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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照烧茄子     浮霜txt下载     浮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五章 局势(二更)

    润州的定王爷接纳了英国亲王和荷兰伯爵的国书,在商榷之后,修正性的签订了邦交合约,其中主要的内容包括三条:其一,双方可互派大使入驻;其二,自由通商贸易,关税不得超过物价的三成;其三,技术互换、人员交流不受阻碍。最后一条允许教会传教的要求被坚决的摒弃在外,听说反对最激烈的便是白羽白少爷。

    为了订立该条约,英国和荷兰都愿意提供武力援助,协助卫东鋆夺取天朝的政权,却被卫东鋆婉拒了。好在最终条约还是签了,洋人们都自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最主要的还是维系与天朝的通商,并确保本国的商人不要被税收盘剥的太厉害。

    英国的若桑亲王和荷兰的罗伯特伯爵即可在润州城内买了套宅院,并开始积极营造各自的大使馆。作为海上世仇,英国人和荷兰人分别在城的东头和西头两面破土动工,并较起劲似得干工期,希望自己能成为第一个建立领事馆的国家,以压下对方的势头。

    英国和荷兰洋商们也是喜不自禁,高额的瓷器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三成比例的关税,如此一来东方瓷器的成本价格则大幅度下降,瓷器又恢复成了最奢侈、最暴利的产业。

    至于最后一条,则被所有人忽视了,技术互换?人员交流?当定王妃提出这一条增加条款时,洋人们甚至都没闹明白究竟意味着什么,还以为不过是为了移民开创的好借口。

    移民就移民呗。大英帝国和荷兰这些海上霸主,谁都清楚移民的功用。在他们看来,富饶的土地永远是值得争取的。移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没见到在非洲、印度和北美都有大量的移民吗?

    他们忽略了人口对冲的概念,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移民是同化,在人烟密集的天朝……好似是送上门去给人同化吧?

    事实上卫东鋆和浮霜自然不会做亏本生意,洋人派驻大使,他们也准备派人去欧洲查看一下境况,人选便是白羽白少爷。白羽原本就会说一口洋人话,虽然发音和语法并不标准,但起码能沟通。甚至比港口的那些靠翻译吃饭的舌人都要好的多。最主要的是他本人十分踊跃,自称很有兴趣前往欧洲,与各皇室交流。

    于是,以两艘远洋大船领队的天朝远航军成立了,卫东鋆给白羽配备了足够的粮食和水手,船舱里也摆满了瓷器和茶叶,白家商会的随行商船就有五十多艘,其他临海商户风闻王爷要派使团出使欧洲,也纷纷委任自家船队随行。可以想见,在不久的将来,海外贸易将不会再独属于洋人,天朝的商人很快便会登上历史舞台。

    启程当日。卫东鋆与浮霜亲自将白羽送到了码头,说完了祝词,浮霜只贴着白羽的耳朵低声道:“两年后的秋天你一定要率船回来。别的什么都不用带,将所有的银子都换成粮食。”

    “换成粮食?”白羽闻言诧异的皱起眉头。“如今我们天朝并不缺粮食啊,即便是遇到灾年。从南洋也可以采购到足够的粮食,还要我带粮食回来做什么?”

    “你别问,尽管照我的话去做就成了。”浮霜拍了拍他的肩膀,闭口不做解释。

    卫东鋆在不远处看的有些眼热,狠狠的瞪了白羽一眼,白羽无辜收到了眼刀子,小心肝微颤,忙告辞上了船。

    扬帆远去,望着消失在海平线的旗舰,浮霜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伤感。她掏出帕子,轻轻的擦拭起眼角。

    卫东鋆上前,搂住她的肩膀道:“白羽一去经年,我们江淮也要开始休养生息了,霜霜啊,你说我们倆乘这机会养个孩子如何?”

    话还未说完,浮霜的帕子就甩在了他的脸上,现在对于定王爷的无耻行径,浮霜已经学会了充耳不闻了。

    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过得顺风顺水。江淮各地的道路工程随着东洋劳工的不断涌入,越发迅速起来;火枪制造厂延续白羽留下的图纸,不断的改进工艺,如今江淮的火器储备就快刚上冷兵器了;外洋海船大肆购买江淮的瓷器和茶叶,缺少了广州和福建两地的市场,江淮成为了唯一的出口港口,洋人必须付出高额的代价才能买到中意的物品,当然,他们也聪明的发现,运送粮食换取天朝的物品,不如用铁器来交换。

    浮霜则在白羽远行的的第二个月,抽调了白家商会能调动的所有存银,开始大肆购买土地。山地、平地、良田、荒田,什么都买,买了就开茶园子,不种粮食,只种茶叶。工部的年轻官员们甚至做了个预算,王妃若继续这么买下去,怕是再过两年,江淮种粮的地就不够养活江淮子民了,届时别说开战,想要存活下去都难。因此不少人联名上书卫东鋆,声称王爷必须即刻制止王妃如此荒诞的行径,否则数年后江淮势必会饿殍遍野!

    对此卫东鋆除了留中,什么都没有表态。原本他是准备将这些折子直接甩到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脸上的,可实在是找不出何时的理由去唾骂他们,所以干脆留了中。其实他心中也有疑惑,却一直没有开口问浮霜,在他看来,浮霜这么聪明的女子这么做,就一定有她的理由,而她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

    南地的银矿开采,给钱庄带来了越来越丰厚的存款。抵押多少银子才能挖掘多少矿,世家都自发的掏出越来越多藏银,交换发财的机会。随着世家的资金注入,江淮的富豪商贾们也逐渐发觉王爷的钱庄简直就是最好的存银场所。埋在家里会被贼惦记,放进王爷的钱庄还有利息可拿,至于安全性。谁敢冒着被京护卫绞杀的风险,盗取银库呢?

    银子多了。很多事就好办了,卫东鋆在江淮、广州、福建大肆招兵。各种精良的装备都最先提供给了军营。至于这些钱都是负债形成的这件事,卫东鋆选择了遗忘,他已经抵押出去了今后三年的税收作为抵押,至于三年后还不还得起?又有什么关系,按照卫赖子的话说,如果他赢了,天下都是他的,还钱还不是小事一桩?如果他输了……谁听说过死人需要还钱的?

    于此同时,西蜀也正在拼命的集聚实力。季景斋缺少了魏家的财政支持。经济一下子变得困顿起来。虽然征服了北地,可怀王原本就是个泥腿子,他的宝库里根本就没啥值钱的东西。从经济层面而言,季氏北伐是很不上算的,战争的话费比他们获取的利益要多得多。

    因此西蜀二十五郡陷入了极为贫困的时期,季景斋将各项税收翻了个倍,继续压榨农民的同时,也开始收敛关中大户的钱财,一时间西蜀境内。不论贫富,都怨声载道。

    可即便如此,也是收效甚微,西蜀内陆。交通不便,商业本来就十分落后,为了储备军粮。又不断的发展农业,如今银钱上的短缺可要了人命了。

    派驻各地的驻军的供给也越来越少。留守盛城的季清允领到的军粮越来越少,若真是靠这些养活十几万大军。那只能天天喝稀汤了,将士们还能有什么战斗力?幸好润州会偷偷的运送粮食来救济,否则士卒们早就饿得暴动了。

    此时季清允才真正的意识到,当初自己答应浮霜的招降是多么的明智,在他看来,父亲以断粮的方式压减他的实力,就是试图将他逼上死路里去。

    相较与江淮和西蜀的厉兵粟马,福建却显得格外祥和。从润州运来的第一笔银子令庆王老怀大慰,他对福建有太多太多的宏图未展,如今有了资金的支持,就如同得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几乎全身心的投入到福建的建设中去。

    福建的船坞扩大了再扩大,虽然现在造出的船,名义上已经属于江淮卫氏了,可庆王爷只要能看见福建仔光着脊梁在海船上操帆,心中就畅快无比。南人靠水吃水,大海有太多的财富需要挖掘,绝不是贫瘠有限的土地能比拟的。

    新办学堂的事也刻不容缓,江淮文人辈出,南方人之所以被称为蛮子,还是因为不识字、没文化。如今有了足够的银子半学,老头子乐的牙不见眼。

    而庆王府内,最重要的事还属世子爷的婚事,去年夏天便定下的婚事,如今也快到日子了,虽然世子爷今年还是个十七岁的儿郎,可润州定王府的大娘子却不能再等,人家都快十九岁了,年前必须完婚。崔王妃再不愿意,也没辙,只能老老实实的操办起世子聘礼。拿了人家卫氏那么多银子,聘礼上便不好再装穷,南洋来的各种香料、名贵的木材以及海产的珍珠,如同流水般的从港口运送到庆王府来。

    “宏年,你该明白,不是父王我强迫你,事实上大户人家的公子,没有谁的婚姻不是联姻的。联姻者,自然是为了利益,不存在谁出卖谁。”庆王府的书房内,老王爷拉着嫡子的手,劝说着,之前赵宏年严词拒绝与西蜀联姻的话,都一字不差的传到了王爷的耳朵里,如今联姻的对象换成了润州定王府,他生怕自己的儿子心中还存着憋屈。

    赵宏年躬身低头道:“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没有什么委屈的。”

    “好,好,你能想通就最好了。”老王爷欣慰的道。

    出了书房,在外面偷听的赵宏阳直冲了过来,一把跳上他的后背,扒着二哥的肩膀,嬉皮笑脸的道:“二哥,你不是说还与李家有婚约未了的吗?”

    赵宏年一把拧住弟弟的腮帮子,上下搓揉了一团,瞪眼怒道:“你个小屁孩懂个屁!你不是最崇拜润州定王爷么?如今你二哥我要成为他的妹婿了,你难道不高兴?”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口是心非的二哥!高兴的其实是你吧?还伪装什么长情,亏那句话流传出来,骗了多少丫鬟的眼泪,搞了半天你根本就不是惦记人家李家小姐,换成定王爷的妹子,你就不计较联姻的事了!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大哥娶了定王爷的妹子,就是好事,也不知道定王爷还有没有更小的妹子,等他长大了也要娶一个回来,到那时他也就可以直接唤定王爷为大哥了!(未完待续……)

    PS:我缓过来了!!!满血满蓝原地复活!!!二更到!!!

第三百零六章 惑言

    上京,皇宫。

    年轻的皇帝踹开宫门,在奴婢们的惊呼下,兴冲冲的奔进了内室。季清韶放下手中的笔,笑盈盈的起身行礼。

    “皇后!你今日没跟着朕一道去玉山,可是一大遗憾那!玉山的红叶红得像火,遮天蔽日简直壮观无比。”扔下马鞭,在宫奴们的伺候下换上了常服,皇帝陛下兴致勃勃的道。

    季清韶莞尔一笑,故意做出嗔怒的模样道:“皇上是逗臣妾开心呢,臣妾若是随着您去了,谁批阅这些繁琐的公文呢?姐妹们怕是都去了吧?皇上这回子说出来故意要让臣妾泛酸不成?”

    皇帝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香了一口道:“朕自然知道你的好!也是了,若没有你的辛劳,又哪里来我的舒心?真不知道朝堂上那些老臣天天计较些什么,朕的政令又不出京都,还天天折腾上百余道,好似没了朕的许可,这天下就大乱了似得。”

    季清韶萎于他怀中,娇声道:“也不是这么说的,臣妾倒是觉得有些事还是该皇上您管起来的为好,可朝堂上那些人都太过迂腐了,成日只会提些没用的道理,所以皇上您的政令才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如今各地都开恩科,今年京都也招揽了不少年轻才俊,老人该退的也就退了吧,譬如杨大人那样的,早该是告老还乡的了。”

    “准了!准了!朕早瞧着杨怀坤不顺眼了,只是他是父皇留下的顾命大臣,倒不好随意罢免。如今他也年过六旬,给他个锦衣告老的名分也值当。就当是顾全了君臣之义好了。”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杨怀坤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从小到大他都被老头压制着,做什么都有谏言,这个不对、那个不行,哪里还有君主的威风?终于老头还是老了,今年夏末之后,老头就大病了三次,乘此机会将他清扫出朝堂,才是正理。

    “那臣妾就照陛下的意思行事了。”季清韶心中一喜,笑脸如花。她算计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除掉杨怀坤。如今皇帝已经将一部分权利给了她,只要她再多努力,整个朝堂终有一日会是她的天下。

    至于后妃……多几个少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如今已经连生了两个皇子,牢牢的坐稳了皇后的宝座。这时候多几个美人已经不碍事了,反而有助于皇帝分心他顾。

    想到这里,季清韶一横心,冲着皇帝道:“皇上,臣妾还有个请求,请皇上务必答应。”

    “什么事?尽管说来就是。”皇帝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虽然眼前这位皇后已经年过二十,色容衰迟,但她胜在贤惠,不但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而且还能替他揽去那许多麻烦事,真是个宝贝,所以即便是她提出些逾越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答应的。

    却见季清韶唤过身边的丫鬟碧潭,拉到皇帝面前。笑道:“皇上您觉得这丫头的姿色如何?”

    皇帝一愣,瞟了碧潭一眼。见她倒也是个眉目清秀的美人儿,不觉微微红了脸。年轻的帝王正是少年慕艾的岁月,见了鲜嫩的少女,总是有些眼馋的。

    “尚可,尚可,不知皇后是什么意思?”皇帝舔着嘴唇道,他不傻,这话听着就有些明白了,但嘴上还是要装模作样两下的。

    “臣妾如今能替皇上分忧,那是臣妾的造化,可如此一来势必会耽搁伺候皇上。所以臣妾厚颜推举自己的贴身丫鬟,碧潭虽然出身不高,但从小跟着奴婢长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比任何大家闺秀差,若有碧潭在皇上身边侍候,就如同臣妾亲在,臣妾也能放心些。”

    皇帝摸了摸下巴,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道:“皇后有此闲心,自然是好事,我就收下了。”

    于是碧潭红着脸,被推倒了皇帝的身边。

    季清韶见丫鬟送出去了,十分高兴,所谓色衰爱弛,面对这位年纪比她还要小的皇帝,她是不可能永远显得年轻的,连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血气也匮乏了些,于是人老珠黄的情况就提前了。没了容貌,季清韶虽然有足够的智慧,将皇帝的权利逐渐分了些过来,但她很清楚,所有的权利来自于皇帝,也可以收归于皇帝。长期不能伺候于皇帝身边,势必会被疏远,那些不断冒出来的年轻后妃,杀也杀不完,所以必须安排一个人到皇帝身边。

    好在当初父亲给她陪嫁的几个丫鬟都是上上之姿,碧潭尤其出众,更何况碧潭跟着她多年,从她这儿也学了不少心机算计,只要碧潭在皇帝身边,就可以确保旁的美人断不能独享皇帝的宠爱。

    “此外,还有件要紧的事,臣妾需要与陛下汇报。”说罢她示意碧潭带着宫人们都退下。

    屋里没了人,季清韶才道:“陛下,今日从江淮送来了份折子,说是江淮卫氏将与福建赵氏联姻,卫东鋆要将他的妹妹嫁给庆王世子。臣妾觉得此事我们皇家不能不闻不问,江淮如今已经吞下了广州,若是再吞下福建,可就容易尾大不掉了。”

    皇帝闻言皱起了眉头,好半响才道:“皇后这是为了娘家打算吧?”

    季清韶闻言,即刻跪倒再地,哽咽道:“皇上这话如何说起?臣妾既然已经嫁给了皇上,那死也是皇家的鬼,不让卫氏做大,也是为了皇家利益,臣妾真的没有一点儿的私心向着家父的。”

    皇帝敲打了一下,见季清韶言辞诚恳,想到她方才送给自己的美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亲自将她扶起身来道:“是朕多心了,皇后贤良,朕不该如此说你。”

    季清韶擦擦眼泪,依靠在皇帝怀中,轻声道:“臣妾虽然知道会引起陛下的误会,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否则将来误了皇上的大事,臣妾可不就罪该万死了?如今天下只剩三王,我父王是陛下您的国丈,他攻伐北地怀王,还是因为知道了怀王于河北道,经常扣减皇上您的贡品,对皇上您有不臣之意才起兵的。若非如此,我父王长居蜀中富饶之地,又何必兴师动众的北伐?

    可卫东鋆又算是什么东西?江淮卫氏从未将陛下您放在眼里,听闻近期卫东鋆竟然接收了番邦洋人的国书,定了什么邦交!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介番王竟然私自接纳他国国书,而且是去岁皇上您亲自斥责的番邦!他的不轨之意昭然若揭!

    如今若是由着他与福建再度联姻,将来势必会招致大祸啊!皇上!”

    季清韶说完,便委顿于地,泪眼婆娑的颤抖起来。

    皇帝被她说的一肚子窝火,想想也有道理,怀王那家伙仗着距离京师最近,在朝堂上安插了不少人,他平时吃的亏还少吗?虽然皇后是季景斋的女儿,可她说的话理却是没有错的,季景斋北伐,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得还真是为了向他币心。

    至于卫东鋆,年轻的皇帝原本心中就不服气,同样是十几二十的少年郎,为何他就要困守宫闱,那位却在外面耀武扬威?现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道定王爷兵伐诡道、勇猛善哉?年轻豪杰当如是也,相比之下,苍白瘦弱的皇帝越发的心中难以平衡。

    季景斋还知道将大女儿嫁给他做皇后,每岁也送厚礼来京都,江淮却只是口头上尊一声,年贡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当年老定王崩,他的继任折子还未批下去,卫东鋆就已经号称为王了,既然如此还要他皇帝册封做什么?走形式也不能这般无状啊!

    越想越气,皇帝张口就来:“是不能让他得逞,可皇后你觉得如何才能阻止他们两家联姻呢?”

    季清韶眯起眼睛媚笑道:“这还不容易吗?皇上,只要您下诏,宣卫氏入京见驾,随后透露出愿意纳他妹子入宫的意思,臣妾就不信,卫东鋆还不巴巴的将自己妹子送来上京?”

    “你的意思是,朕来娶?可若他不肯呢?毕竟他妹子已经许了赵家人了。”年轻的皇帝皱起了眉头,他对于多几个女人倒是没有异议的,可率先开口跟人家要妹子,还是头一遭,何况还有可能被拒绝。

    “怎么会不肯呢?皇上,无论如何您都是九五之尊啊,各地的藩王面子情上都还得敬您三分,您纳他的妹子,是给他们卫氏脸面,卫东鋆怕是高兴都来不及,福建赵家也不敢有怨怼!只有皇上您出手,才能阻止他们两家联姻。

    而且臣妾听闻卫氏子嗣样貌出众,卫东鋆的妹子也一定是个绝色美人儿,臣妾就此给皇上贺,一举两得的事真是再好没有的了。”

    被几句话吹捧的越发轻飘飘了,皇帝陛下想想刚得的美婢,和马上就要到手的江淮美人,不由喜形于色。好啊!虽然政令确实不能出京都,也没什么力量与各地的藩王对抗,可你们这些藩王还不得年年孝敬?只要朕开口,无论是要你们的女儿还是妹子,你们都得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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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北上(二更)

    “呸!上京有什么好去的,照奴婢看,三郡主就没安好心!当年在王府就是各种幺蛾子不断,想要加害于郡主您,现在都当了皇后了,还不死心,召见什么召见?谁还把上京的皇帝当回事啊!”蔷薇义愤填膺的掷下汤碗,气鼓鼓的道。

    新仇旧恨,当年在豫州打群架的时候,蔷薇便是领头人,如今听闻了上京来的消息,想都没想就认为是又一场算计。

    见精心熬制了两个时辰才炖的透烂的老鸭汤洒了出来,鸠尾心疼的只撇嘴,可蔷薇姐姐正在火头上,她哪里还敢多说,只是抢过碗给浮霜盛汤。

    浮霜细细的品了鸭汤,又挑了鲜笋吃了两口,才放下碗筷,冲着芍药道:“说说看,你觉得如何?”

    “奴婢倒是觉得不妨一去。”芍药想了想,开口道,“皇帝虽说早已不管事了,可到底是皇帝。如果王爷和您连召见都不去,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就小家子气,总比被人暗算的好!”蔷薇不服道,“做人呢不要太注重脸面,当前想要王爷和我们郡主的命的人还少吗?说不得三郡主就敢下毒也未可知呢!”

    浮霜笑了笑,没说话,只道:“去瞧瞧,王爷可从军营回府了?若是回来了就请他来两仪居一趟。”

    鸠尾忙领命去了,屋里的争论与她无关,她可不想夹在芍药和蔷薇之间两头作难。

    得浮霜邀请,卫东鋆很快便颠颠的来了。他知道浮霜是想和他谈上京诏书的事,可还是乐呵呵的一进屋就是一个熊抱:“霜霜。难得你想我啊!巴巴的惦记我回来是不?好!依你!打明儿起我就留在府中,哪儿都不去!”

    浮霜没好气的拧着他的耳朵。拉开距离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找你,少来这套!”

    卫东鋆拿过桌上浮霜喝了一半的鸭汤。几口喝干净了,一抹嘴笑道:“若是想出去玩玩,我就带你上京都一游;若是懒得来回奔波,就干脆当做没收到这封信,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我才不在乎那个傻瓜皇帝怎么想呢。”

    蔷薇刚拿了碗筷准备来给王爷盛汤,见王爷把郡主的汤都给喝了,便赌气搁下东西,道:“郡主。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不如就当没收到那封信,奴婢这就替你把信给烧了去!”

    浮霜淡淡一笑,拧了蔷薇一把,道:“傻丫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和季清韶对阵,可曾输过她?哪会不是她吃亏的,去也好不去也好都没什么要紧,我主要是想闹明白。季清韶在打什么算盘。”

    “那既然你好奇,我就陪你跑一趟?”卫东鋆忙道,“上京虽然不比润州繁华,但也有不少可玩的地方。就我们两,不带旁人,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要去寒之也不能少。你既然都说皇帝是个傻瓜,万一他真的傻冒了烟。想要除了你,我们岂不是掉沟里了?所以寒之是一定要同去的。”

    卫东鋆闻言。十分失望:“好端端的,带他干嘛啊?若是怕不安全,我多带些士卒也就是了。京都黄门军不过三万人,你我带着十万大军去绕一趟,保管让傻瓜皇帝吓破胆!”本想着两人独行,机会难得,又歇菜了……

    “废话,那以后你还有名声吗?皇上召见,都胆小如鼠的带十万军保驾,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就带寒之!我只信得过寒之!”浮霜瞪着眼道。

    卫东鋆咕哝了几句,摸摸鼻子,再不说话了。他无语望天,好委屈。

    浮霜邀请陪同,顾寒之自然没有异议,于是此番北上京都的人员名单便定下了,除了三个半主子,便是二十名护卫、二十名丫鬟、二十名小厮,总人数不过百,配上王爷的名头,堪称精简。

    人少东西却不能少,按照王爷的原话,虽然犯不着给那傻瓜皇帝送厚礼,但朝堂上下所有人都要打点到,即便是一小盒最普通的润州特产,那也得一个不少。

    所以物不以名贵、只在良多,算来算去,巴掌大的上京,朝堂上竟然有数量高达五百人的官僚群体,这还不包括后宫的那帮子女人,想到所谓的傻瓜皇帝,就管理上京一座城,还要被前后千余人裹夹,浮霜就有些替他可怜,果然如此,这皇帝就算不傻也得被弄傻了。

    一千份简单礼品累计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占据了足足五辆马车。此外还有各种生活用具、吃食茶叶,浮霜恨不得将润州定王府浓缩了带上,她这些年来是越发吃不得苦、遭不起罪了。

    “郡主,手炉、脚炉和汤婆子给带了十多套,这诏书来的真不是时候,秋天上路,寒冬才能归,郡主又向来是怕冷的,其实还不如不去。”蔷薇一边准备东西,嘴里还忍不住絮叨。

    “你若怕冷,就留下,其实路上也无需太多人伺候。”浮霜笑眯眯的说道。

    “那哪成啊!若是三郡主再使幺蛾子,也就奴婢能带人跟她干架!芍药太老实,鸠尾又没胆子,指望她们俩是不中用的!”蔷薇气势汹汹的叉腰道。

    “好!好!带上你,带上你去皇宫打架!”浮霜笑得肚子都要疼了。

    “带上奴婢吧,郡主!奴婢还没见过上京什么模样呢。”鸠尾大着胆子提议道,她小圆眼睛骨碌碌直转,心中瘙痒难耐,她恐怕是唯一一个真信了王爷的话,将北上之行看做旅游的了。

    “好!”浮霜笑着摸了把傻丫头的后脑勺,“带上你去见识见识也好。”

    于是浮霜家里的事就暂时交给了芍药,预计福建来下聘的队伍就要到了,届时正主子不在府,莫要引起误会,让庆王爷的人错以为定王府想悔婚就不好了,还是稳重的芍药堪当大任。

    车队于十月二十日出了北城门,浮霜坐车轿,卫东鋆和顾寒之一左一右的骑马并行于轿旁。顾寒之对外的身份是侍卫,原本他随轿子是正常的。而作为王爷,应该是在队伍前列领队,可卫东鋆又怎么会给情敌机会?当然是一刻不停的守在边上。

    浮霜倒是无所谓,车轿里宽敞,她和蔷薇、鸠尾两人打叶子牌,玩的正开心,卫东鋆在轿外几次引话题,都懒懒的应着,没有兴趣。

    顾寒之则一板一眼的骑在马上,不发一言。自从打鸠尾那儿得知,浮霜当面和卫东鋆说:我只信得过寒之。他心中就没有平静过,只为这一句话,他甘愿付出所有的代价!

    车辙滚滚,午饭是在路上用的,傍晚的时候才抵达了一座小镇。润州周边的驿道是最先被修筑的,五丈宽的水泥路平坦的不像话,根据白羽提供的配方,润州工部早就配出了这种成本低廉的筑路基料,如今江淮所有的驿道正在更新换代中。

    小镇上最大的客栈,在蔷薇等人的眼中看来,也远没有达到标准的水平。可若是不住客栈,就只剩下帐篷了,一个有顶的休息地自然要比皮帐篷好的多。丫鬟小厮们出出进进,将整个客栈包下了不说,干脆彻底打扫了一遍,又将车上自带的行李家具搬了进去,以致于最后三个半主子的房间,除了墙壁和地面已经完全都变了个模样。

    浮霜自然是要求一人一间,而出门在外,顾寒之的待遇与她相同已经成了惯例,对此,卫东鋆除了生闷气别无他法。因此在吃晚饭的时候,他故意坐在浮霜边上,给浮霜添菜加汤,试图以献殷勤给顾寒之添堵。却没想到当鸠尾端上了清蒸芦笋的时候,浮霜却主动给顾寒之夹了两筷子。

    卫东鋆嘴里的鸡骨头咬得嘎嘎作响,脸上还维系着殷勤的笑容,肚子里已经戳了顾寒之一百一千个小人。

    他能感觉到浮霜在借故躲避他,如同南征回来之后的这半年时间,他和她即便是住在距离不远的梧山堂和两仪居,却好似并不比他南征的时候近了多少距离。

    浮霜只有谈论公务的时候会见他,闲暇的时候,却总是与顾寒之在一起。他也曾刻意的搅合进去,浮霜和顾寒之下棋,他闻风便跑去观战,不但观战还絮絮叨叨的指点江山;浮霜和顾寒之逛街,他每一次都会‘偶遇’;浮霜和顾寒之游湖,他一定会带着铁骑卫原班人马绕湖奔驰,弄得他们兴致大失……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浮霜从没有与顾寒之单独相处过,这一点他很肯定。

    浮霜习惯了他的无赖,顾寒之也渐渐的习惯了他的打搅,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氛围,自己似乎用尽办法也难以插入进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浮霜心中明明喜欢的是他,却总是不给他一丝的机会呢?

    想到此处,卫东鋆无赖性子大发,越发的腆着脸往浮霜身边凑过去。

    一顿饭吃的如同上战场,就连浮霜本人都心中堪忧,这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旅程,可要怎么熬下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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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演戏

    到了安寝的时候,浮霜发现问题更大了。顾同学是好孩子,用完了晚膳,说了会子话便道了晚安,自己回房去了。卫东鋆显然不是,当浮霜走进自己的房间时,只看见卫东鋆端着壶酒,赖在屋里不走,而蔷薇和鸠尾显然对他无可奈何。

    “霜霜,来来来,我们讨论一下上京之行的具体计划。”卫东鋆摸摸鼻子,辣气壮的道,既然浮霜只在讨论公务的时候愿意和他呆在一起,那就讨论公务好了,没有公务也要制造公务讨论!

    浮霜叹了口气道:“你折腾了一天,还不累吗?”

    “自然是不累的!我的体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厚脸皮的家伙一语双关的道。

    浮霜翻了个白眼,距离他远远的坐在了床沿上,忍着火气劝说道:“明日还要早起,连续赶路极为耗费体力,我劝你还是尽早回你自己屋的好。”

    “霜霜,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王妃啊,其实我觉得我们完全没必要两个人分开住,尤其是抵达上京之后,难道到了京师,你也准备和我分开住吗?”

    卫东鋆的话,不觉令浮霜心中一紧。确实如此,王府的近身侍卫都清楚王爷和王妃的实际关系,而且带出来的人都是最可靠的。可到了上京就不同了,届时在皇帝和季清韶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自己再和卫东鋆拉开距离,岂不是昭告世人他们俩不和?

    却听卫东鋆又道:“脸面倒是无所谓的,你知道的,我这人最不在意的就是名声和面子;可只要那个傻瓜皇帝以为我们俩有可能不和。他定然会以各种手段离间我们,譬如往我身边塞美人等等。我都能猜到他会做出的愚蠢举动。霜霜,你不觉得这样一来会很麻烦吗?不如我们开始就不要给他离间的机会?”

    浮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故意道:“我以为你对于女人还是有一定抵抗力的,塞几个美人应该问题不大。”

    卫东鋆立刻笑道:“当然是没问题的,我的抵抗力可不是一点半点,我只会对你有感觉,其他什么美人都入不了我的眼。可霜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再说你难道愿意你那姐姐也看出我们俩的破绽?你是最聪明的,应该明白什么时候要放弃小节。”

    浮霜大笑:“不用拐弯抹角的来说服我,我自然懂得大局为重。和你住一个屋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你得让我觉得放心才成。”

    “放心?我哪点让你不放心了?”卫东鋆眯起眼睛,十分诚恳的道,“大婚近三年了,你不情愿,我就发于情止于礼,什么都没做,还不让你放心?”

    浮霜摇摇头道:“还不够,起码你平时各种无赖的招数都得收起来才是,若你真如寒之那样守礼。共居一室也秋毫无犯,我才能真放心。”

    “共居一室?你和顾寒之什么时候共居一室的?”卫东鋆闻言脸都绿了。

    浮霜:“……”这货能不能把话听完整了再说啊,这断章取义的!

    卫东鋆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推开拦路的蔷薇。双手握住了浮霜的肩膀,满脸凄苦的道:“霜霜!太不公平了!你和姓顾的都已经共居一室过了,对我却各种不放心?这什么道理啊?不成!我也要与你共居一室!立刻!马上!”

    “我后半句话还有个秋毫无犯。你听清楚了没有?再说那回他单枪匹马陪我去盛城,回来的路上遇袭。不得已才为之的,你嚷嚷什么!”浮霜不悦的挣脱开道。

    “他能做到我自然也能!”卫东鋆拍着胸脯道。“霜霜,你对我也要有信心才是!”

    浮霜望着卫东鋆,十分无语,这货向来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典范,别看他现在说的信誓旦旦,到时候还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卫东鋆她太了解了,和顾寒之压根就是截然相反的,一个是君子不欺暗室的方正之人;一个则是百无禁忌的无赖分子!

    卫东鋆见浮霜满脸的不相信,便干脆道:“霜霜,这么着吧,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前往上京这一路我保证做一名正人君子!若是能令你满意,到了上京,你就不要和我分开住好吗?”

    最终浮霜还是点了头,无论如何,到了上京她都必须做一名合格的定王妃,不单单是为了他们的计划。

    卫东鋆很满意,他松开了浮霜,替她整理好了衣襟,规矩的退到五步外寻了个椅子坐下,又道:“君子端方、温良如玉。打今儿起我就会像玉石般端正的像方块!霜霜!你放心!”

    浮霜掩面,看书请不要自己随意注解好吗?

    “另外,霜霜,你觉得那傻瓜皇帝突然召见我们,会是为了何事?”

    浮霜淡然道:“你不都说他是傻瓜了吗?他的目的你还未猜出来?”

    卫东鋆摸摸鼻子:“猜是猜出了些,无非是想阻止我们和福建联盟罢了,正是因为他是个傻瓜,所以我觉得这背后定有你那好姐姐的怂恿。其实皇帝想做什么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很好奇,霜霜,你为何最终决定北上呢?你到底想做什么?”

    浮霜想了想道:“我是好奇,季清韶能做到何等程度。我想看看她在皇宫内院,到底占据了多少分量。”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其实这次北上京都,她想弄清楚的另一件事,就是季清韶会否像上辈子那般出卖她。

    上辈子她和卫东鋆的关系虽没有现在这么紧密,但也是极好的,起码卫东鋆很信任她。后来上京一行之后,卫东鋆迅速翻脸,她偷盗军机的事暴露无遗。她一直没有弄明白,季清韶和她天南地北,互不干涉,各有各的盘算,为何季清韶会想要置她于死地?

    这辈子重新来过,她不打算清算老账,但如果季清韶再度出卖她,可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将来若是破城取命,也就不用再存什么颜面。

    上京的皇帝就是个可怜虫,季景斋将女儿嫁给他,完全是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原本北地怀王还在的时候,上京倒还能保持独立,现在北地也已经被季景斋囊括在麾下了,皇帝就只能被季景斋牵着鼻子走。也许他现在还感觉不到,还以为季清韶是为了他好,那也只能显得他更加愚蠢和可怜。

    此次北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危险,虽然北地已经是季景斋的地盘了,但他绝对不会在此下手暗算卫东鋆。季景斋是个狡诈的人,但也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两世为人的他绝不会再将卫东鋆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卫东鋆是输定了的,既然如此,堂堂正正的赢了他,登上皇位,才能得天下名!若是以小人技暗算,那将来荣登大宝,史官便会记载下他人生的污点。

    所以唯一要防备的便是季清韶,这个女人会出什么样的招数?浮霜十分期待……

    又说了会子话,卫东鋆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对于即将到来的福利,他十分憧憬。

    第二日起,所有人都发现了个奇景,自家王爷就像是吃错了药,开始与顾护卫比起君子儒雅来了!

    与王妃说话时,过去隔着个轿帘子,还恨不得将脑袋伸进车窗去的,如今则站在十步外摇喊;午间用膳的时候,原本端着个海碗直往王妃跟前凑,如今却规规矩矩的坐着,腰杆挺得比顾公子还直;最要命的是,王爷一路上没事就吟诗作对,即便大家都能看到王爷袖子里就藏了一本诗册,还时不时的拿出来偷看,可谁都不敢拆穿。

    王爷装起正经来,倒也是个绝世佳公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都不比顾公子差。可这样反常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心中发毛,王爷不是应该狂放不羁、霸气侧漏的吗?什么时候改头换面成读书人了?

    元吉此刻就唬的脸色发白,上下牙齿直打颤。他好容易才回过神来,凄厉的喊了一嗓子道:“王爷!您不是昨儿晚上被鬼上身了吧?”

    一册子书飞过来砸中了他的后脑勺,差的没把他从马上打下去!卫东鋆仍旧潇潇洒洒的骑在马上,读着:子曰……子曰……

    轿子里浮霜也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样的卫东鋆,比无赖卫东鋆还要可怕一百倍啊有木有!

    顾寒之也似乎被吓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冲浮霜问道:“面见皇帝需要背诵诗词吗?卫东鋆这是做什么呢?”

    浮霜大笑,抖着筷子差的戳到下巴上:“是啊,听闻上京的皇帝陛下是个傻瓜,所以呢,卫东鋆就像和他比比谁更傻一些。”

    顾寒之一愣,不解的道:“为什么要比谁更傻?”

    浮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狂笑不止。不错,就是要比谁更傻!卫东鋆不愧是卫东鋆,季景斋挟天子以令诸侯,大义上占了先,所以他干脆另辟奇径!

    世家、清流,除了谁的实力更强,其实还会注重名声,皇帝虽然是个傀儡,但傀儡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意义。皇帝既然想演戏,那不如大家都来演一把,就看谁技艺高超罢了。(未完待续……)

    PS:推荐同组作者的文:花无双的《田园花嫁》,讲述的是一个现代商界女强人穿越古代成为穷苦农家女,一路苦逼发家创业致富的故事。

第三百零九章 上京

    上京是宏伟的,积累了百年的沉淀,即便皇帝陛下不中用了,但城墙依然巍峨的耸立在原地。

    从南大门入了城,远远的就能看到城北端的琼楼玉宇。皇城在上京城内占据了一半以上的面积,整座上京城仿佛就是皇帝的陪都,随着皇城内的钟鼓晨起暮息。

    车队沿着朱雀大街往北行进,浩浩荡荡的马车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两位俊俏无匹的年轻公子,身材高大的那个手不释卷,骑在马上还吟诗作对;气质出尘的那位则背负宝剑、文武双全,逗引的多少良家女子想看又不能看,只好偷偷摸摸的也乘着轿子随行左右。

    胆子大些的女孩子,也有冲着两人执环佩的。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按说都是女子扔不值钱的木瓜,男子还报给珍贵的美玉,但显然这些围观的贵女们都认为木瓜配不上两位公子,宁愿将自己的琼琚扔过去。

    顾寒之骑在马上纹丝不动,对于这种事,他习以为常了,通常都是当做没看见的。卫东鋆却十分新奇,过去在润州,先是由于他不修边幅、恶名在外,贵女们谁敢冲他扔东西?再后来他名声是大噪了,只可惜定王爷的身份太高,谁也不敢奢望,再者也有了王妃,自然也不会有被女孩子围观的机会,只有在京都,谁都不认识他,才会有今日的盛况。

    于是这家伙越发将诗词念得铿锵有力了,唯一煞风景的就是,还时不时需要偷看下一句。

    浮霜肚子都快笑破了。卫东鋆装书生装上了瘾,读了一个多月的子曰还未读够。看来是准备上金銮殿也诵读一番。也不知道那位傻瓜皇帝看到名声在外的定王爷竟然是个读书郎,心中会怎么想?

    卫家在上京没有别院。往年也没必要跑这里来觐见皇帝找不自在。不过这并不代表没地方住,提前两天抵达上京的管事已经买下了一座宅子,就在上京的内湖边。

    卫东鋆自然是不急着进宫觐见的,他原本的计划就是来上京游玩,因此刚到地头,自然要好好歇歇,让浮霜养足了精神,明日好出游。车队沿着内湖绕了半个圈,赏够了湖景才停在了宅子门口。

    三进宅院。住上六十多个人还是略有些拥挤的。但浮霜很满意,反正是就呆一次的地方,只要比客栈的后院强就成了。丫鬟小厮们出出进进,忙了一个时辰,东西便都归置停当了,三十多辆车的摆设都搬了进去,新宅院论舒适程度绝不下于润州定王府。

    车队的进城的时候已经有人将消息报到皇宫去了吧,不知道皇帝晓得了三十多辆车的东西根本不是送来给他的贡品,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卫东鋆在元吉的伺候下。兴冲冲的洗刷了一遍,今晚就能与霜霜同居一室了,他好兴奋的说!

    浮霜则靠在软榻上喝茶,观望着蔷薇、鸠尾指挥人布置屋子。换衣裳的屏风加高了一截。遮头遮尾,严实的围成一个圈;八仙桌换成了圆桌,吃个饭能容下十几号人;雕花大床中间也用蜀绣屏风给隔成两半。如果不算床腿的话,就像是拼在一起的两张床了。

    卫东鋆洗白白出来的时候。指着那床张口结舌,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不一样!

    “霜霜!你不是说信得过我。才和我共居一室的吗?这床怎么被分成两半了?哪里还有一点信得过的模样?”好半天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失望的抱怨。

    浮霜慢条斯理的品着茶道:“我陈诺和你共居一室,又没说同睡一床。若不是因为天气冷,原本你该睡地铺的,现在分你半张床,你若是不满意就干脆住到东厢房去。”

    “满意!我十分满意!”卫东鋆打落牙齿和血吞,内流满面的应道。

    元吉正在归置他的衣物,与同在整理箱笼的蔷薇挤眉弄眼的,卫东鋆见了越发心中火大,好小子,你主子我惦记了一个多月的机会,如今看到吃不到,倒是白便宜了你?想得美!

    “元吉,屋里人太多,用不着你伺候了,这几日你没事就别到我跟前来,去马房照看好我的宝马!”

    元吉闻言,傻了,马房不是有马夫吗?王爷您还有位专属的呢!哪里需要我去帮忙?

    可他还没张嘴声辩,就听卫东鋆又道:“怎么?还不去?”

    元吉哀怨的望向自家主子:王爷,棒打鸳鸯是要遭天谴的啊!

    卫东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是因为你小子没搞定蔷薇,才累的你主子我看到吃不到!你还好意思!

    元吉乖乖的去了,走到门口一回首,无限留恋的望了眼蔷薇,蔷薇则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把得了便宜的小子赶了出去,卫东鋆的心态平衡了些。隔着睡就隔着睡吧,至少是在一张床上了!

    鸠尾端来了晚膳,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浮霜没什么胃口,晚膳便是鱼片粥,外加四样小菜。卫东鋆也跟着喝粥,另多了一碟炸馒头。

    “顾公子的饭送去了吗?”浮霜先问道。

    “送去了,都是按照郡主您的意思准备的,竹叶饭,清蒸桂鱼、两盘子时蔬和一碗萝卜老笋汤。”鸠尾笑眯眯的道。

    卫东鋆狠狠咬了口馒头,连吃饭都要先想着姓顾的!哼!我咬!咬死他才好!

    “霜霜,明日我先去哪里玩好啊?”见浮霜转过脸落座用膳,卫东鋆立刻换了张笑脸,“我已经派元吉事先都打听了,若是想看风景呢,城西玉山的红枫是上京闻名遐迩的景致;若是要上香,城东静安寺十分灵验,一年到头请愿的人络绎不绝;若是想美美的吃一顿,就要数玄武楼前的云燕来,他们家的菜别具一格;若是……”

    “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好好的睡两天。”浮霜咬了口鸠尾夹来的虾仁蒸饺,冲正拿着两个长柄玉锤子,给她锤腰的蔷薇道:“力道再大些。”

    “好吧,好吧,那就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玩。”卫东鋆叹息道,他一路骑马骑了一个多月都没事,怎么坐车的人腰倒是给扭了?

    用完了晚膳,浮霜去了净房洗漱,卫东鋆乐颠颠的一个人在房里东摸摸、西摸摸。他好似感觉此刻刚刚大婚似得,有点紧张,心脏也跳的极快。

    坐着雕花大床上,卫东鋆不觉有些后悔,若是当初刚娶了浮霜进门的时候,自己就不摆谱,不说什么不远娶她的话,两人同了房,是不是就没有今日这般麻烦了?

    随后他苦笑的摇了摇头,浮霜自打进门就没想过做他的妻子,她性格如此要强,即便是得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他们两的关系只会比现在更疏远,徐徐图之还是对的。

    叹了口气,卫东鋆仰面躺倒在床上。望着雕花的顶柱,心中思绪翻涌。上天算是待他不薄了,将浮霜送来了他身边。自从一开始起,浮霜就是以谋士的姿态对他的,即便她身为她的王妃,却没有恪守本分,她也不欠他分毫,反而是他欠了她太多太多。

    她为他做的那些事,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说他麾下没有一个人能达到浮霜的程度。换句话说,即便是他卫东鋆得了这天下,也有一半是她的,这样的女子又如何能让他不魂牵梦绕呢?

    如今他心中就像藏了只无法餍足的野兽,想要得到更多。浮霜对于他而言,已经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只有她能读懂他,理解他,让他信任。这样的女子,他如何能够割舍?顾寒之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野兽般的心逐渐又恢复了平静,卫东鋆很清楚,无论自己平时如何无赖,但今日却只能困守于床的另一半,因为他想得到的并不是浮霜的身体,而是她整个人,他想要她为了自己留下来……

    浮霜在蔷薇和鸠尾的簇拥下回了房,她身上的玉兰花香瞬间弥散了整个空间。卫东鋆贪婪的呼吸着,安静的躺在自己的那半边床上。

    浮霜没有听到惯常的无赖话语,倒是松了口气。隔着屏风稀稀秫秫的换了衣服,穿着亵衣上了床。鸠尾将捂被子的汤婆子掏了出来,换了个新的进去,蔷薇则继续拿着玉锤给锤着腰腿。

    背后是卫东鋆的呼吸声,平静而沉稳,就仿佛是夜晚的伴奏曲,莫名的令浮霜安下了心。

    渐渐的,她陷入了梦乡,两个丫鬟犹豫了片刻,也收起了东西退入了耳房。

    卫东鋆却远没有睡着,虽然看不见,但他却能清晰的听到浮霜的呼吸。月光从窗外浅浅的透进来,屏风上的剪影窈窕婀娜,令他心痒的如同猫抓一般。

    他伸出手,静静的抚摸屏风上的影子,幻想着她的模样。她的笑容千娇百媚,却能让人恨得牙根痒痒。她的嗓音甜美柔和,却能让人怕的胆战心惊,她最有魅力的永远是她的智慧,而不是这具身体,然而此时此刻,他最想触摸的却是这具玲珑有致的身躯。

    最终,卫东鋆悲剧的发现,天干物燥,自己又流鼻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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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掣肘

    季清韶站在朱雀大街的涛风楼上,望着大街上穿行而过的车队。她的后背痉挛似得挺得笔直,就仿佛那一瞬间跃入她眼帘的人,令她陷入到了回忆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虽然她站在三楼眺望,可那个人的身影她绝不可能认错!绝不可能!

    三年之前,她以最艳丽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却被他视而不见;三年之后,她的容颜已经褪去,只剩下富贵残留。

    如果没有爱,也许就没有恨,可是这一刻充斥在她胸腔中的感觉,已经难以分辨究竟是什么了。

    穷奇一生,她至始至终只爱过一个人,然而那个人却让她羞愤难当。自从那一刻起,她便学会了忘记爱情,只牢记利益。

    在利益的棋局中,她成为了胜利者,可这一刻,当她再度看见他时,却又突然觉得自己贫瘠的一无所有。

    “娘娘,那辆车轿右侧的便是定王卫东鋆。”身旁传来了太监王禧的声音,“奴才都打听过了,定王爷和您的……和定王妃相敬如宾,关系十分融洽。”

    季清韶回过神来,闭上了眼睛,片刻才叹息般的道:“回宫吧。”

    王禧领着丫鬟转身招呼忙碌的时候,谁也没有察觉,皇后娘娘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滴落在了红木扶栏上。

    第二日清晨,一骑飞奔出宫门,疾驰到定王新宅大门口。门卫还来不及通报,传旨的太监便直冲了进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定王卫东鋆及夫人即刻进宫见驾!”

    没有香案。没有跪拜,主屋的大门甚至都没有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定王卫东鋆及夫人即刻进宫见驾!”那宣旨的太监急了,提高了嗓门又念了一遍。

    门吱呀一声开了。蔷薇快步从里面走出来,食指竖在唇间低声道:“小声些!王爷和王妃还未睡醒呢!饶了他们的觉你担待的起吗?”

    那小太监怒了,宣旨宣到今日,从来没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人家!谁家来了圣旨不是家主摆香案亲自出迎跪接的?这会儿竟然有丫鬟让他小声些?

    他完全忘记了,之前所有的圣旨都是在京师人家宣的,根本从未出过上京城!

    刚想发作,便被旁边的元吉拉到了一旁,元吉笑眯眯的摸出来一小块金叶子,塞给他道:“公公别恼。我们家王爷接到皇上的诏书,便启程赶路,连赶了一个多月才到上京,这路上辛劳疲乏可想而知。今儿怕是见不得皇上了,麻烦请您回去给皇上带个话,就说我们王爷水土不服,等身子爽利了,再进宫见驾。”

    那太监一愣,刚想发作。可金子沉甸甸的正在袖中。上京的日子清苦,皇上的内库也没有油水,平日里哪里见过如此大的手笔?于是这火便生生的熄了。

    “可是……这毕竟是……”他犹犹豫豫的支吾道。

    “没事的,公公。你回去就原话传给皇上知道,想必皇上也不会怪你的。”元吉冲他眨眨眼,然后就把被金子砸晕了的太监送了出去。

    皇帝得知了定王水土不服。不能进宫的消息,刚准备发作。却被身旁的王禧插了一句:“皇上,重臣宜抚不宜压。定王爷既然都说了是水土不服,无论真假,总归是给了面子的,皇上不如顺水推舟,过几日就过几日,又何必急在当口呢?”

    “可是皇后急着见她妹子,已经是第二日才去宣了,朕难道还错了不成?”

    “皇上,娘娘近亲情切可以理解,但定王爷都说了水土不服,若是皇上强求,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算了!算了!当朕没催他好了!”皇上甩甩手气冲冲的走了,他其实也明白,卫东鋆并不是他能指挥的了的,只是脸面上太过难堪,委实下不了台。

    王禧冲着宣旨的小太监努努嘴,骂道:“你个混蛋驴子!事就不能说圆滑些吗?你若是回禀皇上,定王爷面色如何难看,府里医药不断,何至于招皇上生气?”

    那小太监抖得如同米糠,颤着手自己抽了自己两嘴巴,道:“王公公教诲的是!奴才愚钝!奴才愚钝!”

    却说卫东鋆推了圣旨,准备和浮霜玩尽兴了再进宫。浮霜却不是头一回来上京,上辈子已经玩过的地方,现如今故地重游,也没了新鲜劲。她窝在府中休息了三天,便对卫东鋆道:“明儿我想先去见见皇后。”

    “见皇后?进宫?不是说好了明日我们去玉山观枫叶的吗?”卫东鋆十分不高兴,出游计划一拖再拖,他还是头一回有闲暇与浮霜同游呢!

    “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记得了?”浮霜接过蔷薇递上的礼单,扫视了一言,突然问道:“怎么杨怀坤杨大人的名字没列在上面?”

    “杨怀坤已经被你姐姐赶回家去了,荣养!名义上说是因为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卫东鋆在旁插话道,他在上京朝堂上其实也有眼线,消息自然要比浮霜从上京孙家铺子里得到的,要快上一些。

    浮霜皱起眉头,看来季清韶已经完全把控朝堂了,不过也并不奇怪,这辈子季景斋提前平定了怀王,朝堂上的北方势力也就没了依仗。蜀中籍出身的官员占据了优势,季清韶手伸到长了些也很平常。

    “还是添上,东西也要是最好的,若是杨大人已经返乡,就派人给送去他老家。”浮霜淡淡的道。

    卫东鋆来了兴致:“你倒是很看重这位顾命大臣?其中有什么说道?”

    “没什么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是送礼,就该面面俱到。”浮霜耸耸肩,随意道。

    卫东鋆大笑:“少装了,你这是为了当面扇你姐姐的耳光吧?人家好容易使手段把杨老头给赶走了,你还上赶着去送礼以示尊重,这不是故意的说了谁信啊?”

    “故意的又如何,过去在豫州,我也没少扇过她的耳光。”

    蔷薇闻言,兴奋的道:“可不是么!当时奴婢还带着人和她的丫鬟打过一场呢!而且是我们赢了!”

    这回连浮霜都笑了,她卷起礼单,照着蔷薇的后脑勺抽了一下,笑骂道:“自从来上京,你就天天记挂的打架,有完没完了?”

    鸠尾在旁也吃吃的笑了。

    笑完了,浮霜冲卫东鋆道:“说真的,你不急着去见皇帝,我还记着见季清韶呢。没必要在上京呆太久,早些见了,早些回去。”

    卫东鋆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坚持了,只道:“那你需要我起折子,还是你自己上拜帖?”

    “我自己觐见就是了。”

    第二日,浮霜便派人递了帖子,请求觐见皇后,却没想到竟然被季清韶驳回了。浮霜看完了驳文,冷冷一笑,随手扔在了火盆子里。

    “三郡主这款也摆的太大了!是她让郡主您来上京的,来了又不见,算是个什么事?”蔷薇义愤填膺的道。

    浮霜摇摇头:“这是为了之前王爷扫皇上面子的事反击呢,她身为皇后,总得在皇上面前讨个巧不是?你把这事告诉王爷,王爷自然清楚怎么做。”

    蔷薇忙出去传话了。

    卫东鋆正在书房里读书,得知了消息忙展开踞,只写了一行字:藩王不宜离封土,这是历来的规矩。臣闻娘娘思念至亲,方才破例带拙荆赴京见驾。若臣会错了上意,明日便启程返乡。

    这封信送进宫之后,不到半日便传来消息,皇上设宴,招定王入宫同饮。

    “看来还是你要先粉墨登场。”浮霜替卫东鋆整了整衣襟,忍不住道:“不过,你真准备穿一身儒生长衫进宫?”

    卫东鋆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扇了两扇,随后潇潇洒洒的转个圈道:“是啊,如何,这身衣服可衬我?”

    浮霜翻了个白眼,大冷天扇扇子,不是跟白羽学的吧?

    一旁蔷薇赞道:“原本以为王爷马上英姿天下无双,今日换了身长衫,倒把世间读书人的风采也都尽夺了。”

    卫东鋆闻言,大乐,冲着浮霜道:“听听!你的好丫鬟说实话了,这才是有眼力的呢!”

    “把你美得吧你!”浮霜大笑,“她还不是因为惦记着元吉,才嘴巴这么甜的讨好你。”

    蔷薇红了脸,嘴上却道:“哪有的事!和元吉有什么关系?王爷是俊么!奴婢又没有瞎说。”

    卫东鋆越发得意了,哼着小曲出了屋,在元吉的伺候下去了。

    浮霜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拢。皇帝想要破坏卫家和赵家的联姻,只有招卫东琳进宫一途,对此,卫东鋆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然而若是态度过于强硬,便会落人口实,只要季清韶怂恿了皇帝往蜀中去信,季景斋就可以借口卫氏不臣,欺辱皇帝,发起大儒们声讨江淮。虽然还不至于即刻开战,但是如此一来,江淮就处于劣势了,将来无论是先发兵,还是被迫反击,都失了大义。

    江淮和西蜀,都到了最关键的时期,天下人才择良木而息,若卫东鋆失了大义,又有多少人会看清楚实质投奔于他呢?毕竟消息是口口相传,谣言都是以讹传讹的。

    所以卫东鋆准备演戏,他换上了文人衣袍,并不以武将的面目示人。引经据典的找理由驳了皇上,这事就闹不大,顶多也就是个算儒迂腐而已,这才是他演书生演上瘾的原因。

    挟天子以令诸侯,从某种程度上说,还是有些令人掣肘的啊!(未完待续……)

    PS:谢谢皇城樱的钱袋啊!!!(*^__^*)

第三百一十一章 宫宴

    皇宫内的宴席并不多吸引人,起码面前这些身着纱衣,妖艳魅惑的歌姬就没有引起卫东鋆的丝毫兴趣。他不喜欢被陌生人靠近,尤其讨厌烟视媚行的女人,更何况这些歌姬连霜霜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哪里会入得了他的眼?

    年轻的皇帝陛下却似乎十分享受,他脸上染起了红晕,双眼则在歌姬们裸露的饱满胸脯上来回留恋。或许是因为过去压制的久了,自打杨怀坤杨大人告老还乡之后,他便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沉迷于女色不得自拔。

    堂前这种十八人跳的天魔舞,过去是绝不会在皇宫内院出现的,而今已经是尚德殿的常客了。舞姬都是教坊出身,好人家的女孩儿如何能做此等污状?

    过去做什么都有人在耳边聒噪,想如今终于没人管他了,年轻的皇帝如同撒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卫东鋆见他那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心中不禁好笑。对于这样的傻瓜,不耍弄一番,真是都对不起自己!

    他掏出书册,装模作样的念道:“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皇帝正沉迷于淫歌艳舞,听到这话越说越难听,实在忍不住了道:“据传定王有隐疾,难怪品不出歌舞的好坏,朕也不难为你,倒是论语可以少读些罢。”

    这话说的相当难听。也难怪,被人隐喻为朽木和粪土。谁都会发火,何况是皇帝?

    卫东鋆却笑了:“皇上哪里听来的消息?竟如此荒谬?本王身体康健。不劳皇上费心。不过有一点皇上说错了,这书还是要读的,书能修身养性,不比这些烟视媚行的女子要吸引人的多?”

    “你竟觉得书比这些歌姬还吸引人?”皇上惊讶的道,“没想到阵前阎罗卫东鋆,竟然是个书呆子,天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自打见到了卫东鋆,他就心中疑惑,传说中身高十尺、三头六臂的江淮战神。竟然是个俊俏的书生?那脸长得哪里像是个武将?

    武将不都应该是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吗?可见传闻误人,什么以少甚多、以一博十?什么奇计定昆州、桓城反攻?说不得都是定王麾下的老将干的,挂在新任定王身上捞脸面罢了,又哪里会是眼前这位读书人做的出的事?

    心中的嫉妒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瞧一瞧这子曰子曰的定王爷,似乎除了长得俊些,也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么!

    年轻的皇帝心情大好,竟哈哈大笑起来。

    卫东鋆也不气恼,心中暗笑。嘴上辩驳道:“读书以明理,明理方能治天下。皇上应该比本王更清楚才是。”

    听到这些常在耳边响起的劝诫,皇帝的脑壳都疼,弄走了个杨怀坤。还没清闲今天,邀来的定王竟然也是这般腐儒,真真的没意思。

    正说话间。王禧突然进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正朝尚德殿来。说是要见见妹婿。”

    皇帝闻言,脸色一变。忙挥手让歌舞姬都退下,如此荒诞的场景还是不适宜让皇后瞧见的,他还没有脸皮厚道那等程度。

    一时间尚德殿中奔走忙碌,撤舞台、熏香、整顿,忙的热火朝天。

    不一会儿只听外面一声传报:“皇后娘娘觐见!”

    卫东鋆端起杯酒,用袖子掩盖住了半张脸,眼神也好奇的望向门口。对于浮霜的这位姐姐,季景斋在上京的代言人,他还是十分有兴趣的。

    却见一位宫装丽人走了进来。她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明黄织金凤纹大袖衫,外罩大红色升龙刺绣比甲,肩膀上围了一圈水貂围领,雍容华贵、气质典雅。细看却见脸上厚释脂粉,瞧不清楚容色,整个人却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

    知道的说是她就比浮霜大两岁,不知道的还以为长一辈呢!

    卫东鋆偷着打量季清韶的时候,季清韶也在端详他。

    剑眉入鬓、眼神深邃,独有的野性眸光,又怎么会是名书生能有的?优雅的脸部线条展现出血统中的高贵,独特的笑涡平添了几分魅惑,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季浮霜的丈夫?

    为什么好运气总是那丫头的?!她不过是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女!我才是睿王的嫡亲长女!身份、血统天差地别!凭什么我求之不得,她却坐享其成?

    季清韶不知不觉中,涂着蔻丹的长指甲已经深深的掐入了掌心。

    顾寒之、卫东鋆……一个两个……细想起来,那日在涛风楼上所见,他们两人一左一右的拱卫着季浮霜的车轿,那姿态真是令人嫉恨!季清韶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只剩下一句: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皇后……皇后?”皇帝的声音略带不悦,令季清韶瞬间回过神来,她忙笑着快步上前,坐到皇帝身边,柔声道:“妹子出嫁三年,我今儿方才见到了妹婿,不觉有些浮想联翩了。”

    皇帝大笑:“却不知你们姐妹做姑娘的时候,感情如此之好?”

    “可不是吗?”季清韶笑着说道,“浮霜虽然与我并非同母所出,却感情颇深。她比我年幼,却先于我出嫁,出嫁时我还惦记了好久呢!若早知王爷是这般的年轻才俊,我也就不担心了。不知浮霜在润州过的可好?”

    “除了常记挂老家的辣子,拙荆怕是乐不思蜀呢!”卫东鋆话里有话的回道。

    “这便好了,远嫁在外,回乡不便,唯有口味乡音难改啊。”季清韶似是说浮霜。又似是说自己,随后便不再提这话了。她原本问候浮霜就是虚情假意,自然也没兴趣多话。

    皇后来了。不便再招出格的歌舞,于是便换了些衣着保守的宫娥在场间舞动,皇帝看了没一会儿便索然无味了。想到今日的正题,他却不知该如何提及,公开和人讨要妹妹,他却是有些张不开嘴的。

    于是便捅了捅季清韶,示意她起个头。

    季清韶便道:“听闻王爷的嫡亲弟弟去年意外坠塘没了?是为了赶赴老王爷的忌日?真是可惜啊。这等忠孝之人,皇上是不是该立个表率,为天下效?”

    卫东鋆忙接茬道:“那敢情好。本王的弟弟为人忠厚孝顺,却不幸遭此大难,若有皇上的褒奖,也可安他在天之灵了。”

    皇上笑道:“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我若不封奖不成了小气?明日就着礼部为其做表。”

    “本王替家弟谢皇上!”卫东鋆起身躬首行礼。

    却听季清韶又道:“侍奉亲长,是为家孝;侍奉君上,方为忠国。王爷是否还有一庶妹,养至一十八岁尚未嫁人?品貌出众、身无残缺却逾龄未嫁,莫不是准备送入宫来。侍奉皇上?”

    卫东鋆闻言,大笑:“皇后此言差矣,本王的妹子原是许了福建庆王世子的,后来因为越王起兵反叛的事儿就给耽搁了。庆越两王世代姻亲。共同进退,本王怕庆王也有变,所以没有按期将妹子嫁到泉州去。后来广州平定。与庆王爷的误会也解除了,这婚约就自然照旧。倒不是故意将妹子留到十八未嫁。”

    季清韶知道他会推脱,便搬出准备好的说辞道:“男婚女嫁。虽有媒妁之言,但也要看缘分深浅。既然耽搁了,说明缘分不及,王爷就不做他想吗?皇上正直春秋,年少英伟,桀骜不凡。你那妹子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孩儿,入了宫也算是一步登天。再者,庆王如今独木难支,王爷难道还怕他会如何?就算是毁了婚约,也无妨啊。”

    她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一来大家族对于庶出的女孩多半是不在乎的,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相比起蜀中,江淮在上京的实力简直微乎极微,用一个庶出的女孩换一份机会,大多数人都是愿意的。而且庆王那里也确实如她所言,即便是悔婚也无可奈何。

    只可惜卫东鋆并不是大多数人。

    只见他大笑着举杯站起身来,道:“不知这是皇后的意思?还是皇上您的意思?”

    皇帝微窘,顿了片刻,道:“是皇后的如何?是朕的又如何?”

    “若是皇后的意思,本王只能说皇后真是大度,替夫纳妾,贤惠的很啊,只可惜女人的本性都是善妒的,所谓的贤惠不过是不在意罢了,皇后若心思不在皇上身上,又会着眼于何处?却有些耐人寻味!

    若是陛下您的意思……恕本王不恭,就像是皇后方才所言,虽非同母所出、却感情颇深,我卫东鋆可以输人、可以输阵,却绝不会出卖自己的至亲,更不会用亲人的幸福换取自身的利益!”

    一席挑拨离间的话说得皇帝疑虑重生,没见过的美人其实他并不多惦记,卫东鋆愿意不愿意将妹子嫁给他,他并不太过在乎,可卫东鋆话却有理,天下哪有女人不嫉妒的?后宫嫉妒的女人多,贤良却只有皇后一个,她真的是足够大度?还是因为根本不在意他呢?若连他这皇帝都不在意,她所图为何?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不觉转过脸望向季清韶,却见她呆愣愣的,还未回过神来。

    季清韶此刻心中思绪翻涌,不会用亲人的幸福换取自身的利益?自己的一声幸福却被亲生父亲卖了个干净!凭什么季浮霜就能遇到这样的男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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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虚假

    卫东鋆进宫面圣的第二天,浮霜就收到了皇后的懿旨,邀请她入宫相聚。

    浮霜换了身常服,并没有刻意打扮。也许是忘记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卫东鋆登上定王位之后,上京并没有送来关于她的册封,因此她此刻并没有诰命在身,既然没有品级,也就没必要穿朝服,浮霜对此反倒是觉得异样轻松。

    谁爱戴那些个死沉死沉的头饰,穿着高底木屐走路啊?

    一身正红色滚边洒金褙子,外罩月白狐皮夹袄,浮霜命鸠尾给自己梳了个朝云近香髻,随后只插了三根同款式的翡翠簪子,带了一对翡翠耳钉,脖子上却挂上了一款绿宝石项链。

    这款绿宝石项链据闻曾经是欧洲一个小公国的末代女王的收藏品,它由无数精打细磨的钻石,以及二十八颗泪珠型的绿宝石组成,银绿交映,夺人心魄。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女神之泪。英国大使若桑亲王在签订合约的时候,将其送给了浮霜。

    之所以只插了最简单的翡翠发簪,就是为了突出这款项链。头颈满当当的都是闪瞎人眼的珠宝,那是暴发户的行为,最奢华的首饰需要懂得衬托和点缀。

    这样做的效果显而易见,当浮霜步入凤鸾宫的时候,季清韶的眼神就完全被这款项链所吸引,极力控制了好半天,才收了回来。

    无论她的凤冠珠佩如何名贵,仅仅是这条由璀璨的钻石镶嵌成的银河,就已经完全压下了她的风头。

    季清韶心中嫉恨滔天。甚至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出嫁三年,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点儿痕迹。年近十九的浮霜和十六岁出嫁那年一样水灵灵的。除了稚气渐消外,依然风华正茂。当年在容貌上。季浮霜就压了她一头,如今更是天上地下。

    季清韶强压下火气,森森的开口道:“四妹还是如此不懂规矩,见了本宫怎么不知道跪拜?”

    浮霜正在打量凤鸾殿的陈设,明明一间宽敞开阔的殿堂,被闱纱遮蔽的阴森森的,高高坐在堂上的季清韶被珠帘遮了面目,看不清形貌。

    皇后发了话,一旁的宫娥忙开口道:“娘娘喊你跪拜!还不下跪?”

    浮霜瞧也没瞧那宫娥。只抬头直视季清韶,突然笑了:“父王面前,我都从未拜过,何况是你?”

    珠帘后季清韶闻言银牙暗咬,差点没从凤鸾上站起身来。

    一旁的宫娥呵道:“大胆!竟然在皇后娘娘面前如此放肆!该当何罪?”她刚想冲上前按压住浮霜,在皇后面前好生表现一下,却见浮霜凤眼微睁,一个扫视过来,暗带杀气的目光唬得她心脏一个劲的猛跳。身子也随即僵住了。

    浮霜却没有再瞧她,只冲着季清韶道:“怎么?为了这点小事,姐姐难道要掌我的嘴吗?”

    珠帘后没做声,片刻之后。却听里面传来一句:“给定王妃看座。”

    浮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站得笔直,等着宫娥给她端来椅子。擦拭过了,方才落座。她知道季清韶不会跟她撕破脸。伪善者都是胆怯的,季清韶即便是恨透了她。却从来都带着一副和善的假面具,她习惯了藏在笑脸背后暗算人,摊牌的代价她付不起。

    毕竟上京的皇帝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果然,头一句‘给定王妃看座’若是还有些生硬的话,第二次开口,季清韶就恢复了热情。

    “接到诏书,就一路赶来上京,真是辛苦妹妹你了。不过既然来了,不如好好玩玩再走,上京的景致还是极好的,吃食也比南方更近似我们西蜀,妹妹你应该会喜欢。午膳就留下来和本宫一道用吧,本宫让御膳房多备新鲜菜,你尝尝可好?”

    “今日我们家王爷在玄武大街的揽月阁备了酒席,宴请朝中的江淮士子,我不得不回去作陪,怕是要辜负姐姐的好意了。”浮霜接过宫娥递上的茶,随意的搁在了几子上。

    “宴请江淮士子?王爷倒是很用心啊。”季清韶闻言,立刻转移了话题,请浮霜留下来用膳不过是情面话,既然浮霜辞了,干脆就不多说,若真是留下来,面对浮霜,这顿饭她怕是也会吃的十分膈应。

    “用心倒说不上,只是其中有几个曾经是江淮故旧,在润州朝堂上任职过的,后来某些原因辞了官来了上京。此番既然碰到,总不能一点情面不讲,姐姐您说是不?”浮霜淡淡的道,所谓的某些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吏部的考评不合格,被刷下去的,江淮如今人才济济,很多被淘汰出局的人,到了上京都能算得上是少见的才子,甚至被朝堂任用。

    季清韶被说的脸热,这事她也不是不清楚,为了对付杨怀坤那帮子老臣,她大力鼓动皇帝启用新人,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江淮的文人,却没想到这些个在上京长袖善舞的才子,原来竟是江淮被淘汰出局的。

    第二个话题也没法继续了,季清韶想了想干脆导入正题。

    “昨儿夜宴,皇上提议与卫氏联姻,却被定王爷回了。所以我今儿召见妹妹,就是想问问清楚,此事究竟还有没有回旋余地?”

    浮霜一愣,回旋余地?卫东鋆的话说的不是很明白吗?他回去之后全盘都重复给她听了,应该算是很霸气的拒绝了皇帝啊,还回旋什么?

    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季清韶这是在和同盟者商量的口气呢!

    季清韶是与季景斋一直保持联系的,因此,因此在季清韶眼中,她应该是效忠西蜀的,应该也同样不希望卫氏与赵氏联盟。虽然过去卫东琳也是许给赵家人的,但是庶子与庶女之间的联姻其实算不上联姻,因为庶出者在大家族中都没有什么地位。可世子就不同了。这回卫氏以一庶女便拴住了庆王世子,也就是将来的庆王。那么其中的分量就远不是那么简单。

    也因此季清韶一门心思的要破坏,只怕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季景斋的授意。

    浮霜立刻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道:“只怕卫东鋆是铁了心了的。我曾经多次旁敲侧击。他都没有松口,姐姐您也知道,我在定王府也是小心谨慎,一步都不敢踏错,所以倒也不便公开反对。而且我瞧卫东鋆很是中意庆王世子赵宏年,婚事怕是改不得了。”

    “若这不仅是皇上的意思,也不仅仅是本宫的意思呢?你到底有没有法子?”季清韶隐晦的说道。

    不仅是皇上的意思,也不仅是她的意思,那还能是谁的意思?当然是季景斋的意思!只是碍于凤鸾殿内耳目太多。不方便直说罢了。

    浮霜苦笑道:“谁的意思也不中用。如今聘礼都收了赵家的了,若退婚而就陛下,传出去岂不是卖妹求荣?这样的事卫东鋆是绝不肯做的,我若说的太多,怕是对我也有成见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闻言,季清韶长叹一声,便不再做声了。

    浮霜转了转手中的茶盏,慢悠悠得开口道:“姐姐在宫中这些年。也很是艰难的吧?不知当初听从父王的意思,来了上京,可曾后悔过?”

    季清朝沉默了片刻,较劲似得道:“你我都是同样的。本宫付出了多少,你想必也付出了多少。你又可曾后悔了呢?”

    “后悔!又怎么会不后悔?”浮霜掏出帕子,装模作样的沾了沾眼角。哀声道,“润州是非地。兵伐战乱、步步维艰,三年来何曾轻松过?我也曾想。如果我们不是季景斋的女儿,或许便能活的自在一些。”

    季清韶闻言,不觉感同身受,这三年来,她几乎日日夜不安枕。曾经害死的人、想要害她的人,纠葛在梦中,扰得她心魂难安。生了两个皇子,并不是她迅速衰老的原因,是因为思绪太过,又缺了保养,才熬至今时今日这般模样……

    女人,哪有不爱容颜的?权利,又怎么抵得过逝去的青春?

    “姐姐如今也是有两个孩儿的人了,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孩子考虑。听我们家王爷回来所言,皇上似乎不是个长情的,不知姐姐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季清韶笑了,“何须打算?无论如何,本宫都是六宫之主,这是谁也越不过去的。你我都是父王的女儿,这是我们立身的根本,只要父王在西蜀一日,本宫的位置就牢不可破,将来又如何!”

    浮霜抿紧嘴角,没有说话,看来季清韶是一条道走到黑了,她不是季清允,不容易策反。自己方才不过稍稍试探了下,既然季清韶自己不想回头,她也没必要为此暴露立场。

    于是浮霜收起哀容,笑脸如花的道:“姐姐可是说到了正理上了,父王在一日,我们便有所依仗,可是不用担心旁的。”

    两人又谦恭友爱的说了会子闲话,浮霜便告辞去了。

    望着浮霜的背影,季清韶沉下了脸。虽然父王来信说,季浮霜在江淮堪当大任,可她总觉得季浮霜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或许是她惯于演戏,浮霜在她面前的虚假根本无从掩饰。就像是浮霜拿在手中摩挲了无数遍的茶盏,她甚至一口都没喝,她在防备自己,季清韶很肯定的意识道。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浮霜背叛了西蜀,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浮霜会对她不利,可直觉告诉季清韶,浮霜会是个可怕的对手。

    被心中的嫉火冲昏了头脑,季清韶找了一百一千个理由告诉自己,除掉季浮霜,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即便因此违逆父王,都必须这么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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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刺杀

    任谁睡到半夜,被人从梦中惊醒,都不会太高兴。浮霜撇了一眼从窗户外钻进来的顾寒之,刚准备开口,却见他抬手压在唇间,示意她禁声。

    屏风那头卫东鋆已经起身传好了衣服,快步绕了过来。

    顾寒之看了看屏风,眼神微动,他低声道:“外面来了高手,我顾不了全部人,只能在你屋里坐镇。”

    “这里有我,霜霜的安全不用担心。”卫东鋆大包大揽的道,对于顾寒之半夜跑进他和浮霜的卧房,他实在是难以释怀,即便是因为刺客,即便他和浮霜之间还竖了个屏风,什么都没发生,但也不可以容忍!

    顾寒之压根没理他,他所谓的高手,就不是普通的行伍之人,卫东鋆的身手根本不能比拟。

    说话间外面便隐隐的传来了喊杀声。

    浮霜脸色一变,能被顾寒之称为高手的人,怕是不简单。他们此行只带了二十名护卫,原本觉得皇帝再怎么愚蠢,也不敢在上京地界上对他们下手,却没想到半夜竟真的来了刺客!

    蔷薇和鸠尾披着衣裳从耳房里快步走了出来,听闻有刀剑相加的声音,两个丫鬟瞬间白了脸。浮霜沉声道:“怕什么,有顾护卫在,还有王爷,没什么可担心的。”

    两个丫鬟闻言才好了些,卫东鋆却拉下了脸,什么叫还有王爷?他是后备的吗?在霜霜心中他就这么不可靠吗?

    当然他也明白,若是论武功,自己根本不是顾寒之的对手。他的长项是带领一群人冲,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冲啊!

    匆匆的披上铠甲。卫东鋆斜跨长刀,手持弩箭。马大金刀的坐在床边上,顾寒之则端坐在屋子中央的八仙桌前喝茶,眉眼都不抬一下。

    浮霜在蔷薇和鸠尾的伺候下起身,鸠尾颤抖着手,几次都没拉上她的外袍,蔷薇也心慌意乱的东摸摸西摸摸,双手不知道摆哪里好。

    外面的叱呵声越来越靠近,突然窗户传来一声惨叫,一股子液体飞溅到了窗户纸上。星星点点的留下了暗黑色的痕迹,随即血腥的气温弥散在了空气中。

    鸠尾没忍住,啊的叫出了声,被蔷薇一把搂在怀中,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两人一起开始浑身颤抖。

    浮霜嘴唇有些发白,却仍旧保持镇定的拿起头绳,将长发扎成了马尾。

    卫东鋆不放心的撇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未变。心中稍安。虽然现下形势不妙,但只要他和顾寒之联手,保着浮霜离开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就怕浮霜被吓到。失了心魂。不过照目前来看,浮霜性子坚毅,倒是不妨事的。

    窗棱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只手探进了屋,摸摸索索的正准备扒窗栓。坐在屋子正中的顾寒之一个抖手,茶盏被捏成了碎片飞射出去。瞬间将那只手钉死在了窗台上!

    屋外那人歇斯底里的惨叫起了,很快便被冲到窗边的一名护卫隔断了喉咙。

    “王爷、王妃可安好?”那人在外问道。

    “暂时没事,”卫东鋆道,“外面来了多少人?”

    “回王爷,现在发现的有三个,都是好手,除了方才宰掉的这个,另外一个已经伏诛,最后一名歹人还在做困兽之斗。我们十多个兄弟围住了他,虽然一时拿不下,但他也跑不掉。我们的人已经有两人重伤一人身亡了,还不知道暗中有没有其他人潜伏。”那人回道。

    “派人去报官了吗?”浮霜突然道。

    “报……报了,已经有兄弟去了。”那人道,“被围住的歹人突围了,末将先去应战。”

    “你去吧。”卫东鋆道。

    蔷薇长嘘了一口气,颤颤的道:“完……完事了吗?”

    “恐怕还没有。”卫东鋆皱起眉头,顾寒之也一动不动,他甚至拔出了剑。

    “不是已经死的死,被抓的被抓了吗?”蔷薇疑惑的问道。

    浮霜叹了口气:“一张一弛,最松懈的时候,反倒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外面那三个人不过是投石问路的,正主还未出现呢!”

    “果然是冰雪聪明!难怪有人情愿出天价也要做掉你。”屋外突然传来了沙哑的声音,就好似刀刃摩擦铁皮般刺耳难听。

    顾寒之突然挺直了后背,擦拭剑锋的布也扔了,剑尖垂地,整个人如同绷紧了的弦。

    周围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是侍卫们围拢的响动。那刺耳的声音大笑道:“让这些鼠辈都让开吧,老夫今日只收了钱买一个人的命,没必要白干活。”

    卫东鋆皱起眉头,那人声音飘忽不定,好似在窗前,又好似在屋顶,根本分不清所藏之处。

    他带的护卫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虽然没有顾寒之的身手,但是对配合作战却是熟知的,此刻一定应该已经瞄准了主屋,可没人放箭,说明那人的行踪无法确定。

    他撇了一言顾寒之,见他面色凝重,心知这老头不好对付,干脆光棍的道:“你们都退开!”

    片刻之后,脚步声退出去了些,却没有远离,依旧将主屋围成了圈。

    突然顾寒之猛然起身,一掌排在八仙桌上,八仙桌受了力道,即刻裂成了四瓣!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巨响,屋顶炸裂开来,一个黑影卷着劲风冲入屋内,直扑浮霜!

    碎裂的八仙桌被顾寒之用脚踹出,逐个飞向那黑影。黑影受阻不得不停下反身击碎木桌,于是顾寒之趁机迎上,与那人缠斗到了一处。

    白色的身影来势如流光,黑色的身影象逸电,宽敞的屋子中挤入这许多人,变得十分狭小。交缠激烈的身影周围罡风大作,啪啪啪一连数声。桌旁的圆凳一个个寿终正寝。

    “好身手!年轻人,你出自何门?”那黑影抽空问道。

    顾寒之闷声不吭。一连数剑击出,逼得那黑影左躲右闪。

    蔷薇和鸠尾吓的脸色发白。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捂住耳朵,锁在墙角看都不敢看一眼。卫东鋆用弩箭瞄准了半天,发现根本无法捕捉两人的身影,只能搁下弓弩,拔刀在手,将浮霜挡在了身后。

    突然一声裂锦生,顾寒之的长剑刺破了黑影的外袍,那黑影却拼着受伤。直冲向浮霜。卫东鋆发现强敌近身,他知道自己难和一掌之力,干脆把大刀执了过去,抱起浮霜就地翻滚!

    黑影一掌拍断了刀,直逼两人,只见他数掌拍出,破风声十分刺耳,追着卫东鋆的滚势,在所经之处的石砖上留下了数个凹陷的掌印。力道骇人听闻!

    最后一掌甚至击在了卫东鋆的后背上,亏得他身穿铠甲,卸去了一些力道,尽管如此。也觉得后背如同被重锤击中般,五脏六腑一阵生疼!

    顾寒之追上前又与那黑影斗在一处,卫东鋆趁势带着浮霜换到了屋门口的位置。

    “受伤了?”浮霜忙抓住他道。

    “没事。”卫东鋆压了压气息。打肿脸冲胖子道,“被挠了一下而已。没大碍的。”

    床畔位置,白影身形极为难测。忽左忽右歪歪扭扭,却缠得黑影一时难以脱身。两人似乎势均力敌,谁都奈何不了谁。

    突然“挣”一声狂震,顾寒之的剑与那黑影的双掌相交,那人的铁掌与剑锋相擦,震鸣声刺耳,剑气迸发,有如隐隐风雷。两人的劲道半斤八两,同被震得向外飘退。

    顾寒之卸力急退于卫东鋆和浮霜等人的位置,嘴角溢出一丝血痕;那黑影似乎也受了伤,飞退向了床铺位置。受到了重力撞击,立于床上的硕大屏风突然倒了下来,压在了那黑影身上,随即被扯拖的床幔将他整个人都埋了起来,一时难以挣脱。

    卫东鋆与顾寒之相互对视一眼,即刻奔向门口,前者搂着浮霜,后者左右夹起了蔷薇和鸠尾,众人奔出屋外,卫东鋆大喝一声放箭!

    周围埋伏的侍卫们得令,即刻弩箭齐飞,孩儿臂粗的弩箭纵横交错,一阵乱射之后,卫东鋆放心不下,又下令放火!

    熊熊火光燃烧了整整两个时辰,天快蒙蒙亮时,卫东鋆才下令灭火。巡城卫的官兵也闻风赶来了,象征性的搜查了一遍,便带走了抓住的两名刺客。当火焰燃尽时,再去寻找,瓦砾中却没能寻到那人的尸体。

    “凭你十成功力,可否能留的下他?”卫东鋆冲顾寒之问道。

    顾寒之摇了摇头:“我在拼命,那人却没有。”言下之意很清楚了,那人许是收了银钱办事的,自然不愿拼命,因此当顾寒之搏命相击时,两人还能旗鼓相当,若是逼到极致,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人都没事就好,留不留下又有什么关系。”浮霜冲着赶来的大夫道,“好生给他们瞧瞧,怕是伤的都不轻呢。”

    大夫是上京最大的医馆里请来的,验了伤、开了药,顾寒之是血气上涌,卫东鋆是震了肺叶,都只要将养即可,没有大碍,浮霜这才松了口气。

    主屋是不能再住了,蔷薇河鸠尾将东西搬到了东厢房。浮霜下令收拾行李,准备尽快启程返乡,上京是呆不住了。

    然而不久宫里便来了人,宣旨的太监哭丧着脸道:“定王爷!皇上嘱咐小的务必将您邀进宫一行,昨夜的事皇上风闻后十分震惊,说是定要彻查清楚!”

    卫东鋆与浮霜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昨夜那人分明是冲着浮霜来的,原本以为是傻瓜皇帝想下黑手,看来其中别有隐情。

    “本王安顿好了宅院,就随你进宫。”卫东鋆应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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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诛心

    年轻的皇帝在堂上来回踱步,心中焦虑不安。见到卫东鋆进了殿,忙快步走下来,直截了当的道:“今夜听闻府上遇袭,可伤着人了?”

    卫东鋆冷笑道:“承皇上吉言,本王只受了轻伤,性命犹在。”

    “此事与朕无关!”皇帝迅速变了脸,干脆挑明了解释道。

    卫东鋆心中暗笑,这蠢货,话说的如此直白,像是生怕他误会似得。事实上他也觉得此事并非皇帝指示,否则来人应该冲着他下手,而不是浮霜。

    究竟是谁与浮霜有深仇大恨,甚至于不惜在上京动手刺杀她呢?卫东鋆心中一沉。

    见卫东鋆没回应,皇帝忍不住又道:“朕没有害你的意思,虽然你不肯将你妹子送入宫,令朕十分不悦,但朕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派人暗杀你的程度。事情既然发生在上京地界,这就是在打朕的脸!今晚不论是谁干的,朕都不会善罢甘休!誓将其查出来,交由你发落。”

    他话说的凶狠,神情狂躁。在皇帝看来,今晚的刺客根本就不是冲着卫东鋆去的,而是冲着他来的!若卫东鋆在上京觐见的时候被人暗算,全天下人都会认为是他下的手!届时他即便是昭告天下也解释不清了。江淮卫氏又岂是易于的?五十万雄兵根本不是他这掌管上京一亩二分地的傀儡皇帝能抵御的。

    “有陛下这句话,本王也就放心了。今晚拙荆受了惊吓,不敢再呆在上京。明日本王就准备启程返乡。早些回到江淮,拙荆也能放心些。”卫东鋆借故辞行。

    皇帝点点头。转脸冲一旁的王禧道:“去,到太医院拿几盒安神养气的丸药给定王府送去。”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通报:“皇后娘娘求见。”

    却见季清韶带着宫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听闻王府遇袭,歹人可抓住了?”她面色焦虑的问道。

    卫东鋆眼神闪烁,应道:“只抓住了两个从犯,听口音应该是蜀中之人,其余的尚未问出。”

    季清韶暗中松了口气,接下这桩买卖的是西蜀崔巍堂的堂主,只有他见过送钱去的小太监,只要他不落网,就绝对不会将她牵出来。至于那个小太监。早已沉了御花园的塘。

    心中百般思量,脸上却依然挂着焦急,季清韶状似惊疑的道:“蜀中之人?竟然是蜀中之人!难道是冲着浮霜去的?浮霜可有大碍?”

    卫东鋆心中一动,这话说的蹊跷,季景斋与他卫东鋆争天下,通常听闻刺客是蜀人,第一反应应该是季景斋派人来暗杀他的才是,怎么季清韶却觉得刺客是冲着浮霜去的?

    季清韶尚未察觉自己失言,她此时此刻急于确认浮霜是否被除。心神已经乱了。

    “谢皇后挂念,拙荆安然无恙。”卫东鋆紧盯着季清韶道。

    季清韶咬碎了银牙,心中大恨脸上却表现出松了口气,她冲着皇帝道:“陛下!今夜之事必须彻查!本宫的妹子是应本宫的邀请来上京的。却碰到了这等事!若不查清楚是谁干的,本宫今后都没有脸面见她了!”

    “自然是要查清楚的,朕已经许诺了定王。”皇帝面色阴晴难辨的望着季清韶。也不知道是突然开了窍还是怎地,他听闻刺客是蜀人口音。突然想到,若是卫东鋆遇刺身亡。最大的赢家会是谁呢?

    毫无疑问,是西蜀季景斋!

    江淮卫氏必定会造反,进逼上京,而季景斋便可以有足够的借口起兵伐卫,甚至还可以打着拱卫皇帝的旗号。届时只要借卫氏的手除掉他这个傀儡皇帝,季景斋再平定逆贼,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龙袍加身了!

    越想他越觉得可疑,邀定王一行上京的主意是季清韶给他出的,此刻出了事又是季景斋获利,即便卫东鋆此刻没事,怕也是疑心他而不是疑心季景斋,自己才是步步走错,落了人圈套了!

    年轻的皇帝后脊梁出了身冷汗,眼神闪烁不定的凝视着季清韶。

    季清韶见皇帝的神情诡异,心中也泛起了虚,她回避了他的眼神,冲着卫东鋆道:“本宫的妹子怕是吓的不轻吧?深夜不便,皇上自然是不好去探看的,本宫就替皇上一行,也好瞧瞧是不是真没事,才能放心啊。”

    “如此甚好,皇后就替朕跑一趟吧。”皇帝突然心中一片冷寂,他原本就一直防着季清韶,也是这几年来她替他连生了两个儿子,才得了他的信任。但今夜之事一出,疑虑重生,皇帝突然觉得自己贪恋清闲,将政务交给了季清韶,似乎有些不妥了,等过几日得收回些权利才是!

    季清韶并不知道皇帝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她上了凤鸾车,随着卫东鋆直奔王府宅院。

    此刻浮霜刚整顿好东厢准备补眠,顾寒之更是一步不敢离她,最棘手的刺客并未伏诛,也不知道此时还在不在府中。虽然刺客通常都是一击不中、即刻脱身的,但也难保万一,无论浮霜怎么劝慰他去休息,顾寒之都不敢松懈。

    听闻皇后来了,浮霜叹了口气,只能起身更衣见客。

    刚穿戴停当,季清韶就快步走进屋里,泪眼婆娑的道:“好妹子!可吓坏了吧?一天亮本宫便寻京兆尹给你出气!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上京竟然大盗横行、私掠宅院,简直无法无天!”

    浮霜浅笑道:“幸而我身边有人守护,倒也没有大碍,只是这上京是不能呆了,王爷和我明日便启程返乡。”

    后跟进来的卫东鋆道:“天一亮就走,我已经启奏了皇上的。”

    季清韶瞥了眼柱子般杵在旁边的顾寒之,见他纹丝不动,看都未看自己一眼。仿佛早已记不得她这人了,心中不禁越发气苦。浮霜毫发无损的模样。更是令她嫉妒若狂。那刺客接买卖的时候就放过话,说是刺杀定王妃这种事只能干一票。无论得手与否,都不会再次动手,否则若是露了马脚,泄了踪迹,江淮五十万大军,即便是整个崔巍堂,都是担不起的。

    如今那人已经失手,而浮霜却好端端的坐在跟前!

    心中嫉恨难当,脸上却是另一幅模样。季清韶拉着浮霜的手,状似不舍的道:“你我姐妹三年一聚,才见了两面便又要天南地北的分开,岂不可惜?”

    浮霜都被她肉麻了一下,心中犯疑,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在宫里,季清韶作姐妹情深状给谁看啊?

    她抽出自己的手,故作疲惫道:“姐姐在宫中,自然不得便。将来若是有机会,我还会再来上京探望姐姐。今夜多事,我受惊不小,此刻已经疲乏不堪。就不留姐姐了。”

    浮霜这么一说,季清韶也不好再唱独角戏,她又安抚了两句。代表皇帝赐了药,便告辞出来。卫东鋆领头将她送了出去。

    望着季清韶的背影,浮霜皱起了眉。季清韶一番殷勤过了,却平添了可疑。

    刺客是冲着她来的,在上京,想要她的命胜于想要卫东鋆的命的人,也只有季清韶一人,此番她又巴巴的来探问撇清,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浮霜已经很确信刺客是她指使来的。只是上辈子季清韶虽然出卖了她,却没有直接派人来暗杀,这回看来倒是越发的恨她了啊!

    瞥了眼顾寒之,浮霜暗自好笑,季清韶方才偷瞥顾寒之的表情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这么说来也许这回季清韶亟不可待的想要杀掉自己,与顾寒之也有些关系?真是可谓男颜祸水啊……

    顾寒之被她瞧的难堪,忍不住道:“我不会走的,那刺客没抓到,你的危险并未解除,即便同居一室不便,我也不走,安危比名声更重要。”

    说着说着他耳朵却红了。

    浮霜大笑:“我没赶你走,我这就让蔷薇给你搭张床,只是待会儿卫东鋆回来,你们俩可别针锋相对。”

    闻言顾寒之也皱起了眉,是三个人共处一室吗?还有卫东鋆那家伙?

    却说卫东鋆将季清韶送到了门口,季清韶却没有急于上车。她冲着随行的人道:“都退下,我有话要与王爷说。”

    卫东鋆一愣,却见宫娥和太监们都退出了十步外,季清韶却靠近他,低声道:“定王爷可知,浮霜是本宫的父王安插在你身边的人?”

    卫东鋆眯起眼睛,挑起眉梢道:“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清韶道:“今晚遇袭,本宫知道王爷怀疑刺客是本宫派的。然而本宫却认为雇佣刺客的人并非旁人,却是季浮霜自己!”

    卫东鋆闻言,冷笑道:“皇后莫不是糊涂了?怎会发如此谬论?好端端的浮霜派人刺杀自己?这话说了又有谁会信?”

    “不信?”季清韶呵呵笑道,“等你看完本宫给你的东西,再说不迟。”说完便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叠信递给了卫东鋆。

    “这些都是浮霜与本宫的父王之间来往的书信,王爷你不如好好看看,浮霜是否已经将你卖了个干净?她心思缜密、做事步步为营,她知道身边有人护卫,根本不会出意外,才敢雇人行凶。目的无非是怕王爷你瞧出端倪,所以干脆兵行险招,好让王爷认为本宫和父王都容不下她!

    真真的好计策啊!此谓釜底抽薪,一手将你卖的彻底,一手还能牢牢的笼络住你的心。某种程度而言,本宫都没有她手段高明!反倒为此事,替她背了黑锅,真是天大的冤枉!”

    卫东鋆皱起眉头,握紧了手中的信。却听季清韶又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本宫那妹子算尽了人心。本宫却不忍王爷被蒙在鼓里,也不愿再做父王的棋子。浮霜若是死了,又与本宫有何好处?本宫只是不愿意被人利用,凭空背了个雇凶杀妹的名声!”

    说完她便登上了马车,只留下卫东鋆攥着一叠信,神情莫辨的站在大门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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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还击

    卫东鋆站在别院门口,他身后是萧索的三进院落。瑟瑟秋风席卷起焦黄的梧桐叶,雨一般的落在台阶上。

    混乱之后的院门幽深,许是为了不引发新的波澜,连灯火都显得格外暗淡。两盏半明半暗的灯笼扑啦啦的随风摇摆,一下下敲打着门栏。

    卫东鋆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溢出了眼角,匆匆赶来的元吉被唬了一跳,只呐呐的道:“王……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卫东鋆收拢笑意,飞快的将信笺都撕成了碎片,一阵秋风带过,卷起碎片萦绕上半空,随即便如烟般的消散了了。

    “那……那些是什么?”元吉傻傻的问。

    卫东鋆勾起嘴角:“是你在西蜀来的酱菜车里,始终没能找到的东西。”

    元吉闻言,大惊:“王……王爷……那不就是王妃与……”

    “不错。”卫东鋆望着风中的纸片微微有些出神。

    “那……王爷怎么不看看都写了些什么?”元吉脱口而出的道。

    卫东鋆转过脸直视他,眼神深邃难测。

    “元吉啊,你说人这一辈子,若是时时刻刻都疑神疑鬼,对谁都不能信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元吉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来,犹如只傻傻的青蛙。

    卫东鋆扭头眺望院内,东厢的灯火在夜风中闪烁飘摇,那里的人却仿佛勾动了他的全部心魂。

    “我卫东鋆是个赌徒,我把一辈子的感情和信任都下了注。买定离手,即便是输的倾家荡产。我也心甘情愿,绝不言悔。所以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关系?这于我而言不过是堆废纸而已。季清韶自以为聪明,枉做小人。”

    说完他背起手快步走进了院内。

    元吉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合拢了嘴巴,王爷您下了注,可万一最后赌的人跟着别人跑了,可怎么好啊!

    卫氏一行第二日便启程返回江淮,车队行至城门时,皇后季清韶亲自带队来送行。浮霜流着眼泪从轿子里走出来,与季清韶抱头痛哭。情深处哽咽道:“姐姐!你我姐妹终有一日能朝夕相见。”随即拿了个极其精致的珐琅小瓶子,塞给季清韶:“此物贵似黄金,只得了这么点儿,姐姐务必好生收藏。”

    季清韶身子一僵,心道一声不好,可已经被浮霜将东西塞入了手中。她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心中焦躁难安。

    好容易陪着笑脸将人送走了,季清韶忙把手中的珐琅小瓶子人给宫娥。道:“拿去处理了,别让我再瞧见。”

    半个时辰之后,珐琅小瓶子被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将其搁在桌案上。细细观察瓶子上的花纹,上面人身鱼尾,半身裸、露的金发妖物魅惑诱人。令他不觉心中一颤。

    忙拿开了些,冲着堂下的御医道:“可查出了。这里面究竟是何物?”

    御医捻起一小撮玫红色的粉末,在指尖摩擦片刻。随即小心翼翼的拿到鼻端闻了闻,一股冲人的气味直从鼻腔上冲百汇,他瞬间涕泪横流,连打了数个喷嚏!

    他慌忙掏出帕子胡乱擦拭,跪倒在地道:“老臣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起来吧,你到底弄没弄明白这粉末是什么?”

    “此物闻之有麝香的味道,虽然老臣尚且弄不清楚这粉末中的其他成分,但宫中禁麝香,仅此一条便是违禁品。”老御医抓住一条便阐述道,想以此掩饰自己的无知。

    一旁伺候的碧潭忙往后缩了缩,尽量远离桌上的小瓶子。

    皇帝一把搂住新宠,道:“怕什么?朕这就命人处理了,爱妃和孩子不会有事的。”

    碧潭捂住小腹道:“宫里许多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臣妾的肚皮,臣妾不得不小心。”

    皇帝抚慰着她细嫩的手臂,笑道:“有朕在,你还怕谁不成?”

    碧潭咬住下唇,没吭声,一脸的泫然欲泣。

    皇帝心中一动,皱起了眉头:“难道爱妃认为皇后弄这东西是为了对你下手?你不是皇后身边的人吗?也是她将你送给了朕的,她又怎么会害你?”

    碧潭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道:“臣妾不是担心自己,臣妾是担心皇上啊。”

    “担心朕?”皇帝诧异道。

    碧潭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将头埋在皇帝的怀中,哽咽道:“陛下,臣妾为难啊,臣妾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原本不该掰扯娘娘的是非,可臣妾既然随了皇上,就是皇上的人了,一颗心里再也装不下旁的。定王妃临行时,对娘娘说:她们姐妹终有一日能朝夕相见。皇上,您可曾细细想过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皇帝一愣,他只关注了定王妃传递给季清韶的东西,倒是还真没留意这话中的玄机。

    却听碧潭道:“定王妃已经嫁了定王爷,是不可能入宫伺候皇上您的。如何能与皇后娘娘朝夕相见?可见只有皇后娘娘不再是娘娘……”

    她话说了一半,便没有继续,再往下就是大逆不道了,这谁都能听得出来。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的确如此!只有卫东鋆或者季景斋攻下京都,夺了自己的皇位,季氏姐妹才有可能朝夕相见!这话分明就是暗示!

    最可恨的是,季清韶竟然没有反驳,她默认了!

    她想做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回想起来,季清韶自打来了他身边,所做的事貌似无状,却几乎是牵着他的鼻子走!自己在她的旁敲侧击下,诸多事项都依了她,现在甚至连批阅奏折的权利都给了她!

    真是好糊涂啊!

    见皇帝神情变幻,渐生怒气。碧潭心中一喜。她如今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她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孩子有失。若说这宫里谁能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来?恐怕也只有她一个,只因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在皇后眼里,她即便是生个儿子,也是翻不出花样的。

    然而她的心却很大,她也想为自己谋求个好出路,想替自己的孩子谋求个好出身。

    皇后本就是带着目的来上京的,她没有诬陷她,她说的都是实话。皇帝的宝座谁都想要,定王、睿王、甚至包括皇后本人!

    若真是有朝一日,睿王爷荣登大宝,皇后娘娘最不济也是个公主,不会有任何损失,可她碧潭呢?作为前朝皇妃,她不是陪葬便是出家,又或者跪在皇后面前乞求她收留自己,重新做回她的丫鬟?

    这不是她想要的,绝对不是!

    她碧潭只不过想安安稳稳的陪着皇上一辈子,当一辈子的嫔妃,若是有机会,或许再给自己的子女争取一二。

    她的要求就是如此卑微,如此简单。

    所以她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既然随了皇上,就是皇上的人了,过去与郡主的情分,在她将她送出的那一刻就已然消磨殆尽。

    季清韶,我会以你教我的心机和手段打败你!

    从上京往南的官道上,浮霜坐在轿子里一个劲的偷乐,她时不时的闷笑出声,引得蔷薇和鸠尾面面相窥,怀疑是不是早膳吃错了什么,引得郡主如此反常。

    浮霜却没有解释,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送了瓶天朝没人见过的鼻烟,就弄得季清韶措手不及,可不是值得好好乐一场吗?

    季清韶想要她的命,她绝不会忘记!等到将来清算的时候太久远,现在就给她点回礼,让她知道她季浮霜的还击是什么滋味!

    有些事不用说的太清楚,有些事也不必做的太明白,尔虞我诈的皇宫后院,自然有的是女人会替她将季清韶往脚下踩!

    想想那个耳根子绵软的傻瓜皇帝会如何反应,她就觉得有趣,只可惜没能亲眼看好戏啊!

    车窗外,卫东鋆纵马上前,并行于车轿,他冲着轿帘低声道:“霜霜,晚上我会保护你的,大可放心!那贼人来了绝跑不了!我俩住一间就可以了,三人同居一室,这日子没法过啊!”

    浮霜笑了:“既然你不请愿,大可以退出,我反正觉得寒之在身边才安心睡眠。”

    “我哪里比他差?昨儿晚上好歹也是我护着你跑出屋子的。”卫东鋆断章取义的强调自己的英勇壮举。

    “前提是寒之缠住了刺客,否则那一掌打在你后心上,就不是伤了肺那么简单了。”浮霜毫不犹豫的揭了他的老底。

    卫东鋆微微一窒,老脸一红。气苦道:“若不然让他在屋外守着就是了,三个人怎么睡啊?”

    “我在屏风右侧,你和他睡屏风左侧,三张床分开不就是了。”浮霜直截了当的道。

    “我和他睡一侧?”卫东鋆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霜霜!有没有搞错啊!”

    “原本我们就说好的,在上京,为了大局我和你同居一室,却没说将来都住在一起,现下我是顾及你的安危,才让你进屋的。若是来人改换目标成了刺杀你,恐怕也只有寒之能抵挡一二。你和他睡一侧怎么了?他都没嫌弃,你叫唤什么?”

    谁说他没嫌弃?卫东鋆偷眼瞥见顾寒之黑的如同锅底的脸,两人目光对视,各自冷哼了一声,见鬼的,这回去的路途可真难熬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追求者

    车队进入江淮地界的时候,已经是初冬了。浮霜特意绕道从广陵走,她想远远的瞧瞧母亲在广陵情况如何。

    她独自一人轻车简从,只带了蔷薇和鸠尾两个,乘着车轿来到了冯氏住的宅院后街。阻止了蔷薇去叫门,浮霜并没有下马车,只是远远的在街对面观望着。

    两进的小院,东西各有厢房七八间,院外石榴树翻墙而过,爬山虎密密匝匝的布满了墙垣。

    这院子与昌平的旧居极为相似,母亲几乎在昌平过了一辈子,突然从西蜀换到江淮来,浮霜不想她感觉不习惯。

    冯府的门子蹲在墙根边,和隔壁人家的门房聊着天,吱呀一声响,丫鬟推了门出来,笑着和两个门子打了招呼,便挎着篮子去了街市。又过了没多久,巷子口来了辆马车,停在了隔壁正门口。许是家主回来了,仆妇下人一窝蜂的出迎,那车上走下来一位中年文士,四十上下的年纪,样貌清癯,气度儒雅。只见他转头望了望浮霜停轿的地方,随即皱起眉头,对身旁的随从耳语几句,那随从便径直朝浮霜的车轿走了过来。

    蔷薇出面拦了,那随从随意的躬身道:“我家主人想问问客人来自何方?可是冯家旧识?若是来拜望的,就该正式登门下帖,若不是就快些走!没事停在家宅对面探看,鬼鬼祟祟的,莫怪我家主人报官来抓!”

    轿子里浮霜愣了愣,这话说的有趣,倒像是以保护人自居似得。浮霜不觉来了兴致。她再度望向那人,只见那文士站在自家门口。遥望她的车轿,一脸的戒备。

    不过也是。好端端的停在人家门口不走,确是古怪。

    “我等只是路过,约了在此等人,并无旁的意思。”浮霜笑着道道。

    听到轿子里是女子的声音,那随从立刻换了笑脸,赔罪道:“原来是位小姐!是家主冒失了,还以为是歹人,请小姐莫要怪罪。”随即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回头通禀。

    那文士听完随从的叙述。遥遥拱了拱手算是道歉,方才进了自家的门。

    不一会儿,打听情况的鸠尾回来了,一脸愁容的上了车轿,冲着浮霜道:“郡主,可不得了了,奴婢瞧着此处是住不得了,夫人还是尽早搬家的好。”

    “此话怎讲?”浮霜挑了挑眉。

    “夫人隔壁的姚员外是个鳏夫,原配夫人去世五六年都没有续弦。自打夫人搬了来,就动了心思,三天两头找着机会往夫人府上送东西。如今整条街都知道了,姚员外看上了隔壁新来的俏寡妇。好事的人还下注赌姚员外什么时候会找媒婆上门呢!”

    浮霜张口结舌,怪道方才那中年文士见她停在对街便来驱赶,发现她是女子。便不再说什么了!原来竟然是在杜绝竞争者!她心中不觉有些好奇起来。

    “可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不曾?这姚员外为人又如何?”浮霜追问道。

    鸠尾忙道:“大面上倒是并不难听,都说夫人恪守妇道。独自寡居、平时无事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多少人瞧见过她的模样如何。只是这姚员外身家颇丰。祖上又是中过举的,在这条街很有些人望。他夫人去世的早,只留下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传家。如今女儿都出嫁了,偌大的家产没人继承,他本人又相貌堂堂、仪表出众,所以很多人家的闺女都惦记着嫁他,觉得宁可做他的继室,都比嫁一般人家做正妻的强。

    如今姚员外对夫人上了心,便招了人嫉妒,也有人私下里议论,说夫人搬到姚家隔壁,就是打着勾搭的目的而来,即便现下还矜持,那也是做样子罢了,只要姚家的媒婆上门,还不是巴巴的嫁过去?照奴婢的看来,还是尽早搬走的好!夫人什么样的身份?可是这等身份低微的人能肖想的?没得平白带累了名声!”

    浮霜皱起眉头,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除非竖着个贞节牌坊,否则闲话总是免不了的。穷寡妇也就罢了,若是有些钱财,则更为招人惦记。她和母亲是在闲话堆里活了十多年的,什么样的闲言碎语没听过?幸而母亲生性豁达,旁人的嫉恨言辞已经伤不了她了。

    其实说真的,浮霜也不愿意母亲为了所谓的贞洁妇道孤寡一辈子。她从未将季景斋视为父亲,自然也觉得母亲没必要给他守节,母亲才三十六岁,还是风韵犹存的年纪,若就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过一辈子,岂不是晚景凄凉?

    白家商会负责照看的人曾回禀说,母亲自打来了江淮,行事十分谨小慎微,想是不愿意给她添麻烦罢了。可若是长久的憋在府中,对身子也是不好的。隔壁的追求者只要严守礼仪,倒也不是坏事。母亲若是中意,她自然是乐见其成,若是不中意,所谓的员外也不是个事,打发起来倒也容易。

    方才府中的丫鬟出来采买东西,还和隔壁的门子说了两句闲话,看来两家的关系相处的不错,母亲应该没有被骚扰厌烦的才是。

    “去,好生查查姓姚的祖宗八代,尽快报来给我知道。”浮霜淡定的吩咐。

    鸠尾得令,忍不住道:“那郡主,可需安排夫人搬家?”

    “不必了,白家商会的人既然没有来回禀,说明我娘在此住的并不难受,何必挪来挪去的,平增烦恼。”

    又呆了片刻,不见冯府有人出入,浮霜便起轿回了广陵留守府。

    他们如今一行人都住在留守府,二夫人自打摆脱了卫齐瑞,得与薛孝天长相厮守,一年多来倒是更年轻了几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卫齐瑞犯了事,出卖了广陵驻军,卫东鋆却没有迁怒二房,仍旧由大堂哥卫东甄袭了留守的爵位,因此卫东甄也是十分感激的。

    此番卫东鋆北行归来,卫东甄是片刻不离的作陪,可了劲的逢迎,缠得卫东鋆焦头烂额。

    用晚膳的时候,卫东鋆好容易甩脱了卫东甄,凑到浮霜房里来抢饭吃,他一边嚼着白菜帮子,一边道:“霜霜,你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为何不接到润州王府来住?一个人留在广陵独居,照看起来也不方便啊。”

    浮霜白了他一眼,我娘是我娘,你娘圈禁在王府里呢!

    “我娘小户人家出身,住不惯王府,也不习惯那么多规矩,还是不必接到王府中去了。”她夹起只水晶虾饺,沾了些辣椒酱,细细的品起来。

    “可不是这么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在世的时候还是就近照顾的好,只有天天承欢膝下,父母才能放心不是?”卫东鋆一个劲的游说道,他有种预感,浮霜将母亲留在广陵,不接到润州王府,就好似在留后路,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一日醒来,浮霜会彻底消失不见似得。

    “王府中人多口杂,我们身边的几个能确保忠心,却保不定王府上下几百号人都忠心,还是不必多此一举了。”浮霜眼神闪烁,回避了卫东鋆的目光。

    卫东鋆气苦,他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握住了浮霜的手臂:“霜霜,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不放心?”

    浮霜一愣,脱口而出道:“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我多想?我哪里多想了?霜霜,这世上我只信任你一个,无论你做什么,我哪怕不理解,也会无条件支持。可是你对我呢?你扪心自问,是否真的全然信任我?恐怕不是吧?我不明白,究竟我做错了什么?使得你潜意识里一直防备着我?

    你为我筹谋、为我打算,如果没有对我的爱,如何坚持的下来?可偏偏却也是你,在极力的疏远我,压抑着自己,就好似我会突然变脸,伤害你似得。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无法理解你的这种矛盾!

    和你认识以来,我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曾辜负过你?为何你总是不能放下心结,就如同我曾经伤你至深?”

    卫东鋆深深的凝视着她,眼中甚至闪过一丝绝望。他褪去了玩世不恭,几乎是发自肺腑的低吼道,箍住浮霜的手腕越来越紧,就好似生怕一松手,浮霜就会远离。

    筷子失手掉在了桌上,浮霜目瞪口呆,卫东鋆似乎看透了一切,他几乎说出了事实。

    你的确曾经伤我至深,虽然不是这辈子,然而我的记忆犹新,也因此一直无法释怀。

    浮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是爱他的,两世为人,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放弃对他的爱,就如同忘记不了对他的恨。爱与恨相伴相生,萦绕住她的灵魂,令她无法抉择,只能选择逃避。

    她是无法信任他,即便他已经不是上辈子的卫东鋆,可她却依旧是浮霜,从未改变……

    “你弄疼我了。”她缓缓开口道,无视他眼中的悲哀,“不过是吃顿饭,你说这许多我听不懂的话,又是做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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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茶叶合约

    回到润州之后,全王府的人都察觉出王爷和王妃正在闹冷战。阖府上下战战兢兢的过完了年,便开始筹备卫氏和福建赵氏的联姻。

    原本婚期是定在夏末的,可由于上京皇帝召见,生生拖到了年尾。卫东琳的婚事自然不能马虎,其中又牵着江淮和福建的联盟,因此越发比卫东芷出嫁的时候还要隆重。

    浮霜借着筹办婚事,躲避着卫东鋆,虽然同在一个府里,两人却几乎碰不到面。

    二月初八,大婚终于落成,赵家的人欢欢喜喜的把新娘子迎走了,作为长兄,又是王府的当家人,卫东鋆不可推卸的需要随行到泉州送嫁,这令闲下来的浮霜又松了一口气。

    与他相处越久,她越无法克制自己对他的感情,爱与恨难以分清,却又浓烈的难以抑制。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若是自己的心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她会感到畏惧。

    两世为人,她习惯了掌控所有的人和事,甚至包括自己的感情。

    宴客十日,酒席摆了满条街。当王府喜宴收尾的时候,码头又迎来了外洋的海船。拜帖如雨似得往王府中递送,大英帝国和荷兰的领事馆终于落成了,两国的首位大使也带着国书来朝,毫无疑问,正是常年往返欧洲和天朝的若桑亲王和罗伯特伯爵。

    坐在王府正院的花厅中,若桑亲王杵着文明杖,无意识的转动。作为首位正式拜见定王妃的欧洲大使,他自认为占了荷兰人的上风。

    “这是今年新采的明前毛峰。只取其芯子中的嫩芽,整片的茶园子也只得二两五钱。亲王阁下不妨好好品一品。”浮霜转了转茶盏。吹散了碧绿的茶叶,抿了一口放下。冲若桑亲王介绍道。

    若桑亲王就着杯沿喝了一大口,还嚼了嚼茶叶,欧洲如今已经风靡起了饮茶热,贵妇人的沙龙里以各种精美的茶具炫耀身价,当然也离不开主角茶叶。然而他们习惯了在茶水中添加糖、牛乳或者柠檬,至于眼前这杯碧绿清澈的茶水,所谓的明前明后,那是尝不出来的。

    浮霜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蔷薇端来了白糖和牛奶,还有一杯刚沏好的红茶。虽然她自己偏好绿茶,可既然最大的买家习惯了以古怪的方式喝红茶,那就要跟着需求走。白羽说过的,市场决定一切,她名下的茶园子也以种植红茶为主。

    若桑亲王见上了红茶,也不自然的放松了许多,他熟练的舀了一勺糖,又倒了半杯牛奶进去。将琥珀色的红茶调成了淡咖啡色的液体,才端起来美美的喝上了一口。

    “明茶不愧是好东西,这样的茶叶在我们欧洲,很多贵族都愿意捧着重金来换的。”亲王放下茶盏道。“作为第一个建立邦交的国度,我大英帝国希望王妃殿下能与我方签订长期供应茶叶的合约。如今我们英国人上至国王,下至挤奶工都习惯了饮茶。每年的茶叶需求都是以万吨计量,当下贵国的茶叶价格。可是令人消受不起啊!”

    来往天朝多年,若桑亲王已经说得一口流利的天朝话。甚至还带了些闽南口音,听起来倒是十分有趣。他说的也倒是实情,从最初与天朝通商以来,东方的瓷器和绸缎就是奢华的最佳代表。可奢侈品的销量毕竟有限,昂贵的差价也唯有大贵族和皇室消受的起,因此最大的利润还是来自推广开的茶叶。

    饮茶先是作为风雅,随后变成了习惯。英国每年花费在茶叶上的白银简直令人咋舌,从非洲启程的殖民贸易远渡重洋,在美洲换成黄金白银和蔗糖,而这大部分的黄金白银又在天朝变成了满船的茶叶。血腥的海外殖民兜兜转转绕了个圈,银子却几乎都进了天朝人的口袋,欧洲商人就好似是在为天朝杀戮似得,背着血腥和世仇,却富裕了旁人。

    如此严重的贸易逆差,是大英帝国急于解决的问题,也是欧洲海上强国们都希望攻克的难题。

    浮霜淡淡一笑,盖上茶盖,将杯子递给了蔷薇。

    “西湖的龙井,一年只产两百斤;庐山顶级云位有一百五十斤的产量;九龙窠大红袍只有区区三百克,精贵的茶叶如何能卖的和大米一个价钱呢?”

    若桑亲王叹了口气道:“也要不起那些个极品好茶,我们重在量多,倒不在乎茶品。只要是香味浓郁的红茶,我们都喜欢,至于价钱,自然也不会贱的如同米粮。”

    浮霜心中好笑,和洋人谈茶经,倒是对牛弹琴,什么龙井、云雾、大红袍,掺了牛奶蜂蜜,还不都喝起来一个味道?人家只要香味浓郁,根本不在乎是好茶还是茶末子!

    “好!亲王既然说话爽快,我也不玩什么虚的了。量大为优,若是你们的购买量足够令我满意,那我也自然会给令你们满意的价格来。今后的茶叶贸易不如一年一定,事先签订合约,定好成数和价钱,到了来年少了争端,省了事由,亲王觉着如何呢?”

    “事先定好合约?王妃的意思是可以打个折扣?”若桑亲王闻言,来了精神。

    浮霜笑了笑:“自然是有折扣,而且折扣不小。听闻贵国因为茶叶闹银慌,明年我们的交易不如换一种形式,不收银子,只收米粮,以米粮换茶叶,亲王觉得如何呢?”

    若桑亲王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以米粮换茶叶?除了几年前江淮粮荒的时候,旁的日子天朝什么时候缺过粮食?英国在印度的殖民地种满了小麦,米粮通常都是运往高丽、东洋等国的,那里缺粮缺的紧,只可惜人也穷的很,付不起多少价钱来。

    若真是天朝要米粮,愿意以茶叶来换,那真是再好没有了!甚至都不用从美洲运来白银,直接从印度运粮食来江淮,顺风的时候来往一趟只需要两个月而已!

    “那……价格方面呢?”若桑亲王急迫的问道。

    “一石茶叶换五十石大米如何?”浮霜紧接着又报出了个令他心跳加速的价格。

    若桑亲王呆了,一石茶叶五十石大米?这简直是令人吃惊!当前润州市面上米价平抑,一两银子便可以买两石大米,五十石大米也就是二十五两银子的事,可茶叶却远不是这个价格,一石茶叶,即便是最差的茶,起码也值纹银六十两,王妃这价格是报错了?还是不懂行情?折扣一打就是三成?简直令他喜出望外!

    旁边伺候的蔷薇闻言也一愣,她是经常在外采买的,如何不知道市价?她刚要说话,却被浮霜狠狠的捏了一把,方忍住闭上了嘴巴。

    “如此甚好!”若桑亲王生怕浮霜反悔似得,忙急切的道,“王妃有此意向,我等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先下就签订合同,我代表大英帝国,先定下一万吨!”

    “好!亲王真是大手笔,”浮霜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你们的量大,我才报了这么个低价。不过说好了的,明年二月开春,我们双方才交易,价格总量却是不能变的!”

    “自然是如此的!我明日就带了合约来!”若桑亲王激动的手直抖,若不是季风有不确定性,他恨不得将时间都确定下来!

    送走了喜悠悠的英国亲王,浮霜便命鸠尾去领恭候多时的荷兰伯爵,蔷薇这才开口道:“郡主!这生意可是亏大了!六十两银子一石的茶叶,只换二十五两银子的粮食,这连一半的价钱都不到啊!茶农会亏血本的!”

    浮霜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子,笑骂道:“你个丫头懂什么?我什么时候吃过亏?无论是六十两,还是二十五两都是当前的市价,而明年二月茶叶和米粮的价格会如何?谁现在又能预料得到?一万吨的茶叶,能换到五十万吨的粮食,只要定下合约,便是更改不得的事!有了这么多的粮食,足够养活我江淮人三千万人数月之久,又有什么不好呢?”

    蔷薇听的云里雾里,压根没闹明白,总是觉得郡主还是做了亏本生意,她越想越心痛,嘟嘟囔囔的端着明前毛峰出去了,准备换成去年的陈茶来,反正洋人也喝不出来,白白浪费的可惜!若是此时屋里的人是白羽,此刻恐怕只会赞不绝口,锁定风险的远期交易啊!王妃真是极有先见之明!

    浮霜其实没有说出的是,今年是个灾年,年底怕是会颗粒无收。若到那时候,米粮可就不是一两银子买两石了,怕是涨价百倍都不止!唯有现在以合约定下与洋人的交易价格,到时候才能避免他们坐地起价呢!

    英国亲王也好,荷兰伯爵也好,怕是现在都认为她季浮霜坏掉了脑袋,白白给他们占便宜,到明年二月开春再度来朝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便宜不是好占的,即便市面上粮食涨成了天价,他们也必须以合约上的价格,运送五十万石的粮食来江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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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弹劾

    卫东鋆从泉州刚赶回润州,迎面扑来的是一大堆的弹劾折子。都是对王妃私自与洋人签订茶叶合约,折价倾销茶叶的不满,绝大多数人都认为,王妃以不到三成市价的金额定下合约,其背后一定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譬如巨额回扣之类。

    卫东鋆将折子扔在浮霜的梳妆台上,叹了口气道:“你最好给我寻个理由堵住他们的嘴,我脑袋都快被他们吵炸了!”

    浮霜正在欣赏自己的珠宝收藏,珐琅鎏金的首饰盒上面镶嵌着一百多颗帝王石,这不过是个装宝石的盒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块鸽子蛋大小的猫眼石!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现出酒红色的光泽。

    浮霜托起宝石,赞叹道:“你知道吗?这颗宝石现在是酒红色的,可到了日光下却会变成迷人的蓝绿色,深邃的一如海洋。若桑亲王将其送给我的时候,说起了它的故事,猫眼石在英国又被称为‘寻梦石’,宝石中央那猫一般的眼睛能识别世界上任何事物,甚至能看穿人的心。印度的奴隶挖出了这颗稀世珍宝,他原本准备将其送给他们的国王的,却因为与我缔结的合约,而改变了主意。”

    卫东鋆不可思议的望着浮霜,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难道就是朝堂上的人所说的回扣?”

    浮霜耸耸肩:“哦!不止这么点,”她点了点旁边的三个小首饰盒,得意的说,“还有一颗同样大小的粉紫色的钻石。两颗已经做成了耳钉的蓝宝石和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欧洲人喜欢将天然宝石切出漂亮的光泽,而不是用金银镶嵌。我很欣赏这点,只可惜无论配我的哪条裙子。都显得有些突兀。”

    卫东鋆抹了把汗,道:“你喜欢宝石,我可以给你买,最好还是别用合约去换,否则朝堂上的文臣们闹起来,实在令人吃不消啊!”

    “你错了。”浮霜拿起猫眼石吹了吹,又用绒布细细的擦了一遍,重新放回首饰盒中,“若桑亲王之所以送我这么多的宝石。就是因为他觉得占了我的大便宜,怕将来我会后悔。只可惜他弄错了一件事,我浮霜从来只有占别人便宜的时候,自己哪里会吃亏?所以他这回铁定是亏大了,将被我宰一刀不说,还白赔上了这些名贵的宝石。”

    “你的意思是,签订的合约反倒是我们占了便宜?”卫东鋆挑起眉头。

    浮霜点点头:“自然是如此。”

    卫东鋆沉吟片刻,道:“这么说你觉得明年的茶叶价格会大幅下降?”

    浮霜轻轻的摇了摇头。

    卫东鋆脸色瞬间变了,他艰难的开口道:“那就是米粮的价格会大幅上升?为什么?你为何会觉得米价会暴涨?有什么依据?”粮食价格大涨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灾年来临,江淮鱼米之乡,只有灾年才会粮食紧缺。眼看着与西蜀决战在即,粮食紧缺可是会要命的啊!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浮霜站起身。将那堆奏折塞回卫东鋆的怀中,“拭目以待吧,有些事很难解释。”

    说着又掏出封信笺。一并塞给他道:“对了,还有道折子你顺道也给批了吧。我和若桑亲王定了一万吨茶叶的合同。和罗伯特伯爵定了八千磅、和意大利、法兰西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小国也都定了合同,所以算了一下。照目前我名下的茶园子绝对产不了这么多茶叶。

    我准备在江淮大肆推广茶叶种植,无所谓品质,只要是茶叶就成。所以想来想去,最鼓励老百姓的还是税负,这道折子就是为了替茶农争取免农税的。”

    卫东鋆目瞪口呆:“你是准备让全江淮的人都种茶,以换取明年的口粮?”茶叶行价不低,再免了农税就是纯利润,老百姓是不会考虑不种粮食没得吃的,在他们看来自己种茶叶,便可以换到别人更多的粮食,一旦免了农税势必会引起从众效应,届时江淮还剩下多少人会种粮食,就很难说了。

    “不错,”浮霜笑着点点头。

    “那如果洋人毁约呢?如果明年他们的船没有按期到港呢?这风险太大了,究竟是什么理由以至于你要下这么大的赌注?”

    卫东鋆凝视着浮霜,他从她眼中看到了挣扎,最终浮霜只是抿了抿嘴角,没有回答。

    卫东鋆叹了口气道:“我可以信你,也习惯了下注,但是我不能拿江淮几千万人的性命豪赌。霜霜,你一向是最狼的人,你这么做就必然有理由,能告诉我吗?”

    浮霜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说,以后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卫东鋆与她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一番眼神交战之后,还是卫东鋆先掉转了身。

    “我不会完全免去茶叶税,最多只能减少三成。”说完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望着卫东鋆的背影,浮霜松了口气。她原本就没指望卫东鋆能全免茶税,他能同意减少三成,已经足以让很多人不种粮食改种茶叶了。

    至于理由,她更是不能说,谁会相信八个月后南方二十八郡会迎来一场蝗灾?她即便是说了,无凭无据,也只会被当做笑谈而已。

    白羽的远航、洋人的购茶合约……她已经替这场天灾储备了很多了,想一点儿都不受损失,那是不可能的,届时就听天由命吧,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真的老天爷要亡江淮,谁也没有办法。

    更重要的事,她需要在卫东鋆面前证明自己,然后她才能摊牌告诉他一切,他相信与否,将直接关系到最终与季景斋的决战成败!

    望了望屋外连绵的细雨,浮霜幽幽的叹了口气。春雨贵如油,今年的春季雨水颇丰,怎么看都是风调雨顺的好兆头,谁又能想得到几个月后,辛苦一年的庄稼会被铺天盖地的蝗虫吃的一干二净、颗粒无收呢?

    季景斋也是两世为人,他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在蝗灾盛行的时候出兵攻打江淮,他恐怕已经期待已久了吧?

    朝堂上,卫东鋆顶着压力颁布了茶叶税减收的法案,引起了新的一轮争议。定王妃从去年开始便大肆收刮地皮开茶园子,目前已经是江淮最大的茶商了,定王爷的减税法案,几乎被所有人看成了王妃枕头风吹出来的功效。

    一堆弹劾王妃的折子又风起云涌的呈递到卫东鋆面前,卫东鋆气狠狠的将折子摔在地上,骂道:王妃并未在朝中挂职,你们要怎么弹劾她?是想逼得我休妻吗?别忘了,你们是我的臣子,该管的是政务,而不是本王的私事!

    定王爷咆哮朝堂之后,质疑的声音减弱了些,但并未消失,不少人干脆闭上了嘴巴,准备看王妃的笑话。卫东鋆则将精力全都投入到练兵中,率军离开了润州,驻扎到了宜州。如今江淮和西蜀的边境都在屯兵,双方虎视眈眈、一触即发。

    军械制造厂整日整夜轮班倒的劳作,一批批的军备物资堆满了码头所有的仓库,整个江淮进入了最紧张的备战期。

    码头上船只川流不息,近海的航运如今是贯通江淮和福广的主要方式,一船船的粮草、黄铜、铁器和草药……各类战需物品源源不断的运来润州,归顺的福建和打下来的广州如今已成为了江淮重要的物资来源地。

    卫东鋆将这些事都扔给了浮霜去做,他更注重军事上的成就,对于经营和调度远不及浮霜。经历了南征时期的磨练,浮霜在后勤运作上已经十分在行,朝堂上在这方面也对她罕有质疑。

    豫州睿王府,季景斋读完了手中的信,停顿了片刻,随即将信揉成了一团。

    清韶给皇上连生了两个儿子,皇帝竟然迟迟没有立太子,如今还收回了清韶手中的批奏权,这分明就是废后的先兆!

    可他季景斋的女儿可是容易废黜的?皇帝也莫要太过高估了自己!

    清韶在信中说,事态的变化是从浮霜上京之行后发生的,这令季景斋十分震怒,当初清韶从他这儿要走浮霜的密信,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看来这两个丫头在上京是公开撕破了脸!

    原本只不过是出嫁前的小纠纷,没想到如今竟然扩展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定王一行在上京遇袭的事,他也听说了,世人多以为刺客是他派去的,对此季景斋嗤之以鼻,他枭雄一世,赢也要赢的光明正大,如何能做鸡鸣狗盗之举?

    都是清韶误事!让她把持个性子绵软的皇帝都做不到,简直是令他失望极了。

    想了想,将信展开,重新读了一遍,季景斋终究还是提笔回了封信,此外又上呈了一份奏表给皇帝,声称不日将入京探望女儿。

    将信发出去之后,季景斋心中冷笑,皇帝不过是面大旗,到合适的时机可以扯来一用的。金秋来临,江淮蝗灾一起,便是他发兵之时,在此之前,至少应该从皇帝那里弄一封征讨书,如此一来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东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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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粮食

    春茶收完了收夏茶,夏末的时候王府贴出了收购令,今岁的茶叶不得私自贩与洋人,必须交由官府统一发卖,而且要求各地茶园都必须在夏末采完所有的茶叶,不必再留到秋冬两季。

    对此江淮怨声载道,王妃与洋人签订了巨额茶叶合约的消息,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到了民间,如今王妃自己定了低价自己亏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拴上全江淮的茶商一起亏,如何能让人心服呢?

    质疑归质疑,抗议归抗议,老百姓还是不敢公然对抗官府的,再说今年茶商被免了不少税银,好歹也是王爷的恩典,恐怕王爷早就打算好了为王妃的错误买单,所以先免税安抚民众的吧?

    然而到了八月的时候,质疑声瞬间便消失了!

    自金水起,江淮二十八郡几乎同时爆发蝗灾,铺天盖地如黄云般的蝗虫遮蔽了天日,巨大的隆鸣声不绝于耳。百姓痛哭流涕,扑打、驱赶也无济于事。

    定王府收到灾情讯息的当日,便颁发了焚田令,宁可烧毁所有的庄稼,也不能任由蝗灾蔓延!

    此刻改种了茶叶的人家方才后知后觉的出了身冷汗,若非相应王府的号召,种了茶叶,又赶在夏末采光了茶,今年可就百忙一场了!如今焚田也就焚吧!损失算不上很大!想想自家粮仓里的茶叶,还是去再加固一遍,别被蝗虫钻进去祸害了啊!

    种粮食的人却惨了,如沙尘暴般的蝗虫过境,寸草不生。麦田舍不得烧?到处都是大嚼大咽的虫子,金黄的麦穗瞬间只剩下秃杆。再过片刻连杆子都没了,绿色的大地如同被尘土覆盖似得。到处都是黄色的一片。

    别说庄稼了,连树枝都能被咬断,一片叶子都没剩下,饥饿的虫子疯狂的吞噬着整个世界!

    农民欲哭无泪,辛苦了一年的庄稼都没了,空着双手又能巴拉下多少?最终只能含着热泪举起了火把……

    许是上京的皇帝威信不高,江淮倒是少有不敢打蝗虫的,火烧、烟熏、用树枝抽打,恨极了蝗虫的老百姓甚至有抓蝗虫来吃的。

    也许是由于江淮种茶的人多。第一时间焚天烧虫,再加上扑捉驱赶得力,两个月后蝗灾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走在田间路上,很少能看到成片的虫海了,可同时大部分的田地也都变成了焦土。百姓们在焦土上耕耘翻种,准备抢种些粗粮救急,可即便是成熟期最短的荞麦,从下种到成数也得起码三四个月!

    江淮的官仓早就被吃空了。王爷第一时间下令放粮,原本储备的军粮全都拿出来救济百姓,江淮上千万人口,每天的消耗数额惊人。持续了两个多月之后,浮霜早先储存的米粮已经快见底了。

    如今定王妃在江淮已经成了万家生佛,包括朝堂上的大员。几乎所有人都指望着王妃手中的茶叶换购合约,可洋人的海船得来年二月才能到港呢!季风期不到。船行不能北上,凡是懂海事的人都知道。官府剩下的粮食又能否支撑到二月?所有人心中都没有底。

    今年的收成几乎为零。如今尚未出现流民,那也是因为控制的好,各地的平安仓都在放粮,然而一旦停了粮食,谁都无法预计会发生什么事!

    浮霜则天天一大早便奔至码头上观望,一呆便是一整天。深秋海边的冷风吹得寒冷刺骨,她生生的被冻病了两回了,却依旧坚持要去,谁劝都不听,最终顾寒之只能陪着一起,时不时的用内力给她取暖。

    所有人都不知道王妃究竟在指望什么?十一月正刮着东南季风,外洋海船又怎么能够逆风而上?

    唯有浮霜心里清楚,她期待的不是洋人,而是白羽。

    白羽陈诺了她,秋季一定带着米粮回来,他说到就一定能做到!不知为何,浮霜对于白羽总是充满了无限的信任,逆风也好,海潮也好,在浮霜眼里这些都不能阻挡白羽!

    所以她天天坐等在码头,望着海天交界的地方,期望能看到风帆连绵的景象。

    然而先于白羽归来的是,西蜀发兵了!

    恒顺十六年十月十八日,睿王季景斋在上京以皇帝的名义发表了征讨檄文,声称江淮卫氏有不臣之心,密谋篡权,为天下叛逆,众人皆可讨之。随即六十万西蜀大军越江东进。

    卫东鋆站在宜州城头,望着远方烽烟迭起的边城。西蜀季氏大军的主力还未到,可小规模的军事挑衅已经开始,宜州上下早已进入紧急戒备期。

    江淮四十万卫氏儿郎严阵以待,二十八郡闹蝗灾的事却被生生的瞒了下来。军中除了有数的几个人知道外,其他人无人知晓,那严密封守的十八座粮仓里,其实大多数堆的都是石头,而不是粮食。

    大军在外,最重要的便是军心,粮草往往直接关系到成败。二十八郡闹蝗灾,润州的补给也已经断了有半个月了,而卫东鋆始终没有发函回润州,催促军粮,因为他知道浮霜也已经到了极限。若还有一线希望,浮霜绝不会断了军粮供给,江淮几千万张嘴都指望着太平仓中的余粮,恐怕早已抽不出供应大军了!浮霜此刻一定万分煎熬,他如何还舍得相逼?

    粮仓的里的存粮只够再支撑一个多月的,军中已经开始缩减了口粮供给,对外的名目是王爷突发奇想又开始的压力测试,但事情不可能长久盖住,下个月初润州若在没有粮草送来,届时不必等到西蜀大军进攻宜州,怕是自己人就要闹内乱。

    若是天要亡我卫氏,那就顺应天意吧!总不能让江淮数千万人跟着一起陪葬!

    十一月初五清晨,海边阴沉沉的大涡,浮霜身披裘衣,脸色苍白的端坐在眺望台上。芍药、蔷薇、鸠尾站在侧面给她挡着风,顾寒之支撑着她不倒下,一阵猛烈的咳嗽,浮霜抿紧了冻得发紫的嘴唇,双眼直视着正前方的海面。

    脚旁十来个火盆也无法抵御海风的冰冷,然而浮霜心中却如同燃烧着火焰,心焦如焚。她开始后悔,或许自己真的错了,若年初不一门心思的种茶叶,多种些麦子,即便是都被蝗虫糟害了,好歹也能多剩下些。上辈子蝗灾过后,江淮饿殍遍野、元气大伤,可绝大部分人终究还是活下来了。这辈子自己一门心思想要将损失控制到最小,如同最疯狂的赌徒般,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海船上,到头来却是一招算错满盘皆空!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重生一回,她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江淮因为蝗灾而变成人间地狱吗?难道她能任由卫东鋆在粮草不续的情况下,与季景斋去拼命?

    她只能赌,赌老天爷垂怜,赌白羽能逆天改命!

    可一个多月等下来,她与白羽约定的时间早已过了,白家的海船依旧没有踪影。

    海洋,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也谢是一场风暴,又或者只是因为季风逆行,无法北上,反正白羽的船队来不了了,而她季浮霜机关算尽,最终却害人害己,徒增罪孽!

    她很清楚四十万大军驻扎在外,每月的消耗是多么的可怕;也很清楚卫东鋆在宜州顶多还能坚持一个月,而即便是此刻出发,运送粮食到宜州,也得花上二十多天的时间!她更清楚江淮二十八郡三千五百万人都必须撑到明年二月开春,才有可能迎来外洋海船;而太平仓里的余量精打细算也只能再支持十九天……

    户部的官员们已经将算盘珠子拨散了架,太平仓前的施米粥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稀,各地的留言四起,前两个多月持续施粮好容易安定下来的局势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周遭无穷的压力折磨得她如同绷到极致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又一阵的猛咳,顾寒之实在看不下去了,硬声道:“回去吧,你这病还未好透,经了风如何使得?”

    浮霜转过脸苦笑道:“我亏欠了所有人,就算把命送了,也不冤枉。”

    “胡说!是天灾如此,又与你何干?”顾寒之痛惜道。

    浮霜眼角泛起了泪花,大笑道:“寒之,当年我邀你共图大业,如今却败得惨淡,白白拖累了你五年,你可曾怨我?”

    “胡说什么!”顾寒之一把搂紧了她,“遇到你是我生命中最幸运的事,何谈怨恨?”

    浮霜苦笑,她终究是亏欠了他……

    突然身边传来鸠尾兴奋的大叫声:“郡主!您瞧!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浮霜匆忙掉头往海面上望去,只见朦胧的雾色中,一股黑烟徐徐升起,随即便出现了一团团黑影!

    “是海船!是海船!”蔷薇也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浮霜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努力的想擦拭双眼,瞧瞧清楚,这没有风帆,却喷着浓烟的东西当真是海船?当她看到旗舰上竖着的旗帜时,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天原地转,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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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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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352/ 第一时间欣赏浮霜最新章节! 作者:照烧茄子所写的《浮霜》为转载作品,浮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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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霜介绍:
上辈子,她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因站错队、做错了事,最终只落得三尺白绫魂断他乡。
这辈子重新来过,她不再讨好任何人,不再强求任何事,只求在这乱世棋局中,肆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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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反败为胜,主掌棋局的故事。
女强文,HE,宅里斗天下。浮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浮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浮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