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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照烧茄子     浮霜txt下载     浮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五十一章 相互揣测(二更)

    军帐内,季景斋起身来回踱步,随而停在案前,盯着那封看了又看的信笺,陷入了沉思。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收到来自广陵的投靠信。

    广陵卫齐瑞,当年那个与卫齐峥并称江淮双雄的男人,此时此刻发来了封投靠信,说是如果答应他的条件,他愿意带着十五万广陵军归顺季氏,这不禁令季景斋心生疑虑。

    虽然此刻正与北地怀王对战,可江淮的动向他丝毫没有放松。之前浮霜来信说过,卫氏有分裂之态,卫齐瑞拒交兵权。后来他安插在润州的眼线也回报说,卫东鋆发兵桓城时,卫齐瑞和卫东淳都曾带兵围困过润州城,可见浮霜的消息是真的。

    只可惜卫齐瑞没有抓住机会,白白错过了卫东鋆南下的时机。如今卫东淳已经不着名目的死了,等卫东鋆攻克了广州全境,怕是就该转过头来对付卫齐瑞了,卫齐瑞最终的结果,与前一世不会有什么不同,终究是个兵败圈禁。

    可恰恰在此时,他竟然收到了卫齐瑞的投靠书?这可是上辈子从未发生过的事儿!

    是接受?还是拒绝?若从常理上说,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白送上的十五万大军,不要的人就是傻子!至于卫齐瑞开出的那些条件……笑话,届时兵权在手,卫齐瑞就是过了河的桥,不拆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可若真接受了,江淮的局面可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卫东鋆立刻便会有名目撕破停战联盟。转而攻打西蜀,此刻他正是刚胜了广州越王。势头最盛的时候,会否出现难以预料的变化?这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是摆在眼前的十五万大军重要?还是保持原样。以不变应万变重要?这两项一比较,季景斋不禁犹豫万分。

    西蜀的总兵力也不过才五十万左右,十五万大军对他而言,诱惑力是相当大的。尤其一想到这十五万兵力是硬生生从江淮挖来的,则更令季景斋激动,所谓此消彼长,这么划算的事他如何能不动心?

    然而与北地怀王的作战,却令季景斋充分尝到了重生的甜头。在战场上未卜先知,简直就是神一般的感觉!曾经对战过的细节他记得清清楚楚。此番便是闭着眼睛都知道陈氏是如何布阵、设套、整顿防务的,敌军在他眼中压根就没有秘密!

    这种预测局势的力量,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比单纯的兵力增加,更加令他沉醉不已。

    此时若是自己贪图那十五万大军,收拢了卫齐瑞,便等于递了个把柄给卫东鋆。

    越氏如今已经是砧板上的肉、蹦跶不了几天的了,而他季景斋得了这十五万大军,实力暴增。若给他时间消化整合,江淮便再没有了一战之力。所以以卫东鋆那小子的脾性,怕是会立刻与越氏停战,调回大军讨伐西蜀。

    而江淮若是此时与西蜀开战。便等于给了怀王陈氏最后一搏的机会,他一定会联合卫东鋆两面夹击西蜀,极力将他季景斋的主力牵制在北三省境内。好让卫东鋆直下豫州!

    到那时,他季景斋表面上虽是得了五十万兵力。其实却两面受敌,消耗的更多。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所以一番推断下来,这十五万大军他还不能要,这就如同一块肥美的诱饵,一旦吃进肚里,怕是会动一发牵全身的。

    下了决断,季景斋忍痛又看了看那封信,便随手扔到火盆里烧了。

    待到信笺都烧尽了,季景斋突然又走到案前,铺开了张纸,提笔写了几个字,随后对折封口,喊了外面的亲随进来。

    “去,把这封信按规矩送到润州去。”他吩咐道。

    亲随领命去了,季景斋方才搁下笔,心中定了定神。他突然有种怀疑,为何上辈子卫齐瑞被卫东鋆打到山穷水尽之时,都没有发信投靠;而今卫东鋆还在广州作战,未曾开始清算,卫齐瑞就急于投靠他了呢?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得问清楚!江淮诸事,万万不可有重大变更!

    浮霜接到密信的时候,已经是她回到润州的第五日上了。

    季景斋这封信来的蹊跷,上面只问了一件事:广陵卫齐瑞可有变故?

    收到这封信时,浮霜惊的失手打掉了一个茶盏。她第一反应便是广陵有变,假冒的卫齐瑞露了马脚,季景斋得知真卫齐瑞已死的消息。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如今季景斋亲自带兵北伐,人在济州,与广陵的距离颇远。卫齐瑞是二十天前身亡的,就算是季景斋在广陵有眼线,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飞报济州也需要起码十七八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季景斋得到消息再发信至润州,应该是下个月才到,完全不可能此刻就送至她手中。

    所以季景斋这封信,并不是因为知道广陵发生的事情。

    那他怎么突然来信问起卫齐瑞呢?浮霜皱起了眉头。

    丁香蹑手蹑脚的拿着扫帚进来,清理了碎了的茶盏,她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浮霜,见浮霜脸上神情凝重,仿佛心存无穷忧虑。

    拿着簸箕出去的时候,丁香迎面撞上了蔷薇,便忍不住道:“你方才送什么东西进去了?我瞧着郡主的脸色不大好看呢。”

    蔷薇叹了口气道:“自然是好看不了的,从西边老家又来辣酱菜了。”

    丁香眼神一凝,便没再说话,她们四个都很清楚辣酱菜意味着什么。

    屋内浮霜苦思冥想,自己究竟该如何答复季景斋这封信。看似简单的一句问话,其中暗藏玄机,她若无法弄明白季景斋为何来信,又怎么能投其所好对症下药呢?

    其实若是薛孝天告知了她,卫齐瑞临死前曾威逼他一起投靠西蜀季氏的事。浮霜此刻就不会如此为难了,自然也能理解远在千里之外的季景斋为何突然想起了卫二老爷。可偏偏薛孝天并没有说,在薛孝天看来,投靠季景斋是是卫二老爷人生最大的污点,武人可败不可降,曾经的江淮双雄,怎么能背弃自己的姓氏,投靠宿敌?所以既然人都死了,此事便权当未发生罢。

    阴错阳差的误会搅合的浮霜一头雾水,以至于她觉着这封信隐藏了太多的暗示,自己得谨慎对待!

    两仪居的灯火亮了一夜,第二日的早朝都罢了。浮霜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雕花,眉头拧在了一处。她眼下深深的两个黑眼窝十分明显,几个丫鬟出出进进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断了她的思绪。

    最终,浮霜起身梳头,执笔案前,只写下了:卫齐瑞蛰伏府中,广陵筹措军粮,有备战之势。

    这话模棱两可,说筹措军粮,疑似备战,却也只是疑似,反正以她的身份,‘理当’是不太清楚广陵的具体事项的,就算错了,也没什么大碍。其实换做卫齐瑞未死,他此刻也是在筹措军粮,防备卫东鋆讨伐广陵。而落在季景斋眼里……就随便他怎么揣测去吧!

    浮霜将这份自己费尽脑经,却并不十分满意的信塞进了簪子里,命蔷薇拿去金饰店传了出去。蔷薇出门之后,很快另一个身影也悄悄的闪出了润王府。

    丁香沿着后街绕道西城区的一处老胡同,吵吵闹闹的几个童儿在巷口玩闹,丁香喊了个过来,塞了几个大钱道:“住在这儿的吴先生可在家吗?”

    那童儿拿了大钱,自然喜不胜收,忙指着十多步外的一处院墙道:“那便是他家了!”

    丁香忙前去拍门,一个丫鬟出来开了门,见她身上穿的考究,忙陪着笑道:“贵人找谁?这儿是吴府。”

    丁香道:“正是找你们家老爷。”

    那丫鬟见状忙进去回了,又领着丁香进了院,不大的巴掌小院,正面一进屋子,左右两边厢房,还不抵王府的客院宽敞。丁香随着丫鬟入了正屋厅堂,丫鬟忙又上了茶,里里外外似乎就没几个下人。

    丁香端起茶盏瞧了瞧浑浊的茶水,便又放下了。不多时吴进绅吴先生便快步迎了出来。

    “丁香姑娘亲至,可是郡主有什么吩咐?”吴进绅如今也不拿身段了,冲着丁香客气的道。

    丁香却道:“郡主的吩咐倒是没有,不过豫州来信了,也不知道吴先生知晓否?”

    吴进绅一愣,讪讪的道:“这倒不清楚。”因之前那场延续了一年多的大病,外加上浮霜使得手段,润州各处的季氏暗线如今早已把吴进绅当做了敌人防备,如何还会让他知晓什么消息?传信送信的都各自有司,直接对浮霜负责,从不和吴进绅接头,吴进绅早被润州的探子们撇在外面了。

    “那如今吴先生究竟是依旧忠心于王爷?还是已经倒向了郡主呢?”却听丁香又道。

    吴进绅闻言,瞳孔猛然一阵收缩。他并不傻,恰恰相反,其实是个十分通透机灵的人,否则光凭溜须拍马的功夫也不可能获得季景斋的信任。此刻丁香这话一出口,他就心中一沉,于是便模棱两可的道:“忠于王爷还是忠于郡主有何差别?郡主不就是王爷的人吗?”说罢故意装作一副迷惑的样子。

    丁香高深莫测的笑了:“看来吴先生也是个糊涂人啊。实话不瞒您说,如今郡主怕是和王爷不在一条心上了。”(未完待续……)

    PS:二更到!!!(*^__^*)!!

第两百五十二章 出卖(一更)

    “实话不瞒您说,如今郡主怕是和王爷不在一条心上了。”

    这话如同一击重锤,狠狠的敲打在了吴进绅的心脏上。自从他正式投效了浮霜之后,浮霜倒是派过他几桩不痛不痒的差事。他很明白,这是试探敲打他呢,所以都矜矜业业的办了,不多问、不多想。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便没了音讯,被浮霜又晾了三四个月。

    这段时间,王府的银子却一直没断,不多,却也不少,足够他一家三口小门小户的吃用了。他巴不得有一日浮霜派个大差给他,他好显摆一番,自此得了浮霜的眼缘,重新进入权力中心的圈子里。

    今日丁香来找他,他原是十分欢喜的,以为是大展才华的时机终于到了,却没想到丁香竟不是得了浮霜的令来的,反而提出什么郡主和王爷不一条心的话头来。他此刻不知这话究竟是在试探他?还是真意,心中不由左右为难起来。

    丁香见他脸色大变,便会错了意,只见她压低嗓门道:“实话不瞒先生,我是王爷特特安排在郡主身边的。王爷就怕豫州润州相隔甚远,天长日久郡主变了心意,方才嘱咐我留心郡主的一应事宜。开头我还只是有些怀疑,郡主处处替卫公子筹谋,却一再的与卫公子划清界限。我满以为郡主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同时也替自己留一条后路。可如今看来,郡主做的事似乎太多了些。”

    “太多了?你是指……”吴进绅顺着她的话道。

    “驻守润州城,打理朝堂上的政务,供给南征物资……我算是瞧清楚了。郡主如今是满打满算的替卫公子打天下啊!先前王爷头一回来信的时候,郡主回的信息倒还是真的。可这回郡主却是开始言辞闪烁起来了!”说道此处。丁香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好似是担心隔墙有耳。

    “哦?怎么说?姑娘尽管放心。我这儿原本就没几个人,方才那丫鬟早被我打发避开了,如此重要的事,我得尽快让王爷知晓才是!”吴进绅催促道。

    “王爷来信,询问广陵卫二老爷的事。郡主愁眉苦脸的想了一个晚上,今早才写下回信。我抽冷子偷看到了,上面却是:卫齐瑞蛰伏府中,广陵筹措军粮,有备战之势。”

    吴进绅沉吟片刻。道:“这话难道错了?卫二老爷兵败润州,等定王回来,定是要清算的,他筹措军粮备战,再正常没有了。”他等着浮霜跟前听用,对于江淮局势还是知晓一二的。

    “可就是太正常了才不对啊!”丁香咬着下唇道,“前日郡主带着蔷薇去了趟广陵,按理说广陵是卫二老爷的地盘,她身为定王妃。贸然去了却是有被扣为人质的风险。可郡主还是只带了十来个仆妇,连护卫都没带就出发了。因此我便心中存了疑。等她们回来之后,我问蔷薇,郡主此番去广陵是做什么的。蔷薇却告诉我,郡主什么都没做,只在留守府中住了几日便回了。还介绍了个男人给留守夫人认识,那人的长相酷似卫二老爷。”

    “这事十分蹊跷。我想了数日都猜不透。原想着既然王爷来信询问卫二老爷的事,那郡主定会据实相告的。所以才偷偷看了她的回信。没想到就那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貌似有什么重大的事隐瞒着王爷呢!”

    “那……姑娘觉着该是什么事?”吴进绅问。

    丁香迟疑片刻,犹豫道:“我哪里能猜到?我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反正此事肯定是与卫二老爷有关,郡主为了隐瞒才苦思夜想了一整晚!否则那简单的一句话,当即不就写完了吗?”

    “那姑娘又怎知是大事呢?”吴进绅追问道。

    “可不是大事吗?不是的大事,值得郡主亲自跑一趟广陵?我觉得这事吧,若是郡主那封回信让王爷瞧了,说不得会误了事,不如我们将前后事项一应都写了信报给王爷知道,王爷那么聪明的人,自然能猜明白的。我人在郡主身边,到底传信不方便,当初离开豫州的时候,王爷就嘱咐我,有事尽管转给吴先生您知晓,由您拿主意。所以今儿方才来吴先生处叨扰。如今事说完了,我也得早些回去,省得落了疑心。”丁香信誓旦旦的答道。

    吴进绅闻言,忙恳切的道:“此事我知晓了,这就发信给王爷,你大可放心。既然姑娘不便久留,我就不耽搁了。”

    于是丁香便匆匆告辞去了。

    吴进绅送走了丁香,心中却乱成了一团麻。

    若说当年离开豫州时,他吴进绅有多忠心与睿王,那是不错的。可这两年的时间下来,一场大病差点夺去了他的性命,一家子又陪着穷苦潦倒的折腾了一遭,他算是看透人世了。

    活在世上,什么文人风骨、忠君之事都是狗屁!唯有老婆儿子一家子稳稳妥妥的活下去才是要紧!

    如今他吴进绅在睿王爷眼里还算得了什么?一万两黄金的亏空,是他洗不脱的污点,再怎么都补偿不了的。而他在润州的定位,便是监视郡主季浮霜,若浮霜郡主出了事,也就等于他吴进绅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所以扳倒浮霜,于他吴进绅是一点好处都无的。

    换而言之,若是投效郡主呢?

    郡主待他不薄,当年那亏空到现在都替他瞒着,没有戳破,还重新接纳了他,只要他充分显示出自己的可靠和忠心,总有一日郡主会大用他的,可以说在郡主这里,他吴进绅才有前途可言!

    换一种假设,今日丁香这事说不定根本就是个套,是郡主用以考验他吴进绅的呢?一番含含糊糊的说辞,又没有可靠的证据,却偏偏找了来,让他吴进绅传信出去?当他吴进绅是个呆子不成?

    ‘聪明’的吴先生,越想越真,越发觉得今日这事是浮霜的试探,是大用他之前的必行手段!

    于是打定了主意,吴进绅第二日一大早便换了身最体面的外袍,直接去了定王府。

    他的门口路牙子处守了片刻,王府的大门刚打开,他便急匆匆的上前去,冲着门子道:“劳烦小哥进去跟鸠尾姑娘通报一声,就说老家的亲戚来了。”

    那门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原有些轻视,一听是王妃跟前的心腹大丫鬟鸠尾的亲戚,脸上的表情自不同了,忙堆上笑说:“什么劳烦不劳烦,我们也就剩这双腿跑跑了,二子,搬张凳子让叔先坐着。”说罢便转身进去了。

    鸠尾正在忙着哄孩子,小石头如今会走路了,便再耐不住呆在屋子里,成日的往院子里跑。石桌底下、花盆后面、树洞嘎达,哪里狭窄他偏往哪里钻,急的鸠尾直跳脚。她端着燕窝粥,又跑不得,便喊了三四个小丫鬟围追堵截小石头,就指望能早些喂下这碗粥。

    听闻自己老家来了亲戚,鸠尾一愣,十分不解。她是人牙子卖入豫州睿王府的丫鬟,又不是家生子,哪里来的老家亲戚?

    可想了想,还是搁下碗,吩咐了小丫鬟几句,便出去门子去了。一见竟然是吴先生,鸠尾忍不住道:“好端端的吴先生编排什么谎话?又不是王府你来不得,干嘛要冒充我的亲戚?”

    吴先生笑眯眯的拱手冲鸠尾赔礼道:“好姑娘,莫要恼,我这不是有事要秘密见王妃一面吗?不得已才冒充的。”

    “秘密见王妃一面?”鸠尾有些不解。

    吴先生忙改口道:“是先头就约好的,姑娘请代为通传一下,就说我有件关于卫二老爷的事要禀告,千万记得,逼着些旁人。”

    鸠尾疑疑惑惑的去了,贴着浮霜耳边回禀,浮霜闻言,心中一动,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让他进来吧。”她吩咐道,鸠尾刚转身走到门口,又被叫住:“去,再喊了芍药、蔷薇和丁香立刻回来,另外告诉上朝的轿子,让等上一会。”

    鸠尾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吴进绅便被带了进来。

    “王妃万安!”进门吴进绅便行了全礼,“今儿小的不招自来,却是有件要紧事回禀王妃,只耽搁王妃一会儿的功夫。”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不急。”浮霜却抬手阻了他,“等人到齐了再说。”

    吴进绅一愣,随即张了张口,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忙换了张讨好的笑脸:“还是王妃睿智,小的还以为是天大的秘密,没想到还什么都没说呢,王妃许是已经猜着了吧?”

    浮霜抿着嘴角,但笑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蔷薇和芍药进了屋,见屋里杵着个吴先生,先是一愣,随即没说话只立在一旁。又过了一会儿,鸠尾和丁香也一前一后的进来了,丁香一挑帘子,见到吴先生在,一个踉跄,差点就被门槛绊了一跤。

    浮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吴进绅,你可以说了。”

    吴进绅扫视了一圈,眼神注视在丁香身上,小人得志的说:“王妃可知道,昨儿这屋里有个人去了趟小人的家,跟小人说了一件事。可小人不过是王妃跟前的一条狗,哪里能管得了大事?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转给王妃定夺,方是正理。”

    这话一出口,丁香那头已经噗通一声跪了地,她俯首颤抖着身子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未完待续……)

    PS:年底工作特别忙,又生了一场小病,好容易攒了几章存稿,接着有推荐的机会双更。结果昨儿发现文文已经下推荐了……囧……不过今日还是补上双更,凑个整三日吧!

第两百五十三章 生死(二更)

    丁香喊了声郡主饶命,惊了一屋子的人。

    芍药先是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她前后事由一琢磨,便猜到了几分;蔷薇则有些心慌意乱,想起丁香近日套着弯子和自己说的话,不禁后脊梁一阵阵的发冷;而鸠尾则还未曾反应过来,被丁香这句吓得脸色发白,眼神恍惚、不知所措。

    郡主是个待下较宽的人,她们四个,跟着郡主来了润州,两年多都还从未有过什么事值得喊‘饶命’的。

    却见微凉的早春清晨,丁香的后背的薄袄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浮霜静静的坐在堂上,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椅背,哒哒哒……一下一下如同在丁香心坎上锥钉子。她如今已经瘫软成了一团,喊了两嗓子饶命后,便抖着嘴唇再发不出声音来了。

    “蔷薇。”浮霜缓缓的开了口。

    蔷薇一惊,没想到浮霜会先发落自己,忙下的跟着跪了下来:“奴婢在。”

    “你现在知道我为何只带你一人去广陵了吧?”却没想到浮霜说了这么一句。

    蔷薇只低着头回道:“奴婢该死……是……是因为奴婢多嘴吗?”

    浮霜笑了:“你终于明白了?我没带芍药,是因为芍药知道了也会尽装作不知道;我也没带鸠尾,因为鸠尾没那么机灵,也没那么多疑问;你心眼子最多,最好奇,嘴巴又最快,所以我才带了你去。前前后后一些没头没尾的事闹个玄虚,便保管回来后,所有想知道的人。都能打听得到。”

    蔷薇红着脸,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起来吧。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浮霜又道。

    蔷薇起身,站在了一旁。拿眼睛狠狠的瞪着丁香。不错,她是多嘴,可是也要看对什么人的!对外人她哪里会多说,只是因为丁香是最亲近的好姐妹,才没有防着她的,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内贼!

    浮霜转而冲着丁香道:“你瞧,我不过是布了个局,你便揣测了那么多,而且转手便将我给卖了。丁香啊丁香。这几年来,我也算待你不薄吧?王府内总管,虽说是下人,可就连卫东琳她们,见了你都得客气几句,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丁香俯首在地,唬的泪流满面,只发出呜呜的哽咽声,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鸠尾终于听明白了。忍不住张口道:“啊!丁香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郡主哪里对不住你了,你竟然背弃……”

    “鸠尾。”浮霜淡淡的喊了一声,鸠尾忙回过神来。捂着嘴把话都咽了回去。

    浮霜随即将视线投在了吴进绅身上。

    吴进绅会意,忙开口道:“王妃既然什么都知道,剩下的也就不必小的回禀了。小的也不在王妃跟前讨烦。这就告退。”他是个极有眼力劲的人。无论如何,贴身丫鬟都比他要亲近的多。最终王妃是打是杀。都轮不到他在旁看热闹,所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吴进绅如今十分欣慰,这分明就是王妃下的套,不但是试探了他,还顺带揪出个内奸来!还好!还好!昨儿自己终究是没有一步踏错!

    浮霜似乎也很满意他的举动,颔首道:“芍药,带吴先生去账房领五百两银子。”

    “谢王妃恩赐!”吴进绅一揖到底,欢喜无限的道。

    芍药带着吴进绅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四个人。关起门来处置,丁香心如死灰,知道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浮霜幽幽的呼出口气,眼神飘忽的望向窗外:“我记得曾经跟你们说过,你们对我真不真心,都是无所谓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从未指望你们将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人活在这世上,不过都是些利害关系,谁也不欠着谁。可行事总得有个理由,丁香,我想知道,你宁可放弃现有的一切,也要冒着风险出卖我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丁香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她自知必死,便不再像最初那般忐忑不安。沉默了片刻,她开口道:“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人。他和我青梅竹马,一同被卖到豫州睿王府,我们约好了,将来谁有脸出了头,谁便向主子请求婚配。后来他成了睿王爷身边得力的小厮……”

    “啊……是柄儿哥哥吗?”鸠尾冒冒失失的喊道。

    “不错,是他。”丁香低垂的双眼注视着地上的青砖,眼神中充满了眷恋,“三年前的初冬,我俩都年满十六岁了。他和王爷提出要娶我,王爷答应了,却很快便将我安排来做了郡主您的丫鬟。我一开始不懂,既然都同意了我和他的婚事,为何还要让我做郡主的陪嫁丫鬟?若是陪嫁润州,我如何还能与他见面?结果王爷对我说,只要我诸事听命行事,终有与他团圆的一日,否则我们只能天各一方,老死不得相见。”

    深吸口气,丁香泪雨滂沱:“所以我别无选择,是!我出卖了郡主,我对不起郡主!但请郡主看在这两年多,我尽心尽力服侍您的份上,等我死后,将我烧成灰,派人送回豫州,交给他手上。请代为告知他:我丁香这辈子都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说完她伏在地上,硬邦邦的磕了三四个响头,磕得额角都见了血。

    一旁蔷薇和鸠尾,原本是十分愤懑的,此刻却不禁心生怜悯。爱情总是容易让女孩子迷茫,也总是容易打动人心。望着眼前不停磕头的丁香……毕竟是共处了两年多的姐妹,若是说没了就没了,怕是谁都难以接受的。

    浮霜闭了闭眼,心中一阵烦躁。季景斋的老把戏,抓住你最重要的人,牢牢的将你锁在掌心!

    丁香和上辈子的自己,何其相似?她们都是为了生命中重要的人,出卖了身边最亲近的人……是对?还是错?其实都只不过是站在不同的立场罢了,一时间她不禁有些心软。

    可是她也很清楚,丁香是不能再留在身边了,正因为她爱着那个男人,所以即便重来一回,她仍旧还是会出卖她,毫不犹豫……

    浮霜脸上不禁露出了怅然的神情。

    见她有些迟疑,蔷薇忙拉着鸠尾跪了下来,冲着浮霜道:“请郡主看在这两年的份上,饶丁香一命!”

    “对……请饶丁香姐姐一命!”鸠尾也跟着道。

    浮霜睁开眼,冲着丁香缓缓开口道:“我可以饶你一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身在江淮,背弃叛敌。以通敌论处,最轻的也是监禁终身,你可服罪?”

    丁香眼神先是一亮,随即又猛然一黯,终身?终身?哪个终身?若是终身不能得见,她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蔷薇和鸠尾却大喜,忙拉着丁香的袖子道:“你傻了!还不谢郡主恩?”

    “谢郡主恩!”丁香咬了咬牙道,“但丁香只求速死!”

    蔷薇河鸠尾一愣,刚要说话,却听浮霜曼声道:“你可想清楚了,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他肯付出一切,而他呢?他会如何?你死了他或许会痛苦,会悲伤,可估计要不了五年十年,他依旧会娶妻生子,过上自己的日子。然而只要你活着,活在润州的大牢里,他即便是这辈子都无法救出你去,也会记挂着润州有那么一个等他的人。”

    这番话说的丁香泪如雨下,“我……我甘愿受罚!”她泣声道。

    鸠尾带着丁香出去了,亲自将她送往刑部大牢。

    浮霜在蔷薇的伺候下更衣梳头,踏上了早朝的轿子。

    轿帘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听到蔷薇以极低的声音道:“谢郡主仁慈。”

    “我仁慈吗?”浮霜轻声自问。上辈子她出卖了卫东鋆,害他损失了十万大军,差点兵败豫州,所以他赐了她死;这辈子丁香只卖了个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出去,她判的却是终身监禁。

    谁更仁慈?谁更心狠?

    “奴婢并不是觉得郡主饶丁香一死仁慈,而是在郡主说服丁香活下去的时候,感觉到郡主是打心底里宽恕了她,十分仁慈。”却听蔷薇在轿帘外,沉声说了一句。

    宽恕?浮霜淡淡的笑了笑,抬手敲了敲横梁,轿子被抬了起来,朝外院行去……

    却说济州城内,季景斋收到了润州的来信,心中的疑虑越发加深了几分。

    卫齐瑞蛰伏府中,广陵筹措军粮,有备战之势。

    这消息在季景斋想来,却产生了另一层的意思。

    表面上看,谁都知道卫东鋆如今已经做大,迟早是要吞并整合广陵军的,所以卫齐瑞备战便是理所当然的。但另一层考量,这也可以证明卫齐瑞投诚之心是真的,在季景斋想来,筹措军粮除了备战,还有种可能便是远行。卫齐瑞正是已经给他送了投诚书,所以忙着筹措粮草,准备撤出广陵,远行西蜀!

    虽然他并不打算接受卫齐瑞的投诚,可却并不代表他不可以从中牟利。季景斋突然生了个念头:卫齐瑞注定是要兵败圈禁的,既然他输定了,不如在他还有价值的时候,利用一番?

    于是他便洋洋洒洒的又给卫齐瑞送了一封信,上面写道:聚首盛城,我让小儿清允恭候大驾。(未完待续……)

    PS:感谢寻找于晴的大香囊,早上忘了说了!O(∩_∩)O

第两百五十四章 同行

    季景斋的信,自然是被送到了广陵留守府。可惜真卫二老爷已经死了,于是这封信很快便转交到了薛孝天手中。

    薛孝天考虑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亲自连夜奔赴润州城,将书信呈递给了浮霜。他原想着遮掩卫二老爷投诚的事,如今季氏有了动向,他便知道此事怕是遮掩不住了,若不将原委汇报清楚,怕是会耽搁军情。

    “你是说,卫齐瑞临死前,曾提过他已经写信投降了季景斋?还劝说你一并去西蜀?”浮霜合上信笺,心中了然。怪到前日季景斋来了那么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呢!原来症结在此处!

    “是的,不瞒王妃,当时微臣觉得卫二老爷人都死了,再说多了等于往死人脸上抹灰,于是便瞒下了。却没想到季景斋真来了信,接受了他的投诚。微臣不敢擅自做主,便送了来润州。”薛孝天道。

    “接受?”浮霜冷笑一声,“我瞧着怕是不一定呢。”

    季景斋那样一个疑心病甚重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答应?他若是真的接受了卫齐瑞投诚,便万万不会安排他去盛城,给不会将十五万大军交到季清允手中。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浮霜却很清楚,季景斋防备自己这位英雄善战的大儿子,不下于防备宿敌卫氏,又怎么会给他一个平白增兵的机会?

    那他为何要让卫齐瑞率兵去盛城呢?浮霜皱紧了眉头。

    “王妃……微臣究竟该如何应对?”薛孝天忍不住问道。

    浮霜摆摆手道:“你来润州的事,没有落在旁人眼里吧?”

    “没有,微臣很小心。并无人知晓。”薛孝天是乔装改扮来的,再说谁也不会想到堂堂广陵总兵。会单人匹马的疾驰润州城。

    “那我也不留你了,还劳烦尽快回去。我这儿一有定论。便会派人去广陵通知你如何行事。”浮霜道。

    遣走了薛孝天,浮霜想了想,干脆起身出了两仪居,直奔护卫所。

    顾寒之正在练剑,见浮霜来了,忙收势迎上前道:“今日不忙?”

    清晨的露水笼罩了他的周身,只一层淡淡的银光,清冷澄澈,飘然欲仙。几乎令人挪不开视线。

    浮霜闻言,脸上难得一红,她借口忙碌,已经避着他多日了,这句普普通通的问话,却像是略带讽刺。

    顾寒之却没有察觉,只绚烂一笑,道:“怎么不说话?可是有事?”

    浮霜皱皱鼻子,犹豫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欲往盛城一行,不知寒之是否可陪我同去?”

    “去盛城?”顾寒之眼神一亮,随即又皱紧了眉头,“盛城好像是西蜀边境。”

    “不错。而且是边境重地,有重兵把守,不过此刻驻守盛城的正是我大哥季清允。”浮霜淡淡的说道。

    提到季清允。顾寒之不由想起自己在睿王府假山凉亭上偷瞧见的那一幕。那是他第二回见到浮霜,而浮霜却丝毫不知。因此他也从未和浮霜提过,只当是自己一个人秘密。

    浮霜见他面色有异。不禁会错了意,解释道:“此行确实有些危险,可我若不是只信得过你,也不会请你陪我去。如果你觉得……”

    “只要你去,我自然陪同。”顾寒之忙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以身涉险,如今战事频繁,各地都很乱。数十万大军驻守盛城,我怕我顾不得周全……”

    “其实若是事情谈的妥,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季清允是我大哥,而且我还没有和季氏翻脸,最不济……我身边还有你,我们只求脱身,也不是对阵抗敌,我相信你一定能带我平安离开。”浮霜说到此处,心中有些微窒,自己每到危险难断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总是顾寒之,对他的依赖越深,对他的亏欠也越沉,她不觉又有些迟疑起来。

    “什么时候出发?”顾寒之听到最后一句,却是十分受用,便也不再反对了。

    “明儿就走……就我们两人去。”浮霜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护卫所。

    就我们两人去。这话令顾寒之彻夜难眠,他不想想太多,却莫名的有些激动难抑。

    第二日一大早,浮霜交代了芍药蔷薇等人几句,趁凌晨天还未亮,便随着顾寒之翻过了院墙,离开了定王府。

    两仪居对外称王妃病了,谢绝见客。早朝也停了,各院来探看的人都被拦了,说是王妃起了风疹,不好见人,也怕传了病气,养几日便可痊愈。

    离了王府,顾寒之便雇了车轿,自己骑马相随。浮霜走不得远路,又不便长途共骑,自然是乘车的方便。可真当浮霜坐进了车子,他不觉又心中有些失落。

    三月郊野、草长莺飞,垂柳摇曳、绿波横溢。从润州北门而出,一路桃花烂漫,满目绯红,如梦似幻般的粉色,将绵长的驿道妆点的妖娆艳丽。

    浮霜挑起车帘,贪婪的观望春日美景,不由感叹道:“若我生为男子多好,可以和你一样,骑马观花,自由自在,不必像现下这般隔着轿子,又或者戴着斗笠而行,怕人窥见。所以说,这世道身为女子要比男人吃亏很多。”

    “若你生为男子,怕就不是辅卫东鋆夺天下,而是与他争天下了。”顾寒之随口接茬道。

    浮霜微微一愣,大笑出声:“这到不至于。我这人是有小计谋,却缺少大局观。而卫东鋆则不同,他能战能守,大局观也比我强。他才是帝王命,我顶多也就当当谋士。”

    “你很欣赏他?”顾寒之不无嫉意的问道。

    浮霜心中一动,瞥了眼他,忙委婉的道:“是很欣赏,不过仅止于臣下对主公的欣赏,他不拘于旧的模式,能兼容并包,气量也算宽宏,将来定能成为一代明君,所以我愿意鼎力相助他赢得天下。”

    然而这话依旧没能让顾寒之好受多少,他觉得自己真傻,难得有和浮霜单独相处的机会,自己却偏偏提什么卫东鋆呢?

    一时间两人有些沉默,只剩下车轮和马蹄声交相辉映。

    过了一会,顾寒之又问道:“此行去盛城寻季清允又是做什么?”

    浮霜想了想坦言道:“广陵卫齐瑞写了封信,准备投臣季氏,季景斋便回信让他带军与盛城的季清允汇合。我总觉得其间有什么阴谋,所以准备悄悄与季清允见上一面。”

    “卫齐瑞的事,你怎么……”顾寒之不禁有些奇怪。

    浮霜狡黠的冲他眨眨眼,含蓄的道:“卫二老爷被调了包,如今已经是‘我的人’了。十五万大军自然也是我的,如果季景斋在打什么主意,我想我最好能做到心中有数。”

    顾寒之一愣,不由深深的瞥了眼浮霜,心中吃惊不已。浮霜前儿去广陵的事他是知道的,当时他还曾极力反对,可浮霜终究还是去了,并且不久之后,便毫发无伤的返回了润州。

    自此他才意识到,虽然不乐于承认,但也许卫东鋆是对的。浮霜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柔弱的需要人时刻保护的女子。她的手段和她的智慧,早已超越了她的实际年龄。

    所谓的被调了包,也就是原本的卫二老爷不是死了,就是已经被关押控制,而如今明面上这位卫二老爷怕只是个傀儡罢了。

    兵不血刃的解除广陵的威胁,该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浮霜却将其掩饰的风淡云轻,没有走漏一丝风声。联系方才她说的话,顾寒之突然觉得,浮霜也许是对的,若是仅限于是谋士,也就罢了,若竞争起这天下……他突然有些理解浮霜排斥卫东鋆的理由了。兔死狗烹,任哪一个帝王,怕是都不能容忍身边长留太过精明的人。

    与感情无关,只是形势所逼,两个人都过于聪明,所以注定不能在一起。这是卫东鋆的悲哀,却是他顾寒之的庆幸。

    想通了此节,顾寒之的心情豁然开朗,这段时日,他久不见浮霜,心态不免有些患得患失,此刻却不由自主的嘴角浮起笑意,整个人也显得明快璀璨起来。扬了扬马鞭,他往前飞驰了一段路,又驾马小跑了回来,心中难抑兴奋和激动。

    浮霜察觉到了他心境的变化,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轻车简骑,很快便赶到了盛城。此刻盛城虽然驻兵把守,但对面江淮的宜州却是防务简慢的。卫东鋆南征,抽调了宜州的人手,宜州便有些兵力不足,对此,盛城的季军心中很清楚,而季景斋给季清允的命令却是不得出战。所以双方都知道短期内打不起来,气氛反倒有些融洽。

    盛城和宜州的市民可以自由来往,不少商客干脆在两地间摆起了市集,大肆倒卖江淮和西蜀的特产。

    浮霜和顾寒之凭借假路引,随着客商人流进了盛城,进了城他们没有贸贸然去往总兵府,而是选了个中等水平的客栈住了下来,不奢华,也不显然。浮霜此行万万不能暴露行迹,所以公开拜帖是不成的,在盛城她也没有什么联络人,最终还是决定了晚上夜探总兵府。

    于是当天晚上,总兵府悄悄‘混进了’两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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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五章 联手

    季清允压抑着心头的火气,凝视着眼前的骑兵都尉王治水,努力控制住自己想一拳头打掉他的门牙的欲望。端起惯常的冷静面容,季清允瞅着王治水说话的间隙,开口道:“王都尉不必心急,这物资配给都是有数的,也不会亏了谁的部队,万事得有个先来后到,谁先谁后不是定好的吗?你说你骑兵卫要占先,那旁的都尉都来找我占先,我可怎么应对?”

    王治水可不吃他这套,一拍桌子,喷着吐沫道:“怎么应对是大公子你的事!与我们骑兵卫何干?老子只知道尿不能憋着、气不能压着,卫家军打来了,还不得靠我们骑兵卫打头阵?反正都是当炮灰的命,如今有一日活就得享受一日!所以我们的兄弟不能等!让随便哪个部队等着去!他们又不赶死!”

    “上一批物资送来的时候,已经是你们的人先挑了,这批刚到,也该轮着别的部队,若不然这样,下批也就是三五天的事,等到了,我做主给你们加两成的量如何?”季清允耐着性子道。

    “不如何!这批我们要先拿,下批也紧着我们挑!玩命的和混饷的能一个待遇吗?能吗?你说能吗?老子的命就那么不值钱?”说着王治水朝着地下吐了口浓痰,站起身来,“大公子,也就如今我们管着你一声大公子了,谁不知道王爷心里其实压根没有你的位置?不然也不会与怀王北地作战,却发配你来守盛城了。你若还摆公子爷的架子,莫怪兄弟们不给面子!”

    “你!”季清允大怒。“我好歹是盛城总兵!你却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王治水裂开大嘴,露出黄黑的牙嘿嘿笑道。“我王治水打小就不是个东西!大公子尽管骂就是了,物资却不能少给。不然我们那帮弟兄闹腾起来,也不是我王治水一个人能弹压的住的。”说完他也不等季清允开口,便挥挥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季清允气的一胡鲁手臂,满桌的东西摔了一地。该死的王治水!该死的骑兵卫!父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弄了这批死囚土匪填充的骑兵队伍,简直就是一群垃圾中的垃圾!

    这些人养着就是当炮灰使的,是用来抵御卫家火枪队第一波子弹的。知道必死之后,这些人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成日的要吃要喝要拿要占。哪里有军人的模样?别说令行禁止了,就连起码的尊重和服从都没有!

    骑兵卫调到盛城来的这小半年,生是把他磨的心力交瘁,怕是等不到卫家军攻城的那一日,他季清允的命就得送掉!

    他曾给父王写了无数道折子,细数这群骑兵的不可靠,然而就像是石沉大海似得,所有的折子都没有音讯回复。

    他很清楚,父王是越来越不待见自己了。如今还给他个盛城总兵的虚职,可麾下的八万驻防军,只有不到两万是他原来的部队,其他都是从旁处调来的。压根就不服他的命令。

    这哪里是让他守着盛城?压根就是将他软禁在了盛城一般!

    他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静候下去,直到被逼的山穷水尽的那一日吗?

    季清允起身,在堂屋里来回踱了两圈。最终一甩衣袖,长叹一声。脸色灰败的进了里屋。

    一进屋,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异样:屋里有人!

    季清允拔出袖剑。往后小退了一步,抵着墙壁沉声道:“什么人?”

    “大哥怎么越来越胆小了?”随着清脆柔美的声音响起,一缕烛光晃了晃燃着了,照亮了屋子的角落。

    季清允仔细辨认了片刻,才看清楚了是季浮霜,和一位面生的俊俏青年。

    “怎么是你?”他略微有些吃惊,“你如何来了?”

    “坐马车来的啊。”浮霜故意调侃道,“从润州到盛城,不过十三日的路程,又不远。两年多没见,我着实惦记大哥,所以干脆来瞧瞧你。”

    季清允自然不会被她这话糊弄住,他收起袖剑,走到案前,亲自倒上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浮霜,看都没看顾寒之,道:“有事就直说吧,你我私下见面得谨慎,就事说事,别耽搁时间。”说罢方才瞥了一眼顾寒之,意思是这人怎么还不出去?

    浮霜转手将茶递给顾寒之,笑道:“他是自己人,不必顾虑。大哥既然急于切入主题,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近日大哥可收到了季景斋的密信?关于广陵卫齐瑞的?”

    季清允一愣,立刻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这么说就是收到了?”浮霜笑了笑,“却不知信上是如何吩咐的?大哥可愿意拿出来给小妹一观?”

    季清允微微迟疑了片刻,便走到床案头,从一匣子里掏出了封信,递给了浮霜。浮霜展开一看,确是季景斋的亲笔,上面写着:广陵卫齐瑞及十五万卫家军近日将来盛城投靠,你伺机斩杀卫齐瑞,屠卫家军于城下。

    季清允冷笑道:“瞧见没?我们的父王这是想我死呢!卫齐瑞十五万大军至敌境,就算是来投降的,又哪里会掉以轻心?我呢?我有什么?我只有两万人马!剩下的都不是我能指挥的动的!让我的两万人尽屠卫齐瑞的十五万兵力?这是当我神仙,还是想要我速死呢?”

    浮霜阅完,却心中一动。她明白季景斋的打算了。

    季景斋是不会真的收受卫齐瑞的兵马的,因为没有人比浮霜更清楚季景斋的想法了。他最执着的,仍旧是江淮局势与上辈子‘毫无差异’。若是收了卫齐瑞,势必会引起天下势力的严重失衡,季氏独家做大,卫东鋆毫无疑问便会联合北地怀王,甚至联合福建的庆王,三者合力来对付他,这完全不符合季景斋的设想。

    所以他此刻是不会接受卫齐瑞的,要做的反而是维系与江淮的联盟关系,确保在彻底收复北境之前,江淮不会突然对西蜀开战。

    那还有什么比除掉卫齐瑞更妙的呢?借口让他归兵盛城,然后趁其不备,坑杀十五万卫家军,再将卫齐瑞的项上人头和投降的书信一并交予江淮,卫东鋆就算是想发火都没处发,只能哑巴吃黄连!

    真的打的好算盘,不但能彻底屠灭广陵军,还能重重的打击卫东鋆,卫东鋆偏还得上赶着感谢他!

    不愧是老狐狸季景斋啊!再者也可以此试探大儿子季清允的态度,看看这位好儿子是不是已经有了反心!

    合上信笺,浮霜按照原来的纹路折好,递还给季清允:“那大哥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照办呗!我为俎上鱼肉,还能如何?既然人数不及,我只能冒险暗算了,但愿卫齐瑞别太过警醒。”

    浮霜笑了:“那若是卫齐瑞愿意配合你‘尽屠’全军呢?是不是事情相对就会容易些?”

    季清允闻言回过神来,不由惊讶的失声道:“愿意配合?他怎么可能愿意配合……你……你……难道说你已经……”

    “不错,卫齐瑞的大军如今已经在我的掌握中了。就当前看来,季景斋不过是想确保广陵的十五万兵力消耗殆尽,”浮霜解释道,“原本这十五万大军,我也是准备‘尽数绞杀’的,可季景斋比我想象的更为谨慎,他希望自己亲手灭杀广陵大军,所以他选中了你,让你来冒这个险。不过他并不知道,你我却是一路的。如此一来,所谓的风险便没有了,不过只是演一出戏而已。大哥,不如你我兄妹联手,演一出好戏,给季景斋、给全天下的人看?”

    她的声音很甜美,仿佛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可季清允却很清楚,浮霜此举便是让他呈投名状呢!

    过去在豫州时两人的私下约定也好,如今的见面密谈也好,其实说白了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合作,只能说是口头的约定。可若是真参与了她的计划,今后他季清允便与季浮霜撇不开了,等于彻底站了队!

    他不由心中犹豫起来,虽说父王越来越猜疑他了,可他到底是季氏的人,他带兵与江淮打了数年的仗,这是能轻易一笔勾销的吗?若是自己彻底背离季氏,那还能剩下什么?

    “大哥,你难道如今还看不清楚吗?你堂堂一介总兵,又是为季氏打天下近十年!可方才一个小小的都尉,都敢在你跟前拍桌子骂人,如此窝囊的日子是因为谁?你还不清楚?季氏有他没你!再说此即你还有选择吗?就像你说的,季景斋让你尽屠广陵军,怕也是包藏祸心,你对他仁慈?那谁对你仁慈呢?”

    浮霜眼神灼灼的凝视着季清允,她知道季清允一定不会拒绝她。

    因为上辈子季清允也大约是在季景斋攻克了北地怀王后不久,便起兵反叛的。虽然最终兵败自杀,但这已经是他被逼到绝境时的挣扎。父与子、君与臣,其实说到底都抵不过人心猜忌……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之后,浮霜便听到季清允哀叹似得道:“好,我答应你,我们共同演一出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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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六章 整编

    盛城总兵府,十张交椅坐得满满的,旁边还站了好些人。虽说季清允只是召集中高层将领,商榷广陵留守卫齐瑞投臣事宜,但一听到有降兵待整编,那些个习惯了要钱要物资的武将们都闻风而至。

    就像是闻到了腥臭味的苍蝇,贪婪的令人恶心!季清允望着堂下乱哄哄的人群暗自想道。

    “大公子的意思是,广陵留守卫齐瑞会带着他的十五万大军降了我们西蜀?”打头的许崇龙许参将问道,他曾是睿王季景斋的心腹老将,因年岁过大,退了二线驻守城镇,如今也是盛城内地位仅次于季清允的人。

    “不错,我已经接到了父王的来信,卫齐瑞与卫东鋆交恶,怕是不能容于江淮,所以甘愿带兵投诚,希望能得到我们西蜀的接纳。”

    “十五万大军!”“哦!老天爷!”“这回可发达了!”得到了确认之后,堂下大大小小的将领们都不约而同的眼带绿光,就仿佛一群饿了十多天的狼,瞧见了一块肥肉似地。

    季清允暗自冷笑,嘴上却道:“所以广陵的人马一到,我就准备将其打散了整编。毕竟他们的人数大于我们盛城军,若不能妥当安抚了,怕是好事变坏事,说不定还会引发兵变,诸位务必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谨慎行事。”

    “大公子放心!我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人了,哪里会不知道其中厉害?不过对于广陵人,也不必太客气,他们是走投无路才来的。既然都已经叛出江淮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也不怕他们反水。”

    “是啊!我老刘却是不怕人多!就怕人不够呢!大公子尽管的分派我!”

    “你算老几?来了人也该是我们骑兵队先挑!这点道理都不懂的吗?”

    “凭什么?王治水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什么个玩意?老子当年沙场喋血的时候。你丫还在穿开裆裤呢!”

    “那又如何?我王治水就是要瞧瞧,老头你如今还凭什么倚老卖老!”

    简直是一盘散沙!降军还未到,就能自己打起来!季清允被吵的脑壳生疼,这亏的是没和江淮开战,若真是打起来了,就靠这帮人?他季清允的命都能送掉!

    只有他的心腹,李齐两位督军一言不发。他们静静的站在一旁,早被其他武官们边缘化了。

    恒顺十四年四月初,广陵的大军抵达了盛城。季清允亲自带兵出迎,两方人马会了个面,便停于盛城外扎营: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对此不仅盛城大为震动,对面的宜州局势也紧张起来,平日开放的城门都关闭了,老总兵于友德一日上了三回城头,观望盛城外的广陵军。

    “呸!一臣不事二主!卫齐瑞简直妄为卫氏子孙!”老总兵颤悠悠的从城头瞭望塔上,冲对面吐了口吐沫。

    “大人,此地风大。还是早些下去吧。您若病了,我们这杆子人可就群龙无首了!我瞧着情势不太妙,还是尽快修书给王爷报信才是!”他的副官扶着他道。

    “那是!得赶紧的!”老爷子被簇拥着下了楼,“笔墨纸砚!赶紧的拿来了!”

    与宜州如临大敌的态度不同。盛城自然是欢欣雀跃。随军而来的卫齐瑞卫老爷‘羞于见人’,只露了个脸便假推身子不好藏了起来。薛孝天薛总兵为首的一杆广陵武官们,则被盛情邀请参加了总兵府中的接风宴。

    宴席上推杯换盏。盛城诸位将领可了劲的拉拢自己的目标部队,恨不得即刻张口便将这块肥肉吃干抹净。

    一番酒宴吃下来。薛总兵倒也光棍的很,最后表态道:既然都投了西蜀。今后就是一家子了。晚分不如早分,干脆明儿就开始整编!

    这话一出口,立刻赢得了满堂彩,季清允大方的许诺了个副总兵的位置给他,于是许参将等人也陆续拉着自己瞄准的广陵将领,开始攀关系许诺职位起来。

    第二日一大清早,盛城的诸位将领一个不少的都‘列阵’城外,吃相十分难看的巴望着广陵军。广陵军的中高级武将们,那都是打过招呼的,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可下级军士则有不少并不知情,他们不太愿意改投西蜀,虽然都同是天朝人,可过去的十多年仗打下来,战友同僚不少都交待在西蜀军手中,可以说是深仇大恨都不为过。

    此刻长官们突然一日告诉他们,我们不能再回江淮了,得改投西蜀,不少人都接受不能。

    然而他们也知道,之前围困润州城,差点和自己人打起来,这江淮怕是真容不下了。所以虽然心中不甘,却也没有公然反对。此刻,这些人脸上不情不愿的表情,却恰到好处的迷惑了许参将等人。

    一队队的广陵军出列,按照兵种分类被融合到盛城军中去,为了左翼先锋军的归属,许参将和王治水差点打起来,王痞子充分展示了自己不分尊卑高下,浑不楞的牛脾气,把许老头气了个半死。

    一旁坐着的季清允冷笑,挣吧!挣吧!挣的越多,自然死的越快。

    忙了整整三天,十五万大军被瓜分完毕,甚至连火头军都没剩下。盛城各路军马除了季清允的嫡系部队没分到什么人,其余的都扩编了整整三倍!

    可不是吗?除了季清允的嫡系两万人,其余各路人马总计不过六万,只占了广陵军的三分之一。

    最初还不显,由于广陵军是被打散了混入各个部队的,也没有聚成团之类的行为。可很快,人数方面的问题便暴露无遗了。军营驻地,十人一间屋,竟有七八个都是广陵人,剩下的三四个西蜀兵,很快不是被融入广陵的圈子里,就是被彻底的排斥在外。

    同吃同住,一同操练了有小半个月之后,西蜀将领们发现问题了。士兵们竟然开始不听从他们的命令,而服从起那些由于整编,被封副职的广陵军官命令来。

    人都是从众的,反正同是当兵拿饷,西蜀兵们被广陵兵‘包裹’在内,习惯性的跟着大部队跑,而广陵兵从头至尾压根就不买西蜀将领们的账,他们只听自己老上司的!

    不少西蜀武官联袂跑到季清允面前告状,却没想到季清允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你们管不好自己麾下的兵,却让我能如何呢?军不听将令,那要将做什么?还不如退位让贤?”

    让贤?让什么贤?是让那些广陵武将们由副转正吗?那不等于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原本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闹到最后竟然连位子都丢了?这怎么可以?

    “若不然你们就安抚好你们的副官,反正军令行事么,只要听令就成了,怎么着兵都是你们的,”季清允又点了他们一句。

    于是一众的将领又跑去拉拢自己的副官去了,这带兵带兵,不就是感情加军纪么?

    又过了十多天,事态越发严重了。就连许参将也发现自己竟然被架空,他手底下原本四万人马、六个都尉,如今是十二万人马、二十个都尉,其中那十四个广陵都尉压根不甩他,而原来的六个都尉却也指挥不动自己的部队了。

    他惊慌失措的奔至季清允处,道:“大公子,现在想来,收编广陵军恐怕是个错误,我瞧着事态若这么发展下去,可不等于让广陵人和平接手了盛城了吗?我们不如尽早发信给王爷,让王爷定夺?”

    “发信?”季清允似笑非笑的道,“发什么信?给谁发信?我既然是盛城总兵,盛城的事便我说了算,为何还要事事请示我父王呢?你觉得广陵人不服命令?我却觉得挺好,他们对我的命令都是照章执行的啊,到底哪里不对呢?许参将?”

    许参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惊讶的望着季清允,好半天才回过神道:“大……大公子。原来是你早有预谋!”

    “我早有预谋?”季清允笑了,“不是你们早有预谋变相软禁我吗?我堂堂一介总兵,却不能令行禁止,人在盛城,却不能自由行动,这些都是我父王吩咐你的?是不是他还让你密切盯着我,一旦有反心,便斩杀我于马前?”

    许参将咬了咬牙,没有回话,等于是默认了。

    季清允愈发心如死灰,原来父王早就等着他谋反呢!从两年前便开始抽调他的嫡系部队,如今干脆连杀他的人都预备下了!

    他不由回想起月前,浮霜说的话。她曾道:“季景斋眼里没有父子,只有利害关系,你若是对他还心存父子之情,怕是将来死无葬僧地!我跟你打个赌,你身边的第二号人物许参将,定是派来监视你的。他恐怕已经得到了季景斋的密令,只要你有一丝反意,他便可以不请示季景斋,直接对你下手斩杀。”

    当时自己还不肯相信,他想着怎么自己也是父王的长子,又是替他打了这么多年的天下。即便是犯了错,父王也不会让一个臣下随意的处死自己,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看来,终究是浮霜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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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七章 威逼

    季清允收拢了心情,拍了拍老参将的肩膀道:“过去这大半年,我在你们的势力压制下,什么都不能做,如同个牵线木偶般被你们牵着鼻子走。如今盛城军才算是真正属于我了。这不是很好吗?我早就觉得人员过于混杂,该清理清理。许参将不如随我去看一场好戏?”

    说着也没等许参将回答,便率先走了出去。许参将心中一沉,连忙惴惴的跟了去。

    两人行至校场,却见王治水和他的骑兵卫近两万人均被五花大绑,按倒在空地上。整齐划一的队列延伸开去,每个跪着的人后面都站了位广陵兵,层层的排列开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望无际的雪亮军刀,横在骑兵卫们的头顶上方!折射的光线亮的简直刺眼!

    “你……你想要做什么?”许参将虽然十分看不上王治水那泼皮,可终究是一军的,这行刑的架势瞧着不对劲呢!

    “我要做什么?”季清允笑了,“其实父王来信提到广陵降军,却是让我尽屠的,并没有要整编的意思。父王比你我都清楚,十万军整编十五万军意味着什么,稍有差池便是弄巧成拙,还不如杀个干净。不过如今这广陵人是杀不得了,我好歹也需弄些人头去交差,所以听话的和不听话的两厢一比较,我只能舍弃王治水他们了。”

    许参将闻言一惊,再瞧瞧队列最前方第一位置,王治水被堵上嘴巴,欲叫不能叫。压服跪地的凄惨模样,直觉得自己脖子上也架着口钢刀似得。汗毛直竖、浑身冰凉。

    季清允一抬手,万斩大刀刀起刀落。直晃起一片血光!数万颗人头齐齐落地。接着又是近千名西蜀兵被拉了出来,许参将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那是他的手下!

    “刀下留人!大公子!刀下留人啊!”他忍不住厉声喊道。

    季清允冷冷一笑:“怎么?许参将心软了?当年我们沙场上摸爬滚打的时候,多少死人没见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大公子,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许老头儿长叹口气,愿赌服输的问道。

    “很简单。”季清允摊出了底牌,“我知道许参将你与我父亲一直保持着秘密联络。所以今日我要借你的渠道,送一封信去济州。我父王让我屠尽广陵十五万大军,只可惜我才杀了两万人,你就不让我再杀下去了。那许参将你难道不应该帮我圆这个谎吗?”

    许参将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戎马一生,曾经无比风光过,如今人老临退伍还乡了,竟然还栽在这后期之辈手中。无奈的点点头,老参将道:“都依大公子说的办吧。”

    于是季清允以许参将的名义,书了一封送往济州的信,信中说广陵留守卫齐瑞率军来投,大公子安排其在城外扎营。晚上接风宴后,趁酒醉伏击,斩杀广陵大军。由于混战中伤亡无数,最终能找到的完整头颅共计两万余颗。现将右耳斩下,连同卫齐瑞的项上人头一并送抵济州备查。

    那颗卫齐瑞的人头,自然是浮霜送上的卫二老爷本人的脑袋。虽然早已提前砍下来月余,但好在用水银和石灰保存的还算‘完整’。

    送抵济州的军状自然令季景斋十分满意。他甚至给大儿子发了封褒奖信。季景斋一直防备着季清允如上辈子一样,在他攻克怀王之后便起兵造反。所以安插了许参将在他身边,又以守卫盛城为名,将他一直压制在东南边境。却没想到因卫齐瑞的投降,季清允竟然如此干脆的表达了忠心。然而他想不到的是,盛城的驻军,早已偷天换日,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十万西蜀兵了。

    当然,此乃后话。此时大戏刚刚落幕,浮霜便正式向季清允告辞,也算是两人真正的达成了联盟,走上了同一条路。

    “大哥此际可以安稳的留在盛城了。”浮霜笑着道,“脖子上的钳制没了,是不是松了口气呢?”

    季清允眯起眼睛,半带试探的道:“钳制仍在,只是换了人罢了。我又不会真的以为这十五万广陵军是听命于我的?他们仍旧带了个硕大的卫字,我还得提防小妹你某一天翻脸,说不得半夜就会砍了我的头去。”

    浮霜大笑:“瞧大哥说的,我又不是季景斋,也无需担心你反水。我何必要掐紧你的脖子呢?薛总兵暂留盛城,大小事宜还是你做主的,他不会多管。”

    “也罢。”季清允叹道,“既然都上了你的船,再患得患失也没意思,我便信你又如何?”

    浮霜点头感慨道:“不愧是大哥!就凭这气魄肚量,季景斋将来势必后悔。”说罢她便转身上了轿子。

    依旧是两人一车一骑,没带任何外人随行。浮霜踏上了回程的路。

    一切都万分顺利,此行不但解决了十五万广陵军‘实存名亡’的问题,还毫无声息的策反了季清允,又平白得了个盛城,真是一举三得,浮霜不觉有些得意,心情越发愉悦起来。

    “等会到了丰州,我们去吃顿好的,以示庆祝如何?”隔着轿子,她兴冲冲的对顾寒之道。

    顾寒之的心情也很不错,原本盛城之行,他诸多担心,虽说他武艺高强,可十多万大军中,要保得浮霜毫发无损,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却没想到,一个月下来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自然听你的,想去哪儿吃都成。”他笑着答道。

    “丰州的鸭油汤包最出名,薄皮浓汤,挑开口便香气四溢的。”浮霜兴致勃勃的道,“还有酱肘子也十分美味……”

    顾寒之从她欢快的语调中,几乎能想见她脸上的神情。浮霜难得有如此这般轻松愉悦的一面,她大多数时候都过于淡薄冷静,仿佛心中总是压着无数的事,难以释怀。

    而此时此刻的浮霜,似乎更接近她的真实年龄: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

    顾寒之突然有种挑开轿帘,与她四目相对的欲望。

    当然,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突兀的举动,只是嘴上笑着回道:“说得这么诱人,好像你吃过似的。”

    “我当然吃过,你忘了?我们当年去润州的时候路过,不是在丰州停留了两晚吗?美味佳肴勾人心魂,我差点就不想走了。”

    顾寒之努力回忆了一下,笑道:“我记得那时你也没有表现出特别钟爱什么的模样啊。”

    “因为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啊。上百号随行人员陪同,食不过饱,我都没好意思敞开了吃。”浮霜笑着回道,“此番就我们两个人,也不必去什么大酒楼,就专找个当地人带路,去味道最好的小地方吃就好。”

    马车行的飞快,很快便抵达了丰州。顾寒之喊了个当地人带路,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家不大的食肆门口。

    门口的长短板凳上坐满了人,嘈杂的气氛配上不大的门面,和简单却香味扑鼻的吃食结合在一起,却显得格外协调。

    然而喧闹声却因为他们两人的出现,瞬间停滞了,几乎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将视线投注过来。

    浮霜带着垂纱斗笠,瞧不清住模样,顾寒之却是正面示人的。如此一位谪仙般的公子,却跑来吃路边食肆,不禁引起一众人的注目。

    浮霜却毫无所觉似地,冲呆愣的小二道:“外面可否再架张桌子?”

    那小二微微一愣,忙回过神来。他们家生意好的不得了,从来不缺客人。通常这最忙的时候没地儿就是没地儿了,顶多回一句:不好意思,客官,请下回赶早之类的话。然而此刻被浮霜这么一问,却本能的奔进铺子里,腾出柜台后摆放器具的桌子,硬是搬了出来,又用袖子擦了又擦,生怕他们嫌弃似的。

    “你确定在这儿吃?要不要换个地方?”顾寒之左右瞧了瞧,总觉得此地与浮霜的气质十分违和。

    “自然在这里,最地道的小吃就要在小地方才能品尝的到。”浮霜却笑着回了。

    没有铺设一新的桌椅,也没有自带的碗碟勺筷,更没有人前后伺候。浮霜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还未进王府时,在昌平和母亲一道过的平凡日子。

    “我也是曾过过苦日子的,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矜贵。”她的话令顾寒之心中莫名欢喜起来。

    鸭油汤包被端了上来,顾寒之怕浮霜烫着,便挪到了自己左手边,只拿了一笼摆在她面前,挑开了包子口散热。

    浮霜心下感动,先捡了一个到他碗里,笑道:“你尝尝看,我就说这家味道一定好。”

    桌面很小,两人一低头差点都能碰到。顾寒之只觉得心跳的厉害,脸上不由染上了薄薄的绯色。

    简单的地方、简单的吃食、简单的人……这一刻仿佛距离他的梦想如此贴近。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顾师弟!真的是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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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八章 遭遇

    “顾师弟!真的是你!”女子欣喜无限的声音响起,令浮霜诧异的抬起了头。

    却见一位双十上下的女子,身穿一袭碎花薄衫襦裙,外罩毡子披风,打扮倒是寻常,长相却杏眼柳眉,英气勃发,另有万般风致。

    她惊喜无限的站在食肆前,双眼凝视着顾寒之不放,表情复杂。好似情意绵绵,又带着怨怼愤懑,总而言之却是爱恨交织。

    浮霜心中微微一动,暗道,莫不是顾寒之的师姐吧?怪道说峨眉女侠爽利,这女子年近二十,头上还梳着双丫髻,显然还没有出嫁。却既不带斗笠遮面,也没有女扮男装,便大刺刺的行走于街市,倒是十分惹眼。

    果然,一食肆的人原本或明目张胆,或偷偷窥看的打量顾寒之和浮霜,此刻一刷齐的将视线都掉转了过去。

    “我们走。”顾寒之却像是不认识她似得,拉起浮霜便要离开。浮霜略带可惜的望了眼刚动了几个的鸭油汤包,依言起身。

    那女子好似这才注意到了她似得,又追问道:“顾师弟,她是什么人?”

    顾寒之没有回答,只紧紧拽着浮霜的胳膊,快步前行,压根不理身后的呼喊。那女子急了,一个接力,凌空跃起,人在空中虚跨了几步随后一个翻身挡在了顾寒之面前。

    “你娶了妻子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她略带焦躁的喊道。

    顾寒之没等她身影落地,便携着浮霜转身改道,那女子越发急了。直接一掌便冲浮霜的后背袭去!

    浮霜并不知道身后的危机,她只听到周围围观的人惊叫声迭起。随后自己被顾寒之带着转了个圈,天旋地转、衣袂纷飞。

    顾寒之旋身将浮霜挡至身后。抬手剑鞘微出,架住了那女子攻来的一掌。

    “与你无干!”他冷冷的甩下一句。

    “我倒要看看她张什么模样?也值得顾师弟动心!”那女子肆无忌惮的喊道,说完便探手去扯浮霜的面纱。

    浮霜心中火起,心道这女子也太浑不吝了吧?不论她和顾寒之是什么关系,都轮不到她来评头论足的,自己不顾风化,当街示人,还要来揭旁人的面纱,有病吧?这是!

    顾寒之搂住浮霜。一个旋身,将她挡到了身后。

    “陆师姐好手段,师父什么时候教过你,冲着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也能下手了?”他沉声说道,言语已经带上了几分火气。

    陆姓女子冷笑一声道:“师父好似也没教过师弟,同门操戈吧?师弟当年对我下狠手时可也没留半分情谊!”

    好家伙,原来早有嫌隙啊。浮霜暗道。

    顾寒之一时语塞,微微一窒,抖手运气。将陆姓女子震开了数步。那女子稳住身形,抬手从腰间拔出软剑,便挥剑攻来!顾寒之也长剑出鞘,他一手护着浮霜。一手持剑与那女子缠斗到了一起!

    两人一个接力翻飞,一个掩护着同伴步步后退,你来我往。煞是好看。围观的人起先还哄闹着叫好,后来便眼睛跟不上了。只觉得漫天剑影,风声鹤唳。

    浮霜也不懂武功。只被顾寒之拽着左右躲闪。周围都是剑影,却连她的发丝都未削下一根。然而她敏锐的感觉到情势不妙,因为她,顾寒之是单手对敌的,此刻一退再退,一直处于下风。

    却听那女子得意的笑道:“顾师弟,你我的功力在伯仲之间,如今你还护着个人,又能撑得了多久?”

    话音未落,嗖嗖两剑,顾寒之右手衣摆便被斩断了一截,鲜血从一道不浅的剑伤中涌出,浸湿了衣袖。

    顾寒之一言不发,只连攻数招,随即振臂一挥,浮霜被他推了开去,只见他将长剑从受伤的右手换到左手,旋身落势,如鸿雁浮萍,一剑直刺那女子面门。陆姓女子哪里敢硬接?忙飞退丈余。却没想到顾寒之这是虚招,他身影凌空调转,飞掠到浮霜跟前,搂住她,跃上联排的民居屋脊,几个闪身,便消失了。

    陆姓女子这才回过神来,再要去追,却已经找不到了踪影。

    却说顾寒之夹着浮霜飞奔了有足足半个时辰,方才停下脚步,两人已经离开了丰州城,到了郊外一处树林。

    原本等在城门口的车轿也弃了,幸好此行也没带什么重要的东西。

    顾寒之送开手,放下浮霜,靠着一颗大树坐下,开始运气休整。他额角满是汗水,沿着略带苍白的脸颊浸没到了衣襟里。

    浮霜头一回被他夹带飞掠,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腔来了。顾寒之松了手,她便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问道:“方……方才那女子是……是你师姐?”

    顾寒之收势起身,面容严肃的道:“是我最小的师姐,陆婉灵。”

    “那她做什么上来便和你动手?”浮霜扯下自己的裙摆,给他扎紧了手臂的伤口。

    顾寒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她为人偏执古怪,不可理喻。过去在峨眉的时候,凡是接近我的人,她都要敌视,闹到最后,除了大师兄,我和师门的其他师兄师姐一个都不亲。后来我下了山,查找大师兄的案子,她也一直追踪不放。你还记得一年多以前,我回了趟青州拜祭父母的事吗?”

    浮霜微微一愣,方才想起当年的事。那时顾寒之从青州扫墓回来,不但受了伤,情绪还很低落。她曾经问过他发生了什么,却被他拿话敷衍了,便没有再细问。

    却听顾寒之道:“我当时没有说实话。其实我抵达青州的时候,碰到的人便是这位陆师姐。我去豫州之前,甩脱了她,但她知道我迟早是要回青州扫墓的,所以便跑到青州等我,还说什么要和我一道为大师兄报仇。其实她根本不了解大师兄,大师兄因伤致命,却是另有缘故的,并不需要任何人替他报仇,他只需要找到当年灭门惨案的真凶,和他流落在外的儿子。”

    浮霜见他说的简略,却心中暗笑,这位陆姑娘哪里是偏执古怪,分明就是喜欢上了顾寒之,缠着不放么。女孩子不好明说,终归是手段差了点。

    “我冲她撂下狠话,让她别跟着我。可她不听,后来我们吵崩了,便动了手,我打伤了她。所以这回就成了见面拔剑了。”顾寒之捡能讲的讲了。他没说陆婉灵的偏执已经到了极端的地步。他出师下山以来,凡是救过、帮过、甚至是落脚客栈端茶递水的仆妇,只要是女子,陆婉灵都一一找上门去闹事,甚至还伤过人命。

    陆婉灵的武功虽不及他,却也相差不大,所以他没有办法压制住这个女疯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甩脱了陆婉灵,如今有了浮霜,那是更不能让她知晓的。

    浮霜见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便知道他言之未尽。当然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会逼问,于是便道:“这么说我们还是避着些的好,如果你没大碍,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失了坐骑、没了马车,两人变成了步行。顾寒之背着仅有的行李,一手拉着浮霜,心中却颇为欢喜。他很少有机会能如此和她接近,行走于城外郊野,就像是普通的情侣一样。

    浮霜到没什么旁的心思,因为很快她便疲惫的走不动了。这许多年养尊处优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徒步走这么远的路了。到傍晚的时候,她细嫩的脚底已经磨出了好些水泡。

    她咬着牙没有说,只忍着疼痛一步步的走。虽然身子不顶用,可叫苦叫累却是很没脸的。

    当顾寒之发现的时候,他心疼不已的责问:“你怎么不说?”

    “有什么可说的,说了还不是要走?”浮霜脸上却是淡淡的。

    顾寒之暗自懊悔,他错估了浮霜的体能,他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但没想到对浮霜来说还是过了。

    “我们找个地方落脚吧。”他环顾四周,瞧见了远处有缕缕炊烟升起。

    “好。”浮霜自然是听他的,在郊外这种地方,她连冲哪里走是回润州都搞不清楚。

    于是,也不顾浮霜的反对,顾寒之横抱起她,缓缓朝村庄走去。

    浮霜起先还有些窘迫的想要挣扎,但最终干脆蒙住脸装死了,她双脚火辣辣的生疼,也确实再也无法前行。

    小小的庄子,大约也就十来户人家,却被这突然而至的俊俏后生给震住了。顾寒之声称浮霜是他的妹子,两人返乡的路上病了,方才来寻投宿。他其实很想说是夫妻,尤其被陆婉灵那句妻子说的,心中躁动不已。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浮霜是无所谓的,在她看来,对外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在乎那些虚的做什么?

    一对如谪仙般的玉人儿,又给足了银子。庄户人家哪有不热情的?一时间杀鸡宰鸭的,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呈上来。

    农家没有那么多的空屋子,他们俩又自称是兄妹,于是最终浮霜干脆和顾寒之住了一间,那还是庄稼人好容易腾出来的。

    草草用过饭,进了屋后,顾寒之已经彻底窘的坐立不安、手足无措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九章 共眠

    “你好好歇歇,我……我在椅子上混一夜就好。”他红着脸,语无伦次的道。

    浮霜倒大大方方的揭下床上的褥子:“大概是怕我们咯着,牛大婶垫了好几层,我给你铺在旁边地上,打地铺总比睡椅子的好,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

    说话间她便挪出块空地,准备铺地铺。

    “我自己来!”顾寒之忙上前接过褥子。

    三层褥子一铺,地铺倒也软塌塌的,床上稍显单薄了些,但浮霜执意如此,顾寒之也拗不过。两人也未换衣服,只和衣躺下,并头盖了被子,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虽然身体很疲倦,但头脑却十分清醒。浮霜望着茅舍的顶棚,一时间有些难以入眠。

    “明儿我们还是步行吗?距离下个城镇恐怕还有不少路吧?”她有些无奈的问道,平时过于懒怠,又有人前后簇拥的伺候,这两三年来可是养虚了。过去在昌平和母亲一起的时候,还不是什么都亲力亲为?那有如今这般走半天的路就不行了的?

    顾寒之正紧张的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听她这么一问,方才回过神来道:“倒……倒是可以寻匹马什么的代步。”

    “那敢情好,我可真的走不动了,别因为我耽搁时日。此行已经出来近一个月了,不早些会润州,我怕芍药她们掩饰不住。”浮霜毫不掩饰的坦白自己走不动路了。

    “抱歉,原本该是我保护你的,却因为我的事耽搁……”顾寒之忍不住道。

    “与你无关。碰到你师姐是都预料不到的,而且又是我提议去吃鸭油汤包的。若不然我们早就顺利的离开丰州了,所以要说错那也是我的错。盛城一行,诸事顺利,我便大意了些。”浮霜打断了他,“不过总而言之,我还是很开心的。原本以为季清允还会纠结一番,却没想到他很干脆的就同意合作,看来这两年他也是被逼的不行了。”

    提到季清允,顾寒之不解的问:“我不明白,季清允是睿王的长子。又为了西蜀征战多年,战功赫赫。为何睿王要消减他的兵力,又派人从旁监视,把他逼到如此境地?他甚至允许薛总兵带军驻守在盛城,甘愿暴露在你的控制之下?”

    因为上辈子季清允曾经起兵反叛,最后兵败身死。季景斋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而我不会。

    当然这话浮霜没有说出口,她想了想道:“因为他是庶出吧。季景斋想将王位传承给嫡子季清诚,可清诚一没战功、二没实力。若不提前剪除季清允,将来别说季清诚继不了位,怕是季清允甚至都会率先强夺王位,所以季景斋不断的试探、打压季清允。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对于上辈子的事,季景斋和她都是放不下的,虽然这一世还未发生。又或许并不一定会发生了,但曾经经历过的背叛和伤害却是难以忘记的。不同的是。季景斋选择了打压和严防,最终还是将季清允推到了敌对的一方去了。而她则尽可能的给予机会。

    无论是聂氏。还是蔷薇等人,甚至是丁香……事实证明,有时候所谓的错,不过就是一步踏错的选择,人孰无过。然而她并不是一味的宽容,对于季景斋这种冷血无情的人,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眼里没有感情,只有利益,这种人给他一万次机会,他仍旧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身边所有的人。

    “我虽然很小就没了双亲,但至少他们还在的时候,对我都是十分疼爱的。”黑暗中,顾寒之放松了几分,“所以我简直无法想象,世间竟然有如此心狠的父亲,他对季清允、对你都太过无情。”

    “权利和利益会让人变得自私,就像是武氏,她甚至会冲亲生儿子、冲共度了二十多年的夫君下毒。他们在做这种事的时候,甚至不会感觉到愧疚,而是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们除了自己,从未对任何其他人有过感情。”

    话题变得过于沉重,于是便没有再继续下去。但两人共处一室的尴尬,却似乎在言谈中消失了。很快浮霜便陷入了睡梦中,在顾寒之身边,她总是能彻底的放松下来,甚至连男女之别,都没有令她产生丝毫的顾虑。

    漆黑的屋子里,能清晰的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顾寒之的心跳也随之浮动起来,人世间他最爱的人,如今近在咫尺,却仿佛被黑夜隔开,触手不可及。

    与浮霜共处一室,他紧张的几乎无法呼吸。然而浮霜却坦坦荡荡,丝毫不扭捏,从另外一方面而言,也很清楚的表明了,她对自己是信任、依赖,却没有爱慕之情。

    顾寒之很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心中多少有些苦涩。就像白羽说的,他和她相处的模式有问题,她太过狼冷静,而他自己却也有些淡漠和被动,两个人都随缘的话,终有一天缘分也会耗尽。

    白羽说爱一个人,就要大胆的说出口,当面宣誓不给她回避的理由。

    他虽然不是非常理解白羽的说法,却隐约明白他说的是对的,然而自己却偏偏做不到。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主动,像卫东鋆那般死缠烂打?他的脸皮没那么厚,更是想不到那些无赖的招数,就连有些话,他都是习惯于藏在心底,怎么也无法当面说出口。他对任何人都可以风淡云轻,唯独对最重要的人,会忐忑不安、纠结万分,很多的时候都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

    这或许就是他爱的方式,他也想改变,却终究改变不了。

    就像是大师兄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望了段不为人知的感情,他此时甚至觉得,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是极好的,自己至少是她心中最信任、最依赖的那个人。

    均匀的呼吸声,如同夜的魅曲,令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日清晨,顾寒之早早的起了身,花重金向庄户买了一头牛,两人算是有了代步工具。

    浮霜骑在牛背上,被顾寒之牵着前行,周围是乡村郊野,四月的麦田在碧绿中夹着金黄,随风摇曳,如浪潮一般翻涌起伏。

    浮霜双手紧紧的攥住两只牛角,嘴里笑着说:“你我若是改换一身村夫村妇的衣裳,就更应景了。”

    更像是一对儿?顾寒之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却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

    “可惜这速度也太慢了些,若不然你也骑上来,我们赶鞭让它跑跑看?”却听浮霜接着道。

    顾寒之满头黑线,牛又不是马,牵着鼻环让它听话的朝前走还成,若是弄急了,就变疯牛了,哪里驾驭的了?

    见他脸色有异,浮霜便知道自己这法子定然是行不通的,忙讪讪的道:“说笑,说笑而已。”

    “你若嫌慢,我干脆用轻功带你赶路?”顾寒之道。

    浮霜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一来怕你吃不消,二来我也不习惯被夹着上下翻飞的感觉。”

    “那就老实骑牛吧。”顾寒之难得的回了她一句。

    浮霜汗颜,是啊,都是因为她,既走不动,又跑不快的,还有什么资格嫌弃速度慢。

    就这样,两人田间漫步般的前行,绕过了农田,又翻了个土丘,方才来到最近的镇集。

    顾寒之用牛换了马,又重新顾了一辆车,便一路急往润州赶,足足干了十多天的路,两人方才抵达了润州城。

    回城之后,等到天黑,顾寒之方才夹带着浮霜从王府后门悄悄的进了府,又避着人将她送到两仪居门口。浮霜嘱咐他几句,便进了院子,顾寒之望着她的背影,静候了片刻,方才返回外院的护卫所。

    一进正屋,迎面却撞上了卫东鋆。

    原本接着风疹的名头,两仪居闭门谢客、又罢了早朝。可出风疹能闭关多久啊?十多日之后府内府外便生了疑虑,哪有十多天还没褪的疹子?

    各种谣言四起,甚至有人说并不是风疹,而是重病,王妃如今人都快不行了,但为了不影响润州局势,方才掩盖不发。

    从二夫人起,到朝上的宋卿书等人,一个劲的要求面见王妃。芍药蔷薇死顶着不让,亏得平时浮霜说一不二,她们又是掌家的大丫鬟,否则以奴婢的身份,哪里挡得住?

    结果王妃没见到,不少人便往南面发了信,最终把卫东鋆给吵吵回来了。

    “我还当你是生了什么重病,连夜的赶了回来,结果竟让我瞧见两仪居里压根没有人。”卫东鋆无比自然的上前,帮浮霜卸下披风,“你风尘仆仆的是打哪儿回来的?怎么也多带些人随行?就两个人同行,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

    说到两个人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的劲清晰可闻。

    浮霜暗笑,也没理他,接过蔷薇搅的帕子擦了脸,又就着芍药端来的参茶抿了一口,方才脱了鞋上了软榻。鸠尾拿了个垫子在她身后靠上,她长长的呼出口气,总算是舒服些了。

    芍药抱了屋里的小石头出去,鸠尾也忙着准备宵夜去了,只留了个蔷薇在跟前照看。

    卫东鋆就势在她身边坐下道:“你知道我搁下大部队赶回来,耽搁了多少事?”

    浮霜调转脸,冷冷的冲着他半带质问的道:“那我究竟耽搁了你多少事?”(未完待续……)

    PS:感谢狂飙小马721的打赏和分红票,很可惜,顾寒之不是卫东鋆,性格不同,若是小卫同学早就趁机扑上去吃干抹净了,寒之还是过于腼腆了些,囧……肉不好放啊!

第两百六十章 蹂躏

    卫东鋆见她不悦,忙嬉皮笑脸的道:“也没耽搁多少事,你相公我金戈铁马、叱诧风云,李家的几个小子远不及他们的老爹李炳晟。如今被我打的屁滚尿流,再无还手之力!广州十三郡,已有九郡被我攻下,收拾全境也是迟早之事。你这番‘病了’,我赶回润州,也顶多让他们多喘一口气罢了。”

    “我又没让你回来,还是你怕我私会季景斋,出卖你?”浮霜呛声道,自己来回奔波,还不是为了他,这货一口一个两人同行的,说了给谁听?

    “哪里的话!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卫东鋆立刻瞪圆了眼睛,一脸的受伤,“风疹起了一个多月没好,我怕是转了热病肺病,那可就严重了。”

    浮霜说的也是气话,她明白卫东鋆不当如此,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将润州朝政都托付自己了。

    她略带疲惫的往榻里靠了靠,那头蔷薇已经端来了杏仁莲子羹。

    浮霜伸手去接,却被卫东鋆一把抢过。只见那厮挑了勺吹了吹,便要往浮霜嘴边送。

    浮霜抿紧了嘴角,别过脸。卫东鋆拿着勺子凑上前,试探性的碰了碰她的嘴唇,两人便僵持住了,一个非喂不可,一个坚决不吃喂。

    蔷薇见状,大着胆子上前道:“王爷,您做不惯这等事,还是奴婢来吧?”

    卫东鋆也没理她,只喊了声:“元吉。”

    元吉从屋外挑进来了:“小的在,王爷什么吩咐?”

    “带你家蔷薇去园子里逛逛去。”卫东鋆不耐烦的说道。

    蔷薇立刻红了脸,元吉则喜不自禁的上前拉住她道:“听到没?王爷吩咐了。还不跟我出去?”

    蔷薇气的狠狠的拧了一把他的耳朵,随即撇见浮霜的眼神。便依言退了出去。

    “蔷薇和元吉?”浮霜诧异的问道。

    “你不知道吗?”卫东鋆笑道,“那小子跟我耳边唠叨了好两日了。求我来跟你讨人呢。”

    浮霜沉默了片刻道:“只要蔷薇自己情愿,我到是不反对的,她年纪确实也不小了。”

    卫东鋆忙嬉笑着上赶着道:“他俩双宿双飞了,那我们俩呢?我们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

    “你做梦!”浮霜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我不急。”卫东鋆又拿勺子捅了捅浮霜的嘴唇,一副无赖状的回道。

    浮霜知道,和这货厮磨上便没完没了了,她也确实有些饿,又疲劳的懒得动。没必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于是干脆一口吞了那粥,转移话题道:“言归正传,我正好也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投喂成功的卫东鋆越发上瘾,他挑了几颗浮霜喜欢的杏仁,垒在勺子上,再次喂到她嘴边。

    浮霜从袖子里摸出个令牌,甩给了他。

    卫东鋆拿起一看,却是广陵的军符。于是眉开眼笑的道:“还是我的霜霜厉害。我就知道你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卫齐瑞已经死了,我原本安排了个傀儡在广陵,请二婶子帮忙掩饰。如今广陵军尽都以薛孝天马首是瞻。我想着准备等你南征回来,弄个‘围剿’广陵,‘收复’兵权的。可没想到卫齐瑞临死前竟然私通西蜀。给季景斋去了信,说是愿意带兵归顺。”

    被第二勺粥堵了嘴。浮霜无奈的吞下后接着道:“季景斋自然不敢真的收拢广陵军,生怕自己做大。引发你提前攻蜀。所以他干脆骗卫齐瑞前往盛城,又下令季清允斩杀广陵军,准备以此向你‘示好’,顺便削弱江淮势力,所以我再三思考之后,干脆亲自秘密前往盛城与季清允见面。

    我倒不是怕润州有人有人能追查到我的行踪,而是怕大张旗鼓的,另季清允心中顾忌,不敢与我通力合作。毕竟盛城中,他是被严密监控的。好在寒之伴着我一路顺利,倒也没出什么意外。我和季清允面谈之后,发现他已被逼到绝境,没了退路,与其坐等季景斋慢慢绞杀他,还不如投诚于我们。于是便投下诱饵,最终他依言以整编的名义,将广陵军藏塞到了盛州军中,借此清除和控制了盛州军中季景斋的心腹。如今盛州城已是我们的了,广陵军也完好无缺,季景斋怕是还以为我们实力大损。”

    浮霜一番话说完,卫东鋆听的心中大震。

    他没想到浮霜竟然为了自己做了这许多事情。

    浮霜曾经提过卫齐瑞的事,他也确实相信她能办到。然而除去卫齐瑞,重新掌握十五万广陵军,已经是他认为最理想的结果了,却没成想竟然还捎上了个盛城,和暗地里已经反水的季清允。

    这一环套一环的,简直是一石三鸟、一举数得啊!

    换做他自己,卫东鋆也没有信心一定比浮霜做的更好!

    悄无声息的,江淮局势已经大变,他卫东鋆还可以扮猪吃虎,借坡下驴,他甚至已经开始构思,当季景斋万般得意的将卫齐瑞的人头送到自己面前时,自己改如何作秀了!

    季老狐狸恐怕还沾沾自喜呢吧?若他知道自己彻底被霜霜涮了,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霜霜……我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了!”卫东鋆越想越开心,他眉飞色舞的道,“小生无才无德,唯有以身相许,方能报答此大恩!霜霜,我们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日圆房吧!”

    浮霜:“……”好吧,这货就不能指望他正经!

    卫东鋆飞快的放下手中的碗,在浮霜发火之前,便扑上去吻住了她的唇。

    热切的攻克了贝齿之后,直接便舌与舌交缠在了一起。浮霜推了几把没推动,那力道在卫东鋆看来不过是欲迎还拒的挑逗。他越发的前倾上身。将她逼迫在身体和软榻之间的空隙中。浮霜身下是软垫子,无处着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卫东鋆侵入占领。

    他温柔的吸吮着她的唇瓣,却霸道的几乎不给她喘息的空间。他的腿横压在她的大腿根上。令她挣扎都无从挣扎。他略带薄茧的手沿着她的脖颈往下,隔着衣服或轻或重的揉捏着她的胸口。

    不知是太过疲倦,还是被勾起了身体内的某种东西。浮霜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大脑格外清醒的开始犯起迷糊来。

    她想推开他,却又浑身发软,身后的垫子就像是包容的海水般,令她整个人都沉溺了下去。她只觉得自己无比困倦,又或者在做一场绮丽的梦。

    压在身体上的重量,卫东鋆身上淡淡的铁锈般的味道。令她的神经绷到了极致,然后啪的一声断了!胸腔中仿佛有种力量要喷涌而出,她既觉得畏惧,却又有些难以忍耐。

    卫东鋆其实也只是个初哥,他不过是被几位‘能人’下属点拨了一二,纯属纸上谈兵、缺乏实际操练。此番刚摸着点边缘,便开始激动难抑了。掌心的绵软令他心跳如雷,熟悉的幽香更是撩拨的他身体都硬了。

    他的手沿着她身体的曲线,隔着衣服往下游移。从她的胸口穿过腰际,来到她身后的翘臀上,他半带力道的抓了一把,就仿佛是点起了一把火。瞬间焚烧了两个人的狼。

    他此刻只想将浮霜吞吃入腹,胡乱的扯开衣襟,卫东鋆凑身上前。整个人都依在了软榻上。

    宽大的衣袍褪到了臂弯上,卫东鋆健壮而有型的上半身完全展露出来。小麦色的皮肤上由于热切,浮上了层薄汗。在光线的照射下犹如染了层光晕。从窗棱间透过来的午后霞光照的他分毫毕现,锐利的双眼此刻格外闪亮,就像是在放光一般。精致的五官令人几乎挪不开视线,他吻她的间隙,嗓子眼里发出低低的满足的轻笑,如同魔咒迷惑了她的感官。长发从俊朗的脸颊边垂下,拂动在浮霜的颈间,扰的她痒痒的,心都乱了。

    原来男人也可以施展男、色魅惑……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悲剧发生了,由于卫东鋆没有掌握好力度和方向,致使胳膊肘整个压在了浮霜的腰跨上,重量集中到一处,疼痛令浮霜从‘梦’中醒来,她猛然一挣,屈膝将卫东鋆从榻上蹬了下去。

    卫东鋆正情、欲勃发,毫无防备,突然被踹下塌,瞬间从天堂滚落到了地狱,他傻愣愣的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浮霜已经气红了脸,她拢起凌乱的衣襟,声音嘶哑的道:“事都说完了,我疲乏的很,要净身休息。你的地盘在外面,没事就出去吧。”

    说完便起身,扶着墙穿过屏风,朝净房走去。

    卫东鋆望着她的背影,也没起身,只坐在地上干吼道:“我自愿以身相许啊!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霜霜,你就勉强收了吧,呃……好难过啊……”

    浮霜走到净房门口,闻言身子僵了僵,差点没滑到!这货脸皮已经堪比润州城墙了!她气愤愤的跨出内室,随即重重的摔上了门。

    卫东鋆颓丧的翻身将头埋在软榻上的靠垫中。那里还残留着她的味道,他晃了晃脑袋,郁闷的低吼一声,伸手入衣襟,开始自己解决。

    好郁闷,成亲两年多……到嘴的肉又飞了……

    当浮霜净身完毕,回到里屋准备好好睡一觉时,却发现卫东鋆那厮四仰八叉的躺在她的软榻上,已经迷糊着了。她咬牙切齿的上前,抽走了他脑袋下的软垫。卫东鋆醒转过来,迷茫的望着她,裂开嘴笑道:“霜霜?你想通了?我们不如继续……”

    “滚!”软垫被扔在他脸上,堵住了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霜霜,其实你也是想的不是吗?”这回扔到他脸上的已经不是软垫了,干脆就是只才脱下来的鞋子!

    见浮霜有暴走发飙的迹象,卫东鋆见好就收,不敢再继续撩拨,他翻身坐起,双脚划拉着寻找鞋子,嘴里道:“好!好!我这就出去,别生气!千万别生气!生气伤身子!”

    就在此时,突然门帘一挑,白羽大刺刺的闯了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神从两人身上扫了个来回。

    却见卫东鋆抱着软垫坐在榻上,他的发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长发披散在肩膀上。一双鹰眼格外柔和,仿佛能溢出水来似得,巴巴的瞅着浮霜。身上的衣服更是凌乱不堪,领口大敞……

    而浮霜也披散着头发,还半湿滴着水,一看就是刚刚沐浴完毕,脚上的鞋还少了一只。

    “啊……这究竟是谁睡了谁啊?王爷怎么是你一副被蹂躏过后的模样?”娃娃脸口无遮拦的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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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一章 插手

    白羽之所以贸贸然闯进屋来,实在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回禀。

    被关在门外的丫鬟们是想进去又不敢进去,于是见到白羽白少爷来了,干脆让他去破坏好事。

    三人膛目结舌的相互对视一眼,浮霜叹了口气,知道是没觉可睡了,便道:“都去花厅等我吧,我换件衣服就来。”

    于是卫东鋆只好拢起衣服,大步流星的率先走出了屋子。

    出了房门,卫东鋆一改方才垂涎求欢的表情。虽然衣衫不整、头发都没有束起,但一个眼神过去,便霸气四溢,惊的还憧憬看笑话的白羽同学立刻打了激灵,暗自反省方才的玩笑是不是过了,别真惹毛了王爷,等会有的小鞋穿。

    却见卫东鋆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你方才说谁被蹂躏了?”

    白羽立刻腰杆绷的比值,一脸严肃的道:“自然是王妃被王爷蹂躏……”

    “嗯?”卫东鋆略带不满的冷哼一声。

    “哦!不!不是!是王爷被……”白羽见卫东鋆沉下脸,便咬牙改口道,“是我……是我被王爷蹂躏了……”他拉呱着脸,都快哭出来了。这到底关他什么事啊?不就是撞破了好事,王爷欲求不满么!

    卫东鋆很满意的点点头,赞许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记住了,是你被我蹂躏,与王妃无关,我若是知道有任何风吹草动传出去……你自己应该明白结果。”浮霜是个要面子的人,今儿虽然肉没吃到嘴,至少下回还能瞅着机会再偷袭。可若是传出了谣言,怕是她会好一阵子不愿见自己呢。

    话说这话还是有歧义啊!白羽闷声琢磨着。我也不想和王爷您传绯闻不是?

    却说浮霜命人进来梳了头,换了衣裳。便来到了花厅。

    “……我觉着东洋鸟人此番来求粮,纯属不安好心。”里面白羽正和卫东鋆汇报着,见她进来了,卫东鋆便道:“你将前后事宜重新梳理一遍,也让霜霜听听。”

    浮霜落了座,一旁伺候的元吉上前倒了茶。白羽便开始重头描述。

    “从二月到如今,王妃大多数时间都不在润州。英国和荷兰的商队抵达润州港后,曾分别多次找过我,希望能面见王妃。他们数年与我朝通商。如今想正式建立邦交,听闻王妃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所以想请王妃引荐面圣。”

    浮霜闻言皱起眉头:“面圣?他们想见皇帝?难道他们不知道皇帝在天朝的实际地位吗?”

    “商队首领是知道的,但是他们的国王却不能理解。”卫东鋆道,“他们的国王认为,我们的皇帝陛下即便没有政治上的权力,也应该拥有信仰上的权力,毕竟全天朝的人都知道皇帝陛下和京都么。”

    “是的,”白羽进一步的解释道。“无论是英国、荷兰还是其他来华商队,他们把我们天朝的消息传递回国之后,国王们都将各地的藩王理解为一国之王,而将京都的皇帝理解为他们的教皇陛下。所谓教皇。便是欧洲的神权领袖,他只对教皇区周边的土地拥有行政权,但整个欧洲大部分的国家在信仰上都遵从教皇的命令。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的理解不无道理,在欧洲各国的国王需要得到教皇的加冕才能正式登基。当然,现在教皇的权力也已经衰退很多了。大多数君主都已经摆脱了宗教的束缚,而教皇只是个象征意义上的领袖。这和我们天朝的皇帝陛下很相似,大约也是欧洲君主们认为和天朝建交,最好从皇帝陛下入手的原因。

    然而我们天朝和他们欧洲却存在本质的不同,他们各国打来打去,不过是地盘多寡而已,譬如现在他们就在为了奥地利的继承权在打仗,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七年了,打完了,奥地利还是奥地利,不过是换什么人登上王位罢了,英国的国王也好,法国的国王也好,他们都没有资格取代法定继承人,兼任奥地利的国王。而我们天朝终究是要统一的,现今的皇帝陛下也是可以被取代的。”

    “好复杂。”浮霜闻言不禁感叹道,“为别的国家谁继承王位打仗?即便是扶植傀儡,这也是十分不划算的事啊!”

    卫东鋆却笑道:“无论他们划算不划算,对我们来说都是好消息。若白羽所说的欧洲什么时候成了铁板一块,我们天朝就危险了,所以我宁愿他们为了一切无聊的理由继续打下去。”

    白羽点点头继续道:“可是很遗憾,这场战争即将结束了,法国已经和奥地利义和罢战,其他反对奥地利的国家之间也猜忌不断,怕是到明年,奥地利的玛丽女王便可以结束这场战争,坐稳她的宝座。”

    “你说的那个奥什么国,国王竟然是个女子?”浮霜很好奇的问道。

    白羽瞥了一眼卫东鋆,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便道:“是的,在欧洲,女子继承王位并不是先例。”

    卫东鋆忙一把拉过浮霜,搂在怀中道:“我不也将江淮的政务都交予你了吗?女子又如何,我的霜霜比男子强百倍呢!”

    浮霜没好气的甩开他,冲着白羽道:“你竟然连欧洲的事都如此了解,看来我真是捡到了个宝。”

    白羽腼腆的笑了笑,随意编扯道:“都是听远洋商队的人说的。”他明白,浮霜只此一说罢了,不会深究,她从不细问他的来历,也不质疑他所说的话,哪怕听起来十分天方夜谭。

    “那既然英国人和荷兰人要进京面圣,你方才提到的东洋人又是怎么回事?”浮霜接着问道。

    “是这样的,英国人和荷兰人等到三月底四月初季风北进的时候,王妃尚未回来,于是他们等不下去了。他们手中只有一封福建庆王王妃崔氏的引荐函,略显单薄。结果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东洋国的使者,他表示愿意带领英国人和荷兰人上京都,觐见皇帝。”

    “东洋国?”浮霜皱起了眉头。

    卫东鋆当她不熟悉外务,便解释道:“东洋是个小国,早年便来我朝面圣,以臣下自居。几乎每隔几年他们都会以灾年歉收的名义,来我朝求米求粮,京都的皇帝每回都答应。我是不能理解的,什么乱起八糟的小国,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养了几千万人却不事劳作,年年闹饥荒?这分明就是欺诈么!”

    “是啊,东洋人都不是个东西!趁早灭了他们才是正经。”白羽义愤填膺的帮腔。

    “要是换做我,我才不会白送给他们米粮,我要让他们打欠条,然后高息翻倍来年需还。若换不起就拿壮丁来换。反正他们人多养不活么,不如送到我天朝来养,做牛做马做苦力也是好的。”卫东鋆摸摸鼻子开玩笑似地说到。

    浮霜闻言心中一动,她突然回忆起,貌似上辈子也发生过东洋人来朝的事。

    他们也是来求米粮的,皇帝陛下以天朝上国自居,抹不开面子推却,还是应了他们。可当时各地混战,北面季氏和陈氏打的正欢,南面卫东鋆正围剿李氏,粮价暴涨,天朝上下多多少少都受了影响,即便是皇家田庄,产出也不是很多。

    最终为了抽调给东洋的米粮,皇帝陛下勒紧了裤腰带,打肿脸充胖子的给了,以至于年中曾有一段时间北地闹起了粮荒。

    拿自己臣民的粮食去供给藩国,为了皇家脸面令老百姓挨饿,这便是现今的皇帝陛下会做的事。浮霜倒不是多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可如此糟心的事,她却是看不下去的。

    这一世情势差不了太多,南北还是正忙着开战。只江淮一地,由于她推行以粮换茶的政策,外洋海船从南洋一代源源不断的运粮来润州,粮价倒是一直保持在平稳状态。她既然有余粮送给北地怀王,也就不缺东洋人那点儿。

    要不要插手此事呢?浮霜心中犹豫。

    “你是不是真想弄些东洋苦力来?”她冲着卫东鋆提议道,“我们的粮食倒是还很丰裕。”

    卫东鋆收起脸上的坏笑,一转念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由我们接手东洋求粮的事?”他托着下巴斟酌片刻,“倒是个好主意,一来可以笼络上京,皇帝再不顶用,也是面大旗,将来若有机会扯一扯,终究是好的。二来可以倒逼东洋,让这群蛀虫吃个闷亏,省的以后没完没了的来讨饭。三来也可以震慑一下季景斋,他已经快收复北地全境了,通常太过顺利了,野心就会膨胀的厉害,让他知晓我江淮粮草颇丰、兵强马壮,也能缓缓他东进的心。”

    浮霜笑着抿了口茶,和卫东鋆说话就是轻松,只要提个头,他便能和你想到一处去,甚至比你考虑的还要周全。

    “那就这么着吧,霜霜,你知道我最烦写文书什么的,不如由你执笔,给皇帝陛下呈上我们的好意,也顺道提携一下你那好姐姐。”卫东鋆恬不知耻的道,“你能者多劳,就拜托了。”

    浮霜脸色一僵,重重的搁下杯子,方才的欣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货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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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二章 脸面

    上京皇城,坤宁宫。

    季清韶合上信笺,峨眉颦起。

    打润州来的这封信令她十分意外,按理说她过去和季浮霜的交情,根本不足以让季浮霜来帮她。然而为何明明定王爷可以自己书就一封信,直呈皇上,却偏要转而以季浮霜之手,转交给她?这里面莫非有什么算计?

    外洋人来朝的事,她早听人说了。那些高鼻金发如同鬼怪的洋人可是在上京掀起了一股子浪潮,朝堂上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洋人千里迢迢,来拜贺我天朝上国,自当以礼相待,若是能如东洋一般称臣于我朝,便是等同于兵不血刃的开疆辟土了,也算是圣上的宏绩。

    也有的说,洋人是藩国土著,不懂礼仪,十分不成体统,若不调教一番,当不能面见今上,恐怕降了我天朝的气势。

    皇上听闻各方意见之后,本着以理服人的态度,想威慑一番洋人,再使怀柔之策,镇服四方。却没想到那些洋人竟然不是来称臣的,而是来谈什么外交通商!

    我天朝上国的皇帝陛下,竟然被这些低贱的外洋商人所蛊惑了!士农工商,最低贱的事儿也值得拿到朝堂上来谈的吗?什么平等邦交?番地土著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天朝上国谈平等?

    听说当日御书房里就摔了杯子,随后便传出消息,皇帝陛下斥退了洋商,并赶他们出了上京,不许他们再涉足天朝!

    后来皇上还招了东洋使者问责,那使者倒是十分谦卑。极力声称自己压根不知道那些西洋人来的目的,还以为是来称臣的。方才带了他们来上京。

    这番风波一起,皇上虽然没有明面里怪罪那东洋使者。却不面心中存了芥蒂。原本今年的收成就不算太好,上京的粮价也一涨再涨的,这白送粮食给东洋人虽说是常例,可今年若照搬的送出去,怕是皇上心里就不高兴呢。

    如今润州这封信倒是来的巧了,定王愿意代今上分忧,由他们来出这批米粮。如此一来,既顾全了皇家脸面,又不用自己掏银子。何乐而不为呢?若是由她将这封信呈上,皇上必定是会龙颜大悦的。

    可季清韶思来想去,浮霜那死丫头怎么可能为她筹谋?怕是还记挂着当年的恩怨呢,这信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一旁碧潭小心翼翼的给她打着扇子,见她脸上神情不好,忍不住道:“皇后娘娘,如今你这肚子都七个多月了,莫要劳心劳力的才好。南边来的信,若是说了不中听的话。您也不必往心里去。”

    季清韶搁下信,摸了摸隆起的肚皮,叹了口气,也许是她想多了吧?无论如何。毕竟都是季氏儿女,做什么不都是为了季家好吗?也许季浮霜就是依照父王的意思,说动了卫东鋆出这次血也不一定。自己怀孩子的这段时日。就是思虑太多,若是换做平时。接到这么个好消息,自然是即刻到皇上面前报喜去的。

    “去御书房。问问王禧公公,皇上可批完折子了?若批完了,就说我得了南边姐妹的来信,心中乍喜,动了胎气。”她慢悠悠的冲着碧潭道。

    碧潭忙喊了翠玉接手,自己赶忙去了御书房。这厢季清韶却命人端水给她梳洗打扮,准备见驾。

    没过多久,便瞧见皇帝快步走了进来。一进门还未见到人,他就急匆匆的道:“皇后人呢?可是要生了,喊了御医来没有?”

    却见季清韶歪在榻上,挺着个肚子,脸上施了薄薄的粉,含泪而笑的望着自己。

    皇帝上前坐在塌边上,一把搂住季清韶道:“可是无碍了?太医可来瞧过?你这回是第二次坐胎,别大意闪失了才是啊。”

    季清韶佯装怯懦的点了点头,埋头在皇帝怀中,柔柔的道:“也就是疼了一下,是臣妾欢喜的过了,这会子已经没事了。下人们不知数,心中着急我,方才扰了皇上的正事儿。”

    “也没什么正事,都批完了,本就是要来你这儿瞧瞧的。”皇帝嘴上安慰道,“你也是,愣凭天大的事,也有朕在前面顶着,收到什么消息,竟然让你如此大惊小怪的?”

    季清韶妩媚一笑:“倒是喜事,皇上您知道的,我妹子嫁到润州定王府,如今已经是新任定王妃了,她膝前如今也养了个孩子,是定王爷嫡亲弟弟的遗腹子。听闻我即将临盆,便今儿来了封信,特特的送了些小孩儿得用的东西来。”

    “哦,不就是送了点东西来,也值得你欢喜到动胎气?”皇帝撇着嘴道,他听到睿王、定王的名字就有逆反心理,虽说皇后也是季家的人,但好在她平时安分守己,从不过问朝政,很得他的眼缘。

    “却不是宫中有的,是外洋机纺的羊毛毡子,最柔软平滑不过了,用来给小孩子打裹再好没有的。”

    又是洋货,刚赶走洋商的皇帝陛下心中越发不耐了,他挑刺般的道:“你那个妹子也是的,上京要什么没有?皇宫中又会短了谁?要她巴巴的送了来?真是不务正业,女人家自己不养个孩子,过继小叔子的孩子做什么?简直是不知所谓!”

    季清韶忙道:“这不是定王爷生不出来么!江淮都说,定王不举,府里一妻三妾全是摆设。如今嫡出的弟弟也没了,留的孩子又是庶出,卫氏的嫡系怕是就此为止了。”

    这句话方才讨了皇帝的欢喜,皇帝的脸上不禁带出几分笑意来。但随即他便回过神,话里有话的道:“那不是等于白便宜了你们季氏?如今季景斋可是好福气,一个女儿做了朕的皇后,另一个女儿又是定王妃,好女婿的江淮后继无人,他将来说不得还能平白得天下呢!”

    季清韶一听这话语音不祥,忙白了脸,挣开皇帝的怀抱,正色跪在塌上道:“陛下哪里说的话?臣妾既然已是陛下的人,如何还敢称季氏?陛下若有疑臣妾的,尽可让臣妾去死,臣妾定然眼睛眨都不眨!”说罢便嘤嘤的落下泪来。

    皇帝是个没主意的人,刚刚小肚鸡肠了一把,便招了季清韶的眼泪一大包,如今见她这般激动,忙慌忙扶着她躺倒:“皇后莫要多心,朕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季景斋也算是国舅爷,即便将来得势,对朕来说也是有利无害的。”

    季清韶知道他这话是要反着听,忙接茬道:“再怎么得势,也得仗着皇上您啊,藩王再强,也强不过一时,天朝不还都是您的?我父王也就是替您白守着西蜀罢了。”

    皇帝的心这回方才被烫妥帖了。

    季清韶见底子打的差不多了,便拿出那封信,递给皇帝道:“信上还写了些什么米粮的事,我是不懂的,皇上,您看看是否要紧?”她假装对外务一窍不通的说道。

    皇帝接过信,展开一观,果然龙颜大悦!

    “好!好!好!你这个妹子当真不错,朕就说啊!天道伦常,这做臣子的怎么能不把朕放在眼里是不?新任定王就比他老爹更识相,懂得为朕分忧了!朕正烦这东洋人呢!成日的来要这要那的。朕不是给不起,可老冲朕伸手也忒不像话了不是?定王愿意出这笔钱粮,那朕就赏他个面子!”

    季清韶见他欢喜,忙上赶着道:“可不是吗?皇上让定王代出,那便是他的造化!旁人要这个脸面还得不到呢!”

    这话皇帝更是爱听,平时杨怀坤等老臣总是说皇帝要平天下、整国邦,不能再纵容那些个藩王相互争斗,否则民不聊生、天子会失了民心。

    可他能管得了谁呢?他下令不打,季景斋便会从北地收兵吗?还是卫东鋆愿意将攻下的广州城镇都吐出去?

    全都是放狗屁!在他看来,这乱比不乱要强,至少对他来说,藩王相互争斗,他们打的越欢,他上京便越安全,他甚至可以瞅准时机,坐收渔利也未可知呢!

    打吧!打吧!他独在上京韬光养晦,终有一日,这些人会明白,藩王毕竟只是个藩王,而天朝的皇帝只能有一家!

    “明日我就在朝堂上宣布此事,定王这番好意,是不能辜负的。朕也不会亏待他,总不能让他白出这次血是不?赶明儿我便下诏书,将广州一地干脆都封赏了他算了。”皇帝陛下喜悠悠的道。

    季清韶忙闭了嘴,心中气苦,不过是顺着他的话捧了两句,皇上一句话便将广州划给定王了?这不是白便宜了季浮霜吗?虽说所谓的封赏不过是个形式,广州还是得卫东鋆自个一点点的打下来,可这官方的证名,便是等于将非法变成合法的,也没见皇帝下诏书将父王打下的北地城镇都封赏了他么!

    当然,季清韶也不会傻呵呵的去邀赏,毕竟她是季景斋的女儿,身份敏感,皇帝如今不疑心她帮着娘家,还不是因为平时小心谨慎来的?

    算了,封赏便封赏吧!东洋人好歹多讨要去些银粮,让他们江淮吃个闷亏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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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三章 送嫁

    却说润州这厢,借着卫东鋆回府休整的机会,浮霜准备将卫东芷的办了。

    比较来比较去,三老爷三夫人最终还是选了孙裕德,浮霜原本属意的也是他,毕竟孙裕德虽然文不是最好,字也不是最妙,但为人圆滑、长袖善舞,才华最为出众的孙裕珠比较起来,则显得略微清高了些。

    给女儿挑女婿,又不是殿前选才,自然是性子宽和些的好。

    浮霜更为满意,这孙家姑爷不只是个联姻,将来还会成为孙家明面上的当家人,虽然孙家老爷子声明了,孙家将来以白羽马首是瞻,可毕竟白羽是个外人,即便是做的再公正,也是有人说嘴的,这孙家当家人就需要策中安抚,不够圆滑世故,可是做不来的。

    卫东鋆对此更是没意见,他打小便在老太妃跟前养大,嫡庶有别,除了已故的卫东淳,几个庶出的弟妹他一个都不亲。浮霜处事又公道,就算是卫东渟的事,也是她心甘情愿的,卫东鋆更是不会有异议。

    说道卫东渟,不得不提一句,浮霜以‘养病’的名义将她送到了德州的庄子上,如今已与颜如玉私下里拜了堂成亲了。新婚燕尔,小两口过的还算是凑合,颜如玉已经巴结上了长期饭票,自然没有婚前那样百般依顺,好在他那张脸还是很得卫东渟欢喜的,如今卫东渟倒是没了做郡主时的任性,可劲的讨好伺奉起他来。

    卫东鋆抽空也去看望了一遭,却被卫东渟拦在门口,生怕他顾惜王府脸面。迁怒颜如玉,毁了她的好姻缘。卫东鋆见状。也没了兴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在他们看来颜如玉根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却没成想卫东渟当个宝,既然这妹子自己不争气,他又何必去棒打鸳鸯呢?

    先是孙家从盛天府送来了媒婆说媒,虽然早是两家定下的事了,可三媒六证的不能少,所以此番也只是个形式。

    然后便是纳吉,孙家不愧是盛天府的财主,三金六玉之外。绢帛绸缎、金器玉玩更是不少,从盛天府来的下聘车不下于十辆,若不是规格上不好超越王爷大婚的,怕是什么都能整出来。浩浩荡荡的马车一入润州城,便招了各方关注,柳家和封家对于王妃没有选择他们家的儿郎,而是看上了盛天府的暴发户孙家,心中仍旧存有芥蒂,此番见孙家金山银山的抬来一大堆。俗气的要死,心中嫉妒、嘴上也没少说。任家却显得格外沉默。

    但不管怎么说,聘礼越丰厚,结亲的双方便越有体面。当然。孙家毕竟是高攀了的,聘礼多些倒也不足为奇。

    男方给的聘礼丰厚,女方的嫁妆便不能少。好在浮霜早就筹备颇丰。三老爷三夫人也就这么一个独女,倾家的陪嫁也不算多的。广陵方面也送来了二夫人的添妆,零零总总。最后竟凑了两百多担!

    很快便到了催妆的日子,孙家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关系,竟然请了盛天府的吴将军出面。原来孙家通过盛天府的王家,联系上了吴将军夫人,将军夫人表态,将军自然同意了,再者好歹是定王府的喜事,吴将军领队迎亲,倒也不全是为了孙家的面子。

    总而言之,迎亲那日孙家、王家和吴将军带的人,浩浩荡荡的便从盛天府来了,一行三十多号人外加仆从百余都候在王府前院等待吉时。卫东鋆邀了吴将军花厅独坐,这还是两人第二回照面。

    卫东鋆提也没提去年芍药节不愉快的事,只说起吴文宇来。

    “令郎如今在我军中,倒是十分尽责。我军在广州作战时,他守营有功,如今已经升了同知卫。”卫东鋆避重就轻的道。

    “却仍旧是守营和负责后勤的?”吴将军不冷不淡的回道。

    “吴将军可是觉得大材小用了?”卫东鋆笑眯眯的说,“我是想着文宇好歹是将军独子……”

    “吴家的儿郎以马革裹尸为荣!却不论有无兄弟。不过军令如山,吴家人是不会挑三拣四的,即便是守营,也会克己奉公、尽忠职守。”吴将军打断了他的话。

    卫东鋆笑了笑,他知道吴将军对自己的安排心存不满。其实他倒不是还记恨当初吴将军以貌取人的事,而是因为吴文宇的身份的确敏感,将士难免阵上亡,他吴家的人虽然不怕死,可卫家却不能不顾念情分。

    于是这个话题便没有再继续下去。

    吴将军抬眼静静的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心中不禁感叹,当初头一回见的时候,他并没有将卫东鋆放在眼里,虽然卫东鋆跟着老王爷打过几年的仗,但在外的名声却不怎么好,润州人都说他是个疯子,脑子有问题。自己亲见之后,偏又觉得他长得太过俊俏了,和自家那混小子有的拼,于是不免心中存了偏见。

    却没想到卫东鋆桓城一战成名!

    以区区不到十万兵力,攻克了易守难攻的桓城,还大败越王李炳晟的三十万大军。这样的战绩即便是老王爷当年,又或者以狡猾著称的睿王季景斋也不曾有的,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有此战功,也算堪称一世之杰了。接下来的南征,也充分证明了桓城之战并非侥幸,他步步为营,以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攻下了广州的半壁江山。

    江山到底是打下来的,虽然吴将军在盛天府,对于王妃季浮霜镇守润州,空城退兵也颇多称赞,但到底最入得他眼的,还是年轻王爷的赫赫战功。

    所以他吴天昊心服口服的交出了兵权,并遣独子来润州,听命于麾下。

    却没想到卫东鋆这小子还心存记恨,竟然让文宇负责后勤?

    对此,他心中不是没有火气的。但想到自己之前的轻慢,却又没了立场明说。

    却听卫东鋆又道:“后勤守营其实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某些时候比前方冲锋更加重要。吴将军熟通军务,当比我更清楚。文宇兄年少大才,我自然不会小视,只要他证明了他的价值,终有合适他的位置。”

    “好!”吴将军放下茶盏,“我得王爷这话,便就放心了。”

    吉时已到,内院里噼里啪啦的放起了鞭炮,接着整个王府就好似炸开了锅似得,前后左右,各个门口都响个不停。卫东鋆和吴将军结束了谈话,联袂出屋,一个作为女方兄长,直去了梧山堂;另一个则前往外院迎亲处,准备贺大礼。

    梧山堂中,三夫人三老爷坐在旁侧,浮霜下首伴着。空着正首的位置给卫东鋆。毕竟他不但是兄长,还是王爷,身份不同一般。二房因为二老爷叛逃盛城,被睿王下令斩于阵前,如今阖府上下正在守孝,不便过来润州,因此只送了添妆,人却未至。

    说到季景斋派人送来的卫齐瑞的人头,卫东鋆还‘义愤填膺’的书就了一封措辞犀利的‘感谢信’,感谢他替江淮清理门户的事。两边均是惺惺作态,倒也有趣的很,此番暂且不提。

    卫东芷在两位从上京请来的宫女嬷嬷的伺候下,梳了头,换上凤冠霞帔,卫东琳抱着她哭了一场,小东芩不懂事的在旁抹了半天干眼泪,倒是抽空抓了一把果子糖吃。

    随后重新整头洗脸,便去了梧山堂拜别双亲,又哭了一场,三夫人拉着女儿抱头痛哭,唯一的女儿出嫁,又是去盛天府,不能常在眼前了,做母亲的自然心中伤感,三老爷倒是面带喜色,孙家的姑爷十分得他欢心,如今这婚事办的又体面,他哪里还能挤得出眼泪来?

    迎亲的队伍打中门入,吹落打鼓的接新娘子。卫东芷顶着盖头上了花轿,便被男方的人群簇拥着出了王府。王府男丁不旺,因此卫东鋆亲自去盛天府送嫁,同去的还有卫东泽和小东炎。

    女眷则由浮霜带着宴客,润州有头脸的人家都来观礼,三品以上的官儿、世家富户,又有三老爷平时来往的清流书生,上上下下足有近千号人。这些人做官的看不上世家,世家看不上清流,书生又瞧不起富户,富户畏惧做官的,可是一个乱子了得!

    王府内院不便接待,外院又是朝政之所,最终浮霜干脆将宴席摆在了月湘楼,三层酒楼分开摆酒席,众人各吃各的,又省了多少事去?

    因此,贺客们在王府外院放下喜礼,登了名字,便都去了月湘楼,而王府中的女眷们送走了花轿,在炮竹声开道中,浩浩荡荡的乘着车子往酒楼行去。

    顾寒之随着王府的护卫们,一道出了府,越是喜事,越是要确保平安,然而他所关注的只有那一顶轿子。车轿行大街时,他突然瞥见临街的茶庄二楼,闪过一道反光,顾寒之心中一动,忙脱了队伍,改道进了茶馆。

    茶博士搭着毛巾把子,拎着个大茶壶上前迎客,顾寒之却二话不说推开他直上了二楼,在楼梯口,他停住了脚步,只见陆婉灵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笑盈盈的望着他,手中拿着帕子,缓缓擦拭着出鞘的长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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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四章 疏忽

    “没想到顾师弟,堂堂峨嵋弟子,竟然沦落到为人鹰犬、附庸权贵!”陆婉灵阴测测的开口道。

    顾寒之拧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只想见顾师弟一面而已。丰州一别,顾师弟未留下只字半语,若不是寻到了你们马车上遗留的行李,我还不知道顾师弟竟然卖身入王府当差了呢。”陆婉灵翘起一脚,踩着凳子,眼神时不时的投向窗外的贺喜队伍,“却不知王府出了多少银子,才买得顾师弟投靠呢?”

    “与你无关!”顾寒之沉声道。他不禁心生顾忌,原本以为在丰州,就甩脱了这疯子,没想到落下的马车行李竟然露了行藏,被陆婉灵追到了润州。幸好那日浮霜是遮着脸的,没给她瞧见,否则这疯子还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呢!

    “我总觉得,顾师弟向来是不在乎钱银外物的,那么说就是这王府里有什么人,值得顾师弟留下了?上回跟着顾师弟同行的女子,究竟是谁?”却听陆婉灵慢悠悠的说道。

    “废话少说,若要报当日一剑之仇,就尽管来吧!”顾寒之仓朗朗抽出长剑,翻腕一个起手式,封住了陆婉灵的去势。

    一个长剑垂地,傲然直立;一个弹剑若峰,屈身于凳上,两人距离只有三五步,静默对峙,眼神紧盯对方不放。只苦了站在楼道口的茶博士,心中干着急,却不敢上前吱声,怕被波及。

    两人脸色渐变。神色冷森,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低了许多似得。直到街上贺喜的爆竹声远去了。顾寒之眼神为之一变,陆婉灵见机一剑刺出!

    双方都是用剑的高手。剑术又是艺承一家,进与退、攻与守都彼此清楚。瞬间双方的位置便从三步余拉近到了不足一尺,龙吟乍起,剑气迸发,人影倏动,交错间衣袖翻飞、随即传出罡风撕裂的气爆声!

    陆婉灵一剑急刺,一声娇吟,剑化电光激射,直攻顾寒之右肋。她这一剑毫无留手。上来便是致命一击!

    顾寒之的身影闪电似的斜退,扭动、错开她的剑锋而过,险之又险。

    两人一个照面,剑气被控制在了狭小的范围内,没有扫到茶楼里的任何一张桌子、甚至连站在楼道口的茶博士只觉得冷风袭面而已。

    剑如心发,力有所至,高手过招,却不会浪费在不相干的地方。

    顾寒之一个俯冲,反扣手腕。长剑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刺出,只听刺啦一声,一幅袖被剑锋甩出三之外,陆婉灵持剑的手臂裸露。出现一道裂痕足有五寸,鲜血瞬间泉涌,沿着她白皙的臂腕流入了手肘内。

    陆婉灵吃痛。低哼一声,连退三步。却见顾寒之借势从窗口翻身而下,只甩下一句:“陆师姐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去!”

    陆婉灵转身快步奔至窗口,却已经瞧不见顾寒之的身影,她气得狠狠一掌击在窗棱上,木质的窗棱嘎吱一声裂了。

    身后茶博士只觉得这一掌仿佛敲在自己脑袋上似得,立刻缩头连滚带爬的下了楼,哪里还敢惹这位女阎王?

    却说浮霜并不知道顾寒之离队的事,她此刻已经被轿子送到了月湘楼门口。到场的贺客轮番的凑上前与王妃见面,都以能与王妃搭上话为荣。

    月湘楼已经坐满了人,一楼列席的都是朝中官员和清流书生,三老爷当即便被拉到了他文友墨客的席面上,连灌了数杯,官员们则不敢在王妃面前放肆,只上前说了几句贺词,便都回了位置上。

    上了二楼,柳家、封家和任家的人占了中间的席位,旁边则是润州当地的富商员外,柳家和封家的人见了王妃,自然热络非常,非要挨个敬了酒才给走,浮霜推却不去,便有的饮了,有的让人代了,即便如此也喝了三五杯子下肚了。

    她好容易被三夫人等‘解救’出来,便赶忙上了三楼,三楼都是王府亲眷,以三夫人的娘家人居多。各位姨娘的娘家亲戚多多少少也来了凑趣的,一屋子摆了十来桌,王府的女眷们便各自分散坐了。主席位上只浮霜和三夫人,以及陪着的贾氏、聂氏和汪氏。

    浮霜落了坐,便觉得有些头晕,方才的酒喝急了,又没吃东西,可是上了头。三夫人见她脸色泛红,便拦过话头招揽客人,毕竟是她女儿出嫁,她主持席面倒也不算逾越。

    蔷薇芍药等忙着布菜,浮霜压了几口菜入腹才觉得稍好些了。接着柳家、封家的人又上楼来敬酒,她不得已又喝了两杯。接着便是各位尚书夫人,由于三楼多女眷,男人们不便上来,便让夫人军团代劳,浮霜陪着小口小口的抿,也喝了有一整杯下去。于是不知不觉中,到酒席快散的时候,她已经多了。

    外面下起了大雨,于是散席的客人都簇拥到一楼大厅口,等着车马来接。三老爷已经喝趴下了,三夫人打头送客,王府的女眷们也各自准备准备回府。

    小石头吃饭的时候跟着亲娘,如今席散了,二房的姨娘们便将他抱了过来,递到了鸠尾手上。孩子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裹在薄被子里,芍药见状便冲鸠尾道:“夜里凉,孩子受不得凉气,你带他先回去,郡主这儿有我们呢。”

    鸠尾见浮霜斜靠在塌上皱着眉,蔷薇端着醒酒汤伺候着,另一边汪姨娘也似乎是高了,睡得正香。贾姨娘带着丫鬟在旁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是好。二房的姨娘们虽抱着孩子来,却巴巴的等着,像是要一道回去才放心似地,不由心中作难了。

    她想了想还是上前回禀道:“郡主,我先带孩子回去了?”

    浮霜哪里还能听到她说话,鸠尾等了片刻。见她实在没精神,便依照芍药的意思。抱着孩子跟着二房的车子一道去了。

    贾姨娘是个浑人,见蔷薇喂完了醒酒汤。便带着自己的丫鬟要上前来搀扶浮霜,蔷薇连忙拦了:“可使不得,方才刚吐了一遭,这会子不宜动呢。”

    “都三更天了,外面雨越下越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早说酒宴就设在府里,也没这番麻烦。”贾姨娘道。

    聂姨娘上得楼来道:“楼下有几位老爷夫人喝高了,三夫人那里喊人帮忙去呢。”

    “那我去瞧瞧。”膀大腰圆又热心的贾姨娘应道。

    聂姨娘便拉着贾姨娘去了,这厢三楼只剩下浮霜、芍药、蔷薇和汪姨娘。汪氏今儿没带丫鬟来,又喝的有些多,还白绕了芍药照料她。

    两个丫鬟稍待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府。她们招呼了两个小丫鬟上楼,四个人架起了浮霜和汪氏,一步步的下到一楼。

    厅堂里更是一片混乱,月湘楼前,各家的车马出出进进,厅堂里有夫人老爷喝多了倒下的。也有脑袋清醒等着上车的,又有帮着三夫人张罗送客的。芍药等人驾着浮霜下来,见没人注意,便选了个空厢房将浮霜和汪氏安置下了。

    主人家总不好比客人先走。更何况浮霜此刻也不易乘车。芍药和蔷薇一商量,决定先等其他人都走了,再回去也不迟。可几百家子。上千号人,一辆辆马车从门口过。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等了片刻,芍药耐不住了。冲一个小丫鬟道:“去,看看王妃的马车什么时候来,叫旁的车都让让。”

    那小丫鬟刚准备走,却被蔷薇拦道:“她的话谁会听?都是官宦人家,可是不好说话的,还是我去吧。”

    芍药想想也是,于是蔷薇便去叫马车了。

    这儿蔷薇刚走,便不知打哪儿来了个小丫鬟,她端着几杯茶道:“我们掌柜的说,都是我们月湘楼招呼不周,马车才堵了门。请各位贵客稍待,我们尽快调整好。”

    芍药也不疑有他,便接过杯子,又冲那丫鬟道:“还劳烦你找床薄被来,我们王妃睡得沉,怕冻到。”

    那丫鬟去了,芍药喝了几口茶,只觉得头有些晕,外面的熙熙攘攘的吵闹声越发响了。她扶着厢房门框站起身,想瞧瞧蔷薇有没有回来,却突然腿一软,接着天晕地转,便倒了下来。

    芍药一倒下,原本酒醉昏迷的汪氏突然睁开了眼睛。她飞快的脱下自己的披风,翻过来罩在浮霜身上,遮住了她半张脸。

    她扶着浮霜出了包厢,方才送茶的丫鬟蹿上前,两人一起架着浮霜往外面走去。汪姨娘不过是王府不常露脸的一个妾,也无太多人认识,一路倒也没人问。行至门口,迎面撞见送客回头的三夫人,三夫人撇了眼随口道:“这是怎么了?”

    汪姨娘一惊,忙强装冷静道:“姑妈,二房的人走的匆忙,黄姨娘喝多了,被落下了。我让她跟着我的车回去。”

    三夫人皱了皱眉,二房的姨娘众多,又没有当家夫人,自从卫东淳去世之后,便乱的不得了。她没耐烦管这些闲事,便随口道:“路上小心。”

    汪姨娘架着人去了,三夫人心中一动,不觉有些诧异,王妃还没走,怎么跟前的姨娘们倒能先回去?聂氏和贾氏前后张罗着帮忙,汪氏怎么就先行了?不过一来汪氏是她侄女,虽然是远房,到底算是亲眷,多少是有些偏袒的。二来又想到浮霜平日就不喜欢姨娘们在她跟前晃悠,便释然了,那厢礼部尚书夫人过来道别,她便迎了上去。

    蔷薇撑着伞,招呼来了马车,忙进了酒楼直奔包厢。

    推开包厢门,只见芍药躺倒在地上,再没了旁人,蔷薇先是一愣,随即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顾不上喊醒芍药,忙奔至大厅,见厅里还有数百号人等着马车,吵吵嚷嚷的,压根看不到浮霜的身影。

    她慌忙跑到门口,急着冲出去瞧,却一把被三夫人拦住了,问道:“怎么不在王妃跟前伺候?乱跑什么?”

    “王妃……王妃……”蔷薇失魂落魄的大喘气道:“王妃不见了!”

    三夫人一惊,一把扯住蔷薇,扫视了圈大厅里的众人,确信没人听到后,方道:“什么不见了?可不能乱说!”

    蔷薇忙将自己出去寻车,回来发现芍药倒在地上,王妃不见了的事给说了。三夫人也唬了一跳,带着人冲到包间,摇醒了芍药,询问了一番,发现与浮霜一道失踪的,正是她的远房侄女汪氏。

    三夫人心中一沉,知道此番可是出了大事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五章 混乱

    三夫人当下便慌了,刚准备出去喊人搜索,却听芍药道:“夫人且慢,奴婢浅见,此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王妃身份特殊,若真是有人挟持了她,必定急着离开润州城,我们不如悄悄的使人去城门口围堵出城的车辆?”

    三夫人哪里会想那么多,一听这话,便没有不应的。回想起来,方才汪氏架出去的人怕就是王妃,若真如此,汪氏可是脱不得干系了,她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此刻不便说,只道:“那什么人去合适呢?王爷不在,又没有王妃的信令,城守处的人如何能听我的?”

    “奴婢知道谁合适,”却听蔷薇道,“奴婢这就去寻顾护卫,他定能办妥!”说完她也顾不得外面的瓢泼大雨,便奔了出去。

    顾寒之得知浮霜失踪的消息,大吃一惊。因是办喜宴,他便没有跟着进去,而是与王府其他护卫一道,在酒楼外面守着的。

    出出进进那么多人,他也没留心,想浮霜是王妃,有三个丫鬟伺候在跟前,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定然不会有意外。更何况陆婉灵的出现,令他心生警惕,想近期远着点浮霜,也省的被陆婉灵瞧出端倪来。

    却没料到,就在上千人的公开场合,浮霜竟然被人鱼目混珠的弄了出去!

    顾寒之急坏了,二话不说便往城门处飞掠,瞬间消失在夜幕里。蔷薇望着他的背影念了声佛,忙差人去找元吉,准备让他往盛天府给王爷报信。

    却说顾寒之飞身于楼宇之间。冒着倾盆大雨快速急行,斜刺里突然冒出一道闪光。一柄软剑直刺他面门而来!顾寒之与持剑人身影乍合,蓦地左右激射。顾寒之用剑鞘挡开了她这一剑,头也不回的继续急行!

    陆婉灵冷笑一声飞身急追,嘴里叫到:“顾师弟什么时候开始见了我就跑了?连一战的胆量都没有了吗?”

    顾寒之哪里有空睬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只蒙头狂奔,一句话都不说。

    陆婉灵一个翻身,腾空虚步,跃至他侧方,抖手剑花便递了出去,嘴里笑道:“顾师弟这是去会情人呢?这么心急?连和我过一招半式的机会都没有吗?”

    剑虹出鞘。快的不可思议。顾寒之沉着脸,冷声道:“我确是有十万火急的事,师姐若再不让开,莫怪我不姑息同门之谊!”

    “哈哈哈!”陆婉灵狂笑出声,“同门之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对我何时有过同门之谊?”

    “废话少说!”顾寒之心急火燎,他飞速滑进,身形突然增快了三倍!几乎不给陆婉灵喘息的机会。一声冷叱中,空前的猛烈快攻。以压倒性的声势,如万千电光连续激射,主宰了全局。

    陆婉灵被他数招快攻逼得连连后退,“铮铮铮……”双剑急剧相击。攻得太猛烈,几乎没有时间考虑剑招,几乎是本能的挥剑。瓢泼大雨中。两人上下翻飞,剑气挡开水花四溢。周围的两棵参天大树不知是被风雨,还是被剑气荡得不住摇曳。

    陆婉灵双臂阵阵发麻。她突然意识到,之前顾寒之与她对决时,根本没有施展出全力,如今这才是动真格的了!

    “你……”她脸色大变,“你……你想杀了我?”

    顾寒之此刻心绪烦乱,越是耽搁,浮霜被人偷运出城的几率就越大,而陆婉灵显然不是什么容易摆脱的对手,前几次脱身,都是白天人多嘈杂,如今在雨夜里,就他们两,陆婉灵就如同甩不脱的幽灵般萦绕不放,令顾寒之不禁急躁起来。

    只见他一言不发,剑虹再次后旋,剑气飞腾。

    陆婉灵也不得不迎头对上,此刻已经不是比试了,完全是生死相搏!

    顾寒之心中的焦躁、对浮霜被俘失踪的愤懑,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他挥剑之间,再不留情,仿佛只有去除眼前的所有阻挡,才能挽回他最在乎的那个人。

    狂暴纠缠的剑光人影,与雷电交加的雨夜交相辉映,在陡然一声震耳铿锵交鸣中倏然中,人影骤分,陆婉灵的身份飞腾而起,远出三丈外撮落,她屈膝以剑支地,却仍旧稳不住身形,仓朗一声,长剑落地,她颓然而倒。

    骤雨洗涮中,她身下很快便汇出一条条蜿蜒的血流,陆婉灵左颈沿着锁骨往下,被剑锋撕开了一尺来宽的伤口,她脸色灰败,呼吸短促,瞳孔开始放大,四肢抽搐着挣命。

    顾寒之却是斜掠而走,远处丈余停身,他哇的一口喷出鲜血,脸色迅速呈现出苍白。

    稳了稳气息,他收剑缓步走向陆婉灵,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而下,如同哭泣。

    “我本不想杀你……”他又喷出了一口血,深深的叹息。他持剑的手甚至开始颤抖,从未想过,自己讨厌的陆师姐,最终竟然会死在自己的剑下!

    陆婉灵直视顾寒之的眼神从惊异、到迷茫、到释然,她从嗓子眼里猛的咳出残血,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你若不能……爱我……我……我宁愿死在……”她的话没有说完,便大张着嘴,停止了呼吸。顾寒之长叹一声,呆愣了片刻,最终回过神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脱下已经湿透了的外袍,罩在了陆婉灵的尸体上,他再度朝城门处飞奔而去。

    行至东门处,远远的便瞧见正门已关,侧门出两个穿着蓑衣的守卫点着风灯还在守门。定王府接亲,不少贺客都是赶至润州的,因此这两天王爷特批了城门不关。

    顾寒之急急上前道:“请问方才可有车轿出城?”

    两个守卫扫了他一眼,其中一人撇着嘴道:“你谁啊?大老晚的问东问西?”

    顾寒之掏出王府护卫的腰牌,那守卫立刻变了脸。笑着道:“没人打这儿过,我们哥俩方才还准备收工回屋去睡觉呢!这雨下的也太大了!”

    顾寒之忙说道:“王妃下令今夜闭城。任何人不得出入!”

    守卫一愣,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顾寒之随口道:“喜宴出了飞贼。正在巡捕。”说话间就已经奔出老远。

    他饶了一圈,跑了四个城门,都没有听闻有人出城。通知关闭了所有的城门,顾寒之飞身跃上润州最高的鸿雁塔,望着脚下整个润州,心乱成了一团。

    月湘楼中还零零星星的有车轿行出,回往各自的府邸,没有任何异常。挟持浮霜的人竟然没有离开润州,那他究竟藏到了哪里去?

    一想到阴谋者未知的目的。浮霜有可能因此受到伤害,顾寒之便心焦如焚,他抱着长剑,颓然的缩成一团,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体。

    今夜,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无论再怎么讨厌陆婉灵,她毕竟也是他师姐,顾寒之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一日,亲手将她斩于剑下。可今夜。在焦急和惶然中,他冲动的拔了剑,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浮霜却并未因此被追回来,她仍旧失了踪迹。

    “我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顾寒之低声轻喃……

    卫东鋆是第二天下午赶回润州的。梧山堂里,他召集了前一晚所有相关的人会审。

    “我当时在大厅里帮忙,陪着等车的柳家夫人小姐们说话。后来还亲自送她们上了马车,我能确保马车里没有夹带任何人。”聂氏十分确信的道。

    贾姨娘想了想道:“我只和礼部尚书夫人聊了一会儿。后来便被喊去招呼工部侍郎家的女眷了,没瞧见旁的。”

    蔷薇道:“当时王妃和汪姨娘都醉了。我和芍药便将她们扶到楼下的包厢。我出去喊马车,回来的时候便瞧见芍药倒在地上,王妃和汪姨娘都没了影子。”

    “我是喝了一杯茶后倒下的,是个丫鬟端进来的茶,她自称是月湘楼的人,还向我们致歉。”芍药描述道。

    “我并未派任何人去找王妃致歉,”月湘楼的老板娘道,“当时忙都忙不过来了,我们又要招呼客人,又要收拾桌子,楼里每个人都分身乏术呢。”

    “当时外面下着大雨,各府的马车都争相来接人,我们也闹不清楚那辆车里坐着什么人哪。”月湘楼的马厩伙计道,“我们只能尽可能的空出门口位置,让马车挨个上前接人,但我能白胸脯保证,那一个时辰里,只有走的马车,没有新来的。”

    “四个城门都说没有马车出城,从我通知他们关城门,到你回来,就一直只进不出,谁都没有机会出去。”顾寒之最后发言道。

    卫东鋆右手一下下的敲击着红木案几,斟酌片刻道:“这么说劫持浮霜的人,最有可能是昨日的贺客之一,浮霜定是被人夹带偷运出去的,除了当时在场的人,没人有机会。而且如此一来,马车没有出城也好解释了,劫持的人知道我们会第一时间封锁城门,所以他们干脆将浮霜接着车子,运到府上藏起来,压根就不急着送出去。”

    “这么说,浮霜此刻人还在润州?”顾寒之闻言,急道,“那你下令搜城,不就行了?”

    “不可!”卫东鋆沉声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挟持浮霜的目的,下手的人说不定也只是个帮凶,贸然搜城,他见势不好,说不得反而会杀人灭口,反害了浮霜性命。”

    顾寒之闻言不说话了。

    卫东鋆又道:“关系到浮霜,得谨慎行事,你我更需通力合作,不知你可有异议?”

    “自然以救出浮霜为重。”顾寒之毫不犹豫的回道。

    两人相互对望,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急切和诚恳。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挖地三尺,就不信翻不出藏着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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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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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霜介绍:
上辈子,她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因站错队、做错了事,最终只落得三尺白绫魂断他乡。
这辈子重新来过,她不再讨好任何人,不再强求任何事,只求在这乱世棋局中,肆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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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反败为胜,主掌棋局的故事。
女强文,HE,宅里斗天下。浮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浮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浮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