想被儿子比下去呢若失去了灭宋的功勋,魏天子的武略立马就要被儿子比下去,这让好面子的魏天子如何能容忍?好歹等他退位之后嘛!

    只可惜,赵弘润心中这桩他认为好笑的事,无法与殿内的诸人分享。

    在随口扯了几句开场白后,随着赵弘润率先举杯贺酒,今日的宴席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一时间,殿内乐声响起,一队队身穿罗裙的宫廷乐女盈盈走入殿内,献上歌舞。

    欣赏着编舞,品尝着美食与美酒,殿内绝大多数人都兴致很高,唯独齐使田鹄心中不是滋味。

    田鹄不傻,魏国既然已拒绝了他们齐国的要求,却又设下此宴,这明摆着就是让他在宴席过后滚蛋回国嘛。

    回想起自己前来魏国之前曾向上卿高信誓旦旦地保证此次必定不辱使命,田鹄心中就异常的恼火。

    想到恨处,他顾不得场合不适合,站起身来对太子赵润说道:“太子殿下,贵国难道当真执意要拒绝我大齐的友谊么?”

    被田鹄吓了一条,乐官们停止了奏乐,那些献舞的乐女们,亦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这厮什么毛病?!

    殿内诸人,皆皱着眉头看向田鹄,就连鲍叔,亦是连连小声提醒田鹄。

    鲍叔还真没想到,田鹄居然有胆量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进劝魏公子润。

    “……”

    赵弘润看了一眼田鹄,他本来并不打算按他父皇所说的那样故意刁难这两个齐使,可没想到,这个田鹄居然在这种场合,打断这里所有人的兴致自大的齐人,难道就不懂得分分场合么?

    心中不悦地冷哼一声,赵弘润淡淡说道:“齐魏的友谊?在贵国要求我大魏将宋郡东部交给宋云的伪宋,两国的友谊,怕就已经所剩无几了。……你们齐人,对宋云倒是慷慨,不过,却是慷我大魏之慨。”

    “然而,宋地本来就是宋国的领土……”

    “可笑!”打断了田鹄的话,赵弘润淡淡说道:“贵国的琅琊郡,曾经是莒(ju)国之地,而贵国的东海郡,曾经亦是郯国之地,照尊使的意思,我大魏若是找几个莒国王室后人、或者郯国王室后人,也可以支持他们复辟莒国与郯国咯?”

    田鹄闻言气势一滞,毕竟赵弘润所说的确实是事实,齐国早些年在对外扩张的时候,也曾覆灭了周边几个国家,只是后来进入了稳步发展的阶段,才渐渐停止对外扩张。

    面对着赵弘润的诘难,田鹄正色说道:“诚如殿下所言,我大齐的琅琊郡与东海郡,早先确实是他国之地,但如今,两郡臣民,皆接受我大齐的统治,无人谋逆造反,这岂不证明,莒国与郯国后人,皆已接受了我大齐,反观宋地,贵国治理宋地十几年,可至今为止,宋人对贵国仍未臣服,鹄以为,宋人思念故国,贵国作为上国,应当成人之美,相信宋人亦会因此感诚于贵国的大度。”

    赵弘润闻言淡淡说道:“不好意思,尊使说得太长,本王不高兴听。……尊使只要记得,宋地是我大魏的国土,这就足够了!”

    听到前半句那强大的理由,殿内众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纵使鲍叔,亦用更加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赵弘润。

    鲍叔曾经听说过,他齐国的先王吕僖在世时,就十分欢喜与器重这位魏公子润,若非他最疼爱的女儿姬已经许配了魏公子昭,实在已没有女儿可嫁,说不准先王吕僖还会尝试一下,用另一个女儿,将魏公子润也拐到他们齐国。

    不同于魏公子昭的内敛稳重,又善于处理国内事务,魏公子润简直就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

    鲍叔曾听田讳对此发出感慨:幸亏先王明察,事先将魏公子昭拐到齐国,否则,魏国同时拥有魏公子昭与魏公子润两位年轻的经世之才,魏国搞不好早已成为中原的霸主。

    鲍叔知道,如今担任右相的田讳,包括他齐国的名将田耽,对魏公子润颇为敬重,亦颇为忌惮,因此,在听到田鹄那句成人之美后,他心中亦忍不住感慨起来。

    因此田讳也曾说过成人之美这个词,在他建议齐国将霸主递给让渡给魏国的时候在四国伐楚之际,齐王吕僖担任主帅,而由魏公子润担任副将,倘若如今齐国将霸主地位让渡给魏国,就仿佛是齐王吕僖让渡给当时担任副将的魏公子润,似这般成人之美,日后必成一桩美谈。

    而齐魏两国的关系,也会因为这件事而愈发稳固。

    但很可惜,支持将霸主地位让渡给魏国的人,仅仅就只有田讳、赵昭、管重等一小撮人,绝大多数的齐人,就像高一样,仍不肯向魏国低头,至于连谌、田鹄等人,则干脆丝毫不能明白如今的魏国是何等的强盛,仍以为齐国能稳压魏国一头。

    就比如眼下的田鹄。

    “……贵国难道忘却了当年我大齐的恩义么?当年贵国遭受楚国的胁迫,是我大齐出兵相助,化解了贵国的劫难;后来贵国与韩国交锋时,亦是我大齐出兵协助,才使得贵国击退了韩国的军队……”

    听到田鹄的这番话,殿内的魏人皆心中大怒,而赵弘润,面色亦是阴沉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目不转睛盯着田鹄说道:“田鹄,你真以为齐国对我大魏有多少恩情可言么?当年我大魏与楚国交战时,你齐国确实有几分帮衬,但,这是本王的王兄前往临淄作为质子换来的,且之后吕僖提出征讨楚国时,本王亲自率军、千里迢迢赶到邳县相助,这份恩情,早就已经还上了。至于你说什么,皆是因为你齐国出兵相助,我大魏才能击败韩国,这更是可笑!……当时你齐国正处于诸公子夺位的内乱,连巨鹿水军都调回国内平息内乱,居然还敢夸口说什么皆是你方的功劳?本王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我大魏与韩国,至今为止的三场胜仗,皆是我大魏军民携手一致抗击外敌赢来的,与你齐国毫无关系。……总而言之,我大魏不欠你齐国什么,倘若齐国定要插手宋地之事,那么,你口中所谓的齐魏两国友谊,就到此为止!”

    听闻此言,田鹄面色涨得通红,微怒说道:“殿下的意思是,就此中止齐魏两国的联盟么?”

    赵弘润冷冷说道:“任何介入宋地之事的,我大魏皆视为敌人!”

    田鹄沉声说道:“我劝殿下莫要树敌过多,听闻贵国如今正在备战韩国,此时若与我大齐交恶,殿下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么?……难道殿下就不担心韩国会派人说动我大齐一同夹击贵国么?我劝殿下还是莫要分心,专心备战韩国。”

    “哈哈哈!”赵弘润哈哈大笑,随即冷笑道:“三年前,我大魏以一敌五,击退来犯的敌军且赢得胜利,尊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我大魏能打五个!”

    这简直……简直狂妄!

    听到赵弘润如此狂妄自负的话,田鹄又惊又怒,怒声说道:“待日后国破之际,殿下莫要追悔莫及!”

    听闻此言,不知满殿魏人色变,赵弘润亦是怒得一拍面前的案几:“放肆!……你以为你仗着使臣的身份,本王就不敢杀你?本王当年征战时,不知杀过多少不知死活的使者,多你一个不多!禁卫军何来?将这厮拖下去!”

    话音刚落,便有一队禁卫军走入殿内,上前架住田鹄。

    纵使是田鹄,也没想到赵弘润居然这般恣意妄为,而鲍叔,亦是满脸惊骇,急忙起身恳求。

    然而还没等鲍叔开口,就见赵弘润率先开口道:“鲍大夫,贵国主使辱我大魏过甚,本王誓要杀他泄愤,望你等莫要插手,免得多添几条性命!”

    看着赵弘润面无表情的模样,鲍叔忽然想到了他齐国的先王吕僖,心中咯噔一下。

    片刻之后,便听到殿外传来一声惨叫。

    随即,便有一名殿前禁卫,提着田鹄的首级来到了殿内。

    看了一眼鲍叔,赵弘润正色说道:“此人的首级,明日就由鲍大夫带回临淄。倘若贵国罔顾两国的盟约,执意要插手宋郡,干涉我大魏的内事,那么,我大魏将会视齐国为敌!……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他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精神,脸色恢复如常,拍拍手笑道:“继续歌舞筵席!”

    殿内诸人面面相觑。

    片刻沉寂之后,殿内再次响起乐声,而那些乐女,亦再次翩翩起舞。

    整个殿内,魏人们都仿佛对方才的一幕视若无睹,继续欢声笑语喝酒作乐。

    唯独鲍叔与陪座的随从们,面色发白地看着摆在案几上的那颗血淋淋的脑袋。

    唉,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我……

    看着那首级,看到田鹄那临死时难以置信的表情,鲍叔暗自摇了摇头。

第53章:齐魏失和【加更8/40】

    次日,魏天子赵元派人儿子赵弘润招到甘露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阶段,赵已几乎将全部的权柄移交给儿子赵弘润,手中只剩下一个内侍监与拱卫司,可以说是非常的清闲;然而接了父皇的班,太子赵润却也将朝中的事物放权给了垂拱殿内朝,除了在重大事件时出面决策以外,其实平时也没什么事。

    难得父子二人都有空闲,今日兴致不错的赵,便提议到甘露殿外的亭子里煮酒观景,美其名曰感受一下盎然的春意。

    过了新年,赵弘润又年长了一岁,如今已经是二十又四,但这二十几年来,父子二人还真没有对坐小酌的时候,今日算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你鼓捣出来的内朝,确实不错。”

    在提到垂拱殿内朝的时候,魏天子赵语气中难免带着几分嫉妒与懊悔。

    尤其是当他得知儿子赵弘润将国内的政务交给了内朝,自己则终日无所事事在宫内晃荡时,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他娘的!老子当年怎么就想不到呢?害得老子在垂拱殿蹉跎了二十几年的青春。

    当然,这只是玩笑,毕竟当年魏国的国情不比现在,魏天子赵夺位为王时,魏国内部有许多不满于他的反对势力,又有萧逆作乱,外有韩国、楚国虎视眈眈,作为魏国的君王,赵元就算想偷懒也不敢。

    可如今,赵元花了二十几年,给魏国打下了坚实的底子,再加上太子赵润这些年南征北战,使得魏国变得越来越强盛,非但在国内姬赵氏王族的地位稳固泰山,在国外,魏国亦几次战胜楚国与韩国,如今的魏国,确实已是今非昔比。

    “不过还是要防止大权旁落。”

    亲自给儿子斟了一杯酒,赵元叮嘱道。

    他倒是不担心儿子这一辈,他姬赵氏会王权旁落,毕竟面前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强势了,兼之又在壮年,赵不相信国内有谁但有不臣之心,但是下一辈就不好说了,至少赵瞅着长孙赵卫,性格比较内向,很担心这位下一辈的太子,无法很好地继承祖、父两代留下的基业。

    “卫儿才一岁,你还能看出内向不内向?”

    瞥了一眼父皇,赵弘润没好气地说道:“父皇,我看你是这段时间太闲了吧?”

    “没大没小,亏你如今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赵元不痛不痒地笑骂了两句,随即,忽然将话题扯到了昨日紫宸殿的那场筵席上,颇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关于那个田鹄,朕只是叫你寻机教训他一回,你怎么叫禁卫把他给杀了?”

    “他辱及我大魏,难道不该杀之以儆效尤么?”赵弘润辩解了几句,可最终,却还是在他父皇笑而不语的注视下败下阵来,耸耸肩说道:“好好好,是我当时听了他的话,过于气愤,有些冲动了。”

    见赵弘润亲口承认,赵元这才点点头,意有所指地问道:“昨日,在朝中百官面前,首次坐上那个位置,有何感受?”

    赵弘润沉思了片刻,说道:“确实……有种与以往不同的感受。”

    “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赵元眯着眼睛说道:“这份感受,待你日后真正继承了朕的位置后,会更有体会……一念使其生、一念叫他亡,万万千千的人,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变,点点头笑着说道:“自你成为太子储君之后,朕常听闻你与礼部尚书杜宥‘斗智’,朕很欣慰。朕相信,我儿一定能很好地掌握这份权力。”

    赵弘润愣了愣,这才意识到父皇指的是他并没有滥用权力,而是通过狡智‘挫败’了礼部尚书杜宥,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赵弘润懈怠偷懒的行为,朝中百官虽然对此摇头不已,但是,非但没有降低赵弘润这位太子殿下在他们心中的评价,反而觉得他更加‘平易近人’。

    纵使是礼部尚书杜宥本身,经历一次又一次失败,也无有半点恨意才智不及那位太子殿下,这有什么好多说的。

    眨了眨眼睛,赵弘润轻笑着说道:“事实上,儿臣稍微还是有点膨胀了的……”

    对于儿子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般的行径,魏天子赵元笑骂了几句,随即,便将话题兜回了此次前来大梁的齐国使臣身上:“那田鹄在紫宸殿的那一番言论,朕也有所耳闻,确实该死!杀了就杀了吧,就像你所说的,此人辱及我大魏,谅齐人也无法指责我们什么……朕想,你在杀那田鹄之际,心中肯定有所权衡。”

    赵弘润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儿臣也曾想过留那田鹄一命,可后来儿臣又想,此人多番轻视我大魏,想必就是那些自大的齐人一员,此番我重斥了他,他回齐国之后,势必会在齐王面前进谗,将这事添油加醋……既然魏齐两国注定要因此宋地之事而交恶,索性处死了那田鹄,以此人的首级,向齐国表述我大魏无论如何都要维持对宋地主权的信念……齐人虽自大,但富裕的生活使他们趋向安逸,倘若我大魏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很有可能使齐国退缩。”

    表现出强势的一面?

    魏天子赵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心下暗暗点头:一言不合就处死了他国的使臣,这确实是很强势。

    摇了摇头,赵元轻笑着说道:“齐国不会因此退缩的……你我都清楚,宋地之事,宋云也好、伪宋也罢,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真正能够做出决定的,我大魏以及齐国。……齐国想借宋地一事,提高其在中原的声势,可如今,你杀了齐使田鹄,无疑也折了齐国的颜面,齐国又岂会善罢甘休?”

    话是这么说,但魏天子并没有指责儿子的意思,因为他也明白,在中原霸主这件事上,齐国与他魏国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齐国不肯向他魏国低头,那么,齐魏两国的关系,势必会随着魏国的愈发强盛而逐渐疏远,甚至到最后成为敌人。

    似赵弘润此番怒杀田鹄,逼齐国摊牌的做法,最坏也不过是将齐魏两国的根本矛盾提前暴露出来了而已。

    “迟早的事。”赵弘润闻言轻笑说道:“除非我大魏不争这个霸主之位,否则,齐国始终会成为敌人。”

    确实,齐国从一开始就并非是魏国的铁杆盟友,不像齐国与鲁国、魏国与卫国,一个宗主国、一个附属国,两者并无根本上的冲突至少最近几十年来没有,说到底,魏国与齐国的结盟,当年只不过是联手打压楚国而已。

    而眼下,魏国单凭自己就能击败楚国,因此齐国对于魏国而言可有可无。

    更何况,哪怕失去了齐国这个盟友,魏国依旧有秦国与卫国,这三国的小团体,毫不逊色齐国所谓的齐鲁越宋四国联盟。

    魏天子闻言点点头,随即感慨道:“只是这样一来,你兄长弘昭在齐国,处境怕是就为难了……”

    赵弘润亦微微点头,随即又说道:“但不管怎么样,齐人也不至于对王兄如何。……话说回来,我倒是更倾向于看到齐人罢黜了王兄,如此一来,我就能把王兄接回大梁。不过想来,齐人不至于这般愚蠢。”

    “呵呵。”魏天子微微一笑,心中暗暗遗憾。

    无论是身为父亲还是魏国的君王,他都希望儿子赵弘昭能返回大梁,如此一来,阖家团聚姑且不说,魏国也能因此变得更加强盛,就像世人传闻的那样:外事有公子润、内事有公子昭,还有谁能阻挡魏国?

    “眼下,就唯有等齐国的反应了……”

    与儿子对饮了一杯,赵元喃喃说道。

    就在魏天子赵与太子赵润于皇宫甘露殿外的亭子里对坐饮酒时,齐国副使鲍叔,已带上主使官田鹄的尸首,与随从们踏上了返回王都临淄的船只。

    由于回程时乃是顺流,因此,只不过十来日的工夫,鲍叔一行人便回到了临淄,将此次出访魏国大梁的结果禀报齐王吕白。

    当得知魏国非但强势拒绝了他齐国提出的要求,而且那位魏公子润还杀了齐使田鹄后,临淄宫为之哗然。

    当日,上卿高在受到齐王吕白召见,一同商议针对魏国的外交态度时,高气愤填膺,大骂魏公子润:“竖子安敢杀我大齐使臣!”

    在旁,右相田讳暗暗冷笑:这个田鹄不知天高地厚,在魏公子润面前大放厥词,果然惹来杀身之祸。

    若非眼下场合不对,他不介意鼓动士大夫连谌再次出使魏国,借魏公子润的手,将连谌这个家伙顺道一块砍了。

    他早就瞧连谌、田鹄这两个家伙不顺眼了:对国家没什么贡献,还总是跟他与赵昭对着干,留着这种人做什么?

    至于左相赵昭,此时就唯有暗暗叹息了。

    他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没能阻止魏国与齐国出现裂痕。

    魏洪德二十六年三月末,因齐国有意介入宋地之事,魏太子赵润杀齐使田鹄,引起齐人愤怒。

    自齐王吕僖时代延续至今的齐魏之盟,就此成为历史。

    齐魏两国,自此分道扬镳。

第54章:战争预热【二合一】

    洪德二十六年四月,齐国与魏国的结盟破灭,此后,齐国首次出面认可了北亳军首领宋云复辟的宋国,由上卿高为首的齐国公卿们,致力于促成齐鲁越宋四国联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同时,齐国调动北海军与琅琊军,前往驻军宋郡东部。

    在北海军与琅琊军穿过鲁国领土之前,齐国亦派使臣鲍叔出使鲁国,拜见鲁王公输磐。

    前一阵子,齐王吕白终于在针对公子纠与其母鲁姬一事上做出妥协,这使得齐鲁关系大为缓和,然而鲁王公输磐没想到的是,他鲁国在回到齐国这边的阵营后,第一场迎来的战争居然是面对魏国。

    一想到当年魏公子润率领五万魏军陆续击败了几支人数合计超过五十万的楚军,鲁王公输磐就感觉心中忐忑不已。

    唯有亲自经历过四国伐楚战役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魏公子赵润在统帅兵马上的才能,才能明白魏军的可怕。

    说实话,鲁王公输磐并不希望与魏国为敌,毕竟梁鲁渠建成之后,鲁魏两国的关系也比较以往亲近了许多,魏国的商贾,亦对鲁国做出了经济上的贡献,但奈何齐国时辰鲍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每每提及齐王吕僖尚在世时齐鲁两国的密切关系,使得鲁王公输磐黯然长叹之余,唯有硬着头皮选择站在齐国这边。

    毕竟,鲁魏两国的关系就算再密切,也及不上鲁国与齐国世交百年的情谊。

    “这次前往宋郡,将由何人担任主帅?”

    在决定下来之后,鲁王公输磐询问齐国使臣鲍叔道。

    鲍叔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将由高大人出任主帅。”

    “换一位吧。”

    鲁王公输磐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此番面对魏国的军队,这于以往我齐鲁联军所面对的楚**队不可相提并论。魏军与楚军不同,他们的武器装备极为优良,哪怕相比较我齐鲁联军亦毫不逊色,至于在战争兵器这方面,魏国的工艺亦毫不逊色我鲁国……寡人亦敬重贵国的高,但这场仗,并非是高能够把握的,把田耽调过来。……只有田耽,才能抗衡魏公子赵润。”

    倒不是说鲁王公输磐看不起齐国的上卿高,事实上在十几年前,当时齐王吕僖每每征讨楚国时,上卿高时常也作为参军、甚至是副帅出面。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高在统帅军队一事有多么高明,事实上,当时齐鲁联军与楚**队的战争,除了头几回楚王熊胥还会出动本国的精锐,誓死抵抗齐鲁联军的进犯外,到后来,其实更多就像是一场例行公事:装备精良的齐鲁联军士气高涨地跑到楚国境内,楚国消极应战,派出一些粮募兵草草了事,然后在两军交锋的时候,齐鲁联军动用机关弩匣、抛石机等优良的战争兵器,轻轻松松便击败了楚国的军队,甚至于还能攻陷楚国几座城池。然后,齐鲁联军带着胜利凯旋回师,而楚国方面,其实也就是损失了一批用粮食征召而来的粮募兵、以及极少数的楚国正军而已。

    不得不说,齐鲁联军与楚国的战争,发展到后来,仿佛就是鲁国与楚国双方皆陪着齐王吕僖玩乐,除了颜面上有所损失外,事实上楚国在齐国的军队面前也并未有什么实际的损失毕竟人命这种东西,在楚国本来就是不值一提的,陪齐王吕僖玩乐而损失的那点兵力,还远不及楚国每年因为粮食问题其实是因为楚国贵族倾轧平民、导致平民无过冬存粮导致而饿死的人数多,根本不痛不痒。

    因此说得难听点,除了每次担任主帅的齐王吕僖这个战争的主角外,其余齐鲁联军的将领们,哪怕是换头猪去指挥,也能打败那些手持竹竿冲锋的楚国粮募兵说到底不过就是凭借着鲁国锻造的精良装备与战争兵器碾压楚国的杂兵人海战术而已。

    但这回,齐鲁联军所面对的却是魏国的军队,倘若齐国上卿高仍以为齐鲁联军能够像当初碾压楚国的军队那样碾压魏军,那么,鲁王公输磐只能如此表示:你高自己要作死,请别拉着我鲁国一起。

    魏军是那么好对付的么?

    要知道在五年前,也就是在四国伐楚战役期间,魏公子赵润率领的魏军,在沙场上风头就盖过齐鲁两国的军队,在那场战事中,除了齐国的田耽尚能跟得上魏军的战争节奏,其余军队,皆被魏军的赫赫战功彻底掩盖。

    其实较真来说,当时齐国也有许多立下功勋的将领,比如说羽山要塞的齐军将领闾丘泰,此人率军一路打到楚国的昭关,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打通了齐国与越国中间那块楚国领土,正面迎上楚国名将、昭关守将项娈。

    项娈是何等人物?

    越国的东瓯军厉害吧?东瓯军主将吴起厉害吧?后者率领前者,在四国伐楚期间,凭借着与楚国相差无几的武器装备,在重重楚国正军的封锁下,一路打到楚国王都寿郢腹地,就差一点,就能对寿郢形成齐鲁魏越四**队的封锁。

    可如此能耐的吴越大将吴起,如此悍勇的东瓯军,在没有其他盟**队帮衬的情况下,他们连楚国名将项娈把守的昭关都过不去,甚至于,更多时候只能处于苦苦防守的状态。

    这足以证明楚国名将项娈的厉害,同时,能正面抗拒项娈的齐国将领闾丘泰,亦是一位值得赞颂的将领。

    然而这位值得赞颂的将领,在当时魏公子赵润与其麾下的魏军所立下的赫赫战功面前,其光芒却是彻底被掩盖,世人只知道,魏公子赵润当时单凭五万魏军,与楚国上将军项末以及寿陵君景舍两大名将所率领的六十万楚国正军正面交锋,却不知,齐将闾丘泰也只是率领不到两万的齐军,打穿了楚国的东路,击败了数倍于己的楚**队。

    没办法,当时魏军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谁能想到,上将军项末与寿陵君景舍两大楚国名将,在率领合计六十万楚国正军的情况下,都没能击败魏公子赵润所率领的区区五万魏军,并且最终让后者成功杀到楚国王都寿郢城下更不可思议的是,别人的军队越打越少,而魏公子赵润的军队却越大越多,以至于打到最后,此人居然收编了相近二十万的楚**队,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虽然当初那位魏公子润,如今已经成为魏国的太子储君,按理来说不太可能亲自统御军队征战宋郡,但鲁王公输磐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碰到那位魏公子呢?他齐鲁联军靠什么取胜?

    在一番交流后,齐国使臣鲍叔带着鲁王公输磐的意见返回了临淄,向齐王吕白陈述此事。

    在得知此事后,齐王吕白偷偷跑出宫,借着到姐姐(姬)家蹭饭的名义,向姐夫赵昭咨询意见。

    别看上卿高在齐国的威望无人可敌,纵使是年轻的齐王吕白亦要仰仗前者,但是吕白最信任的,其实还是姐夫赵昭。

    只不过这次,赵昭夹在齐魏两国当中,实在不好提出什么意见,只是在实在拗不过齐王吕白这个内弟的情况下,这才怀着沉重的心情说道:“请调田耽将军吧,最不济也建议是田讳大人或者田骜大人掌军,至于高大人……高大人强于政务,但论带兵打仗,恐怕……”

    听了这话,齐王吕白也是有点无奈。

    因为在那一日,由于亲眼目睹士大夫田鹄的首级,高勃然大怒,主动请缨驻军宋郡,看他那气愤填膺的模样,想来是誓死都要向魏国讨回一口气,此时哪里好卸下高的统帅职务?

    “魏国的军队,当真有那么强悍么?”齐王吕白好奇地询问道。

    见自己丈夫面露迟疑之色,姬连忙在旁打圆场:“魏国的步卒,中原无双,纵使是我这妇道人家都晓得的事,大王何以竟不知?”

    她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她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丈夫,免得自己丈夫过于为难罢了。

    不过最终,赵昭还是出于自己身为齐国左相的职责,对齐王吕白解释了一番,大抵就是将魏国的军队往厉害了说,反正魏国的步卒,的确是中原无双,尤其是在狭小地形中,十几名魏军或许就能抵抗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敌人至少在面对羸弱的楚国粮募兵,亦或是面对徒有兵甲之利的齐国士卒,魏国的步兵,或许能够真正做到以一敌十。

    不过说实话,如今的魏**队究竟有何等实力,纵使赵昭这位魏公子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他离开魏国前来齐国已经有九年了,只不过他时常关注母国的事,因此,相比较上卿高等人,他对魏国最为了解。

    于是乎,齐王吕白被他唬地一愣一愣。

    最终,目前驻军在符离塞的齐国名将田耽,还是被召回了临淄。

    为了照顾上卿高的面子,齐王吕白任命田耽为护宋的军队副将,作为高的副职。

    期间,齐王吕白私底下询问田耽:“田耽将军,魏军当真那般厉害么?”

    平心而论,田耽跟赵昭、田讳、管重等人一样,都是倾向于亲善魏国的,除了出于立场上的考量外,这跟他敬重魏公子赵润也有直接的关系在整个中原,田耽敬重的人绝对不超过十个人,而这其中,就有魏公子赵润。

    不过话说回来,田耽乃是将军,既然宫廷方面已经决定,不惜对魏国宣战也要护住那个所谓的宋国,那么,纵使此番的对手乃是魏公子赵润,田耽亦不会就此退缩。

    事实上,他还是很期待与魏公子赵润沙场碰面的,毕竟上回四国伐楚战役时,由于魏公子赵润率先一步攻入楚国的王都寿郢,他田耽输了赌约,他的将旗,至今还在赵润的收藏室作为炫耀武功的珍宝。

    可能的话,田耽也想击败魏公子赵润,拿回那一面属于他的将旗。

    次日,田耽便启程前往宋郡东部。

    此时在宋郡东部的滕城,北亳军首领宋云已经得知了齐国派来北海军与琅琊军两支军队协助的消息,心中很是欣喜的,当即向他扶持的宋王子穆禀报。

    不得不说,虽然魏国、或许齐国都误以为宋云是假冒宋王室后裔的名义,在滕城一带复辟了宋国,甚至因此而怀疑宋云其实有莫大的野心,但事实上,在这件事上,无论是赵弘润还是齐国,还真是误会了宋云。

    因为,宋云确实是请回了一位宋王室的后裔子穆此人自称王子穆,曾一度居住在鲁国的城池薛城。

    与其他几位如今寥寥无几的宋王室后裔一样,子穆以往也从未想过返回宋地复辟宋国,在他看来,与其复辟宋国、成为魏国的眼中钉,倒不如安安稳稳地在鲁国生活,反正当年宋王室在从宋地逃到鲁国时,曾携带了一批价值不菲的财物,靠着这批钱物,子穆也足以悠哉悠哉地过完这辈子。

    但是,他最终架不住宋云的软硬兼施,半情半愿地被宋云带回了宋地。

    其实被带回宋地的时候,子穆心中也是后悔的。

    因为当时为了说服子穆,宋云曾提及金乡屠民以及昌邑昌氏满门惨案两桩事,倘若说前者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那么,昌氏县的昌氏一族满门被诛之事,却让子穆感到了气愤。

    不过确实,毕竟张启功当时那一招实在是太阴毒了,在哄得昌氏一族的家主昌公开抨击北亳军之后,转手就叫黑鸦众将昌氏一门全部杀光,借此诬陷北亳军。

    拜张启功所赐,因为这件事,北亳军从最初宋民心目中的赤诚义军,下跌了几个档次,以至于有不少宋人对北亳军产生了偏见虽然说你北亳军的大义是好的,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当真是义军所为么?还是说,你宋云只是打着复辟宋国的旗号,来达到自己的野心?

    不得不说,张启功那一招阴毒的计策,确实让北亳军惹来许多非议。

    也正因为这样,为了挽回在宋人心目中的正面形象,宋云才会急不可耐地复辟宋国、寻求齐国的帮助,总而言之,就是不希望被宋人误以为他是打着复国的旗号暗中图谋不轨。

    对此,子穆既是感动于宋云或者应该称其为前宋国英雄、士大夫向沮之子向对他宋王室的赤胆忠诚,同时亦气愤于魏人的某些行为,故而勉强同意了宋云的恳请,回到宋地复辟宋国。

    但正如世人对宋王室的评价那样,十个宋王室子弟,一个愚蠢、九个懦弱,而子穆就属于后者,虽然当时出于气愤,他一口同意了宋云的恳请,可当他听说魏国朝廷对此的反应极为激烈,二话不说就下令驻军在宋郡的汾陉军、浚水军、成皋军三支魏征讨他复辟的这个宋国时,他心中难免恐惧起来。

    不开玩笑地说,要不是宋云看的紧,搞不好子穆已经逃回鲁国了。

    也正因为这样,在得知齐鲁两国决定派驻援军之后,宋云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子穆,免得子穆在复辟宋国之后又逃回鲁国,使得他们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大将军,齐鲁两国的军队,能够战胜魏国么?”

    在听了宋云口述的好消息后,子穆难免还是有些紧张地询问道。

    其实说实话,此刻宋云心中也无万全的把握,毕竟魏国的军队与齐鲁联军从未交过手,他怎么晓得孰强孰弱?

    只不过这会儿,他只能信誓旦旦地向子穆保证,保证齐鲁两国的军队定能击败魏军好歹先将这位懦弱的君主安抚下来。

    倘若说对于齐鲁联军派驻宋郡一事,宋云对此感到欣喜万分,那么,宋郡东部的另外一股势力的首领,也就是桓虎,此人对此就不怎么高兴了。

    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但当初赵弘润放任桓虎带着人马逃到宋郡东部,亦不失是一招好棋。

    正如赵弘润所预料的那样,桓虎这厮在逃到宋郡东部后,立马就夺取了沛县安身,美其名曰向北亳军借一块地方。

    对此,北亳军的渠将阮炅大怒,纠集麾下军队攻打沛县,试图驱逐桓虎,将沛县重新夺回来。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北亳军渠将阮炅,桓虎当然也不会客气,主动出击击败了阮炅的军队,甚至于就连阮炅本人,亦被桓虎麾下大将陈狩斩杀,北亳军因此大败。

    因为这个冲突,宋云与桓虎之间原本就不怎么牢固的联盟当即破灭,变成了对立状态。

    要不是这次齐国介入了宋郡之事,宋云的北亳军与桓虎的睢阳军,这两个地方军阀势力,搞不好还真会像赵弘润期待的那样,为了夺取地盘而相互厮杀反正这两头猛虎,无论谁吞噬了谁,对于赵弘润乃至魏国而言,都不失是一桩好事。

    可最近,随着齐国宣布承认那个建立于滕城一带的宋国,桓虎就不敢再向之前那样恣意妄为了。

    谁让宋云抱上了齐国的大腿呢?

    虽然说桓虎自忖自己一方在宋郡东部还是很有实力的,哪怕是北亳军也无法战胜他,但他终究没有自大到能够与齐国的军队相抗衡。

    “此番,宋云得到了齐国的相助,恐怕我等无法在此沛县地长住了……”

    在跟陈狩、金勾二人商量对策的时候,桓虎忧心忡忡地说道。

    听闻此言,陈狩连连翻着白眼。

    不能否认,桓虎还是颇有作为主公的人格魅力的,虽然野心勃勃,但是对于自己人,桓虎却足够义气,算是那种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的人,但话说回来,这厮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当初在魏国想占山为王,当个土匪头头,正好撞到魏公子赵润;后来投奔宋地的军阀南宫,没过多久,南宫败亡,魏国派南梁王赵元佐攻打睢阳;如今好不容易在宋郡东部的沛县扎根了,原指望可以消停一阵子,又被牵扯到魏国与齐国的战争当中,看这样子,搞不好又得逃亡。

    这些年跟着桓虎逃到这逃到那,陈狩都无暇前往楚国刺杀平舆君熊琥与城君熊拓为父亲报仇。

    相比较陈狩,金勾倒是看得很透彻。

    虽然这些年桓虎一次次地逃亡,但事实上,桓虎的眼力与直觉确实值得钦佩,由于他这些年避重就轻,虽然时而被牵连到魏国的战争当中,但每回都能提前抽身,以至于自身的实力非但没有削弱,反而逐渐强盛起来。

    这也是金勾继续留在桓虎身边的原因,反过来说,倘若有朝一日桓虎败亡了,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这是他与陈狩有所区别的地方。

    “宋云的北亳军跟魏国……确切地说,是齐国跟魏国,你打算站在哪边?”陈狩询问道。

    桓虎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焦躁。

    这也难怪,因为无论哪边,都不会接受他。

    魏国这边吧,魏人记恨于他曾经袭击魏天子赵元的营地,因此几乎没有可能容纳他,而齐国这边吧,齐国如今摆明了要帮助宋云的北亳军,而桓虎又跟北亳军结下了仇怨,北亳军怎么可能容纳他?

    因此毫不夸张地说,这场战争无论魏国与齐国哪方胜出,桓虎都没有好果子吃。

    “难道命中注定,老子这辈子都是逃亡的命?”

    抓着头发,桓虎有些懊恼地抱怨道。

    四月初,随着齐鲁联军陆续抵达宋国也就是宋郡滕城一带,魏国亦做出了相应的举动。

    比如说,魏公子赵润麾下直属的军队商水军,从河套地区被调到了宋郡,在四月初五的这一日经过了定陶,直奔宋郡东部。

    当这个消息传遍宋郡之后,无论齐鲁联军还是宋云,亦或是桓虎,皆为之色变。

    可能在魏人眼中,国内最强的军队乃是上将军韶虎的魏武军,但是在国外,在中原这片土地上,商水军的威名却要远远超过魏武军。

    因为这是魏公子赵润麾下直属军队,是近十年来跟随前者南征北战,从未拉下一场战争的常胜之军。

    而如今,魏国派遣商水军正式进驻宋郡,此举非但意味着宋地战场将就此升级,同时亦充分证明了魏国对于誓要掌握宋地这片土地主权的强势信念。

    眼下,剩下的疑问只有一个。

    那就是,如今已成为魏国储君的魏公子润,是否会亲自率领这支军队出征宋郡!

    或者,他已然在商水军中。

第55章:联楚与亲征【二合一】

    时间回溯到数日前,即齐国正式对外表态,认可复辟于滕城的宋国,并扬言要派北海军与琅琊军进驻宋郡东部、确保宋国的安全之后,魏国也通过派驻在楚、齐边界的青鸦众,及时得知了这个消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对此,无论是东宫太子赵润,还是朝廷官员,皆不感到意外。

    谁让太子赵弘润携怒处死了齐使田鹄呢?

    虽说齐国已大不如从前,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还是顶着中原强国甚至是中原霸主的名号,能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恶气就怪了。

    事实上到了这种地步,齐国与魏国的外交关系,已经可以视为对立宣战状态,之所以两国目前还未正是宣战,一方面是魏国目前并不打算真正对齐国用兵,不想过分刺激齐国,使得齐国与韩国站边,而另一方面,想来也是魏公子赵昭在这件事上起到了帮助。

    不可否认,倘若齐国拉下中原霸主的面子,一心要报复魏国而暗中与韩国达成了什么协议,事实上魏国也会感到头疼。

    这不,礼部左侍郎朱瑾就提出了相关的猜测,劝谏赵弘润需小心提防。

    不过对于这种猜测,赵弘润并不担心。

    在他看来,以齐人的自大,怎么可能联手韩国?

    要知道,与齐国结盟的先决条件,那就是奉齐国为盟主,看看齐国的那些盟友,无论是鲁国、越国还是旧日的宋国,包括当初的魏国,无一不是如此,倘若硬要促成齐韩联盟,那么,韩国首先要认可齐国的霸主地位与盟主地位这对于目前正与魏国争夺中原新霸主地位的韩国而言,那是几乎不可能同意的。

    至于像礼部左侍郎朱瑾所言,齐国很有可能放宽尺度与韩国结盟,赵弘润认为这个猜测也不太可能。

    毕竟他魏国眼下还未将那些自大的齐人打怕,在这种情况下,齐人怎么可能自毁声誉与韩国结盟?一旦他与韩国结盟,岂不意味着变相承认,他齐国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战胜韩国?这让那些仍然自诩为中原霸主的齐人如何能接受?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间,礼部左侍郎朱瑾亦提出了一个建议:鉴于齐国很有可能联合韩国钳制他魏国,他魏国也应当结纳盟友。

    当时,赵弘润一下子就猜到朱瑾口中的盟友,指的便是楚国。

    在中原,只有楚国的地处与国力,能协助魏国钳制齐国。

    与楚结盟,这个由礼部左侍郎朱瑾提出的建议,很快就传遍了朝野,甚至于,传到了东宫太子妃芈姜的耳中。

    自嫁入魏国以来,芈姜从未干涉过魏国的内事,仿佛对此漫不经心,但这次,就连芈姜也抱着儿子赵卫,难得地询问赵弘润的意见:“与楚国结盟不好吗?”

    赵弘润当然明白,芈姜口中的楚国,实际上指的就是楚城君熊拓,或者干脆点称之为楚国如今的王储赵润是她的丈夫,熊拓是她亲如亲生兄长般的堂兄,哪怕是对世俗之事不太关心的芈姜,亦由衷希望这两个她所关心的男人能够携手合作。

    出于对芈姜的信任,赵弘润并未掩藏什么,直接了当地反问道:“齐国,不过是一头老迈的猛虎,自齐王吕僖过世之后,这头猛虎的爪牙就不再锋利,然而楚国,自熊拓入主楚东执掌大权以来,便推出了岳父大人(楚汝南君熊灏)生前提出的主张,提高平民生活条件与国内地位,如今的熊拓,在楚国威望极高,在我看来,只要熊拓耐得住寂寞,稳固发展国内,二十年之后,倘若中原并无太大的变故,那么,楚国的实力必将凌驾于诸国之上……这是一头非常具有威胁的幼虎,如果是你,你会为了战胜一头老迈的猛虎,而选择与一头更具威胁潜力的幼虎结盟,放任它继续成长么?”

    听闻此言,芈姜默然地叹了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魏楚两国的关系上,芈姜的处境也很尴尬,并不亚于夹在齐、魏两国当中的魏公子赵昭,只不过她是东宫太子妃,又生下了未来的储君赵卫,因此并没有人敢刁难她罢了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魏楚两国的关系目前并不紧张,并且,相信有很长一段时间,忙着致力于发展自身的楚国,暂时也顾不上给魏国造成什么威胁。

    感受到了芈姜心中的黯然与失落,赵弘润又连忙劝说道:“先别急着失望,我只是想说,楚国的潜在威胁比齐国大得多,并没有说,眼下我大魏就一定不能与楚国结盟。”顿了顿,他微皱着眉头补充道:“这次,大概有七成可能会跟楚国结盟。”

    “当真么?”芈姜闻言罕见地露出欣喜之色,那一闪而逝的笑靥,绚丽地让赵弘润都隐隐有些失神。

    要知道眼前这位太子妃,终日面无表情,一年到头都难得露出一次发自真心的笑容,以至于有时瞧见芈姜无意识地露出笑容时,无论是沈淑妃、赵弘润,亦或是伺候芈姜的宫女们,都隐隐有种仿佛赚到了似的感觉。

    见赵弘润微笑着点点头,芈姜暗自松了口气,又问道:“若与楚国结盟,这份盟约能够维持多久?”

    如今的她,已不再像当年那样天真,当然知道对于中原各国而言,盟约有时候就是一张随时可以撕毁的纸,说到底,两个国家的盟约是否牢固,主要还是看这两个国家是否存在根本矛盾冲突。

    就像齐魏两国,一个是不肯退位的旧日霸主,一个是扶摇而上的今日霸主,似这种无法调和的根本矛盾,哪怕是魏公子赵昭在齐国担任左相,都无法挽救两国自齐王吕僖时代起延续了九年的盟约。

    “二十年吧……”

    赵弘润想了想,说了一个让芈姜感到几分心安的期限。

    这二十年,是赵弘润的初步估计,指的是城君熊拓发展楚国内部所需要的时间,毕竟楚国虽然地广人多,但国内的基础太差,比赵弘润的父亲赵元当年接受魏国时还要落后,就算是人多力量大,赵弘润觉得楚国最起码也需要二十年的光景第一个十年,先解决楚国平民温饱问题,第二个十年,楚国才有余力考虑赶超齐、魏、韩等国。

    当然,这终究是初步估计,至于到时候具体如何,还要结合当时中原的变局。

    “二十年么?”

    在听到此番魏国与楚国若是结盟,大概可以维持长达二十年后,芈姜心中颇为雀跃。

    可能对于整个中原的历史而言,二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但对于平均寿命可能只有三十岁左右的世人而言,二十年,已经是相当相当漫长了。

    待二十年后,无论是他们夫妇还是堂兄城君熊拓,怕是也都走入了迟暮,到时候,芈姜自然也无需过于担心赵润与熊拓这两个她最在意的男人会变成敌人。

    至于在此之后,魏楚两国会变成怎样,那就要看她怀中的幼子赵卫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芈姜抚摸着沉睡中的儿子赵卫的脑袋,破天荒地又展颜一笑,看得赵弘润睁大了眼睛:片刻之间,这个面瘫的女人居然笑了两次,真是赚到了!

    次日,赵弘润来到他父皇赵元所在的甘露殿,将或与楚国结盟的想法跟父亲提了一遍。

    对此,魏天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询问赵弘润:“你担心齐国么?”

    赵弘润点点头,说道:“自傲的齐人,这次注定会因为他们的轻敌与自大而败北,但齐人战败之后,痛定思痛,未尝没有可能放下架子与韩国结盟……在我大魏与韩国争雄之时,需要一个盟友钳制齐国,牵制后者的军队。”

    虽然赵弘润坚信,在目前的状况下,自大的齐人是绝无可能放下架子与韩国结盟,可一旦过些时日,待他魏国的军队将齐人打怕了,那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到时候,难保齐国不会出于怨愤而与韩国结盟,阻止魏国战胜韩国、取代他齐国成为新的中原霸主。

    而在这种情况下,若有楚国帮忙牵制齐国,这有利于魏国专心应付与韩国的战事。

    当然,魏国也可以考虑秦国这个盟友,可问题是,秦国距离齐国实在是太遥远了,等秦军打到齐国,黄花菜都凉了,只有楚国这个与齐国接壤的国家,才能对后者起到最大的威胁。

    在听了赵弘润的话后,魏天子微皱着眉头说道:“弘润,你应该知道,楚国的潜在威胁,远比齐国大得多……”

    “这个儿臣当然明白。”赵弘润点了点头。

    的确,号称拥有四千万国民总人口的楚国,它的发展潜力实在是太可怕了,再加上如今楚国的储君城君熊拓倘若这个男人还是赵弘润印象中那个狠辣、黩武的家伙,赵弘润还不至于如此担心,可出乎意料的是,城君熊拓在入住楚东之后,并未像赵弘润曾经猜测的那样报复楚东的贵族,反而致力于维持楚东、楚西两者的平衡,鼓动两者皆将精力放在发展楚国自身这方面,这让赵弘润大跌眼镜。

    在他印象中,城君熊拓可不是为了顾全大局而委曲求全的人啊!

    “……最关键的,还是在于熊拓身上。当初儿臣真没想到,似那种好斗好狠的家伙,在入主楚东、成为楚国的王储之后,居然逐渐改变了暴戾……”赵弘润感慨地补充道。

    “因为他有了担当。”

    魏天子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心下暗暗窃笑:你光说别人,你自己与当年相比,不也是判若两人么?

    曾几何时在魏天子眼中,眼前这个儿子岂止是顽劣不堪足以形容?可如今呢?这个劣子也已经变得如此可靠。却不知,此子是否还记得他曾经那愿当纨绔闲王的志向。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赵弘润微皱着眉头说道:“父皇,感觉你这会儿心中在想什么很恶意的事啊。”

    ……这都能猜到?

    “怎么可能?”魏天子面色一板,咳嗽一声后正色说道:“总而言之,接下来就看熊拓是否能耐得住寂寞。”

    “儿臣明白。”赵弘润点了点头。

    魏天子赵元耐住寂寞,埋头沉浸于发展魏国长达二十年,这才给接班的赵弘润打了坚实的基础,而倘若楚城君熊拓也能耐得住寂寞,那么,二十年之后,楚国很有可能会逐渐令中原感到惊惧,就如眼下的魏国一样。

    最终,当赵弘润询问他父皇,是否要跟楚国结盟时,魏天子赵元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半响后这才没好气地说道:“你方才不就是在权衡利弊么?这话都让你给说完了,朕还有什么好说的?日后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不可否认,魏天子确实有些感动于儿子在大事上还记得与他商量,可尴尬的是,这个儿子的决定每每都很明智,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议说实话,作为老子,他感觉很没面子。

    喜怒无常,看样子是进入更年期了……

    怀揣着对他父皇的恶意揣测,赵弘润一脸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看着儿子离去时的背影,魏天子忍不住又长叹一声:“朕……真的是老了。”

    大太监童宪从始至终在旁观瞧,此时笑着劝说道:“老奴以为,陛下如今为太子殿下感到骄傲……这就足够了。”

    看了眼童宪,魏天子惆怅地点了点头:有这样出色的儿子,确实是足慰平生。

    或许这就是天下许多父亲的通病:当他们发现儿子逐渐超越自己时,一方面为儿子感到自豪,而另一方面,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当日,从甘露殿返回东宫后,赵弘润便将礼部尚书杜宥请到了东宫。

    听闻召见,礼部尚书杜宥急匆匆地赶到了长青殿的侧殿。

    他知道,虽然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将国事丢给他们垂拱殿内朝,但每每召见他们时,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再联想到前两日他礼部的左侍郎朱瑾曾上奏建议与楚国结盟,杜宥大概也就猜到了几分。

    果不其然,待等他来到长青殿的侧殿时,已在侧殿等待了许久的赵弘润,果然对他说起了此事:“杜大人,本王要求礼部派一名使者前往楚国,待我大魏的军队战胜齐军之后,设法求见城君熊拓,促使魏楚结盟……”

    听闻此言,杜宥毫无意外之色,在点点头后询问道:“臣领命。……我礼部有干才唐沮,足以担此重任,却不知此番谈判,我大魏可以给楚国许诺什么,还请太子殿下示下。”

    他口中的许诺,说白了就是给楚国什么好处,让楚国在这个时候选择站在他魏国这边。

    毕竟这次楚国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看着韩国、齐国、魏国三个国家打成一片。

    赵弘润想了想,说道:“告诉熊拓,躲在一旁看戏没什么意思,不如跳入场中一起打个痛快。齐王吕僖尚在时,他楚国不是被齐国打压了二十几年么?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报复齐国,顺便,还可以让他刷一刷武功,我才不信,当初好战黩武的熊拓,这次还真能忍得住性子,在旁围观。……不过,别指望本王会给他什么好处,若他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我大魏才是最后的胜出者,劝他尽早站在我大魏这一方,日后一同以胜利方的名义,分享得胜国的待遇。”

    ……

    礼部尚书杜宥表情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心下暗暗表示:这果然是相当强势的一番言论。

    只不过,过于强势了吧?

    什么都不想付出,就想楚国白白为他魏国出力,这不太现实吧?

    想了想,他暗示道:“殿下,只是这样的话,或许……恐怕不能说动楚国。”

    赵弘润闻言摸了摸下巴,说道:“那就再加一句。……若楚国打下齐国的城池,哪怕是齐国的王都临淄,本王都将坚定不移地支持楚国对该座城池的所有权,并在日后齐国进犯楚国时,援助楚国。”

    听闻此言,礼部尚书杜宥又暗示了两回,见赵弘润主意已决,便怀着尴尬的心情返回了垂拱殿。纵使是身为魏人,他也对这位殿下的‘吝啬’感到有几分尴尬。

    当然,相信到时候最尴尬的,应该是他推荐的使臣唐沮,两手空空去见城君熊拓。

    几日后,被赵弘润从河套地区调回了商水军,也陆续抵达大梁。

    而此时齐国那边,北海军与琅琊军已穿过鲁国,正式进驻宋郡东部。

    在得知此事后,赵弘润意识到时机来到,出人意料地发布诏令,改太子府为天策府,总摄魏国一概对外战事。注:最后还是决定采用天策府,虽然书友们是很积极没错,但是什么神盾局、战忽局、国防部,怎么看都不贴合这个时代啊。

    并且,他自封为天策府上将军,总括此番魏国与宋郡北亳军、以及跟齐国的战事。

    这份诏令一出,大梁朝野为之哗然。

    魏国的平民当然很雀跃,毕竟赵弘润从十四岁起,近十年来南征北战,从未有过一次战败,虽然这次与对齐国这个旧日的霸主为敌,但魏人们相信,只要有太子赵润亲自指挥战事,那么这场仗,他魏国就赢定了。

    而不同于与魏国平民阶层的拥护,朝廷百官对于这份诏令竭力反对,倒不是反对赵弘润将太子府改为天策府,关键在于赵弘润这位太子殿下居然要亲征,这简直就是拨动朝中百官的神经,挑战他们的容忍程度。

    开什么玩笑?!

    从来只有在战事艰难的时候,一国君主为了振奋军队的士气,故而决定御驾亲征说白了,很多时候这不是君主为了炫耀武功,而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而在君王选择御驾亲征的时候,前者基本上也会提前立下遗嘱,一旦君王在战场上驾崩,后方的朝廷立刻拥立遗诏上的储君,使国家不至于发生太大的动荡。

    可谁听说过有储君率军出征的?

    万一储君在战场上有何不测,那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这次赵弘润还真是触及了礼部尚书杜宥等朝中百官的底线,以至于在诏令下达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内,杜宥便纠集垂拱殿内朝与外朝百官,浩浩荡荡地杀到东宫,意在阻止那位太子殿下的恣意妄为。

    看着这一帮朝臣面色凝重地前往东宫,宫内的禁卫都被唬住了毕竟魏国近百年来,哪怕是在被后人暗中评价为昏昧的魏王赵慷时期,都未曾发生过朝中百官到宫内游行的这种事。

    而对此,礼部尚书杜宥也做好了被免职的心理准备,索性就脱去了官服,去掉了冠佩,穿着打扮跟个平民老头似的。

    然而让朝中百官甚至是垂拱殿内朝官员都目瞪口呆的是,待他们来到长青殿,杜宥就被太子赵润单独召见了,而没过多久,这位礼部尚书去而复返,一脸尴尬地对诸位同僚表示:都散了都散了,太子殿下高瞻远瞩,非是我等可以想象。

    见鬼了!太子居然说服了杜宥,让后者同意了其率军亲征的事?

    不得不说,当时在长青殿外的众臣们,皆是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围住杜宥纷纷询问究竟。

    他们实在很想知道,太子殿下究竟跟杜宥说了什么,让后者这位顽固的臣子居然同意了亲征之事。

    只可惜,杜宥似乎是受到太子赵润的叮嘱,一脸尴尬地连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泄露,恕杜某暂时不能告诉诸位,诸位只要知道,太子殿下此次亲征是明知的,这就足够了。”

    这个杜宥……不是被抓着灌了什么**汤吧?

    朝中百官表情诡异地看着杜宥,他们实在无法理解,只不过是进了一趟长青殿,何以这位礼部尚书的态度,前后居然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试问,赵弘润究竟是说了什么,打动了礼部尚书杜宥。

    其实真简单,无非就是他将筹划的对韩国用兵的策略,简略地跟杜宥透露了一些而已,只要让杜宥明白,只有这样,他魏国才能打韩国一个措手不及,杜宥就算心中再反对,也只能默认。

    而赵弘润呢,也得偿所愿地自领了天策府上将军,亲自率军前往宋郡。

    半个月后,五万商水军浩浩荡荡地越过定陶,直奔宋郡腹地。

    当看到这支魏军中,高举着一面魏公子润的王旗时,那些潜藏在定陶县宋人当中的北亳军细作们,心中无不震惊。

    数日后,待北亳军的细作将这个消息火速传到齐军主帅高与副将田耽耳中时,高与田耽亦不禁有些紧张。

    当年魏国的的肃王、如今的魏国的太子,魏公子润,这次终于率军亲征宋郡了。

    谁能阻挡,十年未尝一败魏公子润,以及其麾下的商水魏军?!

第56章:主动出击的齐鲁联军【二合一】

    且不说魏国这边由太子赵润亲自率领商水军出征宋郡,且说宋郡东部的滕城,在四月初的时候,齐国上卿高与名将田耽,率领北海军与琅琊军这两支齐军,抵达了这座所谓的新宋的王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同时抵达的,还有鲁国的协从军队。

    滕城,乃是古滕国的都城所在,在距离现如今大概百余年的前后,这个小国被宋国所覆灭,国土亦被宋国所吞并。

    不能否认,当时的宋国,还未曾在与楚国关于争夺中原霸主地位的战争中战败,因此在中原还是颇为强大的不过说实话,当时之所以显得宋国强大,主要还是因为韩、齐等国尚未兼并崛起,就连楚国当时也被称之为蛮夷之地,再加上宋国周围一票的弱国,故而显得宋国颇为强大。

    但不管怎么说,宋国当年还是辉煌过的,像卫国,以及如今已不复存在的梁国、郑国、蔡国、滕国、邾(zhu)国,事实都曾向宋国俯首陈臣,认可后者的霸主、盟主地位,年年献纳贡品。

    可如今,北亳军首领宋云复辟了这个新宋,却寒酸到只剩下一座滕城,以及滕地境内附属蕃、公丘这两座县城,整个国家的占地面积,连卫国的十分之一都没有,着实可以称得上是目前中原境内最弱小的国家。

    说实话,为了这么弱小的国家,而与目前中原最强势的魏国反目成仇,齐国名将田耽心中亦有些难以释怀。

    当齐军抵达宋国也就是滕城时,新任的宋王子穆,与北亳军首领宋云一同出面迎接齐鲁联军这支前来支援的盟军,款待齐鲁两国的诸位将领们。

    不过说实话,如今只有区区滕地这一隅之地的宋国,实在是没有什么能让人看得上眼的东西,那所谓盛情款待齐鲁两国诸位将领的盛宴,其实说白了,也就只是一些山中野味外加湖里的鱼鲜而已,至于酒水,更是隐隐带着一股酒糟味,让齐人出身的高与田耽等人皆感觉难以下咽。

    正因为这样,田耽在这所谓的筵席上,只不过勉强啃了一只野鸡,夹了几口鱼虾,胡乱填饱肚子就算,至于那酒糟味颇重的酒水,他勉强喝了一酒樽,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看得出来,由于己方的条件确实窘迫,宋王子穆感到十分尴尬,好在上卿高也并非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为了拉拢宋国,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最近,贵国与魏军的战况如何?”

    此时的宋国,就只有北亳军这么一支从义军转正的军队,而此地的魏军,也只有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这三支,对于前几年中原各国动辄几十万、上百万军队的旷世之战而言,此番宋地的战争,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见高询问起己方的战况,宋王子穆转头看向宋云其实如今应该称作向(gu),因为前一段时间,宋云为了笼络更多的宋人支持他扶持子穆复辟宋国,已改回了向,毕竟,他老爹向沮作为当年誓死抗击魏楚联军、不惜战死沙场的国家英雄,在宋人心目中的地位极高。

    虽然向曾经并不希望透露真名实姓、恐羞及战死沙场的父亲与兄长在天之灵,但为了得到更多的支持,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这也正是齐国的士大夫连谌、田鹄,以及上卿高最终被向说动的原因之一,毕竟在宋地,向氏的名号实在是太响亮了,一门英烈可不是随口瞎编的。

    见殿内众人皆看向自己,向面色凝重地说道:“不满诸位,我北亳军近阶段的战况,确实不容乐观……驻军任城的魏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相当厉害。”

    话音刚落,就听殿内有一人嗤笑道:“装备精良?有多精良?比我鲁国的军备还要精良么?”

    ……

    田耽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

    那人并非他们齐国的将领,而是鲁国的将领,叫做季武,出身鲁国三桓之一季氏三桓,即是鲁国国内实力最大、权利也最大的三个家族。

    对于这个季武,田耽并未打过什么交道,倒是此人的父亲季叔,曾经常年随同齐王吕僖出征楚国,是一位颇为擅长统筹的贤臣。

    在当时齐鲁联军与楚国的战争中,季叔始终扮演着维持后勤的角色,十几年二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以至于齐王吕僖也曾借着酒意,半认真、半玩笑地对鲁王公输磐说,希望能征求季叔出任他齐国的左相,然而鲁王公输磐打着哈哈就揭过去了。

    而在数年前的四国伐楚战役时,季叔由于卧病,故而未能随同出征,当时随同鲁王公输磐协助齐王吕僖出征楚国的,乃是季叔的长子季文,也就是这个季武的长兄。

    田耽见过季文,是一个平淡无奇、安分守己的人,能力不如其父亲季叔出色,但也能勤勉地完成交代的任务,用田耽的话来说,是一个比较‘无趣’的人。

    而今日这个季武嘛,田耽一听对方方才的语气,就知道这是一个没见过啥市面的年轻人,居然还天真地以为他鲁国的工艺在中原还是独一无二拜托,就连宋云的北亳军,都晓得如今魏国的装备比鲁国的装备好使。

    瞥了眼本国的上卿高,又瞥了一眼鲁国的将军季武,田耽暗自摇了摇头。

    虽然他也不情愿,但他必须承认,如今,已经不再是他齐鲁联军能横扫中原的年代了。

    不过考虑到这会儿他无论说什么,高与季武恐怕都不会相信,他索性也就懒得去解释什么了,反正,只要等这两人见识过魏军尤其是魏公子赵润麾下的直属军队商水军后,相信这二人对魏军的评价,就会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而此时,就像田耽一样,向亦从鲁国将领季武的恣意嗤笑声中,听出了后者对魏军的轻视,连忙说道:“季武将军可莫要小觑魏军,哪怕是驻扎在任城的浚水、成皋、汾陉三支魏军,曾经亦是魏国驻军六营级别的强军……”

    平心而论,向所说的这些确实都是事实,可能这些年来,原驻军六营魏军,在国内的地位大跌,被商水军、鄢陵军、魏武军、山阳军、镇反军等抢去了风头,但这并不表示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这三支魏军就是弱旅,就像如今,这三支魏军齐齐驻扎任城,别说宋云的北亳军,就算是魏国战斗力最强的几支军队,也未必就能稳操胜券。

    只可惜,向的提醒并未引起季武的重视,后者那嗤笑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不是魏军强,而是你们太弱了,等我鲁国的军队出马,你就明白魏军根本不值一提!

    见季武如此自负,向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人家可是来帮他们的。

    宴席之后,向单独邀请了高、田耽、季武等人,向他们出示宋国的地图,顺便讲述了一下宋郡东部目前的混乱状况。

    此时的宋郡东部,除了建都滕城的宋国外,还有其他两股军阀势力,其一是桓虎,此人占据沛县、留地,北亳军几次出征无果后,只能任由对方强行霸占那几座城池;而另外一股势力,即是南宫长子南宫郴,此人占据湖陵,在北亳军与桓虎交恶后,曾私底下联系向,意在联手向,对付桓虎,报复桓虎当初杀他父亲与弟弟、且至今仍霸占着他母亲华氏的恶行。

    不过鉴于南宫郴乃是宋国罪人南宫的长子,向并未接受前者的提议,是故,在齐国与魏国皆未介入宋郡的那会儿,向、南宫郴、桓虎,三方就在宋郡东部这边土地上混战,总的来说,属向麾下北亳军的兵力最强盛,桓虎次之,南宫郴所掌的南宫旧部最弱。

    然而,对于向所讲述的这些,田耽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向麾下的北亳军,在抗击魏军这件事上,有什么策略。

    见此,向遂说道:“向某原本打算在微山湖一带布防,借这道天险,阻击魏军……”

    他口中的微山湖,即是指滕城西边那一片西北、东南走向的狭长湖泊,在二十几年前,当时的宋王被魏将司马安吓得魂不守舍,就是在这片湖泊不幸溺水而亡,而其余的宋王室子弟,比如当时还年幼的子穆,也正是先渡过来到了滕城,随即折道往东南,从此隐居在鲁国的薛城。

    “拒水而守?”

    鲁国将领季武不可思议地看着向,他无法想象,向在得到他们齐鲁联军的支援后,居然还会提出如此消极的作战策略。

    见季武表情有异,向也猜到了几分,连忙解释道:“并非是向某信不过诸位,只是据我北亳军士卒从定陶送回来的消息,魏国已增派了商水军,进入宋地。”

    “商水军?!”

    一听到这个名字,无论是高、田耽、亦或是季武,皆露出了凝重之色。

    也难怪,毕竟因为当年四国伐楚战役的关系,魏国的商水军,在中原东部地区的名声非常响亮,隐隐已取代魏国最初的魏武军,成为中原东部的世人在提及魏军时会联想到的形象。

    一支曾经率先攻陷了楚国王都寿郢的魏军,想来无论被如何慎重对待,都不为过。

    而田耽,则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一亮,既紧张又欣喜地问道:“可是魏公子润亲征?!”

    向默然地点了点头,颇有些惆怅地说道:“我北亳军的士卒,在那支魏军中,有看到魏公子润字样的旗帜……”

    魏公子润字样的旗帜?

    田耽愣了愣,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赵润的王旗应该是魏、肃王润才对,不过待他联想到如今的赵润已经是魏国的太子储君,免去了封王的尊号,他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虽然说在这世上,有资格在旗帜上书写某国公子的人不知几番,但对于田耽而言,唯独魏公子润这面王旗,最具收藏的价值就像赵弘润这些年来,也将他田耽的将旗挂在收藏室内当做炫耀武功的摆设一样。

    想到这里,他强忍着心中的兴奋,斥说向道:“愚不可及!……魏公子润率商水军亲征,你竟选择拒水而守?你真以为一个微山湖,就能挡得住魏公子润么?!”

    他这话可并非信口开河,想当年四国伐楚战役时,魏军可是突破了楚国一道又一道河流之险,浍河、涡河、楚水,有哪条河流能够阻挡这支魏军半月以上?

    一条都没有!

    怀着兴奋的心情,田耽目视着平摊在桌案上的宋国(旧宋)地图,沉声说道:“……魏公子润此人,善攻不善守。哦,我所说的不善守,并非是指他不会防守,而是说他不喜欢防守,他更加喜欢主动出击,若你摆出一副死守的架势,那么恰恰中他下怀,待等魏军在微山湖西岸站稳脚跟,到时候你就将领略到,当魏公子润发动攻势时,魏军是何等的可怕!”

    说着,他见向、高、季武等人既错愕又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又补充道:“别忘了,当初楚国上将军项末以及其麾下五十万军队,还有楚寿陵君景舍统帅的十万正阳军,两者拼命想拖住魏军,可最终,还是被魏公子润率军杀到了寿郢城下……”

    说罢,他深深看了一眼向,那表情仿佛是在说:面对魏公子润,如果你选择死守,那么,你就死定了!

    听闻此言,向微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下,随即问道:“田耽将军有何高见?”

    只见田耽抬手指向地图中的任城,沉声说道:“拒水而守,虽有微山湖之险,但到时候,魏公子润亦可毫无顾忌地隔湖对滕地发动进攻,介时,我军反而被动。因此田某认为,我等当主动出击,趁魏公子润率领商水军还未抵达之前,攻下任城!……任城乃大县,有城墙之便利,再加上鲁军的弩兵,足可以守卫任城。”

    说罢,他环视了一眼桌旁的众人,沉声说道:“到时候,高大人与季武将领,且进驻任城,而田某则独领一支军队,驻扎在外,总而言之,决不能让魏公子润安逸地采取攻势,一定要逼他不得不防守。……据田某对其的了解,这些年来,魏公子润始终是主动出击,他很擅长将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防守一方逼到绝路,却很少有被动防守的经验,只要我等能够扰乱他的步骤,这场仗,就有胜算!”

    “……”

    鲁国将军季武表情怪异地瞅着田耽,对后者如此谨慎甚至是忌惮有些困惑,不过鉴于田耽提出的主动出击策略,亦与他不谋而合,他倒是也没多说什么。

    而作为此番齐鲁联军的主帅,齐国上卿高亦没有异议似向所言那般拒水防守,如何能惨痛地击败魏军,让魏国彻底明白触怒他齐国的后果呢?

    见高、季武、田耽三人都倾向于主动出击,向也没有办法,只能服从前三者的战略安排。

    次日,齐鲁联军设法渡过微山湖,踏足了微山湖西岸。

    期间,季武亦派人联系国内,将一批鲁国工匠打造的抛石机等战争兵器,借助舟船之便,沿着泗水,从鲁宋边境运到湖对岸。

    隔着微山湖,滕城的湖对岸即是湖陵,也就是南宫郴率领南宫旧部占据的城池,为了实现田耽的战略安排,这座城池,齐鲁联军是必定要夺到手中的。

    于是乎,在齐鲁联军踏足西岸之后,便立刻发动了对湖陵的进攻,待等数百架鲁国工匠精心打造的抛石机在湖陵城东组装就绪后,向终于认识到,齐鲁联军当年何以打得楚国抬不起头来。

    仅仅只是四五轮齐射,湖陵县的城墙就被鲁军的抛石机摧毁了好几处,随后,待等田耽下令北海军与琅琊军对城池发动进攻,这座城池,很快便落到了齐鲁联军的手中。

    很可惜,这次进攻湖陵,并没能抓到南宫郴,否则,倘若他抓获了南宫郴这个宋国罪人南宫的长子,这对于宋国而言,亦是一桩意义非凡的事平心而论,南宫郴的行为比桓虎好得多,但因为他身具“罪人的血脉”,故而向对其丝毫没有什么好感。

    这也正是向当初宁可与形迹恶劣的桓虎合作,也不肯跟其实品德还不错的南宫郴合作的原因。

    鉴于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攻陷任城,于是向也就没有派兵去追捕南宫郴,而是护援着齐鲁联军,一路朝着任城进发。

    四月初八,齐鲁联军抵达了任城的城东郊外。

    鲁国将军季武本打算故技重施,沿用攻陷湖陵的办法攻陷任城,可没想到的是,魏军的勇悍岂是南宫郴麾下的南宫旧部可比?还没等鲁军士卒在城外组装好抛石机,魏将蔡擒虎就率领一支步卒杀出城外,若非田耽及时派兵挡住,搞不好,季武麾下那些操作抛石机的鲁国士卒,很有可能会被魏军杀光。

    不过最最让季武感到惊愕的,还是魏军的装备。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魏将蔡擒虎率领的魏军,居然手持盾牌,顶着众多鲁国机关弩匣的射击,强行杀到了鲁军的阵列中。

    威力强劲的弩匣,居然射不穿魏军步兵的盾牌?!

    与季武的表情相似,当时在看到魏军悍勇的一面后,担任主帅的上卿高,亦是露出了震撼的神色。

    魏军怎么能用盾牌顶着弩矢的洗礼,强行杀到己方的队伍中?不对啊,在鲁国的机关弩匣面前,魏军士卒不应该是被强风吹过的麦田那样一片片地倒地么?

    看着高、季武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田耽暗暗摇头:你们真当魏军是楚国的粮募兵啊?

    确实,楚国的粮募兵,说白了就是一帮为了糊口生存而不惜冒着天大风险踏足战场的平民而已,而楚国的贵族们之所以征募这些平民,也只是作为炮灰使用,根本不会给他们配置什么武器装备,以至于楚国的粮募兵在踏上沙场时,手中的武器往往是五花八门,除了寻常可见的刀枪剑戟之外,不乏有许多人手持草叉、竹枪上阵的。

    至于防具,那更是一个笑话:一群送死的炮灰,需要什么防具?

    倘若说韩国的步兵普遍穿戴皮甲,算是轻步兵,那么,楚国的粮募兵干脆就是无甲,以至于碰到装备精良的齐鲁联军时,连对后者造成丝毫威胁都办不到,便一片片死于鲁国的机关弩匣下。

    可魏国的步兵,那可都是穿戴铁甲、手持铁盾的重步兵,寻常的弓矢若并非命中要害,事实上是很难杀死一名魏军士卒的,至于像机关弩匣这种专门用来对付无甲、轻甲步兵的战争兵器,在手持铁盾的魏军士卒面前,也谈不上有什么威胁。

    毕竟机关弩匣的威力,其实是远远弱于正常弩具的。

    而魏国步兵手中的铁盾,甚至能在六十步以外,挡住本国同样由冶造局研发的单兵手弩(不包括狙击弩),虽说弩矢带来的冲击力无法化解,若抵挡的姿势不正确,极有可能使魏军士卒发生骨裂、骨折,但也别指望魏军士卒会像楚国的粮募兵那样,在鲁国的机关弩匣面前一片片地倒地死亡。

    “稳固起见,还是先扎营吧。”

    在初战失利后,田耽面无表情地提出了建议。

    其实在季武信誓旦旦地表示,能像攻陷湖陵那样攻陷任城时,田耽就知道,这小子准要吃苦头。

    果不其然,魏国的悍将蔡擒虎,给季武这个自大的鲁人上了一课,叫后者领略了什么叫做魏国步卒天下无双,仅仅三千步卒,竟让两万余鲁**队方寸大乱,连带着齐国的北海军与琅琊军也是阵型大乱。

    甚至于,若非田耽及时派兵阻击魏将蔡擒虎,搞不好蔡擒虎当时将直接杀到季武所在的位置,将后者的首级砍下来。

    不过总得来说,这场失利,田耽还是可以接受的。

    或者干脆点说,这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高与季武,仍然用当年他们齐鲁联军对付楚军的那一套去对付魏军,不吃败仗简直没有天理。

    而眼下,只有首战失利,高、季武,以及齐鲁联军中其余的兵将,才会收敛自傲,真正地重视魏军。

    “明日,请务必由田某来指挥攻城。”

    在当日商讨策略的会议上,田耽提出了这个他唯一的建议。

    不得不说,高的面色有些尴尬,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必须承认,论带兵打仗,十个他都不是田耽的对手。

第57章:夜袭与反袭【二合一】

    “痛快!痛快!”

    就当齐国名将田耽在帅帐内表示明日请务必由田某来指挥攻城时,在任城的城主府内,魏将蔡擒虎在周奎、李岌两位同僚颇有些惊悚的注视下,咕嘟咕嘟用舀酒的酒勺连灌了几勺酒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仿佛他灌下的是水,而并非是产自魏国上党郡的烈酒。

    在彼此对视一眼后,年轻最大的李岌咳嗽一声,劝说蔡擒虎道:“蔡将军先不忙着喝酒,咱们还是先来商议一下对策吧?”

    说这话时,他心中也颇有些无奈,要知道此番他邀请蔡擒虎过来,乃是为了商议如何应付城外齐鲁联军的计策,而并非是为了给蔡擒虎庆功虽然这位同僚白昼里在战场上的表现着实惊人,以三千汾陉军魏卒居然全盘捣乱了城外两万余鲁军,就连那些抛石机,亦被蔡擒虎摧毁了几座。

    原来一向注重防守的汾陉军,居然也有如此悍勇的别部……

    李岌在心中暗暗惊讶。

    因为今日蔡擒虎所率领的那支魏军曲部,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居然比他们浚水军还要勇悍三分,要知道在十年前,当商水军、魏武军等如今的魏国精锐之师还未诞生的时候,浚水军的三个步卒营,那可是国内公认的第一步卒,也正因为如此,当年赵弘润初次率军出征时,率领着这支魏军,将城君熊拓所谓的十六万大军打地落花流水不能否认赵弘润当时的计策安排亦是赢得胜利的重要原因,但不能否认,浚水军的精锐悍勇,才是那场胜利的决定性因素。

    只可惜十年之后,随着商水军、镇反军、山阳军、北一军等军队的陆续建成,浚水军光芒不再,虽然目前还不至于被挤出魏国的第一梯队精锐,但作为百里跋的继承者、现浚水军的上将军,李岌心中亦颇为忧虑。

    虽然浚水军自建成至今,其实也只有二十几年,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支曾经担任大梁京畿驻防重任的军队,换句话说,他们原是王师,岂能被一般地方军队比下去?

    正因为如此,此番齐鲁联军来势汹汹地攻打任城,李岌亦希望通过这场战争,使浚水军的威名响彻中原,只有这样,他才好上奏东宫,恳请太子赵润允许扩编浚水军、且拨给更多的军费。

    倒不是那位太子殿下吝啬,实在是因为魏**方内部的竞争太激烈了,翟璜的商水军(大将伍忌不管事)、屈塍的鄢陵军、庞焕的镇反军、司马安的河西军、魏忌的河东军、韶虎的魏武军,以及燕王赵疆的山阳军、桓王赵宣的北一军,这些魏国第一梯队的驻防军队,哪个不是眼巴巴地等着朝廷的军费拨款。

    其实拨款尚在其次,关键在于冶造局与兵铸局合力研发锻造的新式军队装备,在这两者根本不可能同时给魏国所有军队统一换装的情况下,更换军队的装备,已经成为了军方内部颇有默契的一桩事:哪支军队的贡献最大,那么,就由这支军队率先更换装备。

    而眼下,东宫太子殿下与朝廷皆默许对宋地的北亳军与企图介入这件事的齐鲁联军用兵,恰恰他们三人的军队都驻防在宋郡,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要知道,当年魏国的驻军六营,南燕军因为大将军卫穆遭到萧逆暗杀,如今已成为了燕王赵疆的麾下;南宫的睢阳军,其旧部一部分被其子南宫郴继承,另一部分则被桓虎窃夺;司马安的砀山军,混得最好,摇身一变更名河西军,也迈入了五万编制的范畴,以至于当年的驻军六营,就只剩下浚水、成皋、汾陉三支。

    但倘若此番能漂亮地击退齐鲁联军,他们这三支军队未尝没有重获辉煌的机会,众所周知,当代太子赵弘殿下,看似文武并举,但事实上对军卒极为袒护、厚待,尤其是这位太子殿下上位后颁布的有关于军队的改制诏令,待遇优厚到甚至一度惹来国内世族的私议,可想而知到什么程度。

    当然,前提是击败城外的北亳军与齐鲁联军,否则,纵使太子殿下不予怪罪,想来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自己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提什么扩编军队的事。

    “……齐鲁联军,比老子预计的还要弱啊。”

    在又用酒勺灌了一勺烈酒,感受到胸腔内仿佛烈火烧心一般炙热的蔡擒虎,一边用手揉着**的胸膛,一边撇嘴说道:“若非对方军备齐全,我甚至以为,是在跟楚国的粮募兵打仗……”

    “蔡将军不可轻敌。”

    李岌告诫了一句,只不过心底,对齐鲁联军的评价其实也很低。

    鲁国的军队纯粹就是个笑话,若失去了战争兵器,那帮鲁国的士卒纯粹就是软脚虾,而齐军士卒虽然比鲁国的士卒优秀许多,但是对于李岌、周奎、蔡擒虎这三位悍勇的魏国将领来说,他们可辨别不出弱者与更弱者的区别。

    就像常人很难区分一根发丝与两根发丝的差别一样。

    唯一值得顾虑的,仅仅只是齐鲁联军拥有的那些战争兵器,比如那个机关弩匣,虽然魏国的步兵可以凭借手中坚固的铁盾强行挡下来,但是对于没有配备盾牌的弩兵而言,鲁国的机关弩匣,还是能够射穿魏军弩兵身上的甲胄的。

    毕竟绝大多数魏军士卒的甲胄,胸膛处的铁甲,其实也只有半个指节的厚度,这个厚度的铁甲,能够帮助为军卒们很好地防御敌军的刀劈剑砍,但是对于弩具,防御力依旧不足,只有厚度达到一个半指节乃至两个指节的铁盾,才能有效地防御鲁军的飞矢。

    不过最最关键的,还得是双方弩兵的射程。

    在今日齐鲁联军攻打任城时,李岌、周奎、蔡擒虎等人皱眉发现,城外的鲁**队纵使是朝着城墙方向射击,在地利上处于不利,但是,他们的飞矢射程居然也能堪堪与魏军持平。

    要知道,魏军这边可是有城墙的便利的,这意味着,若是刨除城墙的因素,魏军的弩具,在射程上不及鲁国的弩具。

    说实话,这是非常致命的。

    当然,这不是说魏国在研发弩具方面的工艺仍落后于鲁国,这只不过是浚水、成皋、汾陉三支魏军还在沿用两年前的旧式装备罢了,毕竟目前魏国第一梯队的军队,多达三十万人,纵使冶造局与兵铸局彻夜赶工,也不可能同时满足这三十万军队对于新式装备的要求。

    好在这次魏军这边有任城的城墙为助,否则,这场仗还未开打,魏军这边在武器上就落入了下风。

    “……今日齐鲁两军初战失利,这多半是他们尚未适应与我魏军交战。”

    回忆着今日战场上的情景,李岌沉声说道。

    蔡擒虎与周奎皆附和地点了点头。

    这跟他们看不看得起齐国的军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今日齐鲁联军确实是轻敌了。

    谁能想到,鲁国的军队居然堂而皇之在城外组装抛石机,连个护卫的侧翼都不安排,难道那帮人真以为城内的魏军不敢杀出去么?

    而待等蔡擒虎率领三千步卒杀出城外后,鲁军的应对反应,也是慢得让魏军羞于与其为敌。

    魏军士卒简直无法想象,当时那帮蠢货在战场上究竟在做什么?难道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么?

    正因为如此,在确定对方并非是有意诱敌,而是实实在在的懈怠之后,李岌等人都知道,初战他们赢定了。

    而蔡擒虎也不负众望,率领三千步卒,一举杀到了鲁军腹地,若非当时田耽及时派齐军援护,搞不好蔡擒虎可以单吃这两万鲁军。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齐鲁联军吃了那么大的亏,想想也知道他们明日必定会提高警惕,如此一来,任城这边的压力无疑就会剧增。

    “不如我今夜去夜袭吧?”

    喝酒喝得双目隐隐有些充血,蔡擒虎睁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敌军初至,还未建成营垒,此时夜袭,很有可能取得大胜!”

    听闻此言,李岌与周奎想了想,随即,前者摇头说道:“齐军的主帅高,此人我不太了解,但副将田耽,却是齐国扬名于世的善战之将,他岂会不防着我军的夜袭?”

    蔡擒虎闻言有点遗憾地点了点头。

    然而此时,周奎却皱着眉头提议道:“虽然齐军或有防备,但正如蔡将军所言,趁齐鲁联军尚未在城外站稳脚跟,此时出兵夜袭,很有可能给予敌军重创……田耽乃是擅战之将,假设他猜到我军会夜袭他军中,既然如此,我等何不将计就计,设计双重夜袭?第一波夜袭,在诱出齐军的伏兵后立刻撤退,齐人见防住了我方的夜袭,很有可能掉以轻心,到时候,我军第二波夜袭军队杀到,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倘若那田耽乃沽名钓誉之辈,连我军的夜袭都不曾算到,那么,第一波夜袭的佯攻,亦可酌情更改。”

    李岌与蔡擒虎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周奎: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原来竟这般善于用计么?怪不得前大将军朱亥不将成皋军托付给封夙,反而托付给这个周奎。

    当即,三人便商议决定,由周奎负责率领士卒对城外的敌军发动第一波夜袭,而蔡擒虎则负责第二波夜袭。

    而与此同时,在任城城东大概十五里处,田耽正在自己的帐内,目视着一份由向给予的任城大略城防图,考虑着明日攻城之事。

    不知多了多久,忽然营地外传来一阵喧杂声,其中伴随着阵阵厮杀喊声。

    听到那些动静,田耽微微皱了皱眉,表情有些诡异。

    不会是……魏军果真来夜袭我军吧?

    站起身来,田耽迈步走向帐外,对驻守在帐外的亲兵言道:“去打探一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然而,还没等他派出去的亲兵回来禀告,便有一名传令兵火急火燎地来到了田耽面前,面色焦急地抱拳禀道:“将军,南营遭到魏军的袭击!”

    田耽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并非很着急,因为他早就考虑到魏军很有可能趁他们齐鲁联军营垒尚未建成之际前来夜袭,故而早早地布置了巡逻守夜的军队,埋伏在营内,且不说以逸待劳杀败魏军,最起码能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将对方杀退。

    如若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会儿营南的喊杀声,想来就是魏军在偷袭他们遭遇了他预先部署的伏兵,两拨人杀了起来。

    此时,从不远处的帅帐里,上卿高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沉声问道:“田耽大人,且不知发生了何事?”

    田耽表情有些怪异地打量了几眼高。

    要知道,他是因为早就有所防范,是故哪怕是听到营南响起喊杀声,心中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出了帐外。

    然而高,却比他出现的还要晚。

    但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早就已经睡下的高,此刻衣冠却是整整齐齐,很明显,这是高在被这阵动静惊醒后,先穿戴整齐,这才走出帅帐。

    ……君子死而冠不免么?

    田耽心下有些好笑。

    不得不说,从这一点就能说明,高并不适合担任一军主帅,但话说回来,倘若只是作为摆摆样子的主帅,田耽倒是更倾向于辅佐高,也不愿跟跟某些一遇到危险就大呼小叫的家伙合作。

    至少,高此人虽然迂腐、顽固,但却是一个相当有骨气的人,田耽相信,纵使是刀剑加身,这位上卿大人亦能做到面不改色,更不会因此而向敌人屈服。

    这样一位主帅,哪怕纯粹充当摆设,也能起到稳定军心的效用。

    似笑非笑地暗自摇了摇头,田耽平静地说道:“大概是魏军前来夜袭而已,此事田某早有提防,上卿大人不必担忧。”

    果然,高就算是听到魏军前来夜袭,也没有表露半分惊惧,反而提议与田耽一同前往营南瞧瞧战况,让田耽暗暗点头:这高虽说不知兵,但确实有担当,不愧是被誉为齐人典范。

    然而,待等田耽与高赶到营南时,那里的战事却已堪堪结束,魏军似乎是败退了。

    而击退了魏军的琅琊军大将东郭昴,此时正在一簇亲兵的护卫下,与北亳军的首领向交流着什么。

    田耽部署的伏兵,便是由这位琅琊军大将东郭昴负责。

    借助营地内诸多火盆的光亮,东郭昴与向远远看到了田耽与高向这边走来,当即迎上前去向二人见礼。

    “魏军呢?”随口询问着,田耽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向。

    “魏军见我军有所防范,就退兵了。”在解释了一下后,东郭昴指了指向,对田耽说道:“多亏了向将军。”

    听闻此言,向连忙谦逊地摆了摆手,表示微末不敢居功之意。

    其实不用东郭昴解释,田耽也能猜到向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地,肯定是在听到那阵喊杀声后带领北亳军前来援助。

    相比较鲁国的军队,北亳军的反应堪称神速。

    ……(北亳军)这支军队,缺的只是军备啊。

    田耽暗自打量了几眼向,心中暗暗想道。

    片刻之后,伤亡损失便大概统计出来了,让琅琊军大将东郭昴面色难看的是,纵使这回夜战他们琅琊军早就防范,却仍然还是损失了近千的兵力,反观魏军,却只留下了不到两百具尸体而已。

    差距当真就这么大么?

    除了田耽与向外,在场似东郭昴等琅琊军将领,皆满脸羞惭。

    他们简直无法接受,以有备算计无备,己方的损失竟然还是相差如此之大。

    而对此,田耽倒是看得很淡。

    毕竟他早就知道魏军的悍勇,更何况这场交锋发生在晚上,在没有鲁军以及那些战争兵器协助的情况下,他齐国的士卒,如何打得过魏国的士卒?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此也隐隐有些困惑。

    因为从双方的伤亡数字来看,魏军若选择继续进攻,虽然不能杀尽这里数万齐鲁联军以及北亳军,但未尝不能搅得营地不得安生如果换做是他,他不会退地如此干脆。

    那么,魏军的将领,又是为何在明明可以继续尝试进攻的情况下,就果断地选择了撤退呢?

    难道说,对面的魏将是一个过于谨慎的人?

    可这也不对,毕竟倘若是一个过于谨慎的人,又怎么会决定冒着风险夜袭他齐军的营地呢?

    田耽自忖自己在中原乃至魏国还是有点名气的。

    ……魏军撤地太干脆了,不太对劲呐。

    微微皱了皱眉,田耽喃喃说出了他心中的困惑。

    听闻此言,上卿高冷哼着说道:“大概是魏军想来我军营地碰碰运气吧,见我军有所防备,故而就撤离了。”

    碰碰运气?

    田耽看了一眼高,心中暗自嗤笑一声。

    在他看来,靠碰碰运气才能打败敌军的将领,皆属三流,不值一提。

    虽然他以往并不曾听说过李岌、蔡擒虎、周奎那三名魏将的名声,但要知道,这三位魏将,乃是被魏公子润安排在宋郡驻军的将领被魏公子润寄托重望的魏国将军,可能是三流将领么?

    田耽情愿相信,魏军果断撤离,此举背后肯定有什么深意。

    不会是……有意思。

    摸着下巴想了想,田耽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招招手将东郭昴召到身边,附耳对他嘱咐了几句。

    什么?让我剥下这些魏军士卒的衣甲,与两百名精兵假冒魏军?

    东郭昴听得目瞪口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田耽:你不会是想让我等这会儿假冒魏卒逃兵混到任城去吧?这明摆着就是有去无回啊!

    想到这里,东郭昴在等高、向等人陆续离开之后,半开玩笑似的对田耽小声苦笑道:“田耽将军,末将不曾得罪您吧?若田耽将军要杀东郭,何必借魏人之手?”

    田耽闻言哈哈一笑,随即低声说道:“东郭将军说得哪里话。……田某猜测,魏军待会儿很有可能会再次袭击我军营,到时候田某会亲自追击这支魏军,待这支魏军溃败时,东郭将军可趁机混入魏军之中,一同返回任城。”

    东郭昴很不可思议地看着田耽,最终,在跟田耽打了一个有关于十壶酒的赌约后,便就此离开,精心挑选了近两百名有勇气的齐军士卒,令他们穿上魏卒战亡者的衣甲,等候命令。

    这一等,就等到了临近次日丑时,等得东郭昴不禁犯困起来。

    然而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正如田耽所猜测的那样,魏将蔡擒虎率领着一支魏军,偷偷摸摸潜到了营地的北边。

    随即,随着蔡擒虎一声令下,不知几凡的魏军似潮水般涌入齐鲁联军的营地。

    而期间,蔡擒虎没有理睬麾下的兵将们,带着最彪悍的一队士卒,直奔营地的中军。

    可待等他来到中军时,他却忽然停步。

    武将的直觉,让他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撤!撤军!”

    他扯着嗓子喊道。

    好直觉!

    在远处黑暗的夜幕下,田耽虽然只能隐隐看到蔡擒虎的身影,但却清楚听到了后者的喊声,心下暗暗称赞。

    赞叹之余,他亦暗自对对方报以遗憾:但很可惜,你已在田某的伏击范围内!

    “放箭!”

    随着田耽一声令下,远处黑暗夜幕下激射出一片弩矢,朝着蔡擒虎等人飞射而去。

    顿时间,魏卒纷纷中箭,就连蔡擒虎,肩膀上亦中了一支箭矢。

    随即,待田耽亲自率领齐军步弩杀出,蔡擒虎只能且战且退。

    而就在这个时候,田耽将一名亲卫招到了身边,对他说道:“告诉东郭昴将军,是时机行动了。”

    片刻之后,将令传到东郭昴耳中,他暗自嘀咕了几句,与麾下近两百名精锐,穿戴着魏军的甲胄,趁蔡擒虎这支魏军慌乱之际,混到了对方的队伍中,与不明究竟的魏军一同逃到任城。

    而在这个情况下,田耽率领北海军、琅琊军,以及向的北亳军,一同涌向任城。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蔡擒虎这支魏军,丝毫没有想到败军中混进了东郭昴与两百名齐军士卒,以至于东郭昴在进入任城时骤然发难,杀退城门口的魏卒打开城门时,城内的魏军几乎没有丝毫防备。

    而趁着这个机会,田耽率领齐鲁联军与向的北亳军,一口气杀入了城内。

    是夜,双方鏖战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时,由于齐鲁联军以步步为营的方式,在城内大街小巷布置了机关弩匣等战争兵器,欠缺战争兵器的魏军无力抵挡,最终,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魏军只能选择撤退,将这座城池拱手相让。

    一夜之间,任城易主!

第58章:得失【二合一】

    一夜之间,任城易主,这个田耽……

    跨坐在宝马赤风的背上,魏国太子赵润目视着手中的战报,心中充满了感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虽说此番齐鲁联军的主帅乃是齐国的上卿高,但在赵弘润看来,高纯粹就是摆设,想来任城一夜易主这件事,必定是田耽那位齐国的名将发挥了才能。

    不得不说,这件事还真有些出乎赵弘润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任城有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位大将以及其各自率领的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驻守,纵使面对齐鲁联军,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毕竟据他所知,此番齐国派驻宋地的军队,仅仅就只有北海军、琅琊军共计五六万人,哪怕加上鲁国的两三万军,也不过**万人马而已,远远达不到曾经齐王吕僖征讨楚国时的‘联军’规模。

    相比之下,李岌等人所率领的三支军队虽然合计只有五万左右,但无论怎么想,这五万人坚持到商水军支援任城,这也绰绰有余吧?

    可谁能想到,任城居然这么快就被田耽攻陷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仔细看过战报,在得知了任城失陷的具体过程后,赵弘润心中也生不起气来,只能说,田耽不愧是田耽,料敌如神,一招将计就计使得炉火纯青。

    当然,虽然赵弘润认为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也已经尽力,但该罚的还是要罚,否则难以服众。

    想到这里,赵弘润对前来送递战报的青鸦众吩咐道:“以本王的名义,传令于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令三人在此战结束结束后,自去天策府受罚,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望其知耻而后勇,戒骄戒躁,日后用兵,当更为慎重。……去吧。”

    “是!”

    青鸦众抱拳领命,转身而去。

    罚一年的个人俸禄,这对于战败的将领而言,实在是一项非常轻的处罚,毕竟赵弘润的初衷是要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感到‘羞耻’,而不是罢黜他们不过说实话,在看过任城失陷的战报后,赵弘润其实也不认为输了这场仗有什么值得丢人的。

    输给田耽那样的对手,又是输在那样巧妙的计策上,纵使输了也没什么,当然,这话也就只能在赵弘润心中想想,却不好说出口。

    此时,宗卫长吕牧在旁问道:“殿下,是任城的战报么?”

    “唔,任城丢了。”赵弘润随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战报随口递给面露吃惊之色的吕牧,心中却想到了田耽。

    对于田耽,赵弘润也算是老相识了,还记得洪德十七年的时候,当时已成为齐王吕僖女婿、且又担任齐国右相的六哥赵昭,便曾带着新婚的妻子姬,在田耽的率队保护下,从齐国返回魏国大梁。

    那时,耗时五个月攻陷楚国十八座城池赵弘润,首次遇到田耽这个曾在十个月内攻陷楚国四十余座城池的齐国名将。

    至于第二次碰面,那是在齐王吕僖聚集齐国、鲁国、魏国以及后来加入的越国,四国共同讨伐楚国的时候,那时,赵弘润与田耽皆担任齐王吕僖的副将,前者是西路军统帅,后者是东路军统帅。

    正因为职务与承担的责任不分上下,因此,赵弘润与田耽难免相互产生了竞争的想法。

    至于结果嘛,呵,田耽的将旗,如今还摆在赵弘润的收藏室作为纪念品。

    “呵呵呵。”

    回想起当时田耽认赌服输,摆着一场仿佛便秘的脸孔,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将旗交给赵弘润,赵弘润此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得知我亲自率军前来宋郡,你田耽非但不稳固防御,反而摆出攻势,一鼓作气夺下了任城,是打算在任城与我决战么?呵,真可惜……

    赵弘润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着。

    而就在这时,他所在的本阵中,魏军士卒们爆发出一股喜悦的呼声。

    “攻下敌城了!”

    “喔喔!”

    赵弘润抬头望向约两里外的那座城池,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此刻的他,正在宋鲁边界的宁阳县城外,这座城池最初属于宋国,后来在宋国覆灭之后曾被鲁国占据,而如今,这座城池却插满了魏军的旗帜。

    没料到吧,田耽?

    狡黠地笑了笑,赵弘润双腿一夹马腹,率领着本阵士卒徐徐朝着眼前那座宁阳城而去。

    此后数日,赵弘润这支魏军,始终在宁阳县按兵不动。

    而任城那边,魏将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在丢了任城后,便退守亢父。

    不得不说,三人在吃了败仗后,又是懊恼又是忐忑。

    懊恼的是,这回吃了败仗,扩编军队的事暂时是不用考虑了,而忐忑的是,朝廷以及太子赵润,在得知此事后,还不知将对他们做出怎样的处罚。

    “为今之计,唯有夺回任城,方能将功补过!”

    在亢父县的县衙,蔡擒虎一脸凶相地说道。

    与上回打了胜仗时的舒坦不同,此时的蔡擒虎,板着脸孔,一双虎目仿佛烁烁放光,纵使他**的身体,肩膀处的绷带仍隐隐有鲜血渗透,却也丝毫不见气馁之色。

    只是他提出的建议,并未得到李岌与周奎二人的支持。

    “齐鲁联军,有鲁国工匠打造的战争兵器协助守城,强攻……恐怕难以取胜。”

    李岌摇了摇头劝说道:“眼下,只有等太子殿下率领商水军亲至,再做打算了。”

    他不是不想夺回任城将功补过,问题是他感觉几乎没有什么胜算,与其让麾下的兵将白白做无谓的牺牲,倒不如光棍点,等太子赵润率领商水军赶到亢父一带,到时候一同攻打任城。

    至于那位殿下会对他们做出怎样的处罚,李岌虽然也有些顾虑,但这并不足以影响到他作为将军的判断。

    如此,大概又过了两日,李岌等人得到士卒的禀报,说西边有一支魏国的军队徐徐而来,看旗号正是商水军。

    得知此事后,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亲自迎出城外,准备迎接率领商水军而来的太子赵润。

    可让他们感到惊愕的是,他们只看到了商水军的副将翟璜、南门迟二人,却不见太子赵润与商水军大将伍忌。

    见此,李岌惊愕地询问翟璜道:“翟副将,太子殿下何在?不是说此番太子殿下亲征么?”

    翟璜笑呵呵地说道:“此番,的确是太子殿下率领我商水军亲征没错,但是,并非在我这一路……末将这一路,只是为了吸引北亳军与齐鲁联军的注意而已,太子殿下与伍忌将军,其实另外率领一支军队前往了宁阳。”说到这里,他带着几许欢喜、几许炫耀地补充了一句:“对了,是商水游马的轻骑军哟!”

    说罢,他等着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的反应,可没想到,却见三人面面相觑,这让翟璜有点尴尬。

    好在此时,商水军的另外一位副将南门迟打圆场道:“老翟,三位将军这些日子皆在宋地,哪里知道我商水军的事,你又不解释一下,他们如何听得懂你这没头没脑的话?”

    说着,他简单向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解释了一下。

    原来,自去年四十万魏军攻陷河套地区之后,魏国收获了不计其数的战马,因此,赵弘润一声令下,便命游马军的将军马游,重新组建了一支编制在三万人的轻骑军,依旧沿用游马这个军队番号也就是说游马军,如今非但有五千名重骑兵,还有三万编制的轻骑兵。

    当然,编制归编制,至于实际人数,游马军的轻骑兵目前也只有三千多人而已,而且还都是由步兵转为骑兵的士卒,马战经验几乎为零。

    而翟璜之所以这般欣喜,那是因为游马军是挂靠在他们商水军麾下的,等同于他们商水军拥有了骑军。

    “恭喜恭喜。”

    在听了南门迟的解释后,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一边心中暗叹,一边祝贺商水军。

    虽然他们很羡慕商水军,但却不至于嫉妒,毕竟,商水军又并非是沾了太子赵润麾下嫡系的便宜,这支军队立下的战功,事实上比目前魏国任何一支军队都要多。

    在将翟璜、南门迟请到亢父县的县衙后,李岌向前二者简单讲述了一下任城失守的经过,这让翟璜不禁有些尴尬。

    毕竟李岌等人吃了败仗,而他方才却由于心中极为欢喜,不合时宜地提起了游马军扩建轻骑军的事,这难免有点讨人嫌。

    只是这会儿向李岌等人道歉,只会令他们三人更加尴尬,于是,翟璜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到了齐鲁联军身上。

    这恰恰正中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的心意,毕竟他们丢了任城,这会儿正憋着劲想夺回失守的城池,将功补过呢。

    可是没想到,翟璜却一脸遗憾地说道:“三位将军的心意末将理解,只是此番前来时,翟某与南门接到太子殿下的帅令,只是令我二人入驻任城,摆出一副攻打北亳军与齐鲁联军的架势,却禁止我二人过多撩拨齐鲁联军……”

    “这……此话怎讲?”李岌有些茫然地问道。

    听闻此言,翟璜看了看左右,示意几人的亲兵皆退出了屋子。

    此时,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或许三位将军不知,此番太子殿下亲自征讨宋地的目的,乃是为了引诱韩国提前与我大魏决战,也就是说……”舔了舔嘴唇,讪讪说道:“在韩国还未有所行动前,纵使我方有击溃齐鲁联军的能力,却也不能暴露出来。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拖!”

    从旁,南门迟亦低声补充道:“我二人信任三位将军,故而私下透露,请三位将军守口如瓶……我商水军此番前来宋郡,根本不是为了与齐鲁联军决战,而是为了日后偷袭韩国。……而在此之前嘛,我商水军也负责吓唬吓唬齐国与鲁国的军队。所以说,三位将军无需为了任城失陷而懊恼,这边战场的区区一地得失,根本不在太子殿下的考量之中。”

    “……”

    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面面相觑。

    次日,几名青鸦众便来到了亢父,向李岌、周奎、蔡擒虎传达了太子赵润的命令。

    在得知仅仅只是罚俸禄一年的处罚后,李岌等人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但心中也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很佩服那位太子殿下的高瞻远瞩,不可否认齐人那可是鼓足了劲要与他们魏军争个高下,可在那位太子殿下眼里,与齐军的争锋,只不过是一道可有可无的开胃菜而已可笑那些齐人这会儿多半还在为夺下了任城而沾沾自喜,却万万不会想到,他们魏国的太子殿下,根本懒得在他们身上投注太多的精力。

    只不过,这样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在魏国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如商水军这些第一梯队的强军了呢?以至于被派来与齐鲁联军做游戏。

    “罢了,老子喝酒去了。”

    面色怏怏的蔡擒虎,颇有些心灰意冷地离席喝酒去了。

    想来在得知所谓的宋郡战役,只不过是太子赵润糊弄齐人的把戏而已,蔡擒虎就感觉有点提不起劲。

    更别说,为了不使齐鲁联军这么快就落败,他们还要陪着前者演戏,直到韩国‘见’魏国这边在宋郡与齐鲁联军久久僵持不下,骤然发难。

    看着蔡擒虎离开,李岌与周奎二人亦暗暗嗟叹。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岌与周奎眼中的失落,翟璜为了挽回先前的过失,主动示好道:“两位将军何必如此?虽说要以大局为重,但并不意味两位将军就没有向齐鲁联军讨回任城失守的那口恶气……只不过,暂时只能小打小闹,一切以使宋郡战场陷入僵持这个目的为主。”

    李岌与周奎闻言默然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满足,只是为了大局为重,他们总是此刻非常想向齐鲁联军讨回那口恶气,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商水军抵达亢父县、且在亢父县城外驻扎营地的消息,没过两日便传到了齐国名将田耽的耳中。

    在讨论作战的会议中,田耽信誓旦旦地说道:“据消息称,魏公子润已率领商水军抵达了亢父县,相信明后两日,定会率军攻打任城……”

    其实这会儿,田耽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就等着魏公子赵润亲自率领商水军攻打任城,在这片土地上与这位魏国的雄主厮杀一番。

    而在听了田耽的安排后,琅琊军大将东郭昴头一个表示支持田耽。

    没办法,前两日他与田耽赌约时输了,害地他在事后的庆功筵中一口菜没吃,先一口气灌了十壶酒,吐地是七晕八素,哪里还敢怀疑田耽的判断。

    然而就在田耽正准备结束会议,准备前往城外的齐军营寨时,忽然有一名齐军士卒走了进来,禀报道:“诸位大人,方才有一队鲁人进了城,为首一人自称季平,说是鲁王派来的使者,有要事要求见季武将军。”

    “三弟?”鲁国将军季武皱了皱眉,吩咐道:“你且速速请入。”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工夫,季武的弟弟季平便急匆匆地带着几名鲁国士卒来到城守府。

    见弟弟风尘仆仆,季武惊声问道:“小弟,你怎么……这幅模样?”

    只见季平朝屋内的高、田耽等人拱了拱手,随即急切地说道:“二哥,大事不好,宁阳被魏军攻陷了!”

    “什么?!”季武惊呼一声,满脸骇然之色地说道:“怎么可能?梁鲁渠不是全面封锁了么?魏军从哪来的?”

    要知道,宁阳距离鲁国的王都曲阜就只有三日左右的路程,若魏军果真攻陷了宁阳,这就意味着,魏军随时可以进军威胁他们鲁国的王都。

    季平摇了摇头。

    见此,季武面色难看地问道:“是哪支魏军?由何人统帅?”

    只见季平缓了口气,语气凝重地说道:“据宁阳逃回的败卒称,乃是魏国的商水军!”

    商水军?

    屋内诸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

    皱了皱眉,季武怀疑地说道:“当真?小弟,你不会弄错了吧?魏国的商水军,目前可是在亢父县啊……”

    “不会有错!”季平摇了摇头说道:“那一支骑军,确实打着商水游马的旗号。……魏人似乎提前在宁阳安排了一些内应,以至于当这支魏骑骤然出现在宁阳的时候,驻防的军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贼人袭了城门,将魏骑放入了城内。”

    听闻此言,季武怒声骂道:“宁阳的都尉在做什么?!难道就丝毫不曾察觉么?”

    “据说魏军来得太快,城防军队根本来不及反应。”季平低声解释道。

    从旁,田耽静静听着季武、季平二人的对话,心中隐隐有些发凉。

    要知道,奔袭夺城,那可是魏公子赵润的拿手好戏,尤其是当年五方伐魏时,魏公子润率领麾下军队,在三日内狂奔八百里,直捣秦国后防空虚的王都咸阳,此事在传入中原后,至今仍然被人所津津乐道。

    “我等被耍了,魏公子润在宁阳!”

    很突兀地,田耽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闻此言,向面露沉思之色,季武则是万分焦急,唯独上卿高,仍还有些茫然,不解地问道:“为、为何?为何魏公子前赴宁阳?”

    话音刚落,就听向代为解释道:“因为梁鲁渠在宁阳折道,往东北可通往鲁国都城曲阜,而南,则可经泗水入微山湖……当初我北亳军,就曾在宁阳西侧驻军,截断梁鲁渠,只是后来被魏国的魏武军驱逐。而眼下,魏军占据了宁阳,这就意味着,魏国随时可以借助这条河渠,源源不断地将军队以及战争兵器,从魏国本土运到宁阳……这场仗,我方先机已失。”

    高皱眉看了一眼向,随即转头看向田耽,却见田耽亦是面色难看。

    正如他此前所说的那样,这里所有人都被魏公子润给耍了,对方故意叫商水军的主力,大张旗鼓地从定陶踏入宋郡,让齐鲁联军以及北亳军都误以为魏军将直奔任城,却没想到,魏公子润亲自率领一支奇兵,奔袭了鲁国的宁阳。

    ……怎么办?

    挠了挠额角,田耽表情诡异。

    因为他忽然发现,他们这帮人眼下的处境有点尴尬:明明夺下了任城,做好了迎击魏公子润的完全准备,可谁料魏公子润完全不按常理出招,根本不来任城,直接袭击了宁阳。在这种情况下,究竟是继续留在任城呢?还是率军前往宁阳呢?

    若继续留在任城,魏公子润便可驱兵直接威胁鲁国的王都曲阜,继而逼迫季武率领的鲁**队回援事实上,无论从齐国派援军赶赴鲁国,还是季武率领的鲁**队回援,都是来不及的,倘若魏公子润执意要攻打鲁国的王都曲阜,那么眼下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鲁国本土的驻守军队。

    只不过,鲁国本土的驻守军队,挡得住魏公子润么?

    更何况,虽然号称齐鲁联军,但鲁**队的兵权,却仍旧在鲁国将军季武的手中,在鲁国王都遭到威胁的情况下,田耽怎么好意思强行要求季武率领的鲁军继续留在任城?

    倘若他敢这么做,鲁军必定与齐军反目。

    因此,只能干脆点率军前往宁阳,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之前夺下任城、且在这座城部署了重重防御的举动,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他们一旦从任城驱兵前往宁阳,任城留守的军队,明摆着抵挡不住亢父县那些魏军的进攻。

    而如此一来,亢父县的魏军,便可向东挺进,直接威胁滕地的宋国。

    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援护鲁国,还是援护宋国呢?

    看着皆面露焦急之色的鲁国将领季武与北亳军首领向,纵使是田耽,这会儿不禁亦万分头疼。

    别看是一城换一城,可事实上,齐鲁联军这边却是血亏。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赢了战争、输了战略。

    而与此同时,在宁阳县,赵弘润亲笔写了一封信,托青鸦众前往鲁国王都曲阜,交给鲁王公输磐。

    期间,宗卫长吕牧看到了信中的内容,颇为意外地说道:“殿下要请鲁王喝酒叙旧?卑职怕鲁王不会来。”

    “他会来的。”

    赵弘润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因为他若不来宁阳,那就只能由本王前往曲阜了。”

    “原来如此。”

    吕牧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第59章:鲁王赴约【加更9/40】

    宁阳距离曲阜仅三日路程,这指的是寻常百姓的脚程,倘若是骑乘快马,约四、五个时辰便能从宁阳赶到曲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此,当日临近傍晚的时候,鲁王公输磐便得知了青鸦众专程前来送信的消息。

    仅仅只是两名信使,倒也无需太过谨慎,是故鲁王便召见了那两名青鸦众,从后者手中接过了赵弘润的书信。

    此后,那两名青鸦众也不等鲁王回覆,自顾自便告辞离开了,此时鲁王拆开书信,皱着眉头观阅着信中的内容。

    良久,鲁王吩咐左右道:“派人将公子兴叫来。”

    他口中的公子兴,乃是他的长子公输兴,今年二十八岁,天资虽然谈不上妖孽,但也颇为聪慧贤良,更主要是谦逊守礼,颇具仁王潜力。

    大概半个时辰后,身穿宽大华服的公子兴,便在内侍的指引下,来到了王宫的内殿,面朝鲁王拱手施礼道:“父王,您召唤儿臣?”

    “唔。”

    鲁王公输磐点了点头,招招手示意公子兴在他旁边的席位中坐下,随即问道:“宁阳的事,你听说了么?”

    公子兴闻言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问道:“父王,宁阳发生了何事?”

    对于公子兴并不清楚宁阳已沦陷的消息,鲁王公输磐也不奇怪,因为他在得知这个噩耗后,便立即下令封锁了消息,不允许任何人提及。

    毕竟宁阳距离王都曲阜实在是太近了,倘若曲阜的臣民得知宁阳已被魏军攻陷,肯定人心惶惶。

    想到这里,鲁王公输磐闻言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解释道:“两日前,魏公子润率领一支奇兵,偷袭了宁阳,占领了那座城池。”

    公子兴起初可能是没反应过来,待等他回过神后,他的脸上便流露出了震撼、惶恐之色。

    见此,鲁王抢先一步轻斥道:“孤封锁了消息,不可声张!”

    面色有些发白的公子兴闻言连连点头。

    此时,鲁王公输磐这才继续说道:“方才,孤收到了魏公子润派人送来的书信,由此我才晓得,此子目前就在宁阳。”说着,他神色复杂地看向面前案几上的那份书信。

    见父王面色有些难看,公子兴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王,魏公子润在信中写了些什么?莫非是对我鲁国兴师问罪么?”

    鲁王摇了摇头,随即将案几上的书信移到公子兴那边,说道:“你自己来看罢。”

    公子兴点点头,小心翼翼拿起书信,粗略扫了两眼。

    出乎他的意料,魏公子润并未在信中指责他鲁国什么,无论是协助齐国对魏国宣战,亦或是派兵封锁梁鲁渠,都未曾提及,魏公子润只是在信中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感慨在四国伐楚战役之际,鲁国曾给予他以及他麾下的商水军诸多帮助,而如今却遗憾地分处敌我云云。

    随后,魏公子润在信中表示无意与鲁国为敌,夺取宁阳是对目前的战略的考虑,只不过是暂时借驻。

    而在信中的末尾,魏公子润邀请鲁王到宁阳喝酒。

    在看完书信后,公子兴急切地说道:“父王莫不是要赴约?千万不可,若父王依约前往宁阳,魏公子润必定趁机将父王扣下。”

    看着公子兴脸上的焦急之色,鲁王公输磐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他感慨说道:“其实这次孤同意与齐军一同驻军宋地,协助宋云,孤就知道,此举必定遭来魏国之恶。为此,孤早早便派驻军队,将梁鲁渠封锁,防止魏国的战船乘载着士卒沿河渠顺流而下,直达我国。……然而孤没有想到,魏公子润偏偏不走水路,而是率骑兵从陆路千里奔袭宁阳城……眼下魏军占据宁阳,随时可以借梁鲁渠之便利,从本国源源不断运载士卒与辎重到达宁阳……”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总之,孤会去赴约。”

    听闻此言,公子兴大为焦急地说道:“父王千万不可,当务之急,当聚集兵力,设法夺回宁阳才是!”

    设法夺回宁阳?从魏公子润手中?

    鲁王公输磐看了一眼公子兴,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当年,魏公子润凭五万魏军,同时对抗楚国上将项末的五十万军队、与楚寿陵君景舍所率十万正阳军,虽然未曾取胜,且也叫项末、景舍二人束手无策。

    当时鲁王公输磐就知道,魏公子润乃是极擅谋略的未来雄主在这件事上,当初还在世时的齐王吕僖,亦抱持着相同的想法。

    倘若说齐国还有田耽、田骜、田武等将军,尚可招架魏公子润,那么在他鲁国,却根本找不出那等才能的将军,这叫他鲁国如何抵挡魏公子润?

    微微吐了口气,鲁王公输磐对公子兴说道:“魏公子润,于两日前便已拿下宁阳,可偏偏今日才写信约孤到宁阳喝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魏公子润已做好了进攻曲阜的准备……若孤所料不差的话,在魏公子润尚未拿下宁阳的时候,魏国的船只,便已沿着梁鲁渠顺流而下,而待等魏公子润拿下宁阳,时机恰恰好接受那些船只,以及船上的器械、辎重与魏卒。”说到这里,他拿过公子兴手中的书信,稍稍晃动了两下,又说道:“方才那两名前来送信的信使,不等孤人回覆,放下书信便告辞离去,这就说明,魏公子润此番请孤喝酒,并没有给孤留下拒绝的余地,要么孤乖乖就范前往宁阳,要么,他就率领魏军攻陷我曲阜……你明白么?”

    公子兴点了点头。

    见此,鲁王公输磐嘱咐道:“眼下,魏公子润与我鲁国尚未彻底撕破脸皮,他还留有余地,因此,孤会前往宁阳,设法稳住魏公子润。另外,我鲁国的军队,不足以单凭自己抵挡住勇悍的魏军,孤会派人向临淄求援,在齐国的援军抵达之前,你千万不可造次,触怒魏军。”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又纠正道:“不,哪怕是齐国的援军抵达我鲁国,你亦不可令诸军出动前来搭救孤……倘若孤此去有何不测,这个国家,就交给你了。”

    听着父王那好似在交代遗言般的话,公子兴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说道:“父、父王,请你三思啊!”

    鲁王公输磐含笑看着儿子,随即最后小声叮嘱道:“另外,若孤有何不测,你当谨慎治理国家,提防三桓,切不可予以太多权柄,使王室弱于公室,切记、切记。”

    说罢,他不等公子兴还想说些什么,便挥挥手说道:“去吧。”

    见父王主意已决,公子兴在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还是唉声叹气着离开了。

    此后,鲁王公输磐又召见了重臣季叔。

    虽然季叔乃是三桓中季氏出身,但彼此相处二十几年前,鲁王非常信任这位老臣。

    与公子兴不同,季叔早就得知宁阳已被魏军攻陷,但是,当听说魏公子润派人送来书信,邀请鲁王公输磐前往宁阳喝酒的时候,季叔依旧露出了吃惊之色。

    “大王,您一定要去么?”季叔迟疑地说道:“事实上,纵使魏军此刻前来攻打,也不见得能攻陷曲阜,老臣以为,我曲阜坚持到齐国的援军赶来,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鲁王公输磐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只会更加激怒魏公子润而已。……此次的对手乃是魏公子润,当年韩人也觉得能死守王都邯郸到边军前去支援,可结果呢?邯郸还是被魏公子润得手了。先是楚国的寿郢,然后是韩国的邯郸,孤不希望我鲁国,成为第三个被魏公子攻陷王都的国家。更何况,魏公子润此番送来邀请的书信,这既是威胁,同时也是表示善意的讯息,说明他并不想进军我国,只不过是情非得已。但倘若孤拒绝,恐怕……”

    季叔点了点头:魏国正筹备着与韩国的战争,如今又陷入宋郡的泥潭,又岂会轻易攻打他鲁国,多线作战?

    当然,前提是莫要拂了那魏公子润的意思,否则,那位曾在魏国面临五方势力进攻的情况下,仍敢直捣秦国腹地,兵临秦国王都咸阳城下的魏公子润,若一旦动怒,却也是个暴躁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人。

    想到这里,季叔只能拱手说道:“大王,且千万小心。”

    鲁王公输磐闻言笑道:“孤跟魏公子润,好歹也曾并肩作战讨伐楚国,再者以魏公子润的为人,也不至于会耍些阴谋诡计,孤最多就是被他软禁一阵子,直到这场战争结束罢了,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危。之所以册立储君,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季叔闻言点了点头,毕竟魏公子润在中原的名声还是相当不错的,言出必践,从未出尔反尔。

    在交代了季叔几句后,鲁王公输磐便在一队区区两百名左右卫兵的保护下,踏上了前往宁阳的路程他怕耽搁久了,引起魏公子润的误会,使他鲁国遭到一场本可避免的劫难。

    在赶了约两日的路程后,于第三日,鲁王公输磐终于抵达了宁阳这座如今插满了魏军旗帜的城池,以及城池外那数个营垒与不计其数的防御设施。

    出乎鲁王公输磐的意料,在得知他到来的消息后,那位魏公子润也没有摆什么架子,仿佛两国之间并无丝毫龌蹉,亲自出城相迎,这让鲁王公输磐不禁暗暗感慨:单论这份气度,就并非寻常人可及。

    “鲁国君主,应邀前来。”

    目视着已长大的魏公子润,不复当年稚嫩的形象,鲁王公输磐拱了拱手,以王见王的礼节,向魏公子润行礼。

    而魏公子赵润,亦面带微笑,拱手还礼:“小王已命人在城内备下酒菜,为国主接风洗尘……请!”

    “请!”

第60章:宋郡对峙【二合一】

    骑马随同赵弘润走入城内,鲁王公输磐暗中打量着城内,瞧见城内百姓非但秋毫无犯,甚至于还像平日里那样自由行走,他不由地暗自感慨:素闻,魏公子润麾下魏军,乃中原诸国中对平民最是克己无犯的军队,名不虚传!

    毕竟在中原诸国的混战年代,似破城后劫掠城内的财富,那是司空见惯的事,韩国、楚国,甚至齐国与魏国的军队当年都那么干过,唯独魏公子润麾下的军队以及如今的魏国,并不劫掠寻常百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难能可贵的是,对于魏公子润这种命令,魏军似乎并无埋怨,这很不容易。

    鲁王公输磐不知道的是,魏国的军卒、尤其是商水军的士卒,在魏国的家中皆有田屋、有仆从,其家中有着稳定的收入,倘若说楚人投军是为了钱饷养家糊口,那么,魏人投军则是为了获取贵勋、提高社会地位,总而言之,就是那些无望科举的平民为了出人头地而投奔军队,并非是因为活不下去。

    正因为如此,如今的魏军对于劫掠平民百姓一事只是抱持着可有可无的心态,既然上面发话禁止劫掠,那么他们也绝对不会为了那么点小钱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因此总得来说,绝大部分魏军,算是中原最有素质涵养的那一批军卒。

    片刻后,鲁王公输磐跟随赵弘等人来到城内的城守府,正如赵弘润所言,他已经在府邸内命人准备好了酒菜。

    到了侧厅,吩咐下去送上酒菜,赵弘润与鲁王公输磐对坐独席,一边闲聊一边小酌起来。

    上个时代,乃是齐王吕僖称霸中原的时代,赵弘润算是赶上个尾巴,亲眼见过齐王吕僖特立独行的齐国君王。

    可能是因为齐王吕僖的为人处世,或者说是这位齐国君主带给赵弘润的感觉蛮不错,因此,赵弘润对这位君王还是颇有好感的,哪怕是如今齐魏两国交恶,赵弘润在提及齐王吕僖时,言语中亦充满了尊敬。

    作为开场白,齐王吕僖这个话题确实选的不错,毕竟鲁王公输磐对齐王吕僖亦是一向敬仰、亲近。

    “……还记得当年齐王钦定公子为副将时,当时还有颇多的人私下劝阻,如今再看,齐王确实比我等高瞻远瞩……”鲁王公输磐感慨地说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故意睁大眼睛不悦地说道:“哦?当年居然还有人劝阻?都是哪些人,请国主务必告诉本王。”

    待鲁王公输磐哈哈一笑,赵弘润这才用惆怅的语气说道:“齐王固然是高瞻远瞩,用女儿将我王兄骗到齐国,至今,我那位王兄还在齐国临淄,为齐国出谋划策……”

    说到这里时,他轻吐一口气,面色稍有些不明。

    原因就在于,齐魏交恶之后,他六王兄赵昭便暂时断了与魏国的书信来往,虽然赵弘润可以理解这位六王兄的不得已,但内心还是稍稍有些不舒服:他六王兄作为他魏国的皇子,理当像他赵弘润一般,为魏人谋福,然而因为齐王吕僖当年的笼络与恩遇,使得这位六王兄自此留在了齐国,纵使齐魏交恶之后,也未曾返回魏国。

    “公子昭么?”鲁王公输磐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道:“据孤所知,公子昭在临淄被誉为贤相,在齐人中很有人缘,纵使出身贵国却在齐国位居高位,亦并无几人针对公子昭……”

    这倒是确实,毕竟赵昭谦谦君子,又是姬的丈夫,还跟临淄田氏结成了政治同盟,别说如今齐国地位最高的上卿高对赵昭的才能亦是敬佩三分,就算是高想要挤垮赵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毕竟赵昭乃是齐王吕僖的托孤之臣,高作为鉴定的王室拥护者,是绝对不会违背其先王吕僖临终的遗嘱的。

    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就转移到了齐魏交恶这件事上,鲁王公输磐对此感慨地说道:“若齐王尚在,齐魏远不至于到今日这种地步。”

    赵弘润抿了一口酒水,虽然没有说话,却认可了鲁王公输磐的话。

    不得不说,虽然当日齐使田鹄出使魏国大梁时,赵弘润曾恶言呵斥,直言魏国并不欠齐国恩情但是不欠齐国,却是欠着齐王吕僖一份人情。

    毕竟无论如何,齐王吕僖确实是在魏国当年最虚弱的时候拉了魏国一把,使齐魏两国结为同盟,叫楚国不敢轻易造次,否则,若九、十年前楚国就倾尽全力反攻魏国作为报复,纵使是赵弘润,恐怕也有覆亡之危。

    因此,只要齐王吕僖还在世,魏国一般情况下就不会跟这位君王争夺盟主以及中原霸主的地位,哪怕魏国的实力亦逐渐赶上齐国。

    而如今的情况是,齐王吕僖已过世,眼下继承齐国王位的乃是公子白这个公子白,他对魏国有何恩情可言?魏国何须退让?

    在随口聊了几句齐王吕白后,赵弘润终于将话题转移到了齐国介入宋郡这件事上,他对鲁王公输磐说道:“今日,齐国介入宋郡一事的内情,国主与小王彼此皆心知肚明,就不必小王过多赘叙了……国主,恕小王直言,齐国称霸中原的时代,已经随着那位齐王陛下的过世而走远了,在这个新时代,我大魏必将取代齐国而成为霸主,昏昧自大的齐人,终将为他们的自负付出代价。……却不知,在这个新时代里,国主将何去何从?”

    听着赵弘润如此直白且有些咄咄逼人的话,鲁王公输磐似惆怅般轻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倘若这话要不是从眼前这位魏公子润口中说出,相信他会嗤之以鼻,毕竟自齐王吕僖过世之后,齐国因为发生内乱,实力虽然确实有所削弱,但终归还有赵昭、田讳、高、管重、鲍叔等贤臣,将军亦有田耽、田骜、田武等人,未尝不能再次兴旺起来事实上,齐国在结束内乱之后,实力正在逐步恢复,未见得就无丝毫机会战胜魏国。

    然而,说这话的却是魏国的公子润,这就足以让鲁王公输磐对这番话抱持几分凝重,毕竟对比魏公子润与如今成为齐王的齐公子白,后者还太过于年轻,远远不配作为前者的对手。

    鲁王公输磐比赵弘润年长地多,比之后者的父亲赵亦相差无几,因此,鲁王亲眼目睹中原近三、四十年来的变局。

    倒退三十年,当时乃是齐韩之争,那自初上位的韩王简,堪称是中原最让人瞩目的雄主,北击东胡、西抗林胡,南下则与齐国争锋,一度打地齐国几乎丢掉了整个巨鹿郡,就连临淄,亦有倾覆之危。

    而老齐王,亦是在那次战争中过世,由公子僖,也就是后来的齐王吕僖继承王位。

    虽然起初世人都不看好年轻的齐王吕僖,认为后者必定会被韩王简这位雄主所击败,可没想到的是,齐王吕僖生生顶住了来自韩国的压力想到这里时,鲁王公输磐亦有些自豪,毕竟他也参与其中,助齐王吕僖击败了韩国。

    自那之后,韩王简与齐王僖仿佛就成为了整个中原的焦点。

    但遗憾的是,韩王简年纪轻轻就过世了,继承韩王之位的,也就是韩王简的弟弟韩起,韩王起在才能上远远不如兄长,故而当时的齐韩之争,尽管韩国先声夺人,但最后,反而是以齐王吕僖的最终胜利迎来了结局。

    自此,齐王吕僖为齐国称霸奠定了基础,但不能否认,当时的齐国还未成为公认的中原霸主。

    从那以后,韩国就暂时雌伏了下来,反而是南边的楚国,随着楚王熊胥的上位,使中原再次进入了齐楚之争的时代。

    这场持续了二十几年的争锋,才是奠定了齐国称霸中原地位的关键。

    而如今,齐王吕僖过世,自几十年前因为魏韩上党战役战败而从此变得虚弱、且在近三十几年几乎在中原默默无闻的魏国,诞生了魏公子润这样的雄主,使得整个中原,再次进入了魏齐之争、魏韩之争的新时代。

    作为见证了近三、四十年中原变局的旁观者与参与者之一,鲁王公输磐心中不禁感慨:这个中原,代代不缺风华绝代的雄主,韩王简、齐王僖,还有如今的魏公子润,或者说未来的魏王润,与这些位雄主诞生于同一个时代,这既是一种荣幸,亦是一种悲哀。

    就比如楚王熊胥,明明也是一位极有才能的雄主,但因为被楚国的种种弊端、疲软所拖累,以至于近三十年来与齐王吕僖的争锋中,竟无一次占到上风。

    再比如鲁王公输磐自身,身为一国之主的他,却在中原历代霸主之争中,始终扮演着配角的角色。

    而如今,在这个新时代里,有足以抗衡魏公子润的雄主么?

    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水,鲁王公输磐默默思忖着。

    “且容孤考虑考虑。”

    良久,鲁王公输磐这般说道。

    见此,赵弘润也不催促,反正他最近有的是空闲。

    此后两三日,赵弘润每日皆邀请鲁王公输磐喝酒,顺便询问一下后者考虑的结果,但鲁王公输磐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并未正面回答赵弘润的提问。

    几次下来,赵弘润的宗卫长吕牧隐约感觉出了点什么,私底下对赵弘润说道:“殿下,恐怕鲁王只是在拖延。”

    “我知道。”接过侍妾赵雀递来的一片果肉丢入嘴里,赵弘润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倘若我没料错的话,鲁王在前来宁阳之前,已经安排到了身后事,将国家托付他了儿子以及鲁国的重臣……这几日陪本王饮酒,多半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使齐国的援军能尽快赶到曲阜。”

    听闻此言,吕牧满脸不解:“殿下您既然知道,为何……”

    “不然我还能怎样?”赵弘润闻言嗤笑道:“杀了他?”

    吕牧当然明白,倘若鲁王公输磐在来时已经安排好了身后事,那么,纵使赵弘润杀了鲁王,也不会使鲁国有所改变,反而会激起鲁人对魏国的愤慨,甚至影响赵弘润的个人德誉。

    他想了想说道:“卑职以为,倘若殿下欲使鲁国屈服,出兵曲阜或许是最佳的办法。……您也看到了,鲁王这几日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不打算背弃齐国、投奔我大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一次接过赵雀递给的果肉丢入嘴里,赵弘润淡淡说道:“鲁国距离齐国太近了,我大魏出兵攻打鲁国,齐国来得及救援;但倘若鲁国与齐国交恶,使得齐人怒而击之,我大魏却来不及相救……”说到这里,他笑笑说道:“事实上啊,你们都想地太多了,我这次并不是一定要让鲁国屈服,请鲁王来喝酒,真的只是为了叙叙旧而已。”

    “当真?”宗卫长吕牧一脸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见此,赵弘润翻了白眼,心中暗暗嘀咕:怎么最近我的信用度变得那么低呢?说出来的话都没人信了。

    不过说真格的,他这次还真是这么考虑的。

    毕竟这次赵弘润亲自率军出征宋郡的目的,乃是为了引诱韩国率先率先发动那场与魏国的旷世之战,顺便才是教训一下齐国而已。

    换句话说,在韩国尚未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赵弘润必须留在宋郡这边,是故,闲着无事的他,索性就将鲁王公输磐请来,一方面叙叙旧,另一方面嘛,也是想尝试看看,能否说动鲁国投入他魏国的怀抱虽然说可能性很低,但万一成了呢?对吧。

    至于像吕牧所说的,用进兵鲁国王都曲阜来胁迫鲁国投向魏国,这在赵弘润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在与韩国战争前,何必又竖立鲁国这个敌人?

    在赵弘润眼中,阻碍他魏国成为中原霸主的,如今就只有韩国而已,至于齐国,纯粹就只是名义上的中原霸主噱头而已无论是韩国战胜魏国、还是魏国战胜韩国,战胜的一方,实际上就是中原霸主,只不过齐人自以为是,仍然以为本国亦是参与者,但事实上呢,魏韩两国目前都没有将失去了齐王吕僖的齐国放在眼里,两国眼中,就只有彼此。

    别看韩国如今跟齐国好似秋毫无犯,那是因为齐国根本不算是敌人,但只要韩国战胜魏国,它立马就会让齐人知道,谁才是这个时代的老大。

    而魏国这边嘛,其实道理也一样,只不过魏国自赵弘润掌兵起就逐渐形成了不割地、不赔款的原则性国策,因此丝毫不会容忍治下的宋郡脱离掌握,仅此而已。

    因此对赵弘润来说,鲁国是否愿意投靠他魏国,其实影响都不大愿意更高,不愿意也罢。

    毕竟在战胜韩国之前,考虑齐鲁的问题纯粹多余,反过来说,待等他日魏国击败韩国,有实无名地成为了中原霸主,到那时候,才值得去考虑齐鲁两国的问题。

    正说着,忽然有青鸦众前来禀报:“太子殿下,齐鲁联军正在前来宁阳的途中,距宁阳仅大概二十里地。”

    听闻此言,赵弘润轻笑着说道:“来得好快啊,田耽。……恐怕这次田耽被我气地不轻。”

    “然而,若他得知殿下的真正想法,保准会更气。”

    宗卫长吕牧在旁恶意满满地说道。

    赵弘润笑而不语。

    四月末,齐鲁联军从任城抵达了宁阳,在宁阳南边大概二十里处扎下营垒。

    此后,齐国名将田耽便随同鲁国将领季武,还有齐国的上卿高等人,一同来到宁阳郊外的土坡上,远远眺望宁阳城一带。

    正如赵弘润所猜测的那样,这次田耽何止是被前者气地不轻,他简直就快气炸了。

    想想也是,要知道田耽这次可是鼓足了劲要跟赵弘润在军略上分个高下,是故为了抢得先机,率先攻取了任城,在任城一带布下重重防御,等待着赵弘润率军来攻。

    然而赵弘润这厮却很不地道,居然使了个盘外招,悄无声息地拿下了鲁国的宁阳,害得田耽只能灰溜溜地丢下任城,赶来宁阳相助,希望可以夹击魏军,替鲁国夺回宁阳。

    可以说,田耽这次还未与赵弘润真正交手,就已经在战略上输得一塌糊涂。

    好在他此刻还不清楚赵弘润其实根本没打算与他交战,否则,相信田耽这次真要气地吐血了。

    不过即便如此,待看到宁阳县外那些星罗棋布般的魏军营垒时,田耽心中也产生了几许疑虑:为何魏军还在宁阳,而且还是摆出了防守的架势?

    这根本不符合魏公子润的性格啊!

    ……不太对劲。

    田耽心中暗暗嘀咕道,但此时的他,未做细想,只当魏公子润打算以逸待劳,在宁阳与他们交锋。

    当晚,赵弘润也得知了齐鲁联军正在宁阳城南二十里处安营扎寨的事,对此不以为意的他,反而饶有兴致地询问前来禀报的青鸦众:“宋云的北亳军,并未跟随么?”

    那名黑鸦众摇头说道:“齐军方圆十里,并无看到北亳军。”

    看来宋云与北亳军是留在任城了……

    赵弘润恍然地点了点头。

    他对此毫无意外,毕竟在救援鲁国与援护宋国之间,高也好、田耽也罢,肯定会选择援救鲁国,但宋云的北亳军,肯定是留在任城,阻挡亢父县的魏军。

    否则,若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的军队与商水军副将翟璜率领的魏军汇合,在一鼓作气拿下任城后赶奔微山湖,进逼建国于滕城的那个伪宋倘若复辟的宋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魏军攻灭,那宋云跟宋国,可要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了。

    考虑到亢父县一带有最起码八万的魏军,赵弘润也就不再去关注北亳军跟那个伪宋了。

    他反而有些担心,驻扎在亢父县的魏军收不住劲,还未能韩国有所动作就把宋国给灭了,让他傻傻呆在宋郡等韩国率先开战,好不尴尬。

    此后大概十余日,驻扎于宁阳的魏军,即游马军三千轻骑、以及乘坐舟船沿梁鲁渠从大梁运至宁阳的鄢陵军,并未与齐鲁联军爆发战争。

    可能是因为对手乃是魏公子润的关系,田耽非常慎重,不得已从一开始摆出了防守的架势,一切等营垒建成之后再说。

    期间,田耽已经做好了被魏公子润百般针对的心理准备,因此在防守上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派出去的巡逻士卒,是以往的足足五倍。

    可是让他难以置信的是,直到齐鲁联军建成了营垒,魏军也没有主动出击过一次,每次田耽登高眺望,只是瞧见那些魏军们呆在营垒内,或者在营垒外操练士卒,仿佛魏国将训练士卒的营垒搬到了宁阳似的,几乎没有什么大战将至的气氛。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田耽越想越不对。

    这个赵润到底来宋郡干嘛的?打下了鲁国的宁阳就没了后续行动。

    难道是在攻打鲁国?

    田耽赶紧派人前去打探。

    可打探回来的结果,却让他更加迷惑了:他齐国的即墨军,此时已经部署在鲁国王都曲阜一带,严正以待,可魏军,事实上并无一人踏足曲阜境内。

    ……守而不战,这不像是魏公子润的兵法,难道他有什么诡计?

    出于慎重的考虑,田耽命齐鲁联军日夜监视着宁阳一带魏军的行动,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又中了魏公子润的盘外招甚至于,他还亲笔写信到临淄,警告临淄提高戒备,莫要以为魏公子润的魏军远在宁阳就掉以轻心,天晓得魏公子润会不会突然在临淄城外蹦出来,一口气拿下了临淄。

    可真相是,赵弘润这些日子纯粹就是在宁阳发懒,每日享受着侍妾赵雀的服侍,小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期间,赵弘润对此也有些纳闷:这田耽气势汹汹来夺回宁阳,怎么不见动静呢?

    不过既然田耽并无行动,赵弘润也不会吃饱了撑着主动去挑衅,毕竟使宋郡战场呈现齐魏两军僵持不下的局面,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就这样,在赵弘润与田耽彼此都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宋郡这边爆发战争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韩国的王都邯郸。

第61章:决战提前?!【二合一】

    五月初八,一名信使骑乘一匹快马,横冲直撞般闯入韩国王都邯郸,直奔侯韩武的府邸。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和盘托出缘由后,这名信使得到了侯韩武的亲自召见。

    在见到侯韩武后,那名浑身是汗的信使,从怀中取出一份包裹完好的书信,一边呈上一边紧声说道:“侯,此乃巨鹿守燕绉大人的八百里加急。”

    侯韩武的左右接过书信,在拆开且确认无误后,将其递给了前者。

    燕绉的八百里加急?

    侯韩武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在北原十豪中,巨鹿守燕绉乃是侯韩武一系分量最重的韩国将领,此人娴熟于舟船水战,常年在巨鹿郡对抗齐国名将田骜、田武的水军,虽说胜负参半,但考虑到齐国巨鹿水军的实力,巨鹿守燕绉能与齐国名将田骜、田武父子抗衡,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只是侯韩武觉得有点纳闷,好端端的,巨鹿守燕绉何必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密信?难道是齐国又有了什么行动?

    怀揣着诸般猜测,侯韩武拆开了密信,扫了两眼信中的内容。

    随即,他嘴角扬起了几许微笑,自言自语般说道:“哈哈哈,齐国与魏国,果真开战了。”

    对于齐魏交恶之事,事实上侯韩武并不意外,因为前段日子,北亳军的首领向在复辟宋国时,也曾向韩国派来使者,寻求韩国的认可。

    当时,侯韩武拒绝了向的恳请。

    原因很简单:弊大于利。

    要知道,齐国帮助宋国,是为了维持前者在中原东部的霸主地位,提高在中原的影响力,说得难听点就是刷一刷存在感,免得叫世人逐渐淡忘了齐国。

    除此以外,复辟于滕城的宋国能带给齐国什么好处?顶多就是让齐国多一个可有可无的盟国,方便齐国日后做什么事的时候,在旁摇旗呐喊助增威势罢了。

    倘若是在以往,侯韩武可能也会想楚国那样,出声不出力地替宋国吆喝一下,纯粹就是给魏国添点堵,但问题是,目前韩魏两国正处于非常紧张的临战阶段,彼此都在积极备战,以应对那场事关韩魏两国在中原霸主地位的战争,考虑到本国国内还未做好充分准备,侯韩武哪敢轻易撩拨魏国?

    在如今的中原,谁都知道,魏国的储君赵润是一个非常暴躁的人,万一他韩国替宋国吆喝了两句,却直接引爆了魏韩两国的战争呢?

    因此,韩国作为魏国目前的强劲竞争对手,然而却并未公开支持宋国,对这件事抱持不闻不问,丝毫不准备介入的态度。

    反而是齐国这个魏国曾经的盟国,公开支持了宋国。

    当时侯韩武就猜测:搞不好齐魏两国要因此反目。

    而如今,巨鹿守燕绉送来八百里加急书信,将魏国与齐鲁联军、以及北亳军两者在宋郡爆发战争的消息,传到了侯韩武这边,完全符合侯韩武此前的判断。

    想了想,侯韩武站起身来,带着这封书信,亲自去拜访了他们韩国的丞相申不骇。

    申不骇,此人乃郑人后裔,即是当年魏国灭郑前后,那一部分人逃奔韩国避难的郑国人之后,此人跟上谷守马奢一样,皆出身微末,但凭借着自身的聪明才智,在年轻时就得到了韩王简的关注。

    本来,韩王简当时就打算提拔申不骇,但奈何一场重病摧毁了这位年轻的雄主。

    在临危之际,韩王简将王位传给弟弟韩起,并对后者言道:“此人(申不骇)有大才,弟可使其佐之!”

    待韩王简过世之后,韩起,也就是韩王起,果然听取了他兄长的建议,提拔了申不骇,将后者从一介小吏提拔为朝中士卿,当时惊呆了无数人。

    但事实证明,韩王简的眼力确实独到,他看重的马奢与申不骇,如今皆成为了韩国的顶梁柱石,尤其是左相申不骇,这些年来不管侯韩武与康公韩虎的内斗有多么凶,但韩国却仍旧逐步变得强大,并未因此而衰弱,在这件事上,左相申不骇功不可没。

    说起来,申不骇在宫廷中亦有不小的权势,是士族的代表人物,不过他与侯韩武倒没有什么直接冲突。

    毕竟无论康公韩虎也好、侯韩武也罢,虽然他们争权夺利,但是却从未考虑过将申不骇拉下去,一来是申不骇如今年势已高,二来是此人从来不参合王族、公族之间争权夺利的事,他只是作为一名韩国的臣子,兢兢业业治理韩国而已只要韩武、韩虎莫要插手内政方面的事,申不骇对这些人向来是抱持眼不见为净的态度。

    在申不骇的相府前厅坐了片刻后,便看到一位发须斑白的老者,缓缓踱步来到了前厅,朗笑着拱手行礼道:“真是稀客啊。……侯今日怎么有闲情到老夫府上来?”

    侯韩武起身还礼,笑着说道:“小侯乃是特地来请教左相。”

    “请教老夫?”

    左相申不骇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侯韩武,轻笑着说道:“如今侯贵不可言,一言可抉国内之事,难道还有什么……需要向老夫请教么?”

    侯韩武亦是心思敏捷之色,一听申不骇这话,就知道这位老丞相是在暗示他不可大逆不道染指王位,或者说变相地拒绝此事,心中便微微苦笑了一下。

    这也难怪,毕竟自康公韩虎不得已退出朝廷、庄公韩庚亦识相地退让之后,侯韩武如今在韩国几近于君王,他唯一欠缺的,就只是一个名份而已。

    正因为如此,侯韩武手底下的人,甚至于包括巨鹿守燕绉,私底下都支持他取代弟弟韩王然。

    要知道,侯韩武乃是韩王起的义子,他真正的父亲乃是先代雄主韩王简,若非韩王简当年过世时太过于年轻,以至于当时韩武还年幼,韩国的君王之位,未见得就会传给韩王起。

    只不过韩王起不够厚道,在兄长的长子韩武长大之后,并未传给他,而是传给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就是如今的韩王然。

    因此,其实侯韩武也是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只不过,他与弟弟韩然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上韩然此人深藏不漏、故意示弱,使得侯韩武始终狠不下心肠夺走弟弟的王位。

    否则,倘若他心狠一点,设法杀掉弟弟韩然,夺取了王位,纵使暴鸢、李睦、马奢等人心有不忿,也奈何不了他。

    包括眼前这位左相。

    晒然地笑了笑,忽然间兴意阑珊的侯韩武,直接道出了来意:“左相大人,小侯此番前来,是因为得知魏国正在与齐国、鲁国开战,故而特地来请教左相,我大韩,能否从中获利。”

    “……”

    申不骇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侯韩武,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侯看老夫这记性,居然忘了叫人给侯奉茶。”说罢,他连忙唤来府上的下人,更换了上好的茶水,临末又会侯韩武说道:“失礼之处,还望侯莫要见怪。”

    侯韩武自然明白申不骇口中的莫要见怪,指的究竟是哪件事,遂一笑置之。

    片刻后,待府上的下人送上了茶水,此时申不骇也已经仔细看罢了巨鹿守燕绉的那份八百里加急密信,正捋着斑白的胡须,若有所思。

    半响后,申不骇神色凝重地问侯韩武道:“侯是有意与齐国结盟,共同对付魏国么?”

    “正是。”侯韩武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大韩兵多将广,但魏国亦不弱,若轻易开战,鹿死谁手,恐怕犹为可知。……既然如今齐魏交恶,不妨与齐国言和,合力对付魏国,分担我大韩的压力。”

    申不骇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捋着胡须不说话。

    见此,侯韩武困惑问道:“左相大人,莫非小侯说得不对?”

    只见申不骇捋着胡须长长吐了口气,凝重地说道:“侯所言大善,但……齐人是不会与我大韩结盟的。”说罢,他见侯韩武面露困惑之色,遂解释道:“侯别忘了,此番齐魏交恶的根本原因,是因为齐国介入了宋地之事,为何齐国宁可冒着得罪魏国的风险,也要做这件无利可图的事?要知道,自八年前魏公子昭入齐,齐魏两国就一直是同盟,为何如今反目?”

    “因为如今魏国强势、而齐国虚弱。”侯韩武正色说道。

    “正解!”申不骇赞了一句,随即沉声说道:“当年齐魏之盟,魏国奉齐国为盟主,可这些年来,魏国的实力蒸蒸日上,反观齐国,虽然自平定诸公子内乱后稍有恢复,但在中原的声势,终归不如魏国……前两年五方伐魏都未曾击败魏国,这让天下多少世人目瞪口呆?”

    “……”

    侯韩武微微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虽然他是这件事的获利者,使得他一脚踹开了康公韩虎这个劲敌,但不能否认,他当初也没想到,楚、韩、秦、川、南宫,五方势力联合攻打魏国,如此浩大的攻势,竟然硬生生被魏国顶住压力。

    正因为这场战役,魏国如今在中原的势头一时无两,力压旧日霸主齐国。

    “……齐人好面子,不肯将霸主之名拱手想让,是故,设法压制魏国的势头,只是魏人也绝非软弱之辈,与齐国争锋相对,故而才使这两国旧日的盟国走向了陌路。”顿了顿,申不骇正色说道:“试想,齐人意图通过这场战事向天下人证明,他齐国仍然如当年那般强大,侯觉得,齐人会与我大韩结盟?”

    侯韩武点了点头:倘若齐国与他韩国结盟,纵使之后击败了魏国,这两个打一个,对齐国而言又有什么荣誉可言?

    除非他韩国愿意奉齐国为盟主,满足齐人的自尊心。

    可问题是,韩国若奉齐国为主,又何来资格称霸天下?

    所以说,齐韩联盟这条路是注定走不通的。

    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侯韩武皱眉说道:“左相的意思是,只有等齐国在魏国手中吃了败仗,那帮骄傲自大的齐人,才有可能与我大韩结盟?”

    “那也不会。”申不骇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以齐人的自大,岂会在战败之后向我大韩低头?”说着,他眨了眨眼睛,补充道:“可话说回来,这次就算齐国与我大韩不结盟,齐国多半也会站在我国这边,对魏国施压,直到我国力压魏国,打破了平衡,齐国才会重新站到魏国那边。”

    听闻此言,侯韩武眯了眯眼睛,低声说道:“也就是说,可以利用齐国。”

    “那要看如何利用。”说着,申不骇询问侯韩武道:“侯莫不是准备提早对魏国宣战?”

    侯韩武点了点头,说道:“我沉思了良久,认为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若错失这个时机,我大韩以及魏国,不知还要僵持到猴年马月。”

    申不骇点了点头。

    确实目前韩魏两国的处境很尴尬,双方都想打,但又怕打输了,故而只能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似这般僵持着,对于彼此两国而言其实都很伤。

    而如今魏国在宋郡爆发战争,这或许是一个天赐良机。

    问题在于,齐鲁联军以及宋国的北亳军,挡得住魏军么?万一到时候他韩国做好准备刚刚对魏国动兵,魏国那边就已经解决了宋郡问题,那可就尴尬了。

    当日,侯韩武与左相申不骇密谈了许久。

    在离开相府之后,侯韩武派出许多细作、密探,前往魏国本土以及宋地打探情况。

    一方面了解魏国这次出动了多少军队征讨宋地,另一方面,则关注一下宋郡那边的战况。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期间,有关于魏国以及宋地的情报,如雪花般送到侯韩武的府上。

    此时侯韩武这才得知,原来魏国这次征讨宋地,竟然是已成为魏国储君的魏公子润亲自率军出征,而动用的军队,更是这些年来名声鹊起的商水军与鄢陵军,两支足足五万人编制的精锐魏军。

    而不可思议的是,近十年来百战不殆的魏公子润,居然在宋地遭受了挫折其实只是在宁阳一带被齐国名将田耽挡住了而已,可这在侯韩武看来,却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莫名兴奋的他,忍不住大叫道:“好个田耽!竟有本事抗衡魏公子润!”

    想到欢喜处,他吩咐左右道:“将靳、暴鸢二将请来,就说本侯有紧要军务,与两位将军商议!”

    “是!”左右应声而去。

    大概半个时辰后,靳以及姗姗来迟的暴鸢,陆续来到了侯韩武的府邸。

    旧日的北原十豪中,靳、燕绉、冯,这三人皆支持侯韩武,只可惜当初山阳之战,魏公子润怒斩了代郡守剧辛,吓得原上党守冯向前者投降乞生,以至于侯韩武如今,除了巨鹿守燕绉外,就只有靳这一位可托付重任的心腹爱将,以及目前在代郡的新任代郡守司马尚。

    是故,他才会将暴鸢这个王党将领请来。

    其实说实话,此时在邯郸,其实还有一位可托付重任的将领,那就是荡阴侯韩阳,但是此人乃是康公韩虎的堂侄,因此,侯韩武宁可请暴鸢来参与讨论,也不想邀请荡阴侯韩阳。

    起初,暴鸢对于侯韩武的邀请不以为意,纯粹就是抱着不落口实的目的而已,可待等侯韩武将此次邀请前来商议的目的一说,暴鸢的面色就凝重了许多。

    “侯打算提前与魏国开战?”暴鸢惊声问道。

    侯韩武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魏公子润与商水军、鄢陵军那两支魏军,眼下皆在宋地与齐国的田耽对峙,彼此僵持不下,我以为,这或许是进攻魏国的天赐良机!”

    听闻此言,靳皱眉提醒道:“侯,就算魏公子润在宋地,魏国大梁,仍有南梁王赵佐与禹王赵,前者的厉害,侯相信也晓得,而后者,那可是一手挫败了楚国百万大军,甚至于,连寿陵君景舍以及邸阳君熊商二人,亦是此人手下败将……”

    “然我大韩也有李睦、乐弈二人!”

    侯韩武沉声说道。

    靳与暴鸢对视一眼,于此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们明白,韩魏两国这场仗注定是要打的,似眼下这般彼此对峙着,对于两国而言都非常伤,问题是,开弓无有回头箭,一旦确定他韩国与魏国提前引爆这场旷世之战,到时候无论他韩国还是魏国,再想抽身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就像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一旦韩魏开战,那么这场仗,要么是持续到两国皆伤痕累累、后力不济,以两败俱伤的结局收场,要么,就是一方臣服于另外一方,甚至于,或有国家倾覆的危险。

    此后一段时间,侯韩武每日皆与左相申不骇,以及将军暴鸢、靳等人商议。

    不过在此期间,他率先派人将或提早对魏用兵的消息通知韩国的诸边疆驻军,毕竟这次韩魏之战,乃是决定双方在中原地位的全面战争,因此顾名思义,韩国将出动本国所有的精锐边疆驻防军。

    正因为如此,调动兵力也存在着时间上的问题,因此,不管到时候韩国是否提前对魏国开战,目前事先知会各个郡守,让他们做好准备,这肯定是没错的。

    于是乎,无数信使从邯郸涌出而出,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由于所处地理的关系,雁门守李睦,大概是最后一个收到侯韩武书信的北原十豪。

    在信中,侯韩武命令李睦:若一旦确认韩国对魏国提早作战,那么,李睦便携手太原守乐成,率军攻打魏国的河西、河东,进而逼近魏国的梁郡。

    在简单看罢了侯韩武的书信后,雁门守李睦长长吐了口气。

    他当然也早已预料到与魏国的战争注定无法避免,但他真没想到,居然会来得那么快。

    半响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河西、河东……侯还真看得起我李睦。”

    也难怪他会这么说,毕竟魏国镇守河西、河东的,乃是魏将司马安与临洮君魏忌,哪个是好相与的?

    更别说,河套地区还有魏国上将韶虎的魏武军。

    搞不好,李睦这回要同时与韶虎、司马安、魏忌三位魏国名将作战,好在有太原守乐成帮衬,否则,纵使是李睦,心中亦难免有些忐忑。

    当时,副将严奉就在旁边,听到这话便说道:“侯要求我雁门军全军出动,那西地那边的异族,我军就要尽快驱逐,否则,恐其趁我雁门兵力空虚,引兵来犯。”

    他口中的西地,即是雁门郡西边的那片土地(定襄),由于魏国当初止步于河套,因此,河套地区的林胡、鲜卑、匈奴等异族,有一部分北逃到定襄,让雁门郡大为警惕。

    而这些日子,雁门守李睦就是在忙着驱逐这些异族,将他们驱逐到更遥远的北方。

    在听了副将严奉的话后,李睦深以为然,加紧驱逐异族的行动。

    这一日,李睦率领三千雁门骑兵出关,前往西地(定襄)。

    雁门骑兵,堪称是韩国顶尖的骑兵,由于常年驻守在韩国抵抗异族的第一线,因此,雁门骑兵个个彪壮悍勇,纵使是在骑兵中出类拔萃的三川羯族骑兵、河套林胡骑兵、匈奴骑兵,也不见得会是雁门骑兵的对手。

    于是乎,此番雁门骑兵倾巢而动,驱逐西地(定襄)境内的异族,这对于雁门骑兵来说,仿佛就是一场愉快的郊游。

    虽说途中也曾碰到一些异族的骑兵或者战士,但后者看到雁门骑兵,尤其是看到韩、雁门守李字样的旗帜,就已吓得四散溃逃。

    这不,说话间,李睦亲自率领的三千雁门骑兵,就再次击败了一支异族部落的骑士。

    然而在清理战场时,左右却对李睦说道:“将军,那边有人伫马观望。”

    “唔?”

    李睦微微一愣,转头瞧向左右所指的方向,果然瞧见在大概三四百丈外,有大概十几骑伫马在原地,看着他们打扫战场。

    而让李睦感到意外的是,对方在伫马观瞧了片刻后,非但不退,反而骑着马,朝着这边缓缓而来。

    李睦起初有些困惑,然而待等他看清楚来人后,脸上却是露出了惊喜之色,亦拨马上前,来到那十几骑人面前,拱手抱拳,笑着说道:“阔别数年,别来无恙啊,廉驳将军!”

    在他对面的十几骑当中,为首那人身高九尺,异常魁梧,只见他咧嘴嘿嘿一笑:“你也是啊,李睦。”

    原来,此人竟是已投奔魏国,且被魏国太子赵弘润任命为云中守的猛将,原韩国北原十豪之一,廉驳!

第62章:廉驳与李睦

    在片刻的寒暄过后,李睦一边与廉驳并骑缓缓而行,一边详细地向后者讲述韩国这两年内来所发生的变故,尤其是在他看来廉驳会比较在意的康公韩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听李睦讲述完康公韩虎目前的处境后,廉驳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那老狗,终究还是灰溜溜得退回了中山么?”

    “正是!”李睦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如今在邯郸,数侯权势最大……甚至于,国内或有奸人教唆侯取大王而自代……”说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廉驳,想看看后者对此的态度。

    但让李睦有些失望的是,廉驳摸了摸下巴,很是随意地说道:“韩武那家伙……哼,确实比韩然有才能,又是先王简之子……支持他的还是原来那些人么?”

    见廉驳直呼韩王然的名讳,李睦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沉声说道:“唔,燕绉、靳……”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对廉驳说道:“冯投靠了魏国,廉驳将军可知晓?”

    廉驳闻言眨了眨眼睛,他当然知道这件事。

    事实上,他非但得知冯被魏公子赵润任命为九原守,甚至于,前两日他闲来无事,还跑到九原郡跟冯喝了几坛上党烈酒。

    “唔……略有耳闻。”廉驳含糊地说道。

    李睦并未在意廉驳的含糊,闻言感慨道:“旧日我十人郡守,冯降魏,剧辛又被魏公子润所处死,只剩下八人了……”

    ……你可别把我算上。

    廉驳眼眸中闪过几丝异色,毕竟为了偿还欠魏公子润的人情,他如今可是魏国的将领。

    当然,这话还不敢跟李睦提及,否则,天晓得李睦会不会突然变色。

    据廉驳对李睦的了解,此人对王室极为忠诚,近乎于愚忠。

    因此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何人取代冯与剧辛?”

    李睦回答道:“侯提拔了司马尚为代郡守,此人前一阵子携手渔阳守秦开,重创了东胡,随后出征关外,杀得东胡北逃千里,端得是一位豪杰啊!”

    “司马尚……”廉驳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并未发表什么态度,毕竟当初他还在韩国时,司马尚只能算是小字辈的将领。

    “还有一人呢?”廉驳问道。

    李睦摇了摇头,说道:“可能会在公仲朋、田苓、扈辄、赵葱、颜聚、骑劫等人中选择吧。”

    廉驳起初听到公仲朋、田苓二人的名字,态度还算平静,可待听到扈辄、赵葱、颜聚、骑劫几人后,脸上却露出什么不以为然的蔑视,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这都什么歪瓜裂枣?

    不能否认,其实后四位韩国将领在韩国亦是颇有名望,但很显然,廉驳根本看不上这些人,他甚至连靳、韩阳等人都看不上,又岂会重视那四个将阶还不如靳、韩阳的将领?

    冷哼一声,廉驳撇嘴说道:“骑劫此人,与乐成一丘之貉,乐弈迟早会栽在此人身上!”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怨气满满,毕竟他自己就是被曾经器重的副将乐成给坑了,被后者取而代之。

    李睦听出了廉驳话中的愤懑,斟酌着用词说道:“乐成、骑劫二人虽然颇具野心,但不能否认,此二人在统率兵马上确实有独到之处……”

    说着,他见廉驳的面色依旧难看,便识趣地岔开了话题:“话说,廉驳将军这两年在何处安身?”

    “我?”廉驳半真半假地说道:“浪迹天涯呗,谁愿意收留廉某,廉某就为其效力。”

    听闻此言,李睦压低声音说道:“廉驳将军,如今我大韩正是用人之际,李某以为,若得知廉驳将军身在此处,大王必定复用将军。”

    “大王?是侯吧?”廉驳撇了撇嘴,心中却有些感慨。

    若早两年,他确实希望官复原职,但如今,他为了偿还魏国太子赵润的人情,已答应在魏国为将两年,又岂可辜负魏公子润的重望?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面色显得有些萧索。

    见此,李睦心中误会了,遂带着几分迟疑说道:“若廉驳将军不介意的话,李睦愿向邯郸举荐将军。”

    听闻此言,廉驳皱着瞥了一眼李睦,脸上露出几许不渝之色。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刚烈而绝不肯轻易欠下人情欠下魏公子润的人情那是没有办法,一来是当时他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去,而魏国的河东守、临洮君魏忌却遵从魏公子润的命令,每日好酒好菜招待着廉驳,却从未提及让廉驳改投魏国之事,不至于引起廉驳的反感;二来嘛,魏国酿造的上党烈酒,实在是太合乎廉驳的胃口了。

    不夸张地说,当初廉驳之所以答应魏公子润的招揽,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上党烈酒成了瘾,生怕得罪了魏公子润日后就再也喝不到这种烈酒罢了。

    而如今,李睦却说要给他廉驳举荐嘿,你以为你是谁?!

    二人彼此皆属同僚,在韩国的地位不相上下,我廉驳凭什么要欠你的人情?

    想到这里,廉驳“哼哼”两声,权当没有听到,岔开话题问道:“此次你亲自率军,所为何事?”

    见廉驳如此突兀地转变了话题,李睦便知道是自己冒失的话引起了对方的不悦。

    他一直都知道,廉驳是一位自尊心极强的猛将,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指的就是这类将领。

    倘若廉驳懂得委曲求全,当初只要同意康公韩虎撕毁协议对魏宣战的主张,又何至于会被副将乐成取而代之,沦落到一介白身的地步?

    不过李睦也没有办法,毕竟侯韩武如今在韩国的权势实在是太大了,反观支持韩王然的王党,却仅有他李睦,与上谷守马奢还有暴鸢等寥寥几人,在他看来,若是能复用廉驳,将这位当世猛将拉拢到己方阵营中,相信定能使他们的阵营声势大增。

    因此,他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建议,没想到,廉驳却是这种反应。

    ……看来只能徐徐图之。待收兵时,将廉驳请回雁门,日后再想办法说服他。

    心中暗自决定下来,李睦便不再提及此事,顺着廉驳的话说道:“李某今日出兵,只是为了驱逐雁门西地(定襄)境内的异族罢了……”

    ……

    廉驳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睦。

    他可不认为李睦是闲着没事驱逐那些异族,后者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而据廉驳猜测,很有可能是李睦将有一段时日不在雁门,故而先下手为强,将雁门附近的异族肃清,免得到时候那些异族趁雁门防备空虚时进犯。

    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李睦有什么理由要率军离开雁门?

    ……莫不是要提早对魏国用兵了?

    暗自皱了皱眉,廉驳觉得这件事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旋即,他就在心中暗骂自己多事:干嘛要问呢?这下好了,猜到韩国可能会提早对魏国用兵,他是否该将这件事禀报那位魏公子润?

    一边是自己的母国,一边是对自己有恩情的新主,吸了几口气,廉驳不禁万分纠结。

    而就在这时,远处疾驰来一队雁门骑兵,为首的队率来到李睦面前,抱拳说道:“启禀将军,约十五里外的一处山岗,魏人正在山上兴修城塞。”

    “唔?”李睦闻言皱了皱眉,反问道:“魏人?”

    ……

    廉驳表情玩味地瞥了一眼那名队率。

    只见那名队率抱拳说道:“千真万确。”

    皱了皱眉头,李睦对廉驳说道:“早前虽听说魏人击败了河套的林胡,却不想魏人连云中都占了,廉驳将军,一起去窥探一番可好?”

    廉驳看着李睦,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他敢断定,这些雁门骑兵探查到的所谓正在兴修的魏人城塞,绝对就是他如今麾下的云中魏军正在兴修的前哨城岗,是他为了监视定襄而下令兴修的。

    “唔,去看看罢。”廉驳只好含糊地说道。

    于是乎,李睦便带着廉驳一行人加快速度,在约两、三个时辰后,便来到了那名哨骑队率所说的山岗,仰望着远处山岭上那座正在兴修的要塞。

    “魏人在此兴修城塞,也不知有什么所图。”李睦皱着眉头说道。

    听闻此言,廉驳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脸。

    不得不说,李睦麾下三千雁门骑兵的目标还是蛮大的,没过一会儿工夫,就见远处的山岭中出现了一支打着云中旗号的魏军,甚至于,还有一队队骑兵。

    李睦知道是己方的突然造访惊动了驻扎在这里的魏军,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当即下令麾下的骑兵做出缓缓撤离的架势,让对面的魏军得知,他们只是无意间来到此地。

    在准备收兵时,李睦提出了让廉驳随同前往雁门的邀请。

    然而,廉驳却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说道:“此番,廉驳是特地想去看看你这个邻居的境况,如今既然中途相遇,彼此也碰过面了,不如就在此分别吧……”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与十几骑随从徐徐离开了李睦的军势。

    邻居?

    李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见廉驳离开,遂惊讶地问道:“廉驳将军如今住在此地?不知却在何处,日后李某好登门拜访?”

    徐徐向前的廉驳也未回头,抬起手来,指向山岭上那座正在兴修的魏军城塞。

    李睦下意识地抬头观瞧,正好此时有一阵风吹来,吹开了山岭上那座魏军城塞上的旗帜,只见旗帜上清楚写着魏云中守廉的字样。

    顿时间,李睦面色大变,转头再看廉驳,却见廉驳带着他那些随从,正朝着远方的那支魏军而去,且在片刻后,与那支魏军汇合。

    原来是这么个邻居么?

    张了张嘴却久久无言,李睦攥了攥手中的缰绳,眼中神色闪烁不定。

    这下……麻烦大了。

第63章:最后的参与方

    待廉驳与李睦皆返回各自的驻地后,前者在犹豫了半响后,终于还是决定履行自己作为魏将的职责,当即亲笔疾书,将韩国或有可能提早对魏用兵的消息写在书信上,派人立刻送往河东守、临洮君魏忌手中,再托付临洮君魏忌转告魏公子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李睦呢,亦迅速返回雁门关,写下一份书信,将廉驳已投魏国、且被任命为云中守的惊骇之事,火速送达邯郸。

    看着信使离开之后,李睦来到雁门关的城楼上,皱着眉头眺望着云中郡的方向,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要知道,一旦韩国对魏国宣战,本来李睦的对手就极为强劲,河套的韶虎、河西的司马安、河东的魏忌、上党的姜鄙,这些魏将,哪个是好相与的?

    而如今,再加上一个廉驳,纵使是李睦,也不晓得当战争来临时,他雁门军将如何打开局面到时候他以及他麾下雁门军需要面对的魏军,阵容实在是太强大了,就算有上党守乐成与阳邑侯韩徐二人帮衬,说实话李睦也没多少把握能突破魏国的西路。

    待密信送出之后,李睦忽然想到一事,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因为在两人碰面时,廉驳曾向他询问率军出雁门关的意图,当时李睦并不知晓廉驳已经投奔了魏国,便如实相告,告诉廉驳他率军出关的目的,乃是为了驱逐西地(定襄)一带的异族部落。

    廉驳那是何等人,曾是他韩国智勇双全的猛将,难保此人不会从中猜测出什么。

    在这个视为自己的时代,效忠君主远远高于回报母国,李睦毫不怀疑,廉驳若是从他的话中猜到出了什么,十有**会向魏公子赵润禀告。

    想到这里,李睦一边暗暗懊悔,一边急忙又写了一封书信,命人火速送到邯郸。

    数日后,河东守、临洮君魏忌便收到了廉驳的书信,意外之余将书信拆开,细细观读。

    待看到廉驳在信中猜测,韩国或有可能提早对魏国用兵时,临洮君魏忌非但丝毫没有慌乱,反而莫名地欢喜。

    原因就在于,临洮君魏忌是魏国为数不多收到过太子赵润密信、知晓太子赵润率军前往宋郡是为了诱使韩国提早对他魏国用兵的人。

    整个河东、包括河套、河西,就只有临洮君魏忌得知内情,而除此之外,已悄然将镇反军驻扎在南燕的南梁王赵元佐,则是另外一位知情者。

    在魏国诸将领统帅中,唯独临洮君魏忌与南梁王赵元佐知晓此事,除此之外,哪怕是韶虎、司马安、燕王赵疆等等,对此皆不知情。

    倒不是说赵弘润不信任这些人,只不过,临洮君魏忌与南梁王赵元佐,是他选定的这次对韩战争的统帅之二,因此他当然要事先与二人通通气,至于不告诉韶虎、司马安、姜鄙、以及燕王赵疆等人,那是怕他们率先调动兵马布防,引起韩国的怀疑。

    正因为如此,今日得到廉驳的书信,临洮君魏忌暗暗欢喜:韩国果然上钩了!

    而除此之外,临洮君魏忌对廉驳亦是高看了几分,他真没想到,出身韩国的廉驳,居然会将这件事禀告于他,且托他提醒太子赵润。

    他必须承认,廉驳不愧是忠义之士,懂得大义为公(君主)、不徇私情。

    想了想,临洮君魏忌索性就将廉驳亲笔所写的书信,派人送向了太子赵润手中反正在他看来,这份看似军情紧急的书信,其实是那位太子殿下精心谋划的结果,又怎么可能会被韩国偷袭得逞?

    他之所以将廉驳的书信派人送到太子赵润手中,只是他觉得,似廉驳这等忠义之士,应当得到嘉奖而已。

    又过了十余日,雁门守李睦的书信先一步送到邯郸,先后呈于侯韩武案前。

    当得知廉驳已投奔魏国、且担任云中守后,侯韩武心中暗骂其实主要倒不是唾骂廉驳,而是他借此宣泄心中的懊恼,毕竟廉驳可是他韩国数一数二的猛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候,投奔了韩国的劲敌魏国。

    而雁门守李睦的第二封书信,更是让侯韩武提高了戒心。

    跟李睦的判断类似,侯韩武也觉得,倘若廉驳猜到他韩国有可能提早对魏国用兵,那么出于其目前所担任职务的职责,廉驳极有可能向魏公子润禀报。

    也就是说,留给他韩国考虑的时间不多了要么放弃这次机会,要么,就尽快对魏国动手,免得魏人有所防备。

    当日,侯韩武在府上书房来来回回走了几个时辰,权衡利弊,考虑着是否该趁着这次机会对魏国动兵。

    直到黄昏前后,他这才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打!”

    将令下达,暴鸢、靳、荡阴侯韩阳、以及公仲朋、田苓等人,但凡是在邯郸附近的韩将,皆收到了命令,前往各自军营召集军队,准备战争。

    同时,侯韩武亦命令雁门守李睦、代郡守司马尚、太原守乐成、渔阳守秦开、北燕守乐弈、巨鹿守燕绉等国内的驻边豪将,尽快率领麾下精锐边防军南下,发动这场针对魏国的全面战争。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魏国云中守廉驳的书信,亦由魏国河东守、临洮君魏忌,派人送到了宁阳,送到了太子赵润手中。

    倘若说本来临洮君魏忌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感慨于廉驳的忠义,希望太子赵润给予嘉奖,那么,赵弘润从这份书信中,还看到了一些别的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廉驳真是有意思,还特地跟李睦这个邻居去打个招呼,是不想李睦对此毫无防备,日后显得他胜之不武么?呵!

    心中暗笑一声后,赵弘润脸上的笑容徐徐收了起来。

    ……如廉驳所言,雁门守李睦正在大力驱逐那里的异族,显然是已收到邯郸那边的命令,正在做出兵前的准备。唔,李睦无意间将此事透露了出来……不过以李睦的谋略,想来应该想得到他自己的失误,故而,必定会将此事禀告于邯郸,这算是变相地催促侯韩武做出决定么?

    心中想着,赵弘润缓缓站起身来,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敢断定,在雁门守李睦那变相的催促下,要么侯韩武已放弃这次‘机会’,要么,别看韩国眼下风平浪静,事实上私底下可能已经开始出兵的行动了。

    “千万要给力点啊,韩武。本王在此等了你足足两个月,若事到最终你又缩回去了,对得起本王么你?”扶着窗棂,赵弘润喃喃自语道。

    在旁,侍妾赵雀与宗卫长吕牧在听到赵弘润的喃喃自语后,皆感觉颇为好笑。

    此时,有一名士卒进屋禀报道:“太子殿下,齐将田耽率军袭晏墨将军的营寨,已被晏墨将军击退。”

    听闻此言,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这个田耽,还真是有点烦。”

    记得前一阵子时,赵弘润也很纳闷,这个田耽气势汹汹来夺回宁阳,怎么久久不见动静。

    后来他明白了,肯定是田耽忌惮他按兵不动,恐中他诡计,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赵弘润索性便将错就错,每日晚上叫各营的魏军出营溜达一圈,让田耽疑神疑鬼明明晚上有魏军出动的迹象,可魏军的去向却‘不明’。

    直到十几日前,田耽终于看穿了赵弘润诡计:原来这厮纯粹就是耍他玩!

    自那以后,田耽便开始尝试攻打魏军的营寨,不过鉴于不知魏军的深浅,田耽暂时还是试探居多,这也没办法,谁让赵弘润根本不叫魏军出击,最多就是让麾下的魏军与齐鲁联军用弩具对射。

    如果说齐鲁联军的弩具,在面对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三支魏军的时候还有射程上的优势,那么,对于征讨完河套地区,刚刚在大梁更换了装备的商水军与鄢陵军而言,齐鲁联军的这种优势便荡然无存了甚至于,最新式的魏弩,在射程与威力上还要超过鲁国的弩具几分,更别说狙击弩这种大杀器。

    截止目前为止,齐鲁联军已有二十几名千人将以上的将官,被魏国手持狙击弩的弩兵射死,吓得齐鲁两军的将领们如今都不敢冒头。

    就是鲁国的抛石机有点烦,隔山差五地就能给魏军的营寨带来些许伤亡,不过魏军亦不示弱,派出装载着连弩的战车队,跑到齐鲁联军的阵地放了几拨弩矢,威力的强劲连弩,直接摧毁了齐鲁联军好几座抛石机。

    不得不说,在魏国的连弩面前,鲁国的机关弩匣根本不是对手,基本上都是在很远距离就被射暴的结局,只是这样几次下来,连弩的弩矢消耗很大,赵弘润心疼之余,就减少使魏军出兵报复的次数。

    总得来说,宋地战场这边,魏国与齐鲁联军以及北亳军,隐隐还是不相上下的局面。

    只不过田耽已经明显察觉出不对劲了,甚至于还派人给赵弘润写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话:你到底搞什么鬼?!

    “若韩国已有所行动,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楚国了,待等楚国进场,这场旷世之战,便就此拉开帷幕。”

    看着窗外的景致,赵弘润喃喃说道。

    而与此同期,魏国的使节唐沮,已身怀国书,乘坐舟船顺水而下,来到了楚国的王都寿郢。

    得知魏国派来使节,楚国如今的储君城君熊拓,颇感意外地召见了唐沮。

    待等唐沮呈上国书、道明来意,城君熊拓这才恍然大悟。

    他玩味地问道:“我那好妹夫赵润,想要跟本君侯携手,迎战齐、韩,呵呵,此事并非不可,只不过,我大楚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听闻此言,魏使唐沮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尴尬。

    看到唐沮的表情变幻,城君熊拓感觉莫名其妙。

    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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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宫廷介绍:
生作大魏皇子,
愿当盛世闲王。
志在偎红倚翠犬马声色,
胸怀家国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贤,若弟明,
尔为人王吾偷闲。
若尔不能使国强,
吾来登基做帝王!
————弘润《你不行我上》
大魏宫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宫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宫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