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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照烧茄子     浮霜txt下载     浮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二十一章 杀你(二更)

    王督军百无聊赖的拿起热水中烫好的黄酒,给自己满满的斟上了一杯。

    窗外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原本在这大冷天,喝一杯热酒,再赏个雪景什么的最惬意不过了,可是王督军此刻却没有此等闲情逸致。

    想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周围屋子里的莺莺燕燕们,正和嫖/客们颠鸾倒凤的折腾,他心里就如同猫抓一般的痒痒,可惜啊……他转头瞥了一眼里屋萎靡在床铺上的身影,可惜自己必须守着这么个活宝,否则早出去吃花酒睡姑娘了!

    真是难熬,南征没有他的份,睡姑娘也没有他的份,守着个死气沉沉的木头二少爷,他王锡昌是不是哪里得罪王爷了?

    琢磨了老半天,除了攻克桓城那会儿他办事有些不利外,似乎也没做什么错事啊?怎么就偏偏被罚,接了这么个差事呢?

    半个月前,王爷突然吩咐他带着二公子到妓院‘闭关’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虽然他王锡昌是经常逛窑子不错,可是也没有带着男人上窑子的嗜好啊!王爷吩咐的是什么事哦!

    然而他不敢违令,只能带着二公子来了,这一闭关就是大半个月,铁骑卫都南下广东了吧?此番征战南蛮子,可要杀个痛快,军功那是杠杠的啊!只有他一个人最倒霉,被撇在了大后方……

    想到此处,王督军越发气闷了,他忍不住冲里面道:“睡什么睡!成天就知道睡!连个跟老子说话的人都没有!”

    里屋寂静了片刻,随后便悉悉索索的响动起来。不一会卫东淳披着袍子转出来道:“王大人,你就行行好吧。让我出去一天好吗?就一天!今日是我父王的忌日啊!”

    如今这位王府美男子东淳少爷,早已憔悴的脱了形。他跟着武氏来润州时。满以为大哥会杀了他泄愤,可没想到大哥却把他交给了眼前这位督军大人,又藏到了妓院里来。

    他不知道大哥想让他躲着什么人,难道在润州,还有谁值得大哥忌惮的吗?如此古怪的行事,他压根摸不着头脑,只是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可是到了今日,他却再也无法忍耐了,父王的忌日。大哥可以不记得,但他卫东淳却不能不记得!只要他活着,他就必须到法轮寺去给父王上香,否则简直枉费为人!

    “求求你了!王大人!你就让我去法轮寺吧!如果你不放心,大可跟我一同去,在你的眼皮底下,我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逃脱的了呢?只要你让我烧完一炷香,我就跟你回来。随你关我多久都行!”

    王督军那是冤的一脸血啊!又不是他要关着他!他关着他做什么?还不如关着个俏女娘呢!

    “让我想想,想想……”他含含糊糊的应付着,王爷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二公子出去,却没说能不能在忌日去拜祭老王爷。虽然不让人家做儿子的去拜祭父亲的周祭有点过分,可王爷的命令就是命令啊!是必须无条件执行的!

    卫东淳见王督军一脸的敷衍,心中一凉。都已经天黑了。等过了今日,即便是赶到法轮寺那也是迟了。为人子不能生前尽孝、死后供奉,那还不如去死!

    他猛的扑上前。一把抓起旁边的酒坛,举起往桌沿上一磕,酒坛便破了,酒淌了一地。

    王督军一阵心疼,忙喊道:“干嘛啊你!好端端的……”

    却见卫东淳拿着碎陶片便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让不让我去?”他歇斯底里的喊道。

    王督军瞥了一眼,见他那姿势,很想告诉他位置不对,这里往下割下去,是割不断喉管的,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一家妓院中看着个男人就够郁闷的了,若是这男人成天还要死要活,日子还怎么熬啊?

    “好!我陪你去!”他起身应道。

    却说法轮寺的灵堂里,烧着纸的小丫头们一个劲的点头打冲,暖暖的炭盆子里竟然烧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炭,屋里没有烟不说,还特别的暖,令人不犯困都难。她们挣扎着相互提点,却不敢断了往盆里扔纸钱,用这么好的炭烧纸钱,自然是关系要紧的事,又是王妃亲命,如何敢怠慢?

    却听吱呀一声响,殿门被打开了,小丫鬟们刚想抬头问,只觉得后脖子一凉,随即便晕倒在火盆边。

    王督军望了望灵堂,空荡荡的,只有两个正在打瞌睡的小丫鬟,显见是守着炭盆子烧纸烧睡着了,真是危险的紧啊!

    他冲身后的卫东淳道:“脚步放轻一点,别把人惊醒了,速速烧一炷香我们就回去。”

    卫东淳没说话,咬着嘴唇进了殿。他一眼便看见了正中香坛上供奉的灵位,即刻眼眶便红了。

    他快步上前,捻起炷香,就着炭盆里的火点燃,随后便跪在了蒲团上。

    王督军守在门口,心中默默的叨念,这一炷香的时间仿佛变得很长,长的他越发心惊肉跳起来。

    其实他答应了卫东淳之后就后悔了,王爷虽然没讲为何要他守着卫东淳,但显而易见是在保护他而不是单纯的软禁他,否则完全没必要寻妓院那种尴尬的地方。

    自己自作主张带了他出来,别坏了王爷什么事才好啊!

    眼看着香越少越短,终于都烧尽了,变成一缕青烟,飘飘摇摇的浮于穹顶之上。

    王督军松了口气,冲着依旧跪着的卫东淳道:“好了,烧香也烧了,快走吧!别给人瞧见!”

    卫东淳这才站起身来,抹抹眼泪,跟着他出了灵堂。

    屋外鹅毛大雪秫秫的下着,王督军领着卫东淳沿原路返回,他们出了寺庙,便往润州城的方向走去,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王督军猛的停下了脚步。

    远处光秃秃的槐树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什么人?”王督军条件反射的将卫东淳护在了身后,却只见那高个子的人一抬手,随即便天旋地转的晕了过去。

    卫东淳见王督军莫名其妙的倒了,唬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他拼命的抹去脸上掉落的雪花,试图看清楚走近他的人纠结是谁,却被自己吓出来的眼泪糊了一脸,几乎都睁不开眼。

    浮霜走到卫东淳面前,踢了踢他的脚,冷冷的道:“怎么?这样就吓怕了?”

    卫东淳原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听到是她的声音,一抬眼又见着了那张梦寐以求的面孔,方才松了口气,甚至还冒出些许欣喜:“可吓死我了,原来是嫂子啊!”

    “不错,不然你以为是谁?”浮霜静静的说道。

    卫东淳望了眼她身后,阴影中站着的顾寒之,迟疑的道:“我……我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呢,没想到竟然是嫂子你,嫂子大半夜出来是寻我的?王都尉他……”说着说着,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没事,不过是睡着了。”顾寒之插话道。

    卫东淳心中越发狐疑,他不是个傻子,现下的气氛有些古怪,漆黑的雪夜,浮霜带着个护卫,一照面便点倒了王督军……

    “嫂子……你……你想做什么?”他颤抖着嘴唇问道。

    浮霜勾起嘴唇笑了,印着皑皑白雪,她的笑容艳丽而诡异,卫东淳打了个激灵,双腿绵软的几乎站不起来,他双手撑地,挪着屁股往后蹭了几分,惊慌失措的道:“嫂……嫂子……”

    “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懦弱并不是种错误,起码没有错到罪该万死的程度。”浮霜慢悠悠的开了口,“可是我却不能让你活着,因为如果你活着,将会有更多的人会死。”

    卫东淳大惊,失魂落魄的道:“嫂子……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浮霜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很孝顺,即便是知道自己身处危境,都要来拜祭你的父亲。也正是你这孝顺,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的母亲。你从小到大都是被武氏控制的,她决定了你的一切,你离不开她,没有她,你根本无法活下去。所以只要你活着,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助她脱困,哪怕为此要牺牲你的兄长,也在所不惜。所以我不能让你活着,因为对我来说,江淮的稳定比你的性命更重要,所以很遗憾,我只能让你去死。”

    “我……我……”卫东淳拼了命的往后挪,他的双腿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惊恐的痕迹,“我是无辜的……我没有错!这不公平……你……你不能杀我!”

    “你是无辜的,”浮霜眼中露出了同情,可依旧抽出了扇柄中的短剑,“但很可惜,我不是什么良善公正的人!”

    突然她的手臂被顾寒之拉住了。

    浮霜调转了头,却见顾寒之死死地盯着她,问道:“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他究竟犯了什么罪?”

    浮霜心中一沉,为了找到并困住卫东淳,她必须借助顾寒之的力量,可她忘记了他的坚持,在他眼里,卫东淳并不是罪无可恕的人,可以说是无辜的,因为他不知道卫东淳将会引发的灾难!她该如何解释清楚此事?

    地上的卫东淳,却突然福临心至般的爬了起来,他掉头就往法轮寺里跑,他只想立刻跑到有人的地方去!(未完待续……)

    PS:推荐朋友的文,简介:一袭青衣,伴骑毛驴,半葫老酒,一介凡女,长歌轻笑踏仙途

第两百二十二章 疼痛(三更)

    浮霜直视着顾寒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他扣住她的手腕,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然而飘扬的鹅毛大雪,被寒风席卷着从两人之间飞舞而过,如泣如诉,仿佛又将他们拉得极远。

    就在这种若近若远的距离中,浮霜感觉到了冰冷,紧接着她的手也变的冰凉起来,她一言不发的想挣脱,可又怎么能挣脱顾寒之的束缚呢?

    “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顾寒之却没有真的用力,他只怕伤了她,可胸中翻涌的浪潮却再难抑制,“可是为了……卫东鋆?”

    浮霜猛的一窒,瞳孔快速收缩起来。自己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天下?还是只为了卫东鋆?迄今为止,所有纠葛交缠在一起,她已经难以分辨了。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放开我!”她沉声说道,随即避开了顾寒之的眼神。

    顾寒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浮霜的拒绝解释如同在他心头上挖了一刀似得,令他疼痛异常。长久以来的猜测,都不如她这一刻的沉默令他心痛难抑。

    他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控制,这种感觉很奇异,就仿佛身体已经不受大脑的指挥一样。他死死的盯着浮霜,想把她融入到身体里、融入到血液中去,再也不放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吻住了她!

    他笨拙的紧贴着她的嘴唇,闭上眼睛的那瞬间,他的世界只剩下了触碰她嘴唇的感觉。

    带着花香的柔软。温润的仿佛是冬夜里唯一的热量,瞬间涨满了他的心。他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她。脑海里所有的顾忌、担忧和害羞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风雪的声音变得遥远而飘渺。顾寒之只觉的自己要疯了,他贪恋着、索取着,却不得其门而入,彷徨的如同个孩子。他紧紧的,却又局促的拥着她。他摩挲着她的嘴唇,随即感觉到了她的颤抖……顾寒之脑海中啪的一声炸了,心脏猛的一沉:她在害怕!因为他的吻!

    浮霜被吻住的一瞬间,只感到眼前一暗,随即是一双温柔而略带冰冷的嘴唇。凑了过来,在她的唇瓣上轻触了一下,若即若离。

    她腾然睁大了眼睛。

    第一个条件反射,她试图推开他,可推出去的力道却仿佛沉入了泥潭里,毫无作用,随后她意识到吻住自己的是谁,手臂的力量便骤然消失了。

    她的心乱了,仿佛有一股声音在呐喊着逃跑。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着纵容,最终大脑强行将感情压制下去,她镇定了下来。

    爱上他,是最好的选择。她狼的告诉自己。

    可身体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顾寒之骤然离开了她的嘴唇。他不知所措了,他想推开她,停止她的颤抖。却又想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安抚她的背脊。于是在同时发力的推和拉之间。他手忙脚乱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雪地里。

    浮霜黑曜石般的双眸静静的注视着他。没有指责,却也没有眷恋,顾寒之在她的目光下,本能的张口道歉:“对不起。”

    浮霜叹了口气,没再提方才的吻,只冲着他道:“我可以走了吗?卫东淳要跑远了。”事实上卫东淳此时已经拐得看不见踪影了。

    顾寒之心中徒然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吻难道对她就毫无影响吗?此时此刻,他宁可她扇他一巴掌,都比淡而化之要强!

    “你为了卫东鋆宁愿去杀人?”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浮霜眼神一沉,没有回答。

    顾寒之一横心,上前再度拉住了她:“你既然可以为他做到这一步,我也可以为你做到!我这就去杀了他!”说着便抽出长剑,将浮霜推到了身后。

    “不!”浮霜浑身一颤,猛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顾寒之的腰,“不!你不要去!我答应过你,绝不让你剑杀无辜的!”

    顾寒之僵住了,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命的拧住了般疼痛起来,他紧紧攥住着浮霜的手背,想扯开她,却又迟疑了。

    却听她道:“我心目中的顾寒之,永远是最纯净的,他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原则!”

    顾寒之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窒,很快便浑身颤抖起来,他心中五味掺杂,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却说卫东淳一脚深一脚浅的在雪地里挣扎,边跑还边回头张望,他拐了道弯,便瞧不见浮霜的身影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带人追来。

    漫天大雪中,他早已迷失了方向,原本是冲着法轮寺去的,可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以及他失魂落魄的心情,令他走错了另一条路,直往澄湖方向去了。

    跌跌冲冲中,他绊到了雪地里埋着的石块,瞬间身体失去了平衡,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整个脑袋浸入了冰雪中,令他打了个冷战,随即脑子也清醒了几分,自己暗中垂涎了那么久的嫂子,竟然要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嫂子不是个柔柔弱弱的美人儿吗?她和他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他挣扎着想爬起身,突然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黑影,卫东淳心中一慌,身体里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的,划拉了两下愣是没爬起身。

    那人缓缓走进了,就着雪地里的反光,卫东淳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他大哥!

    “大哥!救……救命!嫂……嫂子她要杀我!”卫东淳如同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欣喜若狂的叫嚷起来。

    卫东鋆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他近前,定定的注视了他片刻,长叹一声道:“你终究还是我的责任啊。”

    “大哥?”卫东淳狐疑的抬起头,却突然发现了卫东淳左手中拿着的那抹金属反光!

    是刀!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随即一颗心沉到了底……母亲说的对。大哥终于要来杀他了吗?

    “东淳,我问你。镇州王晋忠和我说,是你亲自下令发兵润州的。究竟是,还是不是?”卫东鋆沉声问道。

    卫东淳呆愣住了,他回忆起那一刻,母亲说:你想想定王府的那个人,你难道愿意看着她落在李炳晟的手中?等你大哥没了,她的终身可得全靠你了。而他自己当时说什么来着?

    如今看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他为了浮霜才下定决心攻占润州城,却其实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突然,他不知从那儿生出股勇气。卫东淳猛然爬起身来,坐在雪地里,冲卫东鋆笑道:“大哥,你知道吗?我是别无选了啊!”

    卫东鋆抿紧了嘴角,执刀的手一个劲的颤抖。

    却听卫东淳道:“从小到大,你都压在我头上!无论你做什么错事,父亲都是偏疼你的,他总是对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大哥!你要有东鋆一半的能耐就好了!甚至是母亲,眼里也只有你!她成天恨着你、算计着你。却根本没把我真正放在眼里!

    我是定王府最乖的小孩,我是陪在他们身边,最孝敬的孩子,可是他们的世界里你永远是第一位的!就连联姻。即便是你不愿娶西蜀的郡主,他们都没有把浮霜嫁给我,却只是让我代娶!

    我是什么?难道我注定就是你的影子吗?我也是嫡出!我也姓卫!我也是个男人!”

    说到此处。卫东淳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

    “你其实一直在恨我?”卫东鋆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望着自己最亲的兄弟。

    “是的!”卫东淳咬牙切齿的道。“我恨你!我恨老天为什么让我生为你的弟弟!”

    “我竟不知道,我……我一直以为……”卫东鋆悠悠的道。浮霜说的一点没错,她甚至比他更了解东淳!原来十几年的兄弟情,其实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一直以为什么?我崇拜你吗?你有什么可值得我崇拜的?”卫东淳破罐子破摔的说道,“你除了会打仗,还懂什么?百善孝为先!父王出殡的时候你不在,如今周年祭祀你也不在,你连人子都不配为之,何谈为君?”

    “母亲说的对!我江淮地产富饶、人民勤苦,只要以德治人,以孝为表率,根本不用动干戈,天下尽都会不战而降!卫氏生了你就是个错误!只有我,只有我卫东淳才能挽救卫氏!挽救江淮!你一直处心积虑的想杀了我,如今已经不愿意再掩藏了是吗?”

    “我卫东淳才应该是江淮之主!如果我能早些听母亲的话,杀了你,又何至于今日?我一直在忍!一直在忍!如今我再也不需要忍了!”

    卫东淳仰天长笑,眼中尽都是疯狂。他站起身,张开双臂,迎向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哈哈大笑。突然他的笑声哑然而止,他抬手捂住颈间的刀口,血汩汩的涌了出来,浸湿了衣襟……

    他掉转头,脸上充满了惊恐和怯懦,仿佛方才失控般的勇气都已经消耗殆尽了,又恢复成了平时那个沉默而乖顺的孩子。

    “大……大哥……我疼……”他的身子颓然而倒,随即被卫东鋆搂在了怀中。

    卫东鋆睚眦欲裂,眼中却浸满了水光。

    “乖……听话……很快就不疼了……很快……”

    他紧紧的按住卫东淳的背脊,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抱着幼小的弟弟,揉着他的伤口,说着同样的话。

    东淳……对不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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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三章 孩子(一更)

    浮霜推开灵堂的门,一股子冷风钻了进去。

    屋里的炭火已经熄了,两个烧纸的丫鬟也早已不知道哪儿去了,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背影,跪在灵位前,如山峦般屹立。

    “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她率先开了口。

    沉寂了片刻,卫东鋆沉声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杀掉东淳的,我不会让你在你我之间制造任何嫌隙。”

    浮霜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已经死了?”

    “是的。”卫东鋆闭上眼睛,叹息般的说出了这个词。

    随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寂静。

    过了许久,却听卫东鋆冲着灵位喃喃自语:“老爹,儿子对不住你!儿子今天来迟了,还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你没有错!”浮霜忍不住道,“相比之下,老王爷定然更希望江淮维持稳定,如果他在世,他也会如此选择!”

    “选择杀了自己的儿子?”卫东鋆冷笑一声,“别开玩笑了!这种杀亲的事,只有我这样的混蛋才干得出来!”

    “天家无父子!你必须这么做!”浮霜低吼般的道。

    卫东鋆背对着她,突然嘿嘿的低声笑了起来:“霜霜,你知道吗?我的刀刺入东淳脖子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都随之而去了!你父亲为了他的大业,宁可出卖你的终身;我母亲为了她想要的权利,想尽办法要弄死我,而我今天为了所谓的大义。杀死了我的亲弟弟!我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同!”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咆哮,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愤懑都宣泄殆尽。

    浮霜被他质问的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和他们当然不同,你会感到内疚和痛苦。你是被情势所逼……”

    “那不过是借口……”卫东鋆叹息道,“说到底,我终究还是为了权力,放弃了亲情。”

    浮霜沉默不语了,她再也找不到借口宽慰他,或许一开始她就是对的,如果是她替他杀死卫东淳,一切都会不一样。

    “你知道吗?霜霜,我想要这天下。却并不想成为帝王。因为真正的帝王太孤寂,需要牺牲太多的东西。如今我已经没了父亲、没了母亲,也没了兄弟,所以霜霜,别放弃我好吗?我不能连你也失去!”

    卫东鋆猛然掉转身,脸上还有半干的泪痕,他双眼炯炯的注视着浮霜,不容她退却。

    浮霜腾然发现,眼前的卫东鋆还不是多年以后。被战火和杀戮荒芜了感情的卫氏君主,而只不过是个年方十九岁的少年。

    成长需要付出代价,有时候这代价弥足珍贵,有时候它还会带来痛苦和流血……

    卫东淳的尸体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一个去澄湖边凿冰取水的小沙弥找到了他,于是法轮寺续老王爷的周年祭之后,又开始忙碌二公子的葬礼。

    众人都说二公子是因为太孝顺才送了命。大半夜的跑来祭祀老王爷,却因为风雪太大。走错了路,掉到了澄湖里。至于他为何要夜里来拜祭。为何白日不出现,所有人都选择了遗忘。

    定王府上下人等,在法轮寺又停留了十多日,才算是将东淳的丧事办完。他庶出的儿子如今才一岁多,被母亲抱着给摔盆磕头,一番折腾下来,便染了风寒,于是浮霜提出来将孩子抱到两仪居去调养几日。

    对此,王府的人说法不一,有人说这孩子是要走好运了,别看年纪小小的没了父亲,可若是在王妃跟前养大,自然不比寻常。若是能有幸过继到王妃名下,那将来更是大富大贵的命,岂不比区区一个没了男人的二房庶子强百倍?

    有人说王爷怕是不能够的,所以王妃注定了终身无子。现下将二房的庶子抱过去当嫡子养,那就是将来要传位给他的征兆,这才是真正的大富贵!

    当然也有人揣测二公子东淳死的蹊跷,从镇州来了润州之后,二公子便消失了,如今又突然冒出来,冻死在澄湖,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晦。但这种流言很快便由于站不住脚而消失了,一来王爷正带兵南征,远在千里之外。二来若王爷要二公子死,又何必拖到今日?

    其实浮霜主动接那孩子过去养病,只是出于一时心软。无论如何那孩子的父亲是因为她的坚持,才被杀的。她知道王府里上下人等都长着个势利眼,如今二房没了男人,只剩下几个姬妾,也没有正经妻室,养着个庶子着实困难,如果她不照管,怕是缺衣少药的,孩子根本过不了冬天。

    所以她才出人意料的将孩子抱来了两仪居,可没想到养了三五日之后,孩子的母亲宋姨娘哆哆嗦嗦的找上门来了。

    屋里烧着炭火,比平时还要暖和许多。浮霜只穿了件秋袍,半倚在床上轻轻的拍着孩子。小男孩脸红扑扑的,还有些发热,刚用了药睡得正香,芍药丁香等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孩子。

    宋姨娘小心翼翼的斜着半个屁股,坐在脚凳上,她偷偷打量着床上的孩子,偶尔瞥见屋里的陈设,暗自咋舌,当浮霜的眼神转过来时,她便慌忙低下头,做出一副怯懦的模样。

    “宋姨娘可是不放心孩子?”浮霜淡淡的笑道,“我之所以遣退了你屋里原来那个奶妈,换了两个新奶娘,是因为那陈妈妈的心不在孩子身上,她背地里那些事我都知道,过去你也怕是吃了她不少亏吧?”

    “王妃说的是!”宋姨娘连忙道,“陈妈那个老东西忒不是东西了!过去在我那里就成日的闹事,不是要这个就是贪那个的,还拿孩子来要挟我,我早就厌烦她了,可碍着她是库房陈管事家的,不好发落罢了。”

    “什么你啊我的!王妃面前如何说话的?”蔷薇忍不住道。

    那宋姨娘一惊,忙咬了舌头。二房没有主母,二公子又是个怯懦柔软的人,她们几个妾早就随意管了,今儿来的时候还想好了要如何奉承王妃,可一大意就说漏了嘴。

    “奴婢……奴婢惶恐……奴婢只是很不满意陈妈,王妃能替奴婢出口气,那真是再好没有了。”她忙改口道。

    浮霜点点头,她不由开始打量起这个宋姨娘,只见她小小的巴掌脸,细眉细眼,很有几分弱质美人的味道,她大约才十五岁吧?看起来很年轻,由于生养的早,如今身材也恢复的不错,虽然冬季穿着个夹桃小袄,却依旧身段明显。

    才把孩子抱来三天,她就上赶着来了,是舍不得孩子吗?怎么瞧着不太像呢?

    “孩子……这几日没有闹吧?王妃能疼他,真是他的造化了。”却听宋姨娘又道。

    浮霜笑笑没回应,芍药插话道:“哪里能少闹腾?这孩子离了陈妈妈就哭,王妃衣不解带的哄了几日,才算好些了。”

    宋姨娘讪讪道:“是!是!都是那陈妈闷坏,她哄着孩子只认她一人,所以平时对奴婢都是呼来喝去的态度。”

    浮霜一听这话,不禁又上下打量了宋姨娘一番,看来这位姨娘平时花在儿子身上的心思,也有限的很啊,不然哪至于个亲妈被奶娘占了先?

    不过真是如此,她来的目的倒是有些微妙了。浮霜眼睛一转,就已经瞧明白了其中的名堂,许是外面的谣言多了,这宋姨娘也以为她对她的儿子起了什么过继的心思了。

    于是浮霜也不再沉默了,干脆笑着冲宋姨娘挑明了道:“你也不必担心,只是因为孩子病了,我怕下人怠慢,才抱回来养几日。这孩子来的不容易,如今二弟又去了,只留了这么一个根,我做嫂子的如何也不能见他有事不是?等孩子养的好些了,我就给你送回去,你也知道我如今管着朝里的事,连王府内宅都交予三夫人了,哪里还有精神天天盘孩子?”

    一听这话,宋姨娘的心凉了一半,她如同河蚌般的张了张嘴,好容易挤出句话道:“王……王妃辛苦……”

    “不过我养了他几日,倒也有些喜欢上了。他可起名了?”浮霜又道。

    宋姨娘见话有转机,忙陪笑着说:“小名叫石头,为了好养活,大名还未取呢。”

    “那不如等王爷回来再起大名,如今我们就唤小名好了。”浮霜抬手拿帕子亲自给孩子擦了擦流出的口水,“小孩子到七八岁前都不能大意,再精贵的人家,夭折的孩子多了去了。二弟统共一个儿子,我若不能将其抚养长大,今后也是愧对王爷的。所以……”

    宋姨娘大喜,忙插话道:“王妃,奴婢是个不会说话的人,有些话藏在心里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浮霜心中一动,笑道:“有话尽管说吧。”

    宋姨娘便望了眼孩子,咬了咬牙道:“奴婢年幼,如今又没了男人,这日子真个是没法过了。带了个孩子又是庶出,虽说是在王府,不比别家,但王妃您也知道,我们做姨娘的地位原本就低下,有些脸面的仆妇都不太待见,我为了孩子有时候多要些东西,都会被他们数落。

    现下只是吃用短少,这还是小事;将来等孩子大了,学识上奴婢能教他的也有限,又没个亲爹教管,可怎么得好?若是这孩子能养在王妃跟前,那奴婢即便是自己吃多少苦,都是情愿的。”

    浮霜暗自笑道,敢情这是来送孩子的?(未完待续……)

    PS:感谢serious_1977的粉红票和皇城樱的打赏!!!今日继续三更!!

第两百二十四章 商议(二更)

    二房的独子被定下了在王妃跟前养,这事很快便在王府内传遍了。宋姨娘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若是将来这位小少爷长大了,跟着王妃名下,不是嫡出,也好似嫡出,作为他的亲娘,宋姨娘自然不比常人。

    于是见风使舵的下人们又改换了嘴脸,一个劲的逢迎起宋姨娘来,以至于宋姨娘十分得意,自以为这孩子可是送对了人。

    浮霜也十分满意,她其实也有几分喜欢上了小石头,小家伙养的白白胖胖的,精神头很旺盛,病刚好了没几日,就开始满屋子爬爬。而且他不怕生,见谁都笑嘻嘻的,最粘浮霜,众丫鬟们都感叹,郡主真是与他有缘分。一岁多的孩子离了娘亲和奶娘,竟然没闹腾几日就知道谁对他好,还真是聪明的紧。

    这日鸠尾熬了红糖细米粥来喂孩子,小石头不肯吃,正绕着圈在床上乱爬,鸠尾端着碗拿着勺,也腾不出手抓他,只急的大喊:“蔷薇!你快帮我堵住他啊!再磨蹭粥就凉了!”

    蔷薇正在堂屋里的炭盆边上烘尿布,这小子特会尿,冬天尿布又不容易干,一围就是几大圈,还得有人看着,免得着火烧起来。因此蔷薇头隔着门帘在外面回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里离不得人的。”

    今儿是轮到芍药跟着浮霜上朝,此时还未回来,丁香也出去办事去了,只把鸠尾急的额头冒汗,嘴里一个劲的喊道:“祖宗哎!别爬了,先过来把粥给吃了吧!”

    正闹腾呢。外面传来了声音,一个小丫鬟进来报:“几位姐姐。三夫人打院里来了。”

    蔷薇只能放下尿布的事,迎了出去。只见三夫人李氏身穿一袭狐皮大裘,带着两个丫鬟进了两仪居。

    “给三夫人请安。”蔷薇忙做了个揖,“三夫人可是来找王妃的?这点儿还未下朝呢。”

    李氏笑着道:“没事,我就等等,顺带看看小石头。”说着便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屋。

    屋里小石头还在和鸠尾玩躲猫猫,鸠尾见三夫人来了,忙端着碗红着脸从床上爬下来,小家伙见没人追他了,便嬉皮笑脸的一蹬小腿。四脚朝天的躺在了床上,开始啃脚丫。

    李氏一见孩子,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忙让两个丫鬟讲带来的东西拿了来,都是些拨浪鼓、布娃娃等物。她笑着拿起个布娃娃冲着小石头道:“这是你堂姑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来,给你了,喜不喜欢?”

    小石头瞅了瞅布娃娃,抽了一鼻子的鼻涕泡。明显对那小姑娘的东西不感兴趣,却朝拨浪鼓的方向爬去。

    鸠尾眼明手快的抢起那拨浪鼓,拿在手中摇了摇,便舀起一调羹细米粥道:“来!张嘴!吃一口就给你玩。”

    小家伙瘪了瘪嘴。很是不爽,但瞧在玩具的份上,还是张开了小嘴。鸠尾见机一调羹塞了进去。小家伙鼓着腮帮子,满意的拿到了拨浪鼓。

    李氏越看越爱。她自己没有儿子,只得了一个女儿。如今见了个男孩便宝贝的什么似得。过去这是养在东淳房里的庶子,她不便去姨娘房里逗弄孩子,如今养在浮霜跟前了,她便常常来看,一天总也要来个一两回的。

    “还是跟着你们王妃的好,你们三老爷从小若不是在老太妃跟前养大,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有文采通明理。姨娘养不好孩子,东淳那孩子可怜又命苦早亡了,小石头还是跟着你们王妃,才让人放心呢。”说着她掏出帕子,又有些伤感起来。

    蔷薇端来了茶,给搁在了几子上,一边劝道:“三夫人也莫要伤心了,二公子虽然不幸,但好在留下了子嗣,只要我们小石头少爷好好的长大成人,二公子在天之灵,怕也是开心的。”

    李氏擦了擦眼角,揣回帕子:“东淳是我和三老爷瞧着长大的,哎……真是造化弄人啊!没想到还走在了我们前头……”

    鸠尾几勺子喂完了小祖宗,也凑过来道:“再过半个月便是东芷姑娘的及笄的日子了吧?三夫人可得好好筹划筹划,听闻东芷姑娘还未许人家,若是等王爷回来再谋划,说不得便耽搁了,如今我们郡主正管着外事,见的人又多,如果三夫人一时没有可心如意的,不如让郡主代为挑选?”

    谈到女儿的大日子,李氏不由转悲为喜,她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笑着道:“正是要来劳烦你们郡主呢,我们家东芷那是命好的,没有早早的许了联姻,现下倒是好安排,我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去个知书达理的人家,平平安安的这辈子也就是了。”

    蔷薇忙搭话道:“可不是吗!还是东芷姑娘这样的好,像二郡主、三郡主那般,如今越王府的婚事黄了,三郡主落了空,虽然没有嫁过去,总也是许过人家的,名声到底不好。庆王那里恐怕也是早晚的事,怕是二郡主最后也得花落别家。”

    “谁花落别家?蔷薇你又嚼舌了?”屋外传来了浮霜的声音,随即芍药一挑门帘,浮霜带着冷风进了屋。

    蔷薇鸠尾忙上前脱袍子的脱袍子,端水的端水忙活起来。

    浮霜一边净手,一边笑着冲李氏道:“累三婶久等了,今儿礼部和吏部吵的厉害,所以拖了些时间。”

    李氏笑道:“什么久等不久等,我又不是专程来寻你的,我是来看小石头的,有孩子给我逗着玩,比什么都强。”

    提到孩子,浮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转头问鸠尾道:“他今儿早上吃的可好?大解了没有?可闹了?”

    鸠尾拧着眉头道:“旁的都还算好,就是吃饭不好,直拖到方才三夫人来时。才将将的喝完粥,怕是午膳又难喂了。”

    浮霜接过芍药递上的帕子。擦干净了手,又换上了家居的褙子。方才走到床前,道:“小孩子么,你指望他一日三餐跟我们似地定点吃,那是不可能的。来,石头,给伯娘抱抱。”

    小石头见浮霜来了,欢喜的什么样似地,他挥舞着小短手、小短腿,嘴里叫着‘娘娘’‘糖糖’的。逗得一屋子都笑了。

    李氏抿着嘴笑道:“这孩子还真是天生跟你亲!我来的这一会儿他一个字都没蹦出来,见了你就张嘴巴乱叫了。”

    浮霜也十分欢喜,她将小石头抱在怀里摇了摇,又抬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软嗒嗒的,十分可爱。

    她两世为人,算起来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二十二岁了,换做旁人家,早已是几个孩子的娘亲了。小石头虽不是亲生,但他模样可爱,又喜欢黏人,真是让她疼到了心坎里。

    她接过蔷薇一瓣瓣挤好的橘子汁。喂到小石头嘴边,小石头摇头摆尾的咕嘟嘟的就喝了,一旁鸠尾瞧见了低声抱怨:“小少爷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同样是橘子汁。我喂他就跑,郡主喂他。他一边喝还一边摇尾巴!”

    众人闻言都笑了。

    又聊了会儿孩子,李氏便回归了正题:“王妃。今儿我却是有旁的事要和你说。再有个十三天,就是我家东芷及笄的日子了。这及笄的正宾我想来想去还是请你担当最妥当。”

    浮霜一愣,随即道:“不是应该由二婶子任的吗?她是长辈,我和东芷说到底也是平辈。”

    “话是不错,但王妃如今身份不同,不论长幼,你如今贵为王妃,即便是二夫人和我等,在公开场合也得是给你行礼的,这尊卑不可乱。再者,听闻老王爷的祭日,二伯和二夫人都没有赶回来,只派了儿子过来代礼,我算是心凉了。一家子兄弟,到头来人死茶凉,连祭礼都不亲至了,我还能指望她来给东芷行笄礼不成?所以还是劳烦你了。”

    浮霜闻言心中明了,李氏是个标准的深宅妇人,她和三老爷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所以也不知道如今卫齐瑞和东鋆的尴尬关系,他们只看到了卫二老爷没有亲自来参加王爷的祭礼。

    “既然三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推脱。东芷的笄礼就由我来好了,三婶放心,我不但要替东芷妹妹行笄礼,还会替她寻个好夫君呢!”浮霜笑着抽科打混道。

    “这可不是玩笑话,王妃既然说了,就得做到哦!”李氏也不恼,只上赶着道,“我和你三叔也不常见外人,润州有名头的人家到都是认识的,可是了解不深。这大户人家都多多少少有笔子烂帐,我们不求东芷如何风光,只求她终身幸福,越是简单的人家越是好。”

    “遵命!”浮霜也不笑闹了,正经应道,“我定当为东芷好好筹谋。”

    李氏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我也想征询下王妃你的意思。”

    “什么事,尽管说。”浮霜见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心中有些奇怪。

    “是关于……东渟的事。”李氏斟酌的说道,“王爷的祭祀上,我瞧着东渟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想着这孩子也可怜,去年就该她及笄的,可巧偏偏大病了一场。如今既然病好了,不如和我的东芷一道行礼?”

    浮霜闻言皱起了眉,她好久没想起那个人了,她想了想道:“可东渟是庶出,东芷是嫡出,如何能一样?”

    “再庶出那也是老王爷的亲女,我瞧着不打紧。”李氏又道,“她养了这一年多的病,如今也该放出来了。再者,因为战事,她和越王家的婚事黄了,也得尽早给她寻个好人家才是。”

    浮霜闻言有些不悦,她听那两个负责看管东渟的丫鬟说,东渟被关的这些时日,并没有好好反省自己的错,都是成日怨天尤人,背地里诅咒她的时候更多。

    诅咒不诅咒,她浮霜不在乎,也不放在眼里。原本是准备给她寻个合适的人家悄无声息的嫁了,可她到底是郡主,若嫁到普通人家去,这礼数上难以自圆其说。若嫁到富贵世家,等圆房之后,怕是还有她受得罪呢,所以一来二去便耽搁了。

    如今李氏不明就里,要将东渟放出来,还大行笄礼推到公开待嫁的贵女中去,这婚事怕就是个麻烦。

    可她再瞧瞧李氏,倒也不好说什么。原本李氏就是长辈,这话也没错,她又将管家的事托给她了,自然不便多做干涉。

    “那就依三婶的意思好了,不过嫡庶还是有别的,东芷妹妹的婚事才是头一位的,等过后再考虑东渟也不迟。”浮霜应着便同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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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五章 首饰(三更)

    回到了柳萃楼原本住的屋子,卫东渟一屁股坐在床上,她上半身往被子上一倒,长舒口气道:“可算是搬回来了!”

    其实关她的玉景草堂的条件未必比柳萃楼差,但是没有自由,那里的空气都是令人窒息的,如今可不一样了,三夫人李氏已经发话,她的病好了,可以自由行动了。想到此处,卫东渟就忍不住偷笑。

    抬起头,望向两个抬着箱笼的丫鬟进了屋,她心火又腾腾的上来了。

    “你们两个催命的跟来做什么?不都说我病好了吗?就不劳烦你们两个伺候了!”

    丫鬟水仙和秋荷嗤嗤的笑道“我们是王妃那里出来的人,又不归三郡主你管。三夫人都说了,一切照旧,我们不伺候你,谁伺候你呢?”

    卫东渟闻言,气的肝疼!好家伙!原来她只不过脱离了那个牢笼,可牢头还在啊!

    两个丫鬟也不理她,只自顾自的规整东西,从玉景草堂搬回了柳萃楼,好多事需要打理,屋子要清扫、摆设要重新规整,还有账房、库房和绣庄上都要自行去领东西。

    卫东渟见两人又将她视为无物,更是恼怒,她跳着脚指着鼻子骂了她们一同,两个丫鬟却当充耳不闻,三郡主这一年来越发怪癖了,也只有她们两个忍受的了吧。

    卫东渟发了一圈火,终究还是累了,便一挑帘子出了屋,跑到东琳房里串门去了,难得的自由。她还没充分享受呢!

    卫东琳正在屋里做针线,见东渟来了。忙搁下拉着她道:“你看我应你话可实现了?我只跟三夫人一提,她便同意了。”

    “谢谢二姐!”卫东渟兴冲冲的一把搂住了东琳。“还是二姐疼我,如今我们姐妹孤苦无依,在这王府里渡日,还得相互帮衬才是。二姐你还有个亲娘,我可是亲爹亲娘都没了,以后就指着二姐照管了。”

    卫东琳见她说的可怜,忍不住道:“你放心,我自然视你和东芩一样,你们都是我的妹子。我的娘亲以后就是你们的娘亲。再者,我瞧着三夫人也是个好的,她不但放你出来,还说要给你补及笄礼呢!十天后的正日子就是东芷妹子的及笄,你的也一并和她办了,岂不是双喜临门?”

    卫东渟闻言,却瞬间拉下了脸:“什么好的!不过是顺便罢了,哪里是专为我补办?凭什么她女儿是主,我倒成了旁的陪礼的了!”

    东琳忍不住劝道:“三夫人原是好意。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父王去了,你娘亲也不在了,及笄礼谁给你办?你不是说你和王妃有嫌隙吗?她能想着你?若不是三夫人,你岂不是连个成年出头的场合都没有?将来怎么在润州贵女圈子里见人?”

    卫东渟闻言。扁着嘴不说话了。

    东琳又道:“我过去也不懂这些,这一年来跟着娘亲倒是学了不少事。无论如何,你我都是庶出。这嫡庶二字实是大事,即便是王府。也没什么不同。过去武氏老王妃从不告诉我们,那是要害我们呢!现在我们都大了。也该知道分寸,分位里的事不求也该得的,分外的事强求也不来,最终不过是落个没脸罢了。”

    东渟越听越不喜,心道这一年多没见,二姐怎么人都迂了?她脸上挂着不乐意,嘴上倒是没说什么。只缠着东琳道:“好姐姐!就算我承三夫人的情,可这及笄礼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还怎么办啊?”

    “无须你准备什么,三夫人都说了,她会料理停当的。”卫东琳安抚道。

    东渟眼珠子一转,又缠着她道:“好姐姐,我还记得你当年及笄时的场面呢!那真是叫盛大,父王将润州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了,还给你买了一副上好的翡翠头面,你应该还留着吧?拿出来让我再开开眼吧!”

    东琳有些不悦,那副金镶翡翠的头面是她最贵重的首饰,自从及笄那日戴过后,她还从未舍得拿出来带呢。再看妹子一脸的哀求,她不禁心软了,便冲里屋喊道:秋菊,去,吧我的翡翠头面拿出来。

    丫鬟秋菊捯饬了半天,方磨磨蹭蹭的端了个绣帕包着的盒子出来。东琳接过一层层的揭开绣帕,打开里面的盒子,一副全套的青黄相间的翡翠头面便展露了出来。

    三根样式古朴的玉钗,在顶头上用金线缠绕出了花纹,坠了个水滴形的翡翠坠子,并在一处异常雅致。一副耳环是翡翠环上嵌了镂花耳钉,成色一模一样。两个镯子通体碧绿,水头极好,让人见了就恨不得拢到腕上。还有个镶金边配着数颗翡翠的抹额,金边雕工极细,刻着繁复的琼花花纹,中间五颗翡翠又大又扎眼,不懂行的人都知道是上品。卫东渟看的眼睛都直了,一把摸出那抹额就要往自己头上戴。

    “小心!”卫东琳忍不住道,“别磕着了!”

    “卫东渟可不在乎,她自负样貌比二姐强百倍,当年二姐带着这抹额出场的时候,那真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若换成自己,还得惊艳全场?

    她凑到镜子前端详来端详去,只急得卫东琳跟着后面楸帕子,却又不好意思让她放回盒子里。

    丫鬟秋菊忍不住道:“三郡主,这可是我们郡主最珍贵的一副首饰,你可别……”

    “可别什么?”卫东渟白了她一眼道,“如今府里的丫鬟真是越来越没样子了,主子在场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二姐姐最疼我,就算是借给我戴都是使得的,没你这么小心眼子哦?”

    这帽子扣下来,卫东琳真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了,只红了脸着急。

    卫东渟终于欣赏够了,将那抹额放回了盒子中,卫东琳方才松了口气。可没想到她关上盒子,便拢到自己怀里。道:“好二姐,你就借我一借吧!十天后的及笄。三夫人定然给东芷准备最好的头面服饰,给我的不过是凑合罢了。若没有打眼的首饰戴,我还不定被人怎么笑话呢!反正姐姐你那日是观礼的,又不是你的大日子,这副首饰戴了就嫌刻意了,不如借给我用一用,过了及笄就还你。”

    卫东琳心里着实舍不得,可嘴里却说不出口,她是个好面子的人。平时也不小气,若不是这副自己最心爱的头面,借出去也无妨。

    可她最了解东渟了,从小到大,东渟总是嘴上说着借她的东西,却很少还过。如今这头面一借出去,有没有的回来就两说了,东琳不禁十分肉疼。

    丫鬟秋菊撇了眼刚想开口,就被卫东渟瞪眼道:“你个婆婆妈妈的丫头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姐妹俩说体己话。也是你听得的?”

    秋菊撇了眼卫东琳,见她没有反驳,于是没法子,只得回里屋去了。东琳纠结了半响都没有好意思张口要回东西。只说了句:“礼毕了,你可一定要……”话还未说完,卫东渟已经自说自话的捧着盒子去了。

    却说卫东渟从二姐那里强取豪夺了首饰。心中十分欢喜。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刚进自己屋,就迎面和人撞了一下。她慌忙抱紧盒子,怕摔着了玉。却失了平衡,后背重重的磕在门框上,火辣辣的生疼。

    “谁没长眼睛啊!撞死的啊!”她看也不看,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个女孩子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女孩哇的一声就哭了,她捂着脸道:“三姐姐见面就打人!我再也不要理三姐了!”说着便呜咽的跑了出去。

    原来是东芩?卫东渟有一刻后悔,但很快便抛之脑后了,小丫头才九岁,原本她就嫌她缠人,跑了更好!别来烦她才是!

    她压根无视水仙和秋荷鄙视的眼神,抱着宝贝首饰盒,便奔里屋去了。

    那厢李氏正拉着女儿的手说体己话。

    “……及笄那日,你和东渟一道,她不比你,如今也没有父母在上了,你要体恤她的为难。衣裳我给你们俩备的是一样的,首饰呢,你也不要带那套掐丝金的了,我给你们俩各准备了一套珍珠的,就带那个。”

    “可是娘亲!我的及笄礼,却因为东渟,得舍了最好的首饰,带次的,今后那些贵女们还不定怎么笑话我呢,知道的便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王府只有珍珠。”东芷十分不悦,几个姐妹中,她最讨厌的就是东渟,偏偏此番还要和她一道及笄,又因为她,自己得舍了那套掐丝金头面。其实掐丝金头面倒不是顶好的,只是她想拿来配那根攒花百雀朝凤钗,那可是她所有首饰中,最名贵的一根钗呢!若换什么东珠,那钗就戴不得了,平白的突兀。

    “我给你们备的珍珠都是极好的,个大浑圆,且色泽都是一水象牙白,也是极为罕见的,哪里会是便宜货?”李氏皱眉道,她也是为难,她知道女儿最喜欢的是那根攒花百雀朝凤的钗,那可是过去老太妃赏的,及其名贵,也及其扎眼,她现下上哪儿去弄一个差不多的补给东渟呢?

    她并不是不想让女儿风光,可想起东渟那可怜见的,父母都不在了,及笄还得向她这婶娘行礼,她也不能只顾着自己女儿不是?

    最终,东芷还是听了李氏的话,虽然她满心的不情愿,但她从不是个执拗的孩子。(未完待续……)

    PS:三更到!!!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明天要到单位加班了,这长假休的天天码字到深夜啊!……SO爆发暂告一段落,我继续开始攒存稿了。另推荐朋友的文:《田园闺事》穿越到农家,母亲重男轻女,大嫂极品,只有她,众人眼中一根草,哪怕困境多,也要园中当自强,觅良婿,进财宝,草根变金窑。

第两百二十六章 及笄

    及笄礼当日,三夫人李氏象征性的给浮霜呈了谢仪,浮霜作为加笄主宾,却是不能迟的,于是早早的起身更衣来了梧山堂。

    梧山堂是王府的主院,也是最宽敞的地方,府内重大节庆都在此处举办,即便今日王爷不在,但及笄礼还是设在了这里。

    她抵达梧山堂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还不是最早到的。虽然不过是老王爷庶出郡主和三房闺女的及笄礼,但听闻王妃亲自主持加笄,于是被请到的宾客几乎一个不落的都来了。

    浮霜一进院子,几个尚书、侍郎家的夫人小姐便匆匆上前来见礼。行完了礼通了名,她们便找由头走开了。王妃如今管着朝堂上的事,这些官家的女眷们便不方便接近,若是言辞不当,得罪了王妃,不免会连累朝中就职的男人;即便是讨得了王妃的欢心,外人也会揣度是否是别有用心。文人最在乎名声脸面,所以这些官太太们全都礼数不差,却只远不近。

    随后便是那些世家的女眷们,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忌讳了,甚至还有点上赶着来巴结。第一个走过来的便是润州本地的柳家,柳老太君如今已经七十高龄了,今日竟然在两位孙媳妇的陪同下,亲来道贺。老太君胳臂肘下被驾着,还杵着拐杖走过来,惊得浮霜快步上前扶住,道:“柳老太君赏脸!我们王府蓬荜生辉啊!”

    “王妃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刚来不久。”柳老太君中气十足的回答,她一双枯瘦的手抓住浮霜的手上下摩挲。脸上笑的皱起了褶子。

    浮霜一愣,没回过味来。却见左边扶着老太太的三十许妇人赔笑道:“王妃见谅。老人家耳朵不好了,说的话常常会听岔。”

    “理解!理解!”浮霜笑着应了。转而提高嗓音对柳老太君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老太君赏脸,我们王府蓬荜生辉!”

    “什么?”老太君裂开大嘴,露出剩下没几颗的槽牙,“我喜欢吃什么?我什么都能吃!牙口好着呢!”

    浮霜:“……”她只能转而冲方才说话的妇人道:“夫人如何称呼?”

    “回王妃的话,民妇毛氏,柳家长房长媳,和广陵二夫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那妇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道,“这位是我三弟媳任氏。”

    浮霜忙笑道:“原来是亲家!那柳夫人就更别客气了。快带老太君落座吧。”

    刚安顿下柳家的人,又有名五十许妇人带着七八个年轻姑娘过来了,那妇人身量高挑,嗓门洪亮,正是大半个月前,老王爷祭礼上见过的封夫人,封夫人人还未近,就大声道:“王妃,我这回可把我们封家的女孩子都带来捧场了。今后也让她们多和王府的女眷们走动走动。”

    “自然是要多走动的。”浮霜笑着道,“我们府里的几个姑娘,就是交际太少,我是没空带她们出去。我三婶又是个好静的性子,也不常去别家做客,所以这些个姑娘们就都圈在府里的闷着了。”

    “瞧瞧。王妃这话说的,好像你自己是年岁多大的人似得。”封夫人笑道。“其实这皮相还嫩的很呢!”说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胳膊。

    浮霜被她说笑了,是啊。她这辈子不过才刚过十七岁,只是内里的灵魂已经早过了豆蔻年华了……

    正寒暄着,突然又见一名二十许的少妇迎面走了过来。她身上披了件红地龟背团蛟纹毛披肩,是用翠鸟的羽毛和金线织就而成,乍一看金光闪闪,十分扎眼,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银子似得。

    “王妃万福!”那少妇上前便行礼道,“民妇是盛天府孙家的长媳,我们老爷子病了,我婆母得近在跟前伺候,便派我专程来送贺仪。”

    一听是孙家的人,浮霜心中一动,所谓愿打还得有人愿挨,她上回不过跟孙家露了点口风,如今孙家就上赶着派人来了,其实她再清楚不过了,三夫人李氏只给润州的世家下了帖子,可没往旁处下帖子啊。

    不过她正有事要笼络孙家,既然孙家自己送上门来,那便是再好没有了。

    转头浮霜脸上堆满了笑,情态可掬的上前拉着那少妇道:“不知孙夫人如何称呼?”

    “民妇敝姓崔,劳王妃动问。”那孙夫人姿态极低的回道。

    “难得你们远在广陵,还惦记着我们郡主的及笄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家孙老爷子了。”说着,浮霜便挽着她的手,入了席,众人一见,忙都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那崔氏被众人目光焦距,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心中却着实欢喜。

    却说东厢房内,梳洗停当,身着彩衣彩履的卫东芷与同样衣着的卫东渟并排跪着,等候吉时。卫东芷错眼瞧过去的时候,只见卫东渟披着的长发内,隐隐露出一对镶金翡翠环的耳坠。

    卫东芷心中一凉,现下两人是未着发饰的,但耳坠通常都是与钗环成套的,母亲不是说她们两人都是带珍珠的头面吗?还特特不许她带掐金丝的那套,怎么卫东渟耳朵上却是一对翡翠坠子?

    卫东渟见她盯着自己的耳坠不放,于是便撩起头发,露出那对显眼的坠子,得意的开口道:“这是我从二姐姐那里要来的,二姐姐及笄时戴的那套金镶玉头面,你还记得吗?如今这可归我了!等会礼成,被我压了风头你可别怪,是你的珍珠头面太寒酸,怨不得旁人。”

    卫东芷闻言,牙都咬碎了,若不是因为她,自己置于戴这副珍珠头面吗?

    可现下再回去换是来不及了,再者,她也就那根百鸟朝凤的钗是极品,相配的掐金丝头面还是赶不上金镶玉的。

    她心中沮丧。越发瞧着卫东渟得意的小人嘴脸恼火,可她的性子向来绵软。和人吵架都吵不来,如今也只能巴巴的被气的胸闷。

    吉时已到。卫东芷和卫东渟便被各自的丫鬟扶出了东厢房,外面已架起了台子,三老爷和三夫人正坐堂上。两人上了台,拜过三老爷和三夫人,三夫人便起身请上了浮霜。

    浮霜作为主宾,原本只要走形式的给卫东芷和卫东渟梳个头,再插上钗便算是礼成了,然后两位姑娘便会回东厢房更衣,换去代表孩童时代的彩衣。换上代表成年的深衣。然而当浮霜被三夫人挽着走上台时,却敏锐的察觉到三夫人的不悦。

    她微微一愣,随即发现三夫人的目光正注视着丫鬟手中的托盘,那里面放着两套首饰:一套是华丽的金镶翡翠,一套则是样式简朴却不失雅致的珍珠头面。

    固然金镶玉也好,珍珠也好,都各有各的长处,难论高下。可如今是年轻的姑娘及笄,卫东芷年岁尚轻。还无法充分压住场,她带上这套珍珠头面单看自然不差,可若是旁边站着个金镶玉的卫东渟,那就要被掩盖下去了。

    及笄从某种程度而言。并不是简单的成年礼,之所以请润州有头脸的人家女眷们都来观礼,也有推出自家女孩儿给人相看的意思在里面。今日原本就是卫东芷的及笄礼。是三夫人考虑到卫东渟的情况特殊,才添了她的。却没想到她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这套金镶玉的头面,成心要压卫东芷一头啊。

    浮霜暗自冷笑。如此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小伎俩,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转脸冲三夫人道:“既然今日三婶请了我做主宾,那我就全充一次大,给妹妹个见面礼也是该的。芍药,你去我屋里将那副银鎏金镶宝石累丝头面拿来,就当我送给东芷妹妹的及笄礼。”

    芍药一愣,却没说什么掉头便去了,三夫人忙道:“这哪里使得?那可是你的陪嫁吧?”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浮霜笑着按住她的手道,“不过是套首饰罢了,再者我的东西,自然是高兴送谁便送谁的。”说罢她掉头眼带讽刺的瞥了眼卫东渟。

    卫东渟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她的手在袖子里紧紧的握成了拳。好一个浮霜!你不就是看我不顺眼吗?处处都要给我难堪!什么主宾送贺仪?既然是给妹妹的见面礼,怎么就只有卫东芷一人的份?

    等芍药拿来了那套银鎏金镶宝石累丝头面的时候,卫东渟越发的嫉妒若狂,和这套头面比起来,二姐的金镶玉又算得了什么?浮霜这是在公然打她的脸!

    她恨不得立刻从台上爬起来,摔了东西就走,可是她不敢,因为这是她的及笄礼,若自己在此时失态,那一切都完了!

    被关着的这一年,她已经想明白了,什么美男子顾寒之,那都早已是浮云。她卫东渟如今唯一的出路,便是寻个大富贵的人家嫁了,而且一定要风风光光,决不能比任何一个姐妹差!

    正是为此,她才强取豪夺的弄来了二姐的首饰,就是为了及笄礼上脱颖而出,如今竟然又被浮霜搅合了!

    接下来的仪式很快便匆匆而过了,浮霜象征性的给梳了头,插了发髻。到卫东渟时,两人都是十分僵硬敷衍。卫东芷倒是心中感激,原本她就要成为配角的,却因为王妃这套头面,恢复成了夺目闪耀的主角。事实上对各位来观礼的人家来说,王妃送出银鎏金镶宝石累丝头面的意义,要大于这套首饰本身的价值,它代表了王妃本人的倾向,于是卫东芷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润州权贵子弟竞争的对象。

    而卫东渟忍着气,一路奔回柳萃楼,进了屋她拽下一只耳朵上的耳环,就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待水仙去捡时,发现那翡翠已经碎了。

    “三郡主,这可不是随意乱摔的东西。”她忍不住惋惜道,“又不是郡主你自己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卫东渟狠狠的扇了个嘴巴:“你个死蹄子!如今你们一个个盼着我死是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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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章 分寸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在这一个月中,朝堂上成日争吵不休的吏部和户部终于达成了共识,宋卿书拿出了一套切实可行、筹谋细致的方案出来,并将原本的补助规模又缩减了三成。于是礼部尚书李翼在各方压力下做出了妥协。

    天朝第一套春季农耕补助方案,终于在润州城轰轰烈烈的开展起来了。

    这套方案的正式颁布,几乎引发了一场混乱。润州乡民一开始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直到几户贫农以抵押田地的方式,真的换来了春耕的种苗,质疑的态度一夜之间便改头换面,成了推崇备至!

    “我还不知道你准备怎么处理抵押的田地。”浮霜坐在轿子里,望着远处排长队的农耕补助办事处,隔着轿帘子冲宋卿书说道,“如果遇到灾年或者有突发事件发生,以至于这些贫农没法还钱的话。”

    宋卿书耸耸肩:“当然是收回田地了,都免息了,我们总不能纵容他们不还借款不是?不过考虑到某些原因,我们会留他们在原本的土地上干活,直到将钱款还清,便可以再次赎回土地。”

    “官方的佃农?”浮霜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一来能制约农民还款,二来也不至于逼得他们太紧,其实真要是碰上了灾年,起码不用流离失所,而且将来若是勤劳耕作,还是有希望赎回土地的啊。总比被放印子钱的人逼得卖田卖地、迁境离乡的好。

    “不过真要碰上灾年,户部的李大人恐怕会连吃了我的心都有了。”宋卿书笑道,“我的方案上写的是借用百万两银子做借贷周转。若最后都变成了收购抵押土地,他一定会疯了的。”

    浮霜被他给说笑了。想想李翼疯狂想吃人的模样……她也觉得慎为有意思。

    宋卿书见浮霜心情不错,于是斟酌片刻转移话题道:“听闻王妃近日对盛天府的孙家青眼有加。盛天府的长孙长媳都搬到润州别院来住了,隔三差五的便被王妃请到府内相聚,也不知道王妃此举有什么深意?”

    浮霜一挑眉,反问道:“你觉得我该有什么深意?”

    宋卿书眼珠子一转,回道:“孙家不过是盛天府的暴发户,除了银子,怕是没什么值得人惦记了,以王妃的身份地位,又怎么会瞧得上孙家那张扬的做派?说是与孙家长媳投缘。我恐怕润州世家心中都未免不服气呢!”

    浮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宋大人,你的毛病就是太过聪明,又喜欢自作聪明。”说完便冲陪同的蔷薇摆了摆手,蔷薇给轿夫使了个眼色,轿子便被抬起来,朝王府方向走去。

    宋卿书站在原地,目送浮霜的轿子,心中有几分懊悔。农业补助革新正式推行之后,势头大好。他心中不免蠢蠢欲动。想进一步推进公办办学、减免商税等政策改革。虽然王妃说过,不可急于求成,但若是能得到官方外的世家支持,资金方面便不再存在问题。倒也不是不能提前一点。

    所以当他得知王妃在刻意接近盛天府孙家的时候,本能的觉得自己还能从旁推动些什么。

    可方才王妃的一句话,却令他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醒。他想起了上回王妃的最后的警告。他浑身一僵,额角挂下冷汗。

    却说浮霜回了王府。便得丁香来报,说是孙家长媳张氏又来拜访了。人正恭候在两仪居花厅。

    浮霜近到两仪居花厅时,却见张氏此番陪着两个三十许的妇人,正在烤火嗑瓜子,她们见浮霜到了,忙起身行礼,张氏介绍道:“王妃,这位是我的婆母陈氏,另一位是我的二婶娘王氏。”

    “原来是两位孙夫人!”浮霜在蔷薇丁香的伺候下脱去外袍,又净了手,众人分主宾落座,她眉开眼笑的道,“早就听熔环提过二位,今日得见,真是幸会。”

    熔环是孙家长媳张氏的闺名,两位孙夫人见王妃既然以闺名称呼自家儿媳,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起来,忙站起来躬身道:“得王妃厚爱,我等惶恐,实在是家里太爷跟前离不得人,近日好转些了,方才来拜见,请王妃赎罪。”

    “百善孝为先!长辈膝前需要伺候,却哪有上别家串门子的理?两位夫人真是客气了。”浮霜笑道。

    “我早说王妃好客,又是个好脾性的,婆母和二婶子你们还不敢来,这回可见着了吧?王妃可是我说的那样和蔼非常?”张氏插嘴凑趣道,“王妃您可不知道!劝说我婆母和二婶子来润州,我可是费了老劲了!”

    她婆婆陈氏忙指着张氏笑骂道:“你个猴儿!在家张狂也就罢了,如何在王妃跟前还敢造次?王妃见谅,熔环她年轻,有时候兴起常没大没小的。”

    浮霜接过鸠尾递上的茶,笼着手道:“我还就偏爱她这样的,两位夫人莫要见怪,我年轻,却不是生长在润州,来了这儿连个可心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好容易见了熔环这样的,在我面前也不拘谨,个性又爽直,嘴巴又利索,正投了我的喜欢,平日我俩说话就是如此,倒也不存在什么造次不造次。”

    “那是王妃体谅。”陈氏陪笑着道,“不过熔环啊,你自个还是得有个分寸,别让人说我们孙家都是没规矩的。”

    陈氏忙点头应道,浮霜见她在婆母面前没有平日的张扬,便知晓这孙家长房陈氏,定是孙家说得上话的人。她事先已经让元吉打听过了,孙家祖孙三代,如今孙老爷子由于身体欠佳,已经退居幕后了,听闻家里产业多是长房操持,相对应的,长房媳妇陈氏应该就是执掌中馈的人。

    此番张氏熔环带着她婆母和二婶子来拜见,浮霜自然不会真以为就是普通的见个面。孙家老爷子是如何精明的人物?听闻当年孙家老爷子从一个药铺学徒起家,如今产业遍及大江南北,这么精明的一个生意人,如何会不明白她的暗示?

    他之所以派长媳和二儿媳来润州,怕是想要探她的底吧?不过,她季浮霜的底牌可是好探的?

    浮霜想到此处,便笑着冲孙家的诸位夫人道:“真是不好意思,累诸位就等,这赶着都中午了,如不嫌弃,就在王府吃个便饭吧。”说罢便冲鸠尾吩咐道:“让人将午膳摆在听水幽居,还有,叫汾院的那帮人赶紧扮上,好生的演几出。”

    “王府也养戏子了?上回来时好像还未得见呢。”张氏搭话道。

    浮霜笑道:“还不就是你上回提的,说你们家里养的那个生旦如何好,比润州畅声院的芮官儿都强些。我便心动了,想着也弄几个角儿摆在府里养着,将来与别家走动时,也有个夸口的端由才是。”

    陈氏闻言忙道:“熔环!王妃这是在臊你呢!就几个戏子玩物般的东西,你也好意思在王妃面前显摆?王妃喜欢听戏你也不早说!倒显得我等后知后觉了,等明儿回了盛天府,你即刻把我们府上那唱花旦的丰官儿给送来,再怎么能耐的戏子,也不能占王府的先不是?”

    张氏忙应了。

    浮霜笑道:“孙夫人不必客气,我这回买的几个戏子都不是普通的,唱生旦的几个更是从京师的班子里挖角来的。不如孙夫人先听两出,比较比较再言?”

    陈氏忙改口道:“是我冒昧了,能入王府的又怎么会是普通的,定然比我们家的要好。”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了听水幽居。

    王府夏日听戏在水榭,冬天则在听水幽居,因此戏台子是现成的,如今一班生旦墨丑上台亮相,丁香送上帖子,问是唱昆曲还是川剧又或者越剧。

    浮霜自然是点了昆曲,她先让陈氏点戏,陈氏不敢,推让回来,孙二夫人王氏也不敢点,于是浮霜又叫张氏点,因有婆母在,张氏没落座,只站在后面伺候,见状倒是有心显摆,却被陈氏一瞪眼,不敢造次了,又推了回去。

    浮霜无法,只得随意点了一出牡丹亭的寻梦,随后陈氏方点了一出西厢记、王氏点了一出孽海记的思凡。

    一时间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听水阁里火炭烧的旺旺的,背风面开窗听戏,倒也不算冷。

    一段没唱了,酒菜就备上前来。菜是凤凰趴窝、怀胎鳜鱼、乌龙吐珠、佛跳墙、燕麦烩辽参;汤是羊羔肉涮锅子、梅花鹿肉杂炖;点心是松仁奶酪、蟹黄烧麦、巢香芋角等,虽只是四个人的吃食,却林林总总的摆满了一桌子。

    陈氏心中一动,从王妃身上的紫貂披风,到桌上这不输孙家的吃食,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看来定王府也没有外面传的那般:打仗的打的缺狠了银子啊!

    既然如此,王妃此番优待他们孙家,却是为何?孙家除了银子还有什么能让定王妃惦记的呢?

    她想起来时,老爷子的嘱咐,心中不免沉甸甸的,台上唱的戏都恍若未闻了。

    老爷子说的好,能让上位者有所图,是机遇亦是风险,如何化险为夷、把握机遇,指望上位者的怜悯是不够的,还得切实的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有多少、能付出多少,想要得到多少,这其间的分寸如把握的不好,极有可能迎来一场灭顶之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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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八章 听戏

    台上崔莺莺正唱到:“他不作铁骑刀枪把壮声冗,他不效缑山鹤吠空,他不逞高怀把风月弄,他却似儿女低语在小窗中。他思已穷恨未穷,都只为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已通,分明是伯劳飞燕各西东。感怀一曲断肠夜,知音千古此心同,尽在不言中!”

    台下浮霜夹了一筷子鹌鹑蛋,笑着冲李氏道:“孙夫人听听,这唱词写的多妙!常言道人心隔肚皮,这崔莺莺能从未尽的曲意中,听出张生心中所想,你说这是真有缘?还是她自己在瞎捉摸?”

    陈氏一听这话,心中咯噔一声,知道来了。

    她笑着答道:“这编戏曲的人,自然是觉得真有缘的,否则也出不来这家喻户晓的西厢记了。不过却不知王妃可晓得这故事的由来?”

    浮霜大笑:“孙夫人这话问的好,所谓戏曲戏曲,都是经过改编添加的,除去了不好的实情,换上大团圆的结局以博人一笑耳。这西厢记自然也是如此,听闻是晚唐诗人元稹,抛弃了私定终身的秦梅竹马姑娘小迎,娶了权贵之女。在其妻死后,又回头找小迎而不得,方作了《莺莺传》,后为人改编才成了《西厢记》。所以每每听到此处,我都觉得崔莺莺是一厢情愿者居多,张生于她不过是垂涎美色、心有不甘罢了,又哪里会如此这般缠绵悱恻?”

    陈氏闻言忍不住道:“王妃是否觉得人世间过河拆桥、始乱终弃,才是现实,如戏剧中这般美好的大团圆都是假的呢?”

    浮霜暗自一笑。陈氏这话倒是有股子投石问路的意思。她停了停方道:“过了河拆不拆桥,得看这桥建造的是否牢固。又是否得用?至于始乱终弃么……人心都是肉长的,既然最初双方情投意合。之后违背誓言便未免太过小人。如给不起,就不要许诺。这道理何处都是通用的,无信则不立!一人无信不过是被人蔑视,一国无信则天下不宁。”

    说罢,她眼神灼灼的望向陈氏。

    陈氏闻言,心中稍安,她想了想,决定摊开了说。

    于是她放下筷子,坦诚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熔环得王妃青眼相加,我们孙家上下实在惶恐,不知道王妃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浮霜倒上一杯桂花酒,笑眯眯的抿了一口道,“我就不能没有所图,纯粹结识个手帕交吗?”

    陈氏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王妃,心中不由一阵叹息。她不过也就十七八岁吧?在孙家,小一辈的女孩儿这样年纪的都在做什么?吟诗作对、绣花扑蝶……即便是有些心眼子的,会来事的不过成日记挂嫁得比姐妹好。又或者多捞些嫁妆罢了,即便是如张氏熔环这般,八面玲珑、办事得力,却是眼界有限的很。

    而孙家的男人。自老爷子之后,第二代唯有他们长房和二房还过得去,能撑起了架子来。到了第三代已经是百里挑不出一个来了,所谓富不过三代。他们孙家刚刚扒上了个世家的边儿,怕是过不了几十年。便要被打回原形。

    而眼前的定王妃,却让她摸不到底。在她面前,她陈氏总是有种面对自家老太爷的感觉,不!甚至由于她超然的地位,这种压迫感比老太爷还要强!

    王妃定然是有所图的,否则完全没理由撇开本地的柳家和封家,结交他们盛天府孙家。可偏偏王妃的耐心极其的好,从老王爷祭礼头一回见,迄今已经一个多月了,却还是一点口风未露,就如同摆好了网,等着他们孙家自己送上门来。

    一席《西厢记》唱罢,酒过三巡,浮霜方才又开口道:“孙夫人,方才那个问题,我没有正面的回复,你可知道原因吗?”

    陈氏后半场饭吃的是战战兢兢,其实一直等着她发话,如今闻言,忙道:“民妇不知。”

    浮霜自斟自饮的干了一杯桂花酒,眯起眼睛道:“因为是你们孙家有求于我,所以你没有资格问那个问题。这做生意自然都是你来我往的,可是出价的人搞错了,就不太好了。今日还请带话给你们家老爷子,就说我季浮霜得知道他想要什么,才能报出底价。”

    陈氏微微一愣,并没有十分理解浮霜话中的意思,却见她的目光又回到了戏台上,甚至跟着轻轻的哼起了戏曲。陈氏明白这是谈话到此为止的意思了,于是忙带着王氏和张氏站起身来行礼告辞。

    待得出了王府,她长长的呼出口气,方才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一旁张氏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忍不住道:“娘,我实在不明白王妃最后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平日她和我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模样的。”

    陈氏的手握成了拳,没有回答。抹了蔻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中,挖的生疼。

    王氏在旁忍不住道:“嫂子此番是冒进了些。”

    “不错,”陈氏眼神黯淡的道,“由于之前的传闻,我已经不敢因为她的年龄,而小瞧这位定王妃,却没想到却还是看低了她。”

    “可……可是……今日你们俩其实也没说什么啊?”张氏越发不解。

    “确实没说出啥有价值的。因为我率先摊牌,这一步就走错了。”陈氏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老爷子让我来,是因为定王妃觉得我们孙家有利可图,我们孙家要想尽办法避祸,又或者将损失降低到最小,一如过去我们打发盛天府吴将军麾下那批武官们一样。

    可是我错了,当王妃说出最后那句话时,我才明白,也许固然王妃对我们孙家有所图,但老爷子对王府怕是更有所图,王妃正是看到了这契机,于是布下了局让我们来钻呢!就像是做生意,虽然都是卖家,但我们才是急于抛货的人,所以这价钱不该由我们来出。”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王氏问道。

    陈氏摇了摇头:“还是回去和老爷子如实禀告吧,你我都不够段数与王妃较量。”

    却说孙家的人辞了,听水幽居的戏却没有结束,浮霜兴致甚好的吃酒听戏,姿态雍容华贵。她今儿算是给孙家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她是准备选择合适的盟友做交易,而孙家也确实是众多世家中最合适的,但并不是唯一的,他孙家所图之事,唯有依靠王府,或者说依靠她季浮霜,可她却不然,若孙家再摆不正位置,她也不介意换一个争取对象。

    想到此处,她不由又干了一杯桂花酒,一旁蔷薇张了张嘴想劝,却最终没有开得了口。浮霜已经半醉了,蔷薇知道,此时任何劝说都只能让她喝的更多。

    浮霜半眯着眼睛望着台上的正旦,那是从上京梨园买来的名旦颜如玉,此番正唱到:“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坐。夜深沉,独自卧;起来时,独自坐。”他一人手持佛尘,载歌载舞,动作生动活泼,又不失趣味,实在是难得。

    “真是难为他了,赏。”浮霜淡淡的笑道。

    蔷薇忙从案几上的笸箩里抓出一把碎银子,撒到了台上。

    那颜如玉依旧纹风不动的唱着,直到唱完了这幕,下台来谢赏时,方才近前见了浮霜真容。他僵在原处,一句谢恩的话说了一半又忘了一半,只瞠目结舌呐呐不可言。

    蔷薇见状,怒道:“王妃近前,如何这般不知分寸!”

    颜如玉大惊,忙跪地磕头道:“初见王妃威仪,不能自控,小人万死!小人万死!”

    浮霜却没生气,她此番废了大工夫弄来这班戏子,却是别有用意的,也不至于因为小事,便折个眼前这名旦。

    她借着酒意,上下打量了那颜如玉一番,心道,果真这名儿没起错,他嗓音唱腔未必是最好的,但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好。凤眼瑶鼻,朱唇一点,真个是比普通的女子还要俊俏。

    “我前儿给你的戏本子可看过了?”她沉声问道。

    颜如玉一惊,只低着头没敢抬眼,嘴里应道:“看过了。”心中却千百个来回,如同猫抓般的难熬。

    王妃前日是给了他个戏本子,他也前后翻了几遍不敢马虎。从内容看这戏本子怕是刚拟的,他从艺这许多年来,从未听过这出戏。说的是一个将军成年累月的在外征战,回家又一个劲的纳妾养外室,结果将军夫人耐不住寂寞,与将军手下一胡姓校尉有了首尾的故事。

    他不明白这故事究竟有啥卖点,一来是悲剧,最后丑事闹出来,让将军知道了,斩了那校尉,将军夫人也赔死菜市口,二来又是个有悖伦常的剧情……毕竟偷情这事在深宅内应该算是禁戏……莫非王妃是在暗示他……

    “看过了就尽快排,我半个月后宴客,你这戏可就要登场了,等不得的。”浮霜笑着说道。

    颜如玉装着胆子抬起头,只瞧见王妃也着凤眼,双颊如涂朱般艳丽非常,他心中一颤,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上。

    “小人……定会尽快排上!请王妃……放心……”他耍了个花腔,拖长了音回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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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九章 缔盟

    孙家的人只花了十天的时间,便往返了一趟润州和盛天府,号称‘重病初愈’的孙老太爷亲自到访,求见浮霜。

    寂静的花厅内,只听得水流的声音,芍药、蔷薇、丁香、鸠尾四大丫鬟流程繁复的冲着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孙老太爷亲至,定是所求不菲。我早就说过,这价得看了货色才能出,老太爷想要什么,我大致还是能猜到的,但到什么程度,愿意付出多少,就不是我能随意估量的了。所以不得已劳烦老太爷跑一趟润州,关系到几代人的大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啊。”浮霜放下茶,冲着对面摇椅中半依着的老头子说道。

    孙家的老太爷一开口,便是一阵咳嗽,好容易止住了方才告罪道:“王妃赎罪,这人啊,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若不然当初老朽也不会派孙辈的来叨扰王妃。我们孙家家传三代,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所以老朽如今也不能安心闭眼,还得替儿孙们把个关、掌个舵,以免大浪淘沙,这乱世将他们都席卷了去。”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确了,无非是想保得子孙安泰,家族安稳。然而浮霜却并不相信,老爷子大老远的专程跑一趟,只是为了求个安稳?若真如此,又何必来呢?他们孙家只要稍微露出些不情愿的姿态,她又不会去强逼着他们就范。

    浮霜点头道:“老太爷说的对,乱世如局,不破不立。天朝已经到了必须改朝换代的时候了。无论是西蜀的睿王,还是我们润州的定王。都不可能甘于天下分而治之。而乱世之中,任何人。任何家族想要独善其身,都是不现实的,世家之所以为世家,就是因为他们懂得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合适的对象投资。”

    老爷子没有立刻表态,却阖笼了眼皮,似乎是沉思起来。

    浮霜也不着急,她给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给她续了杯茶。便带着众丫鬟都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老爷子睁开浑浊的双眼,缓声道:“那王妃是觉得,西蜀季氏值得我们孙家投资,还是定王爷值得?“

    浮霜闻言,心中暗笑,这老头子果真还是狡猾的紧。

    她毫不宜迟的开口道:“都不是,我是认为我季浮霜值得你们孙家投资。”

    这话铿锵置地,令孙老太爷双眼闪出夺人的目光。他死死的盯着浮霜,心中起伏不定。原本他以为定王妃不过是依照王爷的意思行事,可如今看来却是不同,以她为投资?她不过是个女人。她到底想要什么?

    好半响他才含糊的说道:“王妃此话怎讲?老朽听不明白。”

    浮霜淡然一笑,道:“世家,之所以能屹立多朝而不倒。并不是远离朝堂。朝堂是政治和权力的中心,任何远离权力的人。终究会被权力所抛弃,没了权力的扶持。世家只能沦为鱼肉而已。

    所以恰恰相反,世家得紧密的迎合上意,但之所以能不受改朝换代的影响,是因为他们从不单纯的只迎合一个政权,而是与时俱进,靠拢于任何当权者,简单的说,无论谁夺得了天下,他们都愿意扶持,然而一旦失去了天下,他们也会即刻抛弃。

    所以我不喜欢和真正的世家合作,而你们孙家正巧还算不上世家,因为你们还没真正摸到权力的门槛,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改朝换代的变迁。面对当权者的索取,你们习惯于紧闭门户的推拒,这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要知道当下或许还只是邀请你们投资,但数次而不可得之后,邀请或许就会变为豪取。”

    老人微微一怔:“王妃这是在威胁老朽?”

    “我只是讲述一个事实,换做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会如此选择。”浮霜耸耸肩,“在权利面前,过于庞大的财富都是不稳妥的,适当的时候,给予才是最好的退避方式,又或者还能换取你所想要的东西。”

    “如果老朽只想要孙氏合家安泰呢?”老头子固执的抿紧了嘴。

    浮霜搁下手中的杯子,斩钉截铁道:“那今日你就不会坐在我的对面。”

    两人相互对视,都有些较劲的意味,屋里霎时间安静下来,静的只能听到老爷子沉闷的呼吸。

    时间飞逝的流逝,过了许久,孙老太爷突然长长的呼出了口气,随即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浮霜纹丝不动,却知道,一切如她所愿,都已经尘埃落定……

    “如王妃所言,在大局未明的时候就急于投资,似乎并不是稳妥之举。”孙老爷子开口道。

    浮霜莞尔笑道:“等大局明了再动手,那就不是投资,而只是逢迎罢了。”

    “好!那我们孙家能获得什么?”老爷子松了口气,准备摊牌,“或者说,王妃您又能给我们什么许诺?”

    浮霜道:“和我捆绑在一起,我兴,你们则兴,不用担心后续无人,又或者子孙不肖,只要有我浮霜在,你们孙家便会成为众世家之首,按部就班的代代传承下去。”

    “王妃的意思是……让我们孙家子孙俯首听命?”孙老爷子的呼吸又粗重起来。

    浮霜勾起嘴角:“老爷子,恕我直言,你们孙家第三代子孙的资质,老老实实的俯首听命才是唯一出路,换个人说不得能将万贯家财都骗了去。”

    “那老朽又怎能确定王妃您不会那么做?”孙老爷子依旧咬死了不放。

    “因为你们还不值得我这么做!”浮霜凤眼全睁,目光直视孙老太爷,锐利难当、锋芒毕露,“我看中的并不是你们孙家的银子,而是你们孙家的产业脉络,我需要在你们孙家各地商铺内安插我的人,建立起一张消息网。这才是你们孙家真正打动我的地方!

    至于银钱方面,我有我的代理人。他是个天才般的投资者,虽然现在才刚刚起步。但凭借他的手腕和能力,我相信数年之内,便足以累积与孙家不相上下的财富。所以银子并不是我所求,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有朝一日会鲸吞你们孙家的产业。相对而言,我会带给你们孙家稳定的收益来源,甚至是更上一层楼的机遇。”

    “您说的这人是……”孙老太爷心中一动,万分狂喜。他长久以来最忧心的问题,莫过于后继无人。孙家第三代中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家族的教育缺乏体系。突然积累的财富又迷了人心,以至于一代不如一代。他如果死了,大儿子和二儿子这代能保住孙家当前的局势就已经很不易了,更别发展壮大,再下一代,怕是连家底都得败个精光。

    最理想的方式,莫过于寻找一个代理人,但是家族财富积累到今日,已经成为了个可怕的数额。这么大笔财富,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神仙也难免不动心的,他又能相信谁呢?

    商场如战场。他们孙家积累财富的这几十年,同业也树立了许多敌人,这些人虽然在他活着的时候不敢动孙家。可等他死了,就没什么能阻止的了他们了。

    所以他最初虽然惴惴不安王妃到底想要索取什么。却一直觉得与王妃合作,或许是他们孙家唯一的出路。哪怕是花大代价。只要攀上了王府这条船,他们孙家至少不会被对手宿敌吃的一干二净。

    而今如果是王妃所说那般,她不图他们孙家的银子,还能提供一个能人,那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啊!他们孙家无论如何都得紧紧把住这个人才是!别说什么生意网、产业铺子了,就算是要他们孙家此刻便送上一半的家产,老爷子也是定然毫不犹豫的答应。

    “白家商行的白羽,老爷子想必是听过的?他从白手起家,至今组建数只商队,便行全国,不过才两年的光景。虽说这其中少不了我的支持,但他个人的能力却是显而易见的。”浮霜笑眯眯的夸赞道,“更重要的是,他管着的产业其实有九成都是我名下的,可每一季他都会整理详尽的明细给我对账,一分也从未多占过,这样的人品和心性那也是极为罕见的。”

    孙老太爷激动了,白家商行的白羽,他如何不知道?这位年轻人如同一匹黑马,凭空而出,惊得江淮商界集体失声,他层出不穷的点子,形式有道的规划,如今都是江淮各个商家竞相模仿的对象。没想到他竟然是定王妃的人!

    “请问……我什么时候能见他一面,当面谈谈?”

    “老爷子莫要着急,等你正式与我合作了,自然会见到他的。”浮霜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如何才算是正式缔约呢?”这回换成老爷子着急了,“盟书什么的可不成,纸上的东西都是不够牢靠的。”

    浮霜笑道:“那依老爷子你的意思是?”

    “联姻!”孙老爷子略带窘迫的说,“恕我冒昧,唯有联姻方才足够稳固,虽然我知道王府的郡主并不是容易高攀的,而我们孙家似乎也不够格迎娶郡主,可是……”

    “联姻?很好,我同意联姻。”浮霜心中一动,虽然三夫人李氏说过,只求个稳妥的人家,可王府的郡主,自然也不能嫁的太差不是?

    孙家是个不错的选择,首先,孙家长房陈氏和张氏她都见过,是通情达理的妇人;再者这可是孙家与她的合作,别说是王府的郡主了,无论是谁嫁过去,怕是都没人敢给她气受的。

    “联姻是个好办法,而且我们王府不仅仅是嫁个郡主过去,既然你们孙家要听命于我,那郡主的夫君就必须是你们第三代的掌家人。我会安排人在他身边,教他怎么做。相对的,这个人选必须由我来定。”

    孙老爷子明白她的意思,此时是他和王妃定下了盟约,可是家族里人口众多,自然会有许多反对的声音冒出来。他活着的时候也就罢了,等他一旦辞世,怕是老大家的都顶不住那许多压力。若真让那些不懂事的家伙将联盟搅黄了,别说孙家的财富会被败光,王府清算起来那也是受不住的啊。

    所以还不如扶植个傀儡,由孙家的人主管孙家的事,对内容易安抚,对外也好办事。

    从某种方面来说,孙家其实还是占了大便宜的,若今后定王爷荣登大宝,那孙家便从一介富商,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了!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老爷子笑的眼睛眯成了缝,他忙应道:“那自然是由王妃来定,我这就发信盛天府,让我们家适婚的儿孙都来润州,给王妃相看相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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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章 客来

    广陵留守府,毛氏望着镜子中,自己瘦削的脸,不禁感到一阵心焦。

    “夫人,午膳是燕窝粥和清蒸鱼,您好歹用一些吧。”丫鬟彤儿挑帘进了屋,放下食盒道,“我今儿特意点了一堆的肉菜,小厨房做好后旁的我都搁在了外面,只拿清蒸鱼进来,还算是清爽,夫人多少吃一点,不然这身子可怎么得好啊。”

    毛氏瞥了一眼那鱼,白白嫩嫩的,用酱汁调了味道,原本闻着该是鲜香无比,却不知怎的她却突然感到一阵子腥味,只冲得胃里恶心。

    彤儿见状,忙拿了盆子来,毛氏就着手吐了个稀里哗啦,由于原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尽都是酸水。

    彤儿心疼的皱起眉头道:“夫人,我瞧这样下去可不成,明儿我就让小厨房改用素油烧菜好了,不然这荤油烧的,您一口都吃不下,饿坏了身子不说,还有那肚子里的……”

    “闭嘴!”毛氏不耐烦的拧起眉头,“你什么都不要多说,按惯例,只有府中有喜,才会用素油烧菜,这如何能说?平日菜还得照样点,鸡鸭鱼肉样样不能少……”

    “夫人!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现下老爷都不回府,这留守府就是您最大,您何苦如此苛待自己呢!不说旁的,就我看了都不落忍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毛氏固执的摇摇头,“下人们面子上的乖顺,又有几个是管得住嘴的,万一让她们嚼舌。传到老爷耳朵里,你我可是连性命都不保的!少吃些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熬过这两个月……”话还没说完,一劲头上来了。又抱着盆子吐起来。

    彤儿瞅着心焦,忍不住道:“实在不行,夫人不如避出去些时日?前儿润州王妃不是还写信来,邀请夫人回王府小住吗?不如夫人就借故离开广陵,到了外面,还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毛氏闻言心中一动,她现下不过是孕吐,旁的还未显。再等数月,那即便是有彤儿打马虎眼。肚子也是瞒不过的。府内上下人等,表面上都是对她恭顺有加,但谁知道背后有没有往老爷跟前打小报告的?若真给人瞧出个端倪来,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自从老爷兵败润州之后,就没再回过留守府。虽然他人在广陵,却压根不知道藏在哪个外室那里,就仿佛留守府里有毒蛇猛兽,他一回来就会吃了他似得。

    她一开始还觉得便利,老爷不在。她就能继续与孝天日日得见,岂不是再好没有了?可没想到两人一时不查,竟然不小心怀上了孩子!

    这么多年来,薛孝天为了她都没有娶妻纳妾。他如今也已经年近三十了,虽说父母双亡,家里没有旁人。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曾忍着心里难过。劝说他娶个妻子或者先纳个妾,生养个孩子留个后。然而他却抱着她道:“我这辈子谁都可以不要。唯独不能失去你,我不管你名义上是谁家的人,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孩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你别没事胡思乱想。”

    她当时自然是心中欢喜,却总是觉得自己欠他良多,如今虽说是意外怀孕,可这突然来的孩子,就仿佛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好让她补全了他人生的缺失,所以她铁了心要将它生出来,为此连孝天本人她都瞒着。

    可是在留守府众目睽睽之下,莫名生个孩子,又怎么会是件容易事?

    想起润州,想起浮霜上回来时,和她哭诉王爷纳妾的话,她突然觉得也许浮霜能够理解她的苦楚,因为她们同样是被男人伤透了心的女人。

    去润州!躲上几个月,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便再难抹去了。

    “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便去润州,参加……”毛氏开始回忆,老王爷的忌日貌似已经过去了,后来那个谁谁谁的及笄礼完了没有?前几个月她由于胎没坐稳,也不敢出门,接连着几件大事都错过了,没去润州,也不知王府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彤儿即刻接话道:“夫人就去替东芷姑娘把关,相看郎君!昨儿信才送到的,说是三夫人已经看中了盛天府孙家,准备在孙家的儿郎中选一个给东芷姑娘做夫婿。所以王府很快便要设宴,听说还有什么比赛呢!王妃亲自写信,盛情邀请夫人您也去帮忙相看!”

    毛氏闻言大喜,忙道:“就这么着了,也不必多带人,两个粗实丫鬟即可,润州王府里要什么伺候的人没有?”

    却说浮霜收到了毛氏要回润州的信,终于松了口气。她这几个月连番的邀请毛氏,毛氏却迟迟未到,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怀孕的事出了偏差,这辈子根本就没发生?若真如此,她接下来的计划倒是得全盘被否了。

    今日晚膳过后,终于收到了广陵来信,她这颗心方才落了下来。

    上辈子毛氏大约也就是这几个月怀上的,那时候她就曾借故躲到润州来,可当时王府里还是武氏当家,毛氏有没有将怀胎的事说与武氏知道,浮霜是不晓得的,但从后来毛氏还是回了广陵,与二老爷摊牌来看,武氏即便是知道了,也定是没有答应掩护她生下孩子。

    而这番毛氏回来,自己该怎么做呢?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是挺同情毛氏的。毛氏十六七岁便依照家里的安排,嫁了卫二老爷卫齐瑞,她刚过门,便接连生了一儿一女,按道理这辈子是该幸福美满的。可坏就坏在二老爷并不是个安分的男人,毛氏生下女儿之后,才发现其实卫二老爷养在外面的外室早已有七八个了,庶出的子女也有好几个,她的儿子女儿根本就不是长子长女。

    毛氏那时候还年轻,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便与二老爷大闹了一场,从此夫妻关系破裂,二老爷原本就是贪恋她容貌,过了新鲜劲头,哪里还会好声好气的哄着?于是越发放浪起来,女人养了一个又一个。

    后来毛氏在娘家的劝说下,也曾试图挽回夫妻关系,她接了几个外室入府,东厢西厢的住下,许了她们名分,也没苛待谁。可偏偏卫二老爷其实从未真心喜欢过哪个女人,女人对他而言,就是玩物,养在外面的宠妾他玩着有趣,等毛氏接回府中,给了名分,他倒是觉得没趣了,因此即便是家里三妻四妾,正儿八经的候着,他也极少回府。

    再后来毛氏也死了在他身上的心,一门心思的养儿育女起了,然而命运往往就是在捉弄人,恒顺二年,卫二老爷兵败凚水,得一马队援救,方才安全返回了广陵。这马队的头领不是旁人,正是年方十八岁的薛孝天。

    薛孝天与毛氏一见钟情,再难相忘。从相见到相知相爱,迄今为止,两人的关系足足维系了十二年,不能不说是情深意重。从大义而言,毛氏是违背妇道,与人偷情,为世所不容。可从本心而言,她不过是个敢爱敢恨的普通女人而已,浮霜还真有些怜悯她,其实她如今三十六岁高龄,这个孩子来的也不容易。

    可是浮霜很清楚,同情归同情,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棋,可不容许心软!

    “玲珑馆收拾好了没?”她转首问丁香,“等二夫人回府,便安排去玲珑馆住。”

    “郡主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自从老王爷祭礼起,就给二夫人备着玲珑馆了。”丁香回到,“等伺候完您就寝,我再去查看一遍,想是不会有疏漏的。”

    浮霜摆摆手道:“我这儿有蔷薇和芍药呢,你赶紧的去,若有替换的,明儿一早便出去采买。玲珑馆上下的东西都要换过,我不希望留下一丁点儿过去老王妃的痕迹,你懂吗?”

    于是丁香只能应声去了。

    “郡主是怕二夫人问起老王妃?”蔷薇伺候着她宽衣净身,嘴里忍不住问道,“若真担心,不如让二夫人住到别的院去,玉景草堂也空着,临湘斋也空着,又何必非得安排在玲珑馆?”

    “你错了,我不是怕她问起老王妃,我就是怕她想不起老王妃。”浮霜淡淡的说道。

    武氏和东淳犯了事,如今一个被圈禁,一个意外身亡。而广陵二老爷犯的是同样的罪,不过是碍着广陵重兵把守,不好动他罢了。

    卫二老爷如今就像是缩在壳里的乌龟,眼不见为净,得一日舒爽是一日。可谁都知道,待得卫东鋆收复广州之后,怕是就到了秋后算总账的时日。

    浮霜的计划却不是动真刀真枪。江淮的实力能不损耗就不损耗,若二老爷负隅顽抗,面对卫东鋆的精兵,十五万广陵军即便不是全军覆没,那也得损耗过半的,并不符合浮霜的设想,她的计划是不动一兵一卒,收复广陵。

    因此,若能引发广陵内斗,则比外部用强兵要好得多,而内斗的关键,便是如今即将抵达润州的毛氏。

    让她住在玲珑馆,看到当日老王妃的院子,一夜之间物是人非,就是要让她明白,这敌人和朋友,往往就是一个选择而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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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一章 安置

    广陵二夫人的车马停靠在王府西门外,就简单的两辆车轿,前面的坐人,后面的驮行李。

    马夫卸除了车辕,一个小丫鬟下了车,走到门前冲门子道:“还不去里面通报?二夫人回府了。”

    此处是王府边门,上朝的官员们从东门进出外院;主子们从正南门出入的多;府里的管事妈妈们则喜欢走北门;过去王爷还是世子爷的时候,图方便,半夜清早的喜欢打西门入,可自打当上王爷之后,出入跟随人员较多,便嫌西门前占地太小,停不得车马,再不从此处过了,于是西门便成了王府四门中最赋闲的所在。

    那几个门子正在吹牛谈天,见一个面生的丫鬟来说话,压根未往心里去,嘴里只敷衍道:“什么二夫人?哪里的二夫人?我们府上的二夫人可在广陵呢!”

    车轿里彤儿不耐烦的掀起轿帘,指着那小丫鬟骂道:“你个不中用的蹄子!让你去喊个门都能耽搁半天!一路颠簸,夫人正不舒服呢!还不快把丁香给叫出来?”

    那几个门子不认识小丫鬟,二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彤儿还是认识的,他们知道彤儿这话是指桑骂槐在数落他们,不过是碍于王府的面子,不好直接说罢了。于是一个门子掉头就往府里跑,另一个门子硬着头皮上前躬身道:“原来是彤儿姐姐!瞧我们几个眼拙的,竟没看见您!”

    “没看见我不打紧,明儿来了个大人将军的,也没看见。就等回头听发落吧!”彤儿不高兴的撇着嘴道。

    那门子点头哈腰的扶着车轿,让彤儿下了车。彤儿转身又迎下了毛氏。毛氏小心翼翼的双脚落了地,她一脸的蜡黄。鬓角的冷汗团湿了头发,幸而有垂纱斗笠给遮着,否则旁人还当她大病初愈呢!

    彤儿也知道主子不舒服的紧,也懒得再和那门子嚼舌,便扶着毛氏在门子的歉意声中进了府。

    没走多远,迎面丁香便带着人匆匆地来了。

    “原是预备着二夫人明儿才到的,所以方才没在门前恭候,还请二夫人海涵。”丁香照面便福了福,歉声道。

    毛氏摆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彤儿忙接话道:“夫人路上吃坏了肚子,就不用寒暄了,赶紧的找地方安置吧。”

    丁香见状,忙喊后面抬轿子的仆妇上前,又命人去喊大夫,却被彤儿给拦了:“不用请大夫了,夫人路上已经吃过药了,如今也就养着就好。”

    “那如何使得?还是请九珍堂的坐馆大夫给仔细瞧瞧才妥当。”丁香道。

    “真不用了。”彤儿一阵心烦。“睡一觉就好的事,再折腾大夫来,起起坐坐的反而闹越发虚了,丁香姐姐的心我们夫人领了。就不必劳烦了!”

    丁香心中犯疑,不是说吃坏了肚子吗?这种事可大可小,怎么能不找大夫。就自己混乱吃药的呢?不过既然二夫人都默许,她也不好再多事。于是脸上堆上笑容,忙领着直奔玲珑馆。

    毛氏坐在轿子里。走了一段觉着有些不对,她掀起轿帘,发现是去玲珑馆的路,便忍不住道:“我……我这样子也不便直接去拜望老王妃,还是……先去住处吧。”

    “二夫人,奴婢并不是带您去拜见老王妃,玲珑馆如今空着,就是安排给您住的呢。”丁香走在轿子旁,回道。

    毛氏闻言,心中一紧,忙追问道:“不是听说老王妃搬回王府了吗?她……如今……”

    “玲珑馆给您都收拾过了,器具用什都全换了新的。二夫人若有缺的,又或者不合用的,尽管告诉奴婢。”丁香闭口不谈老王妃的事,只转着弯儿回道。

    彤儿心中本就有气,见丁香断了毛氏的问话,越发恼怒起来,忙抢白道:“大总管就是大总管,这嘴里的话说出来也是拐弯抹角的了,也不知在王妃面前,你可是如此回话的?”

    丁香却不恼,只低首道:“无论奴婢怎么回话,我们王妃总归是能听懂奴婢的意思。”

    这话就是明摆着寒颤彤儿了,彤儿刚要发作,却被毛氏按紧了手臂。

    毛氏见丁香虽低首恭立,却不卑不亢,心中不禁暗道,果然是浮霜跟前得用的人,她这番言辞说的虽生硬,其实就是表示,老王妃武氏如今在王府已经成为了禁忌。自己此番是来润州躲避的,自身还泥菩萨过江,难以自保,哪里还有闲心为武氏出头呢?

    过去武氏虽然待她不错,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还是不要多事的好啊。

    于是毛氏放下轿帘,闭眼假寐起来。

    不一会儿,玲珑馆便到了,彤儿扶着毛氏下了轿子,见院里的石桌石椅都挪了地方,几株梅花也被连根刨了,换上了金桂,进了屋里,更是焕然一新,帘隆炉柜,一应都是新的,就连地上的水磨方砖,都变成了青石条砖。

    这可改的真够彻底的!

    丁香指着四五个面生的丫鬟,冲毛氏道:“这是王妃安排伺候夫人的,王妃吩咐了,中午就给您办接风宴,只是这会子还未下朝。”

    “不必了,就说我沿途劳顿,想先歇着,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若真要摆个宴,不如就改在晚上吧。”毛氏推辞道。

    丁香见她面色着实不好,便又说了几句话,就辞了。

    屋里早已暖暖的烧上了火盆热炕,毛氏也顾不得多想了,直接去了净房,在彤儿的伺候下洗了个澡,便窝上炕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了,彤儿送上熬好的热粥,毛氏稍稍用了些,这才缓过劲来。见她醒了,一个丫鬟上前道:“方才王妃屋里的鸠尾姐姐来过,说就按夫人的意思,晚上在梧山堂摆宴,届时王妃和三夫人都去。”

    “知道了。”毛氏懒懒的抬了抬手,彤儿给她身后塞了个垫子,她便靠在床头,开始细细打量玲珑馆的新陈设。

    原本的玲珑馆金碧辉煌,武氏用度繁奢,玲珑馆也号称是王府最奢华的院子。地上是水磨金砖,墙上包着通景绢画,绘着百鸟朝凤图;顶棚也没有空白,紫檀木的雕纹处处点金。头一回进玲珑馆主屋的人,通常都会被晃花了眼,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可现如今一番改造,却是迥然不同了。墙上的绢画撤了,换上了名家字画,屋里各处的金饰也都没了,却多了各色汉白玉的镂空香炉,古色古香。一扇江南烟雨图的大插屏断开了里外两间,旁边以孔雀尾羽做饰,显得风雅了许多。

    真是一点过去的痕迹都没有了啊。

    想起武氏获罪的缘由,毛氏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年前润州被围,固然镇州的卫东淳在武氏的撺掇下,曾发兵反叛,可围城最久的,其实还是他们广陵的军队。或许正是因此,二老爷才回了广陵,却不敢回府,惶惶不可终日。毛氏虽扪心自问,自己与此事无关,可她名义上毕竟是卫齐瑞的妻室,卫东鋆和浮霜真能对她一点都不介意?

    摇摇头,毛氏打消了自己的顾虑,来的时候瞧丁香的意思,浮霜还是十分敬着自己的,应该不会……

    正琢磨的时候,只听院外人说:“王妃来瞧二夫人了。”便知道是浮霜来了,忙整衣下床来。

    浮霜带着鸠尾进了屋,拉着毛氏的手道:“可算是见着二婶了,前儿老王爷的忌日你也不来,东芷妹妹的及笄你也不来,再不来我都要以为你忘了我们润州府的人了。”

    毛氏僵着脸笑道:“你瞧瞧我这模样,可不是不愿来,是不能来!月前大病一场,如今才好些了,从广陵到润州,就这十多日的路程,又把我弄了个翻天覆地呢。”

    浮霜见她面色焦黄,嘴唇黯淡,却是失了调养的模样,忙道:“是什么病?可是大事?若不然我还是喊人去九珍堂请曹大夫来一看?他的医道可是润州顶好的,听说比京都的御医也不予多让呢!”

    毛氏忙道:“不必了!如今也已大好,药都停了,只养着就成。”

    浮霜眯起眼睛,笑道:“那就好,吃食上可有什么忌讳没有?晚上我设了宴席给你接风,你若有什么不能吃的,尽管告诉我。”

    毛氏闻言,斟酌了一下,便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只是原来开药的大夫说过,近期都得避荤油,菜式也以清淡的为好。”

    浮霜心中一动,便有数了。通常菜籽油等素油那都是穷人家吃的,因为买不起肉,所以更别提用荤肉榨油了。而富贵人家则更喜欢用荤油,荤油做出的点心细腻,炒菜也更香,譬如定王府这样的人家,以鸡油和猪油做食,连下人的吃食大厨房都是用猪油烧的,一时间要找素油还真不容易。

    只有生大病需要净饿和怀孕孕吐的时候,才会用素油烧菜,毛氏这话一说,浮霜便知道她定是和上辈子一样,怀上了。

    孩子是谁的?还用说吗?若真是二老爷的,她也就不必千里迢迢的避到润州来。

    浮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暗道:毛氏会挨到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找她摊牌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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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二章 议论

    卫东渟拿起案上绣了一半的绢帕,端详了片刻,忍不住道:“东芷妹妹,我瞧着你的绣活可是越来越好了,这对鸳鸯就像是活了一样呢!二姐姐成日念叨,让我跟着她学,可我瞧你的手艺怕是比她还强些。”

    东芷羞涩的笑了笑,没有搭茬,她虽然不喜欢东渟,可也拉不下脸来赶人,平日两人交往就少,也不知道今儿是吹了哪阵风,把东渟给招到她这里来了。

    卫东渟见她不吭声,便又凑近了瞧她手里正打着的络子:“这是连环梅花络吧?配什么的?”

    东芷手也没停,只回了句:“扇络子。”

    “哦!我知道了!”卫东渟拉长了音笑道,“定是为你那未来的好夫婿打扇子络呢!难怪如此细心!”

    卫东芷被她说红了脸,放下络子便要去拧她,卫东渟笑着边往后缩,边嘴里道:“就你还在这里痴痴的盼呢!其实要我说,这门婚事不结也罢!盛天府孙家是什么人?不过是个暴发户罢了!我们王府的女儿家,如何都沦落到嫁给爆发户了?我瞧着季浮霜压根是没安好心!要趁着大哥不在,把我等都胡乱打发出府去呢!”

    卫东芷闻言,白着脸道:“可不能胡说,我娘说了,这是门好亲。孙家不像那些世家的规矩繁多,人口也简单,通共就三房几十口人。而且孙家的儿郎……不是还可以自己挑么?”说着话,东芷的脸又红了。

    “挑?挑有什么用!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卫东渟不屑的道,“人都言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我们堂堂郡主,千金之躯。又怎么能低嫁了?孙家算什么东西?也配和王府联姻?”

    卫东芷忍不住道:“高门嫁女是不错,可是我们都是王府了。如何还有高门可攀?难道嫁给皇帝不成?”

    “那也不能嫁到商贾人家去啊!”卫东渟继续泼凉水,“有钱顶什么用?我们王府难道还少了银子?士农工商,商贾之流是末等!如何能与之联姻?我瞧着这门婚事分明就是个火坑,只有妹子你还傻乎乎的筹备待嫁呢!”

    “可是……”卫东芷略有迟疑,但想到娘亲总不该骗他她,连娘都说是门好亲,又如何会是火坑呢?

    “还可是什么?要我早就去找季浮霜大闹一场了,也好让她知道,我们王府的郡主不是好拿捏的。想乘大哥不再,搓揉你我,可是打错了算盘!”卫东渟一个劲的挑唆道。

    卫东芷有些烦了,虽然心中被她说的有些忐忑,也觉着商人不比士子,可婚姻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亲总也不会害自己的。

    况且所谓的士农工商的阶级地位,随着商业贸易的发展,越来越模糊了。过去从商者不能为士。连参加科考的权利都没有,可如今朝里恩科取士的规矩都改了,听说工部和吏部有不少官员都是商贾人家出身的呢。

    然而即便是商人的地位提升,但在润州贵女圈子里。还是较为低下的。和东芷走的近的几个手帕交,无一不是嫁给了世家子弟,又或者朝中大臣之子。只有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宦小姐,嫁到了丰州富商府里。还被众人作为谈资说了一年有余。

    今儿若是自己也嫁到商贾人家去,就算是孙家富可敌国。这脸面怕是也不好看呢。可为何娘亲却说是门好亲呢?王妃给她牵线孙家,又是什么意思?

    卫东渟还在噼里啪啦的挑三拣四,卫东芷心中越发烦躁起来,她也知道东渟的话压根不可信,可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了一丝不甘来。

    却说三夫人李氏屋里,李氏、毛氏和浮霜正坐着喝茶。

    “……三弟妹,不是我说,王妃这回代你选的女婿人家可真是不错,”毛氏有感而发的道,“女人嫁夫,不求富贵荣华、不求封侯拜相,重点是要人品端庄。男人有没有能耐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能滥情,否则女人的一辈子就都毁了啊!”

    浮霜也道:“三夫人你放心,别的不敢说,若嫁过去,孙家定然是不会亏待东芷的。他们有求于我们王府,不说旁的,首先这不能纳妾就得定在头里。”

    李氏笑道:“我如何不知道王妃的好意?我又不是那等浅薄的人,只瞧着名望地位。我一不求女儿嫁到王府联姻,二也不求入官宦人家,省的将来女婿因为外戚身份误了前程,与我女儿离心离德。顶好的就是孙家这样的,规矩简单,人口少,又不缺银子。女婿么,我也不求他多大能耐,只要像我家老爷这般,心眼好,人品佳,守着妻儿本分过日子那就成了!”

    “这才是聪明之举呢!”二夫人毛氏无不羡慕的道。

    卫三老爷卫齐儒就是个典型的赋闲之人,卫家三兄弟,老王爷和二老爷都是带兵打仗的,手中有权有人,身后逢迎不止。唯独三老爷一是庶出,二又没有实权,总不为外人尊敬,从去法轮寺上香,庙祝都敢简慢款待,就知道地位如何了。

    可是婚姻却是看不得表面光鲜的。俗话说的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二夫人守着偌大的广陵留守府,却是如守空闺。而三夫人与三老爷则是琴瑟和鸣,平时也不问世事,只弹弹琴、写写字,这日子便流水般的过了,算得上是美满幸福。

    因此三夫人李氏也是通达事故的人,她知道女儿东芷的心性绵软恬静,不适宜在世家豪门中争权夺利,不如找个孙家这样的,所谓平淡便是幸福啊。

    于是,就在长辈满意、晚辈质疑的氛围中,终于迎来了孙家儿郎上门被‘相看’的日子。

    这日一大清早,浩浩荡荡的百余架车马便抵达了王府南门,将南门前的空地挤得满当当的。三夫人李氏今日是主相官。便越俎代庖,替浮霜应酬孙家一应人等。

    孙家老太爷今儿没来。又因为王府多是女眷,孙家的只是夫人们都来了。除了先前见过的陈氏和王氏,另一个则是三房的黄氏。此外便是孙家七个儿郎,打的名号是后学末进,拜望卫三老爷。

    却说卫东芷屋里,王府的姐妹和几个手帕交都来了,东琳正忙着剥桔子喂小妹妹东芩,她垫着帕子剥了一手的橘汁,小东芩一个接一个的吃,眼睛都笑得眯成了月牙。

    柳家的柳玉蕤陪着东芷打穗子。两个人年岁相当,柳玉蕤前年已经许了人家,平时在自家也是忙着绣嫁衣的,此番见东芷在忙,也忍不住拿起了帮两手。

    封家的姊妹任秋雯和任秋襄翻看着卫东芷的诗词,卫东芷是小圈里有名的才女,虽然平时不声不响的,但做起的诗词却是顶好的。

    只有卫东渟一个人坐在边上,百无聊奈的逗弄笼子里的黄鹂。

    突然外面一小丫鬟挑帘进了屋。气喘喘的道:“姑娘!来了!孙家的人来了!”

    一时间屋里的女孩儿都停了手。

    柳玉蕤率先道:“东芷,等会儿你可要过去瞅瞅?”她是负命而来的,柳家对于王妃婉拒了他们家三公子,却挑了盛天府孙家。着实膈应,于是便派与东芷交好的玉蕤,特特的选了孙家人上门的日子。来探看一二。

    东芷闻言红了脸:“这怎么好看?到底是外男,有我二婶娘和娘亲呢。总不会错的。”

    “可是你自己未来的夫婿啊,中意不中意还不是你自己知道?”封家的封秋雯也忍不住道。她的来由和柳玉蕤颇为相似,“不是说孙家儿郎尽可以挑吗?难得有我们女孩儿能挑相公的机会,你还不自个去把个关?”

    “是啊!是啊!我倒是好奇的很,究竟孙家是什么样的如意郎君,王妃竟然会为此连我五哥和六哥都拒了。”封家老小封秋襄憋着嘴道,“我五哥可是已经在工部挂职的,六哥也是润州文士中出了名的青年才俊。”

    她这话倒不是自夸,卫东芷、东琳姐妹等都知道,封家六郎才名远播。

    “孙家……也是不错的。”东琳忍不住插嘴道,她知道妹子嫁到孙家的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与其让她心里不痛快,还不如多多夸奖未来的妹婿,“上回我见过孙家的几位夫人,都是天仙般的美人儿,这子孙儿郎定然长相不会差。再者都说孙家第三代做生意怕不是材料,可也有几个文章学问都极好的呢。”

    “再好又哪里比得上我六哥。”封秋襄道,“你瞧瞧东芷妹子这词填的: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也唯有我六哥的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缕情。可以配。万一碰上个大字不识的老粗,东芷妹子这辈子不是尽都毁了吗?”

    卫东芷被她说的脸红,忙上前抢回自己的诗词册子,压到了书案最底下。

    “按说也该去看看,孙家的夫人都是美人儿又有什么用,不知道是哪里娶进门的呢,三位夫人的都不是世家出身,反正我是没听说过的。娶妻娶贤、纳妾着容。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一点都不讲究,我们不妨也去看看笑话,看他们家所谓的儿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一旁卫东渟冷不丁的道。

    众人见她说的难听,都没有接茬。东琳忍不住道:“这话也太偏颇了,你个小姑娘,如何随意评判孙家夫人,真是不上规矩。”

    “二姐姐也莫要与我摆长姐规矩,如今你和我还不都一样,被干晾着,等东芷妹子出了门,你我可就是王府嫁不掉的老姑娘了!”卫东渟说话越发刻薄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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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三章 考校

    几个旁家的女孩儿见她们姐妹俩拌嘴,也不好劝。卫东芷见状,只能起身打岔:“去看看就看看吧,不过这事我们谁都不能说出去。”

    “自然该如此!”众人皆道。

    于是一行七个女孩子便出了东芷的屋子,穿过花廊,直奔前楼三老爷的正厅。

    她们来到了正厅后侧,从仆妇进出的边门入了西暖阁,此处正备着茶食菜品,东芷等人进了屋便挥退了丫鬟仆妇,贴着花窗的缝往正堂上瞧。

    只见正堂坐的满满的,首席是三夫人和三老爷,王妃浮霜坐在侧首,其次便是二夫人,再就是孙家的几位夫人。而七个高矮不等的儿郎站在堂下,一溜排只能看到个侧影。

    最靠近西侧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胖子,身材高壮,眉眼长的十分圆润讨喜。因是在屋内,外袍已经脱下,身上只穿了个石青色万字绫袄、内里是鹅黄色的裤子,脚上蹬着宽口鹿皮靴。

    居二的则是个瘦高个,二十岁出头,脸容白净,眉眼清秀,好一个翩翩美书生。因为已经及冠束发,如今便带了个镶玉紫金冠,身穿宝蓝色宽袖袍。

    再后面一位显得年龄要小些,大约只有十四五岁吧。他身高体量适中,脸上婴儿肥还未全消,到有几分可爱。他身穿毛领酱紫绫袄,带了个金锁项圈,衬托得粉雕玉琢般的一个人儿。

    第四名人高马大,看起来比那书生似乎还要年长几岁。他面容郎阔,浓眉星目。长发以玉冠束于脑后,身穿玄色箭袖袍。脚蹬皂靴,很有几分英武不群的味道。

    第五位身材魁梧。年约十九岁上下,眉眼清隽,举手投足间一股子帅气迎面而来。

    第六位则有些女气,一双凤眼眼角高高的挑起,朱唇白面,五官精致。

    第七位却是众人中最为扎眼的,他也是一副书生打扮,年纪与第二位不相上下,眉眼却没有哪位美书生清秀俊逸。可他抬眼顿足间。一股子儒雅内敛的气质托然而出,足以令他成为众兄弟中最为引人瞩目的。

    “我们孙家适龄的儿郎此番都来了。”陈氏指着小胖子、美书生和粉团儿介绍道,“西侧三个是我儿子孙裕孺、孙裕珠和孙裕熙。”接着又指了指穿箭袖袍的高个子和魁梧帅气的美青年道:“这是二房嫡出的孙裕瑲、孙裕砜兄弟”最后介绍丹凤眼和儒雅书生:“最东头两个是三房嫡出的孙裕蓉、孙裕徳兄弟。”

    浮霜点头道:“孙家儿郎个个都是好相貌啊!”

    陈氏忙谦逊道:“再好的相貌也不敢在王妃面前夸赞,谁不知道王爷人中龙凤,那相貌才是一等一的,比起来,我们家这些个猴崽子,不过是将将拿得出去罢了。”

    “孙夫人谦虚了。”三夫人李氏道。

    西暖阁内,卫东琳笑道:“怎么样?我说孙家儿郎定然长得不错吧?”卫东芷闻言。脸越发红了。卫东渟却道:“二姐姐这么瞧好,该不是二姐姐你自己想嫁吧?”众女孩嗤嗤的笑了起来,卫东琳气的简直想撕了妹子这张嘴。

    柳玉蕤打圆场道:“东琳姐姐,你倒是觉得这七人中谁最俊俏呢?我倒是瞧着最后那个。叫孙裕徳的气质出众,怎么说呢,就给人一种很内敛很沉稳的感觉。”

    卫东琳笑道:“论气质。当然是他为首,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不够男人。我大哥那样的才叫真男人。所以我倒觉得那个穿箭袖袍的孙裕瑲英武不凡。”

    封秋雯嗤嗤笑道:“可巧东芷妹子最喜欢的就是书生呢!我倒是觉得头戴紫金冠的美书生要比旁人强些。”

    “长相又有什么用?”卫东芷的兴致却不高,被东渟那么说来说去。她总觉得孙家变得有些膈应起来,“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还不如不要这皮相的好。”

    卫东琳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不还没考校呢吗?急什么?三老爷三夫人还能把你许给一草包吗?”

    最爱泼冷水的卫东渟却一直闷声不吭,她死死的盯着那个颇有些女气的孙裕蓉,眼神越发有些移不开了。

    她虽然嘴上说孙家是暴发户,不配和王府联姻。其实骨子里还是最看中皮相的。当年她被顾寒之的长相迷得神魂颠倒,什么身份地位都不顾了,此刻瞧见孙裕蓉那双与顾寒之颇有些相似的凤眼,便又忍不住心跳若擂鼓。

    其实孙裕蓉长的并不像顾寒之,起码落在浮霜眼中,一点都没觉得像。他五官没有顾寒之精致,却又偏了女气,浑身上下带了股隐隐的傲气和自负,压根就没被浮霜看在眼里。

    她给卫东芷挑选夫君,首先就得是个脾性好的,此外,作为将来孙家的代言人,这个人还必须识大体,懂得进退,过于高傲和自负的人,往往会自以为是,没有能耐却又不甘于为人操控。这样的人绝对不是她的首选。

    一番寒暄完毕,众人等着她率先发话。浮霜却笑着冲卫齐濡卫老爷道:“三老爷,孙家的小辈都在跟前,不如你先出题考校?”

    为了确保选人得当,浮霜和孙老太爷约好了,在孙家挑选联姻代理人的事,不得事先透露出去,只说来见见王府的人而已,以免各房动心思。

    所以堂下七个少年郎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拉来相看的,只以为孙家得了王府青眼,要选个后辈子侄培养。

    可即便是这样的机遇,那也是难得的了。

    七个少年来时都被各自的爹娘再三嘱咐,由以三房最为慎重。如今大房和二房的人掌管着孙家的生意,三房大权旁落,只有月月等月利的份。三房早就憋着口气了,若是儿子能得王妃青眼。那将来即便是不管孙家的生意,也是能出人头地的。

    而三房的孙裕蓉和孙裕徳也确实是众兄弟中最为出众的。孙裕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在书画上的造诣,更是闻名盛天府。盛天府多少人家愿出重金求他一副画或一副字,却要看他高兴不高兴。也因此养成了他自负自傲的性格。

    孙裕徳没有弟弟那份才气,却做得一手好文章。只可惜朝廷的八股科举如今已经换成了实政,若不然考的状元榜眼倒也并非难事。他和大房的美书生孙裕珠并称盛天四秀,另外两个则是盛天府其他世家的少爷。

    两人进了厅堂,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王妃浮霜身上。

    短暂的愣神之后,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低下了头,眼前这位风华绝代,充满了上位者气度的年轻女子,将会左右他们的命运?

    真不敢相信,如今执掌润州朝廷的竟然就是这么个年轻女子?

    堂上卫三老爷轻咳一声,开口道:“不如就以简单的开始吧,我出个对子上联,你们各自写个下联。”

    一旁的三夫人李氏有些不高兴,她是来选女婿的。又不是选状元,对什么对子啊?不过她也明白自家老头的习惯,脸上倒也没带出来。

    众小厮上前摆上一溜排的桌椅,丫鬟们拿来笔墨纸砚。

    “上文章下文章。文章石上晒文章。”三老爷出题。

    众少年有的皱眉苦思,有的匆匆落笔,一时间堂里只听得沙沙的笔落宣纸的声音。

    西暖阁的姑娘们瞧了又瞧。卫东琳忍不住俯首在东芷耳边道:“你放心了吧?三叔首当其冲就是要考校学问的。”

    东芷红着脸闷声不吭气,学问?学问再好又怎么比得封家六郎?

    片刻之后。众人都写就了,丫鬟承上众书卷。三老爷一一过目,撵须而笑,直看到一幅时,不住口的夸赞:“好字!真是好字啊!”

    孙家儿郎都知道定是在跨孙裕蓉的字,大家写了这么多对子,竟然卫三老爷只夸字?众人不免都有些难堪。

    “东黄昏西黄昏,黄昏日下渡黄昏。这句好!这句最好!”当看到最后一篇时,三老爷又赞道,“孙裕德?果然是才思敏捷,字句工整!孙裕蓉字写的漂亮,也可称嘉!”

    于是三房的裕蓉裕徳两兄弟连忙拜谢谦逊了两句。

    接下来卫三老爷又考校了一番诗词,自然是以大房的孙裕珠和三房的孙裕徳为最佳,如此这般来,孙裕徳已经频频占先了。其他的少年则有些不服气了,若此番就是拼诗词歌赋,又何必让他们来呢?毕竟盛天府最出名的盛天四秀,就他们两个啊。

    两轮之后,高大英武的孙裕瑲大着胆子道:“卫氏王府以武功兵法闻名江淮,却不知为何卫老爷只看文章好坏?”

    三老爷微微一窒,条件反射的望向浮霜。

    浮霜闻言挑了挑眉:“这么说,你倒是对武功很有信心?”

    “不敢,只是跟着名师学了多年。”孙裕瑲自信满满的道,“男儿于世,当以此身为家国兴天下,我欲追随王爷创宏志,只可惜为家世所困。若王妃不弃,但请试上一试,如裕瑲的两把刷子还能入得了眼,还请王妃赐一军武出身!”

    堂上孙家二夫人王氏皱眉道:“瑲儿,不得无礼!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孙家商贾传家,富贵以及,又如何能让嫡出子嗣从军效力?虽然不知道老爷子让孙辈都赶来润州是做什么,可王氏本能的不想儿子参合到军队中去,更何况怎能如此当面相挟?若惹怒了王妃……

    “无妨,”浮霜却有几分喜欢他的气魄,笑道,“少年人,有些心气是好事,不如这样罢,我寻个人来考你一考,若你能应了他的题,我便在王爷面前举荐你如何?”

    孙裕瑲大喜,若王妃能举荐他,从军的事就谁都阻止不了了。他自小就喜武厌文,对于赚取经商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家里虽然花重金请了名师教他,却也是当做一消遣而已,从未当过真。两年前他提出来要参军,被父亲抽一顿鞭子,关了足足五个月!从此他便以婚姻为要挟,想要一展抱负,却一直未被同意,也因此年逾二十二了都还未婚娶。

    此番卫氏选才,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孙裕瑲隐隐的就觉得是个机会,没想到来了后却一个劲的考校诗词,他失望之余,决定搏上一搏,因此才言语放肆了些,却没成想竟然真的得了一机会!

    “自当从命!请王妃示下!”他发自内心的躬身行礼道。

    “芍药,去,请顾护卫务必来一趟。”浮霜端起茶盏,兴趣盎然望向堂下之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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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四章 理想

    顾寒之走进正厅的时候,引起了西暖阁里众姑娘们一阵倒抽气。

    他只穿了件简简单单的淡蓝色长褂,是府里护卫们常穿的款式,头发也随意的束成髻,别了根玉簪,却整个人玉树临风,如同星辰般耀眼。

    卫东琳、东渟姐妹们是常见他的,却也仍旧免不了惊艳,就更别说柳家和任家的女孩子了。原本一屋子各色俊俏儿郎,被他这么一比较,瞬间失了颜色,仿若一个天上一群地下。

    卫东渟的视线再度凝集在他身上,眼神说不清是眷恋还是憎恨。

    “寒之,今儿有事要劳烦你,”浮霜开口道,“这位孙家的公子说他对武道有信心,我听闻王爷身边正好缺个千户,因此想看看孙公子是否如他自己说的那般能耐。”

    千户虽不过是个五品,但是好歹手下管着千百号人。通常最容易积累军功的便是这不大不小的千户。如今王妃说是跟王爷引荐,却张口便许了个千户,定然是十分有把握的。因此孙裕瑲闻言,心中越发欣喜。

    他的眼神不禁专注到眼前这俊美的青年身上。

    这仔细一看,却吓了一跳。大约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纪,可从他的眼神中便能瞧出功力很深。孙裕瑲跟着师父也没有白学一场,虽然自身武艺深浅难说,但对手的高低他还是瞧得出来的。总不会被顾寒之年轻的容貌给糊弄了。

    况且方才听王妃对他的称呼很客气,不像是家里的下人,又或者一般的护卫。所以孙裕瑲便收敛起心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留心起了顾寒之。

    顾寒之却并没有打算与他动手。他一眼就瞧出这年轻人底子不错,可练的都是粗浅的外门功夫。如何能当得了自己一击?方才浮霜的意思说的很清楚,并不是要折辱这年轻人,而是要探探他的底,这探底的法子是多种多样的,并不一定就要动手过招。

    浮霜见他久未回应,便问道:“可是因为室内施展不开?若不然便去院中,我们移步出去观战也是一样的。”

    “不必!”顾寒之抬头望了她一眼,道,“外面还未转暖。天寒地冻的,出去恐怕会冻到你……和诸位夫人。就在屋里足以。”

    于是孙家儿郎都退避到了两侧,独留下孙裕瑲一人,而小厮丫鬟们也上前撤去了案几。

    顾寒之仓朗一声,拔出了佩剑,除浮霜外,众人皆吓了一跳,怎么上来就拔剑?他要做什么?

    却见顾寒之手起手落,一剑劈去。便碎了张凳子,碎木块落在地上,恰好构成了一个圈。

    “你趁手的兵器是什么?”他冲孙裕瑲问道,孙裕瑲一愣。随即回道,“长枪!”

    “那就拿杆枪来。”顾寒之冲着一小厮道。

    那小厮忙直奔护卫所,不一会儿便弄来了杆长枪。孙裕瑲拿在手中颠了颠。倒觉得重量正好,很顺手。

    浮霜却有些心惊。这么长一杆枪,虽然厅堂够宽敞。可挥舞起来扫到什么就不好了。她抬眼望向顾寒之,却见顾寒之回头给了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站在这个圈里,往外攻,若能攻出来,便算你赢。”顾寒之淡淡的冲孙裕瑲道。

    孙裕瑲一愣,望了望自己手中的长枪,有些不敢置信。在屋子里刷枪?还有这么多人围观?有没有搞错啊?会伤到人的!

    “伤不到人的,你放心。”顾寒之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似地,直截了当的说。

    孙裕瑲:“……”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你根本赢不了,别费劲了?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为了不会伤到人而松口气,还是伤不到人郁闷了。

    “好了,开始吧?”顾寒之却没给他时间瞎琢磨,抬手用长剑一指那个圈示意道。

    孙裕瑲很囧的站进那个圈里,心中充满了不忿。虽然他知道也许他和这位年轻护卫的差距较远,可不出圈?也未免太小看他孙裕瑲了吧?

    却见顾寒之垂着手,剑尖朝下,也没有刻意的盯着他,只静静的站在圈边上,仿佛入了定。

    于是孙裕瑲道了声:“小心。”便一个抖手,便抡起了长枪,直刺顾寒之面门。

    直刺面门其实是虚招,面对直冲过来的攻击,对手通常都会本能的侧头闪避,因此顺势而下,当对方重心偏斜的时候再转而攻击肩膀或者前胸,才是隐藏于后的招数。

    然而孙裕瑲却惊讶的发现,顾寒之没有避,甚至他的脑袋动都未动,只抬手一剑,便准确的挡住了他长枪的枪头!

    孙裕瑲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长枪顶端传导到他的手臂上,震得他差点将枪脱口而出的扔掉!

    这是什么功夫?孙裕瑲心中一凌,汗都下来了。

    他忙收枪后撤,顾寒之也没有阻他,就仿佛只要不超出地上的圈范围内,他都不会管一样。

    两人的动作其实非常快,堂上浮霜只觉得眼花缭乱,满屋子的枪影直晃,却如同被什么箍住了似地,只局限于那个圈内,未曾波及到旁边的看客。

    而孙家兄弟们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三哥孙裕瑲的武艺在孙府那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却像是被什么牵着神似地,每每出招,都被那姓顾的护卫用剑准准的抵住枪头!

    两人是配合好的吗?这是在演戏吧?

    其实作为当事人,孙裕瑲心中叫苦不迭,无论他从哪个角度出招,攻上盘还是下盘,甚至是虚晃一枪,都能被对方的剑阻了半路,就像是一股子劲永远施展不出去似地难受!

    他清楚的明白其原因:速度!

    他的速度远远不及姓顾的,外加上姓顾的似乎能猜透他的套路似地,所以自己招招都落在对方意料之中。恐怕姓顾的还未真正施展呢!若是真过手,自己怕是早趴下了。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将近快一个时辰的时候,孙裕瑲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胳膊沉的都抬不起来了,可是他却没有停手。

    哪怕他的速度已经比最初慢了许多,哪怕他鼻孔里已经响起了粗重的呼吸声,哪怕佳公子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他都没有住手,因为他很清楚,这也许是实现自己理想的唯一机会!

    渐渐的,他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顾寒之的身影也变成了两个,或者更多,孙裕瑲咬着牙坚持着一枪接着一枪不断的出击,虽然总是半路夭折。

    顾寒之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仿佛接连一个时辰的挥剑,并没有消耗他多少力气似地,步态间还是那么飘逸,动作还是那么好看,突然他抖手一震,孙裕瑲手中的枪脱力飞了出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顾寒只翻身而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顾寒之已经收剑站在了浮霜面前,那杆飞出去的长枪正被他握在手中。

    “基础打的挺好,招式有些保守,但看得出来是勤练不辍的。更重要的是他很执着,为了目标,能锲而不馁的努力,这点是我最为欣赏的。所以我觉得他够格当个千户。”他直视着浮霜的眼睛道。

    浮霜笑了:“好,既然你说够格,那一定就够格。”虽然最终也没能出圈,但孙裕瑲的努力,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孙裕瑲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抹着脸上如瀑布般的汗水,一颗心却乐得早已飞到了天上。

    一旁王氏见状,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陈氏拉住了袖子。陈氏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这会子还说什么?王妃定下的事也是能推辞的?”

    王氏闻言,揉了揉手中的帕子,没有开口。她和孙家二老爷都不希望儿子从军,孙家的子孙也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拼军功,可如今是王妃发话,一时间却还是真不好推脱了。王氏气狠狠的瞪着儿子,暗自咬牙切齿。

    浮霜见两人低语,虽然听不清她们说什么,却也能猜到一二。于是她干脆公然开口道:“还烦请孙夫人带话给老爷子,就是我说的,男儿志在四方,不能拴在家里当闺秀养。并不是唯有经商一途才能兴旺家业,既然他们都各有其志,不如就放他们自由发展。”

    陈氏闻言忙点头应道。堂下孙家兄弟各个脸上露出喜色,他们兄弟几个,每一个喜欢经商赚钱的,都是各有各的爱好,这爱好通常都会被孙老太爷称为‘不务正业’。可如今看来,正业其实也不止一项啊!三哥孙裕瑲奋起一搏,还真脱出家里的束缚了!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如今文的、武的,都选出来了,浮霜却不太满意。给东芷寻夫婿,孙裕瑲首先是不用考虑了,人家急着去从军呢!哪里会愿意将来接掌孙家产业?而三老爷看中的孙裕珠、孙裕蓉和孙裕德到底哪个更适合东芷呢?又或者剩下的三个人更合适?

    正思索间,却听三老爷道:“孙家儿郎今日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异步花厅用膳,边吃边聊?”

    于是众人都纷纷起身往外走去。

    就在此时,突然西暖阁里一声响动,猛的跌出一个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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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五章 比较

    跌出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卫东芷,只见她好似被人踩到了裙摆,双手扑地,面朝下扑倒在了西暖阁门口。

    按照天朝的规矩,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能随便见外男的。然而隔着个花窗,偷瞧未来夫婿并不算出格,所以虽然浮霜早就听到西暖阁里有人低声谈论哄笑,却没有发话。

    王妃不发话,旁人便不好说什么了,都装作没瞧见罢了。

    原本就这样,等众人撤出厅堂,去用膳,女孩子们再偷偷离开,便如同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可偏偏此刻卫东芷不知是怎么回事,从西暖阁里竟跌了出来。

    东芷自己也吓得呆住了,她垂着头,压根就不敢抬脸,眼底浮起委屈的泪水,差点就落了下来。她僵在地上,不敢动,生怕起身的时候,满脸的狼狈落入众人眼中,尤其害怕看到爹娘失望的眼神。

    美书生孙裕珠和小胖子孙裕孺靠西暖阁最近,见卫东芷跌了出来,小胖子孙裕孺本能的伸手去扶,却被他哥哥孙裕珠一把拽住了。

    面前这位跌倒的女孩衣着打扮,明显不是王府的下人,既然是主子……王府有三位尚未出嫁的郡主,两位是许了福广两王家的,一位则还待字闺中。孙裕珠眼睛一转,便明白了扶不得!

    如果是两位许了人家的郡主,在厅堂里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或者弟弟这一扶便是有损其清誉的;若是尚未许人家的那位,就更扶不得了,若扶了。未免乱献殷勤,巴望郡主的意思在里面。很可能会引起王妃等人的不满。

    因此孙裕珠一把拉住了弟弟,他琢磨。郡主身边总是该有贴身丫鬟的,主子摔倒了,怎么也该那丫鬟去扶。

    却没成想卫东芷一行是偷偷摸摸出来的,压根就没带丫鬟。此刻西暖阁里都是未出阁的闺秀,似乎谁也不便出来搀扶。

    其他几个人距离卫东芷较远,孙裕熙和孙裕砜面露惊讶,孙裕蓉甚至隐隐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唯有孙裕德快步走上前去,背过身挡住了跌倒在地的卫东芷。

    只见他笑着冲众人道:“还请卫老爷卫夫人和王妃先行。”

    孙家兄弟忙回过神来。都纷纷避让开,让堂上诸位长辈先走,一时间几乎没人再注意跌倒的卫东芷了。

    卫东芷慌忙爬起身,退回了西暖阁内。

    浮霜嘴角带笑,她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暗自打量了孙裕德两眼。

    孙裕德温文儒雅的往后退了两步,他感觉到了王妃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只觉得心跳的极快。方才做出那举动的时候,他或许还没来得及多想。此刻却知道自己已经是占了先了。

    一行人离了厅堂。西暖阁里才冒出了声响。柳玉蕤拍着胸脯长出口气:“可把我唬了一跳,若让王妃发现我等在暖阁里偷瞧,还不定会被如何责罚呢!”

    封秋雯忙应道:“是啊!是啊!都说王妃是个厉害的人,她笑一笑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呢!”

    “没有这么夸张吧?”卫东琳忍不住道。“我嫂子待人最和气不过了,她院里的丫鬟都从未被打骂过,又怎么会有你们说的可怕?”

    “我们哪里有夸张?还不是听任家的三小姐说的。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就被王妃一令,斩掉了脑袋!她当时可是在场亲眼瞧见的!”封秋雯说的正是在润州封城期间。因强行要出城而被斩掉脑袋的任家公子。

    柳玉蕤捂着嘴道:“可不是吗?我也听说了,当时血溅了任家几个姑娘一身呢!”

    卫东渟隐在一旁。心中暗喜,任何诋毁浮霜的言辞,都能让她心里快意无比,可同时,她也隐隐的感觉到有些害怕,想起平日自己肆无忌惮的诅咒浮霜、诋毁浮霜的话,她不禁心里暗自打起鼓来。

    卫东芷却顾不得这些,她揉着膝盖,温吞了半响,终于忍不住道:“方才……可是你们谁推了我一把?”

    众姑娘面面相窥,脸上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卫东琳摇摇头:“刚才我准备走的时候,好像撞了一下柳玉蕤,但应该没有推到你。”

    “我也没有。”封秋雯不高兴的道。

    “你自个没站稳,绊了一跤吧?”卫东渟凉凉的道,“还是看到那一屋子俊俏儿郎,激动了?”

    卫东芷被她的话羞红了脸,扯着要去拧她的嘴巴,众姑娘都哄笑了起来,于是这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却说浮霜带了众人去到餐厅,分男女里间外间的坐了。丫鬟们上前献了茶,众人漱洗毕,盘碟筷勺便摆了上前。

    众丫鬟鱼贯而入,都拎着隔水食盒,一层层食盒打开,鸠尾亲自传着菜名,将一道道菜端上桌。众人身后都占了丫鬟伺候着,浮霜身旁更是四个丫鬟齐齐的开工,剔刺的剔刺、挑骨头的挑骨头。

    浮霜领了头,开席众人先共饮了一杯酒,于是气氛便有些热络起来。陈氏和王氏试图与浮霜攀谈,却总是有些摸不着边,她们惯常的那些个贵妇间的话题,似乎每每都会在浮霜面前卡壳。

    “今年润州最行市的裙装款式……”

    站在浮霜左侧布菜的蔷薇道:“润州的衣裳款式都是照着王妃穿过的服饰仿制的,通常王妃换了什么样的,润州各大家族的夫人小姐们也多半都会效仿。”

    “听闻润州买脂粉的头一号铺子檀香楼倒了之后,又有两家不错的胭脂店崛起了,一家是东头……”

    “我们王妃现今用的都是王府内质的,再不用外面买的了,那些胭脂水粉里面实在是不知道掺了什么,总是不够干净。”蔷薇再度开口道。

    几次开口碰了壁,陈氏发现王妃的喜好和她们都是不同的呢,也是,王妃成日要面对的都是朝堂上的大事,又如何会和她们那等宅内妇人般的,留心胭脂水粉、衣裳首饰呢?只得转而与三夫人李氏拉扯起家常来。

    浮霜暗自笑了笑,原该就是两位亲家母多热络热络么,今日她不过是个陪看的。

    用完了膳食,又聊了一会,孙家一行人便起身告辞。陈氏拉着浮霜问道:“今儿孙家儿郎所为,也不知可有令王妃满意的?”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王妃究竟是在考校什么。

    浮霜笑道:“孙家儿郎,令人大开眼界。至于我和老太爷的约定,孙夫人回去问问便知,请代为转告老太爷,就说三日后我必回他佳音。”

    送走了孙家人等,浮霜左手挽着二夫人毛氏,右手挽着三夫人李氏,跟着三老爷慢慢的往府里溜达,嘴上道:“孙家儿郎我瞧着都不错,也不知三叔三婶觉得如何?当然三婶也不必急于下定论,这挑女婿,不比旁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当不得真,人品却是一等一的要紧。如孙家实在没有能入眼的,换了别家也不是不行。反正这亲事还未定下,一切旦以三叔和三婶的意见为主。”

    “这话哪里说的,”三夫人李氏忙笑道,“我瞧着孙家儿郎就不错,个个一表人才,又知书达理的。”

    “是!是!尤以那个孙裕蓉为最。”三老爷连口的赞道,“真是写的一手好字!看笔力功法,起码是练了有小十年的,已经自成风格,独树一帜,我年轻那会子都写的没有这么好!”

    “好什么好?字写的好能顶饭吃?”三夫人却不悦的拧了自家老爷一把,“我瞧着那孙裕蓉太过女气,脸相不像是个有福的,我们家东芷断然不能嫁他。”

    一旁二夫人毛氏也道:“我也觉得那孩子眉眼间,过于傲气了,怕不是个好相与的。这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可不能大意。”

    三老爷原就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人,他也只不过是器重孙裕蓉的才气罢了,倒并不是非要将女儿嫁给他不可,此番听两位夫人一说,心中不免也犹豫了,于是又改了口风道:“又或者选那孙裕珠?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想他若和东芷站在一处,才子佳人,真是极为般配啊!”

    三夫人道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们夫妻俩自然是想女儿嫁一书生,所谓琴瑟和鸣,也得兴趣相投才是,孙家的孙裕珠到是一表人才的美书生,若说也不会辱没了东芷。

    浮霜暗自琢磨,按理这孙裕珠自然是好的,又是大房所出,将来由长房接了孙家的担子,这话也说得过去。可是偏偏在卫东芷跌出西暖阁的时候,这孙裕珠的举动却十分耐人寻味。

    他自己没去扶,又拦了弟弟不让扶,虽然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可这袖手旁观的姿态未免太过生硬了。

    孙家未来明面上的掌舵人,还需更加圆滑些才是,所以她心中中意的到是那儒雅内敛的孙裕德。

    “三叔三婶觉得那孙裕德如何?”她开口问道。

    三老爷一愣,随即撵须道:“也是个出众的孩子,他的文采仅次于那孙裕珠。”

    三夫人想了想道:“王妃可是中意他?”

    浮霜笑道:“倒也说不上中意不中意的,毕竟才一面之缘,难以深入了解。我们不妨初定下孙裕珠和孙裕德两人,邀入府里做卫东泽和东炎的伴读,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定论也不迟?”

    卫东泽和卫东炎如今一个十五,一个十一了,虽然是王府庶出,那也是正经的公子,不比旁家的,借口招揽伴读,接孙家儿郎入府就学,倒还真是个好主意。

    于是卫三老爷和夫人立刻大喜的同意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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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霜介绍:
上辈子,她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因站错队、做错了事,最终只落得三尺白绫魂断他乡。
这辈子重新来过,她不再讨好任何人,不再强求任何事,只求在这乱世棋局中,肆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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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反败为胜,主掌棋局的故事。
女强文,HE,宅里斗天下。浮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浮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浮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