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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照烧茄子     浮霜txt下载     浮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凤夕(25粉红加更)

    浮霜喝罢茶,抬头见顾寒之直挺脊梁,眼观鼻鼻观心的僵着,心中好笑,也不理他,只转脸冲嬷嬷道:“贵地生意可好?”

    那嬷嬷一愣,随即绽开涂着厚粉的老脸笑道:“好!好!怎么不好?姑娘不信只管出去问问,我们天香楼可是花街头一号的牌子!我们的女娘那也是花街头一份的娇艳!生意啊,那更是花街第一等的好!”

    “姑娘也是你混叫得的?”蔷薇出头抢言道。

    那嬷嬷忙收了嘴,浮霜却拦了,只笑道:“如此我算是找对地方了。我今儿来是要买个人。”

    “买人?”那嬷嬷一愣,心想哪有上窑子来买人的?不该是去人贩子那儿寻吗?再者大宅门的,采买上也是转有人管,几曾主子自个儿出外来买人了?

    不过她虽心里奇怪,脸上却没带出一点,只赔笑道:“姑……客人来我们这儿买人,那是抬举我们。尽管吩咐下来便是,要伺候的丫头,还是跑腿的小厮。”说着她暧昧的撇了眼浮霜,“又或者是调教好……专程笼络爷们的女娘?”

    众丫鬟闻言怒了,这是当郡主是地位不保的正室,出来给爷挑选姨娘的啊?

    浮霜抬手阻了丫鬟们开口,只发话道:“要会勾人的,举止却要矜持,最好是天生长的媚。再者我先说明白了,有名头的花魁我可不要,要挑脸生的。”

    嬷嬷闻言犯了难,又要会勾人,又要矜持?天生就长的好还不能出名?这可不容易啊。

    她忙道:“客人的要求可不简单。要不这么着吧?我先挑几个客人见见再说?”

    “也行。”浮霜淡淡的道,“你尽管招了来便是。若你馆里没有,就从别的馆叫、再或者去寻那些个单开门户做生意。只管让我来看,价钱好说,即便不是你的人,我也给你抽头如何?”

    嬷嬷一听乐了,那敢情今儿是肯定有的赚了?

    她忙道:“客人且等着,我这就去张罗!翠红、月娥,你俩给我招呼好了!”

    浮霜撇了一眼顾寒之,又叫住她道:“可得选了好的来!我要求不高,只得我们这位爷看上一眼。便算是够格!”

    浮霜这话一说,顾寒之坐不住了,等那嬷嬷走后,他低声冲浮霜道:“你挑人便挑好了,拿我说什么事啊?”

    浮霜接过蔷薇启开的核桃,挑去了碎壳,塞给顾寒之道:“怕什么,你是男人!是让你看姑娘,又不是让姑娘看你。有啥可害羞的?”

    顾寒之大囧:“谁……谁害羞了?”

    “难道你不是吗?”浮霜抬手羞他脸道,“瞧这脸红的,还说没害羞?”

    “那……那是……那是给热的!”顾寒之此际原未红脸,被浮霜手指这么一碰。即刻便红了,他只得胡乱找了个借口,别过脸。抢过身边姐儿的扇子便呼啦啦扇起风来。

    浮霜抚掌大笑。

    不一会儿,嬷嬷便带着十多个女娘来了。入了屏风内。窑姐儿们溜排的站开,各自摆了个美人姿势。只拿眼前瞅着顾寒之瞧。顾寒之大怒,一言不发,掉转身端着凳子坐到了窗口。

    浮霜扫视了一眼,有的太妖、有的则太淡,未见可心的,便道:“看见没?我们这位爷看不上,芍药,每人打赏二两银子买花,有劳烦嬷嬷再找吧。”

    那嬷嬷道了声罪,复又出去,原本她头一回领来的便不是最好的,也没打量着能被挑上,却没成想这样竟也有赏,方欢欢喜喜的带着女娘们出去了。

    浮霜又冲着丁香道:“去东大街的月湘楼叫一桌子菜,送来这儿吃。”

    丁香领了命去了,一旁伺候的窑姐儿月娥笑着凑趣道:“这位客人显见着是会吃的!外人都道润州名头最响的是西大街的调味斋,却不知东大街的月湘楼那才是口味最地道的。客人定是本地人吧?”

    浮霜眼也未抬,只冷冷的一哼道:“我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吗?别恼了我,你妈妈那儿不好交代!”

    月娥等人一惊,忙闭口不敢说话了。

    片刻之后,嬷嬷又带了三个姑娘进来。浮霜细看时,只见一个如清水芙蓉,一个如盛夏石榴,一个如空谷幽兰,各有各的特色。

    “我带来的三位都是新调教出的清倌儿,原是准备送到大户府上去的,若说矜持,倒也懂几分规矩,客人不妨先看着?”嬷嬷道。

    “这回有点意思了。”她笑着冲三人道,“坐下陪我用膳。”

    三人告罪坐下,丁香也叫来了菜,满当当一桌酒席摆上,浮霜拍着顾寒之后背道:“别生气了,又不是真个给你找媳妇。”

    顾寒之气结,转过头狠狠瞪了浮霜一眼,方才回桌边落座。三位姑娘的视线不禁全都聚焦在了他身上,就仿佛此时不是来给客官挑捻的,而是来看客人的似地。

    顾寒之不理,只闷头吃菜。浮霜眼神一转,笑道:“你们三个各有千秋,我却是不好选了,要不就这么着,一顿饭的功夫,你们谁能逗得他瞧上一眼,便是谁。不过事先说明白了,可不许靠近,不许与他言语,更不许上手!”

    三位姑娘闻言面面相窥,原本瞧着这爷俊秀,逗得她们都忍不住一再的撇过去瞧。可几眼的功夫,便瞧出了他是个冷淡的,恐不好笼络,而今倒是真要让他瞧一眼,不知千难万难,偏又不能贴近,可要怎么办才好?

    那位如清水芙蓉的女子,抬着筷子,托着香腮,只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如出谷黄莺,鸣脆婉转。落在人耳里只觉得千头万绪都成了绕指柔。

    顾寒之夹了一筷子笋丝,就着大半口饭吞了,眼瞅着鱼肚皮又下了筷子。丝毫不为所动。

    如盛夏石榴般明艳的女子则转了转眼睛,抬筷便冲着顾寒之下筷处夹去。

    她想着。两人夹筷夹到一处,定会引起注意的。即便他瞧她的不是因为看上了她,却也应上那女客官的话了,又显得自己聪明,岂不是占了先?

    却没成想,顾寒之憋着的一肚子气正没处发作呢!冲着浮霜,他自然不会说什么,可遇上别人……那可就对不起了!

    见到那碍眼的筷子伸过来,顾寒之只微微一运气,那姑娘便好似被雷击般。猛的一抽,手中的筷子也抛飞了出去。

    她哎呀一声尖叫,一屁股从椅凳上反跌在地。

    候着的月娥等人忙去扶持,浮霜却一口汤呛着了直咳嗽。她拿袖子捂着嘴,呛得满脸通红,还偏忍不住笑。

    蔷薇芍药忙给她顺背抹胸,丁香绞了热毛巾来给她敷脸,鸠尾则收拾起桌上撒的汤水。

    “别笑了,看咳成这样还笑!”顾寒之忍不住道。

    最后那位如空谷幽兰般的姑娘打量了一番。便瞧出了顾寒之的心思,以她们这等风尘女子的眼光来看,谁心里有谁那都是藏不住的。这位俊俏的公子爷显见是挂心这位贵女,许是两人闹变扭。又或是玩闹,这位贵女方要寻个能勾得住公子爷的女娘,恐怕是想试他罢了。

    不过这富贵人闹的玩笑。便是下等人的际遇,自己可得好生把握住才是。

    想到此际。她便起身倒上酒,举杯冲着浮霜道:“这位客人。且容小女子敬你一杯!”

    瞬间浮霜止住了笑,其余人等也都愣了。蔷薇芍药等是惊讶这窑姐儿怎敢敬郡主?伺候的月娥等人是知道浮霜的厉害,不禁有些担忧;前两位姑娘奇怪她怎么将目标定于女客官,不是说是勾得那公子爷瞧上一眼才算数的吗?

    顾寒之却不禁冷冽的瞪了过来,怒视这位姑娘。

    浮霜嘴角勾起,微微的点了点头:“很好,看来胜负已分了。”

    她这话一出口,几位姑娘方才都明白了幽兰姑娘的用意,不禁心中大悔。

    “芍药,带其余的人出去,每人赏银五两,再拿钱给嬷嬷,买下这位姑娘。”浮霜挥手道。

    隔间内众人都离了,芍药出外去派钱,鸠尾收拾了那两人的碗碟,浮霜瞧着眼前的姑娘仔细打量,却见她眉眼如画,气质清雅,嘴唇上带了颗痣,给她平添了一丝隐隐的魅惑。

    “你叫什么名字?”浮霜问道。

    那姑娘垂了头,乖觉的回道:“奴尚未有正经名字,请主子赐名。”

    浮霜十分满意,果然是个聪慧的。

    “就叫凤夕吧。”她想了想道。

    凤夕忙起身下跪,哽咽道:“凤夕谢主子赐名!”无论她买自己是何目的,总算是脱离苦海了!

    浮霜亲身拉起她道:“怎么才成了我的人,便哭了,可是不喜?”

    “不!不!奴是喜极而泣。”凤夕忙抬眼回道。

    说话间芍药便进来了,她俯身凑到浮霜耳边,低声说道:“那嬷嬷说,因是清倌人,尚未开苞,只定给了柳知事家。如今既然您要,她只能忍痛割爱,只一件事,便是要回了柳知事家,这价格便不好定了。”

    浮霜心下了然,窑子的嬷嬷这是坐地起价呢!

    她转头冲凤夕问道:“你妈妈说你定给了柳知事家,可有此事?”

    凤夕一惊,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禀告,便回道:“的确有此事,如柳知事这等官家,从我们堂口买女娘,不过是摆在家里,招待达官贵人罢了,仍旧是不起眼的玩物,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浮霜这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她抬头冲芍药道:“就跟那嬷嬷说,我出白银两千两买她!”

    凤夕闻言心中欢喜,如今粮贵人贱,两千两文银都可以买下一花魁了!她忙道:“主子不必为凤夕花这许多钱!许给周嬷嬷五百两,她定是会肯的!”

    浮霜摇头笑道:“我出两千两买你,自然是因为你值这个价!且不必推脱,还有事须得劳烦你呢!”

    凤夕忙伏地答道:“何谈劳烦,主子尽管吩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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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妙邻

    后街槐叉胡同里,搬来了位眉眼如画的小娘子。

    小娘子名凤夕,夫家姓毛,原是随州人士,因涝灾一家子背井离乡,却在路上又染了瘟疫,一家四口死的只剩她一个了。到了润州,她葬了夫婿和公婆,便落脚在了后街槐叉胡同里。

    许是家里有些浮财,凤夕小娘子的后街槐叉胡同租了间两进的宅子,又买了一个仆妇,一个门子,便安顿下来。因是文君新寡,她身着白衣白裤,头戴白花,出出进进的,愈发衬得人水灵俊秀了。

    隔壁住着的便是吴进绅家,他家十六岁的独子吴敬业原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浪荡子,虽刚搬来润州,还人生地不熟的,可老爹成日的出门寻访友朋,老娘也是个软弱纵容的,他便愈发得意了。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过,此番见隔壁搬来个俏娘子,便更是心中长草,只成日踩着矮梯,扒在墙头窥看。

    小娘子凤夕也不理他,既不喊人哄打,也不答话回视,只当他不存在似的,把个毛头小子吴敬业闹了个心火缭绕。

    这日凤夕正拿了个叉杆在院中晾衣裳,忽被一阵风将杆子吹倒,衣裳随风而起,飘至墙墩处,却被吴敬业一把抄住。

    他凑到鼻端,猛吸了几口,瞥惯风情的贼眼滴溜溜的一转,便道:“好香!”

    凤夕小娘子羞红了脸,只跺脚嗔道:“快还了我!”

    “不给!”吴敬业翻身上了墙头,坐着只把那衣裳往怀里一踹,笑道:“小娘子若要。只管自个来拿!”

    凤夕歪着头,咬着唇。只拿眼睛斜瞟吴敬业,那横生的眼波、入媚的风情。只把吴敬业瞧了个颠倒,失魂落魄的从墙头上滚了下来。

    凤夕慌忙上前,扶起他道:“可摔着了?若是伤了要怎么好?”说着便落下泪来。

    吴敬业只傻愣愣的瞧她,心中痴了,若说有情,为何连日的不曾理睬?若说无情,偏又急迫心焦,究竟怎生是真?他一时间竟忘了痛,等回过神来时却觉着脚脖子一阵酸麻。似乎是崴了。

    凤夕扶着他便进了屋,将他安置在榻上,冲着在里屋盲目的仆妇便道:“快去叫大夫!”

    那婆子唬了一跳,忙出去了。凤夕端了水来给他梳洗,又脱了他鞋袜,也不避嫌,只瞧着那肿了的脚。吴敬业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软贴了,真个是连魂儿都酥了。

    “你……做什么那么胆大?爬在墙头上也不怕摔着,这回只是崴了脚。若是撞着了头,又或者折了胳膊腿,可怎么好?”凤夕幽幽的说道。

    “我……你……”吴敬业只把平日调笑的劲头都忘了,直勾勾的盯着凤夕。再说不出话来。

    却听凤夕又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是什么样的人?怎好为了我,把你给拖累了。”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吴敬业唬了一跳,愈发的心软成了棉花堆:“什么你你我我的?你怎么就能拖累我呢?”

    凤夕泪珠儿如坠串般的掉落。滴在她素白的褙子上,印成了斑斑泪痕。她哽咽道:“虽知公子有心。却可惜相见恨晚,如今小女子已嫁夫守寡。蒲柳之姿、残次之身,如何能配得上公子?”

    吴敬业只觉得心花怒放,忙道:“配得!配得!我说配得便配得!”

    凤夕一喜,清丽的脸上绽开了笑容,竟是比那最媚的娘子还要勾人。吴敬业正瞧得神魂颠倒,抬手便要去摸,却见凤夕猛的一颦眉,又起身叹道:“不成!还是不成!你家长辈又怎会同意?”

    “长辈?”吴敬业笑道,“我家却不比别家,我爹那是见天儿的往外跑的,我娘更是不管事,家里就我一个儿子,只要我要的,从未不给。小娘子且别急,错开你守孝的时日,我定会将你名声言顺的接入我家的。”

    “真的?”凤夕害羞带怯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吴敬业抬手便将她搂在怀中,攒着头直往她脸颊上亲,口里混叫道:“那些都是迟早的事,先来让我香一个!”

    凤夕直躲不迭,避让不开,被他一口亲在了鬓角,吴敬业只闻得一股子淡淡的兰花香,瞬间便飞了魂,身子也硬了。

    凤夕挣扎要脱身:“快别这样,大夫便要来了,给人瞧见就不好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吴敬业只得放了凤夕,婆子领着大夫进来,给看了伤,又上了药,吴敬业强咬着牙关死活不肯喊一声疼,只拿眼角瞟着凤夕,恋恋不舍。

    待得大夫开完方子离了,凤夕喊人扶着他送回了隔壁吴府。只说是自己飞了衣裳,央吴敬业上墙去拿,却累他跌下伤着的。吴敬业的老娘又怎会不知自家儿子的破事,只千恩万谢不提。

    自此吴敬业便常常乘夜翻墙而过,与凤夕月下诉情,凤夕只咬着守孝和完婚两事,不让他上手,却也不免施与了诸多好处,迷得吴敬业是既吃不到口,又弃也舍不得,肝火腾腾的往上冒。

    这日两人再度偷会,皎月下,凤夕将头靠在吴敬业的怀里,摩挲着他的胸口道:“你只口里说着对奴家好,可偏生什么都不敢做。百日里瞧来看去的坏奴家名声,今后还不定怎么着呢!”

    吴敬业忙笃誓道:“没有的事!我可是真心爱你的,如有一句虚言,恐叫我舌根子也烂了去!”

    凤夕忙抬手捂住他的嘴道:“莫发毒誓,只做给我看便罢了。明日我要去城外关神庙上香,届时你若有心,便来关神庙寻我,我俩在外留住一宿,有了夫妻名分,好过你事后反悔,嫌弃我是个未亡人,不肯娶我。”

    吴敬业闻言大喜,素日之愿终得偿。如何还会不应?口里只乐道:“如此甚好!我哪里会不肯,明日定来!”

    次日他便和母亲说了访友。独自一人,也不带随从。便颠颠的去了城外关神庙。

    到得那儿,却见关神庙门可罗雀,香火十分的不好,他心中倒是喜欢,只上去敲开了庙门,向守门的小沙弥问道:“可有一位女客来贵寺上香?”

    那小沙弥想了想,忙道:“有的有的,那位女客还嘱咐说待会有人来找,莫不就是公子?”

    “正是!”吴敬业心中大喜。赏了沙弥一吊钱,“快带我去见她。”

    小沙弥将他引入一间禅房,又给上了茶,便说:“待我去喊,施主莫急。”

    吴敬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只让他快去。

    沙弥去了,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心中无限遐想,一会儿是头一回与凤夕欢好。该使出何等招数,定要叫她醉生梦死再难忘记;一会又是事后回家,该怎么和爹娘分说,凤夕虽是个小寡妇。但生就绝色,原是毕生难及的,此番还有了情。更是舍不得。

    寻摸了来,寻摸了去。偏生那沙弥就是不来,他心急撩火。拿起那茶水便一通灌了下去。

    再等得片刻,只觉得眼中犯迷糊,浑身发软,咕咚一声便晕倒在地。

    却说吴家等到掌灯,也未等来少爷归家,只道是留宿在外,也没太放在心上。吴敬业过去也曾眠花宿柳,虽说刚来润州不久,还不熟悉,但也算不上稀奇。待得两三日后,隔壁的毛家仆妇却寻上门来了。

    老妇抽抽搭搭的进了吴家门,张口便要见吴家夫人,吴家如何肯许?老妇便叫嚣道:“若是不给毛家个说法,咱们公堂上见!”

    吴敬业的老娘此际正在里屋教姑娘们绣花,听闻消息唬了一跳,忙出来了。凤夕的嬷嬷便哭将着上前撕扯,嘴里只喊着:“快还我家夫人!”

    几个丫鬟忙上前拦住,凤夕的嬷嬷嘶叫道:“你家少爷成日扒着墙头窥看我家夫人,我们碍于名声,不便嚷嚷,又想是邻居,不免低头不见抬头见,只得过且过罢了,没想到前日我们夫人出城上香,就没回来,听闻你家少爷也在那日便没有归家,想必是尾随着我们夫人,将我们夫人半路摞去了!今儿老奴我找来你们家,若是不还人,我们即便是拼不要脸面,也要跟你们上公堂理论!”

    吴敬业的老娘闻言,唬的脸色发白,她原就是个没注意的,只慌乱道:“嬷嬷且喝茶,别急,有话好好说!这没头没尾的话听着不明白呢!”这头又忙派人去寻吴进绅。

    “喝什么茶?我家夫人如今生死不知,贞洁不保,老奴如何还能喝得下茶?别跟我打哈哈,现在就得给我个交代!”说着便撒泼打滚,赖在地上哭叫着不起了。

    吴敬业的老娘无从劝慰,只唉声叹气,又派人满城的去寻吴敬业。当吴先生吴进珅回来时,家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你是说,我儿子出门那日,你们家夫人也正巧出城进香?”他询问那嬷嬷道。

    婆子也不避讳,只瞪眼跳脚嘶叫道:“什么叫做我们家夫人正巧出城?分明是你家少爷尾随我家夫人去的!平日里我就瞅着你们家少爷不是个好东西,也与我们夫人说了,让她避着些。我们夫人原不愿理他,偏生就一墙之隔,我们宅里也没个站得出去的男人,被你们吴家欺辱也就忍了,可如今竟然连人都弄了去,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儿子也不见了,我还没处要人去呢!”吴进珅怒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儿子劫持了你们家夫人,有何凭据?”

    正争辩间,突然随从进来通报说:“门口有人送来封信!说是事关少爷!”

    吴进珅抢过看时,却见上面写着:令郎许给我们黄金五千两,雇佣我等劫持毛氏小娘子。如今我等诸事齐备,令郎却毁约不付钱,我等只得将令郎扣下,待吴老爷拿金子来换!落款却是东城根下赵九。

    吴进绅看完信,只斗着手,心下一片冰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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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赎人(30粉红加更)

    却说那嬷嬷听闻信中所书,事关吴家少爷,忙上前去抢。吴进绅心下慌张,不妨她近前,手中的书信竟还真被她抢了去。

    嬷嬷展开扫了一眼,便如同抓住耗子的老猫,得意的抖着信纸道:“现在看你们还怎么说?还问我要凭据不要?!走!我们上公堂理论去!”说着便来拉扯吴进绅。

    吴进绅急着要抢回那封信,却不妨老嬷嬷一把将信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吴进绅总不好伸手冲一老娘们的怀里掏摸,只得央求道:“且息事宁人吧!琢磨如何将人救出来才是要紧!”

    “我能有什么能耐去救?”那嬷嬷口中胡乱喊着,“我们毛家一没钱二没势,我等不过是买来的仆妇罢了。我们只管和你们吴家要人!不给便上衙门去!”

    吴进绅被她搅合的心烦意乱,只叹道:“罢!罢!罢!全落在我一人身上便是!先把信给我,没这信我如何能将人救出?”

    “少跟老身玩花样!”嬷嬷叫道,“想骗回了信毁尸灭迹不成?我告诉你,我偏要将这信带走,若你敢派人抢,我便上衙门击鼓鸣冤!”

    “好好!”吴进绅安抚她道,“先别报官!且容我斟酌一番,若能花些银钱便将人赎出来岂不好?捅出去还白坏了你家夫人的名声。”

    那嬷嬷想了想,也正是这道理,便收了泪,揣着信回去了,只搁下话,若三日内还不来她家夫人。便要去报官。

    送走了毛家的嬷嬷,吴进绅在院中发呆发了许久。方才抖着胡子进了正屋。一进屋却见夫人牛氏正抽抽搭搭的哭。他心下焦躁,怒骂道:“你教的好儿子!如今越发无法无天了!竟勾结匪类。强抢民女!”

    牛氏抹了把泪辩道:“老爷且莫听那疯婆子浑说,他们家丢了主子,偏赖上我们!真真的没理。”

    “还说不是他?就是敬业那混小子干的荒唐事!”吴进绅怒道,“他不但荒唐,还把自个都折进去了!我已经收到了绑匪来的信,敬业那混球许了人家五千两黄金!现如今不付钱人家便连他也扣下不放还!”

    “什么?”牛氏这才真慌了,“这么说,业儿他……”她慌忙上前,一把楸住吴进绅的衣袖哭道:“五千两黄金?哎呀这可怎么好啊?我们小门小户的哪来五千两黄金?要不……我们赶紧的去报官!”

    吴进绅气的一把将她甩在地上:“报官?报什么官?人家口口声声说是我儿子勾结的绑了毛家小娘子。你让我去报官还是去投案啊?”

    毛氏愣了片刻,拍着腿坐在地上哭叫起来:“老爷,您得想想办法把业儿救出来才是啊!您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啊!你可不能就不管他啊!哎呀……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统共就这么个依靠……”

    “给我闭嘴!”吴进绅一声暴喝,猛的一跺脚进了里屋,他心头烦乱,方才失了分寸,此刻细细梳理起来到有几分疑惑。若是儿子过去的秉性,这事倒也是做得的,在豫州事类似的事不是没有。当时花了些小钱,又仗着睿王的名头也就息事宁人了。可如今是在润州!

    这事摆明了不能报官,否则即便是人救出来了,也得下大狱。如此一来。若不给毛家一个交代,恐怕他们难以息事宁人,也就是说不但要赎回敬业。还得将那什么毛家小娘子也给赎出来!

    可这些个歹人如何开口便要五千两金子的呢?

    五千两金子是什么概念?算得上是天文数字了吧?估计大多数人做梦都没想过有这么多钱。可这些个绑匪开口便是五千两……若一个人是五千两金子,那两个人全赎出来岂不是……

    他心中一跳。暗道,莫非有人在打他那一万两金子的主意?

    离开豫州时。睿王给的一万两黄金并不是跟着霜郡主的嫁妆车子运来润州的。睿王在润州布有暗线,其中之一便是前门大街隆吉钱庄。他从豫州夹带来的不过是张隆吉钱庄的银票,而这一万两黄金则是一点点的以钱庄押运的方式转移到了润州。

    按道理这钱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押运时也是再三伪装,一口箱子放一成金子九成稻草,伪装成一万两白银上的路。就连镖师们都不知道车上其实是价值一百万白银的黄金。

    所以清楚底细的除了他自己,便只有隆吉钱庄宋掌柜、豫州出库账房庞师爷和郡主季浮霜。

    难道是他们中的某个在动这笔钱的念头?胆儿肥的竟然与绑匪都勾结上了?可究竟是谁呢?豫州出库账房若说能漏了消息来润州,也太过牵强,况且他身在王爷麾下,惹了这事那真是不要命了,所以可以排除他;剩下的宋掌柜和霜郡主……

    若说隆吉钱庄宋掌柜做外线做了这许多年,有些异心也未必不可能,毕竟睿王天高皇帝远,他又在润州定居了,恰逢今儿这么大笔金额从手中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不定便是宋掌柜干的;至于霜郡主……这小姑娘家家的能做出这等事来?

    想到路上那下马威,吴进绅也不能十分确定了。

    他心中生了这许多念头,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得去探问清楚才是,他们动这金子的念头,还要将屎盆子扣在他吴进绅头上?简直岂有此理!

    打定了主意,他起身便要往外走。

    牛氏上前一把楸住,哭道:“老爷这可是要去见绑匪?”

    吴进绅这才想起来宝贝儿子还在别人手中!

    唉!他拍腿叹道,该死的!此番打草惊蛇反对儿子不利!

    怎么办?该怎么办?

    吴进绅正火烧眉毛的时候,浮霜却在升来客栈的后院里和顾寒之喝茶下棋。

    “……来润州的路上,我仔细留意过车队,除了我的嫁妆,并没发现金子。一万两黄金虽说不过只得装一箱子,但重量在那儿摆着,不是一辆车,几匹马便能拉得的,若有这么一辆体积不大,却需数匹马来拉的车,没道理藏得住的,因此金子并不是随着我们的队伍来的润州。”浮霜落下一子,推测道:“你后来查看了吴先生租的宅院,没发现异常,也没有破土动工的痕迹,看来这金子也不在他手里,他所谓的管账,不过是持有个领取的凭据罢了。”

    “说得有理。”顾寒之所以的答了句,落下了一子。

    “那金子是怎么来的润州呢?”浮霜捻起白子,颦眉道,“货运、押镖、夹带、这事不是我出嫁前后便来得及的,季景斋恐怕早就安排好了润州事,金子也早我一步先到了润州,所以我们现在寻查起来,根本毫无线索,也无头绪。”

    顾寒之点点头,干等着她落子。

    “季景斋送这一万两黄金的目的是为了贿赂定王家臣,所谓贿赂,那必是暗中进行。我即便是连线搭桥,却也不能拖着一车的金子上人家的门,因此要送也是送银票,所以我若是季景斋,最佳的选择莫过于将金子直接运到润州暗线开的钱庄里。”浮霜说完落下子,顾寒之一句话没说,连着下了一子。

    “润州商业繁茂,钱庄开了个遍地,哪一间方是季景斋的暗线,倒还真的不太好查。此番我们以凤夕勾出了吴敬业,和吴先生诓要这一万两黄金,他一定会怀疑是我,或者是钱庄管账的掌柜在打金子的主意。如此一来,他既要救回儿子,又要保住金子,可就作难了。”

    顾寒之翻了个白眼,吃掉了浮霜几个子,回道:“你既然都已经梳理清楚了,可否专心下棋?”

    “我这不是说给你知道么?”浮霜嗔道,“说明白了你才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既然说了帮你,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好了。”顾寒之头也不抬的又吃了她几个子。

    浮霜心中微暖,却坚持道:“那岂不真成了利用了?我偏要说给你听!你可好生记住了,诸事都是你我同谋,你想撇清都来不及了!”

    顾寒之便不再言语了,只耳根红了个透彻。心下反复琢磨着同谋二字,说不出的欢喜。

    浮霜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和钱庄掌柜之间,想必他更怀疑那掌柜,人家是润州地头蛇,经营了好几年了,要安排诸事自然比我方便。吴先生宝贝儿子在绑匪手中,不得不付钱,可他既然起了疑心,定会在银票上做手脚留痕迹。如此一来,若掌柜有异心,则会顺水推舟的付了银子出去,吴先生既能赎回宝贝儿子,又将事情推回了掌柜身上,直消往豫州书信一封,便能清除这异己,自己也无干系。

    若掌柜无异心,见了做过手脚的银票只有拒付了,多半会找个银钱过大,需要时间调拨的借口稳住绑匪,回头与吴先生确认。这么着吴先生可以先诓骗回儿子,再偷运走金子,省的绑匪惦记,然后再回过头来和掌柜商量如何对付我。”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又不是真有绑匪。”顾寒之接了句话问道。

    “我们?”浮霜大笑,“我们只需要静候那金子运出,然后半路劫财便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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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劫财

    午时过后,吴进绅便带了两个家人,怀揣着银票,抄着手去了东城根。

    城东头三里地外是乱坟岗子,因此出东城的多半都是送殡拜祭的,此际尚未到清明,东城外人迹罕至,吴进绅沿着城根走了个来回,只瞧见几个闲汉蹲着在抽旱烟,再没有了旁人。

    他使人上前询问,片刻之后家人带回了个矮个黑脸的汉子。

    “员外这是要找赵九爷?”那汉子龇开黄牙笑道,“不知员外怎么称呼?得容我通报一声不是?”

    吴进绅皱了眉,心道这赵九恐怕便是这片儿的混子头领了,他人多势众的,可不容易对付。口中却说:“不敢,不敢,就说是吴先生找他便是,九爷应是知道的。”

    那汉子嘿嘿一笑,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便回身去了,等得半个时辰,复又来了,只抬手道:“跟我来吧。”

    一行人穿过野地,绕进了个破落庄子里。

    庄头第一间屋进去,里面烟熏缭绕,几个敞衣露胸的大汉在一旁站着,炕上一人巴巴的抽着旱烟。看年岁到有个四十上下,脸上、胸口、手臂上留有几处刀疤,吴进绅不由唬得手脚冰凉,他文士出身,过去在豫州那也是有权有势,何曾与这类下九流打过交道?此际为了宝贝儿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个躬身,说道:“九爷,我来了。”

    他却不知道,这赵九其实并不是润州城东的混子,而是整个润州城的地下黑道头目。他早年从过军。后来做了逃兵,却纠结了一众地痞流氓鱼肉乡里发了家。

    他手底下有五大金刚。此刻在身边的汉子便有其三,他们都是身上有命案的。而赵九手上的人命却早不止一条了。

    此刻他斜着眼睛瞥了吴先生一番,冷笑道:“你为何而来?”

    “我……我……”吴进绅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银票,冲着他道,“银票我带来了,能放了我家孩儿了吧?都是小孩子混闹,累九爷一番奔波,还请九爷高抬贵手,看在银子的份上了却此事。”

    那赵九微微一愣,沉思了片刻。吧嗒吧嗒的又抽了几口烟,方道:“银子且放下,人我自然会送回去。”

    “那敢情好!”吴进绅忙把银票搁在了几上,又陪着做了个揖,“就有劳九爷了,我带了两人的份,请九爷将那两人务必都放了,就当从未有过此事!”

    赵九转过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好!就当从未有过此事!”说罢哈哈大笑了起来。屋里一众的汉子也跟着打雷般的笑了。吓得吴进绅屁滚尿流的奔了出去。

    赵九见他去了,上前拿过那银票一瞧,却吓了一跳,一万两黄金?

    他瞥了眼周围。见手下几个都勾着脖子想瞧银票,忙把银票揣进怀里,笑道:“也不知这昏了头的老小子是打哪路来的。凭空上门给咱们送银子!一千两银子买个儿子命倒也不算贵,可偏生投错了地方!我们几曾绑过他儿子了是不是?”

    旁的汉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赵九暗自却思量。这吴员外来的蹊跷,定是被人指使的。又有谁绑了他儿子,却让他送钱来此地?莫非那幕后之人是熟人不成?又转念一想,管他娘的呢!一万两金子的银票,就是上刀山都值了,得尽快去将钱提了是正经。

    却说吴先生抽吧着回了城,并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前门大街隆吉钱庄。他到了地方,也没进去,只在对面的茶馆二楼要了个座,喝着茶瞅着钱庄出入的人。

    等了有近一个时辰,家里的仆人寻了来,报说少爷被人送回来了,人晕着,只用一板车搁在了门口,已经喊了大夫瞧,说是没大事,吃了蒙汗药而已。吴先生一颗心方才落了地,只拿眼睛瞅着对面钱庄门口。

    钱庄门口出出进进的人不少,却多半都是衣裳华贵的富户。又等了有半个时辰,方才庄子上见着的那位赵九爷穿了身崭新的褂子,缓步入了钱庄。

    吴先生放下手中的茶,只盯着赵九爷的身影,见他进了钱庄,只得两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心中一喜,忙放下东西下楼结了帐,直奔隆吉钱庄。

    进了钱庄,便见屋里人多,宋掌柜正在堂上。两人视线一碰,吴先生抬手比了个手势,宋掌柜便低着头往后行去。吴先生穿过人群跟了后面去。

    入了后院,进了一间小屋。宋掌柜左顾右盼看没人,便闪身和吴先生一同进去,又插上了门。

    转过身,宋掌柜冲着吴进绅道:“可是溪山先生当面?”

    溪山是吴进绅的表字,宋掌柜虽也是睿王心腹,但自然比不得吴进绅,又是早几年便来了润州,两人此番还是头一回碰面。

    吴进绅忙拱手行礼道:“正是在下,宋掌柜好!”

    “好!好!”宋掌柜上前倒了茶,示意他坐下谈,方才问道正题:“方才在柜上收到先生开出的银票,却在落款处有些不妥。王爷来信说,这一万两金子事关重要,先生若是只提小额,则需霜郡主的签字即可;可若是提款至一千两以上,不但要有银票、亲笔签名,还要有王爷授意的书函为证,方才可以兑付,怎么今儿一万两全开出去了,却少了书证呢?先生此举是何意思?”

    吴进绅忙赔笑道:“是在下的错,实不相瞒,在下此举也是情非得已!”

    说着便要起身给宋掌柜下跪。

    宋掌柜唬了一跳,这吴先生是要做什么?忙起身来扶。

    吴进绅便将儿子的事全都说了,末了便道:“在下也是实在无法!生就这么一个儿子!偏生不学好!惹出这等事来,我又怎么忍心不管?可王爷的银子那是打死了也不敢动的,所以方才使了个心眼。只将银票写的含糊,想着掌柜的必不会付款。这头已经接儿子回家了,算是十分圆满。只是叨扰了掌柜,告罪!告罪啊!”

    宋掌柜闻言了然,心中略有不悦,这吴进绅还是别有意图呢!若是真单纯为此,为何事先不派人给他打个招呼,偏要直接送了这银票来试他,当他是傻子?

    不过吴进绅毕竟比他位高权重,他倒也不敢得罪,只是把眉头一皱。恼怒的说:“先生有没有想过,此番你儿子是救出了,可我隆吉钱庄有一万两黄金的消息却走漏了出去,方才我不清楚您的用意,只拿话稳住赵九,说是要调运金子,花费时日,让他明儿再来。如此一来,让赵九这匪类知晓我钱庄底细。今后可如何能够安生?若出了什么岔子,这王爷怪罪下来,是先生去领,还是我给你背呢?”

    吴先生也知道宋掌柜说的在理。通常开钱庄的虽是富户,那也是有数的,能有个几万银子的身家便可以开分号了。况且留在柜上的现银顶死也就几千两,不算太多。可一万两金子是什么概念?那可是一百万两雪花银!一个小小的钱庄。若藏有一百万两银子,用不着十天半个月。各路神仙便会来显神通,行窃、打劫、诈取……为了这一百万两银子,那勾结成奸的人可就海了去了!

    况且他们这还不是明路的银子,是睿王从蜀中偷运来的,出了事也没处报官,更没人追索,可是不得了的事!

    两人一琢磨,都吓出了身冷汗,宋掌柜又给初来乍到的吴先生说了赵九在润州城的名头,吴先生也追悔莫及,把儿子在心中骂了个臭死。勾搭谁不好,偏生勾搭了这位祖宗?

    “得!只有一个办法!我们要尽快将金子转移个地方,我这处暗桩也不用开了,明日我便关门歇业。”宋掌柜终了决意道,“如此一来赵九也没处去寻,找了你,你便说是诓的银票,本无这么多浮财,他在城内不敢将事闹大,你平时出入小心些也就是了,总得将王爷的银子保住才行啊!”

    吴先生心下感动,为了他的事,宋掌柜埋了多年的暗桩都得舍弃,他忙道:“王爷那儿我会找个理由搪塞,定不让掌柜的为难。”

    两人私下商量来商量去,末了决定连夜将库房内的金子运出,转到城西头选一僻静处埋下,然后再图后话。

    当夜,三更过后,几辆马车滴溜溜的从隆吉钱庄后门出了来,宋掌柜亲自驾车,吴先生在后押着,一个随从都没带,便从前门大街上了西街。

    寂静的黑夜,唯有马蹄踏在石子路上滴嘟作响,宋掌柜和吴先生都没精神说话,只提溜个心,忙着赶路。

    因事关重大,他们没敢带人,生怕今后有人露了口风。可偏偏车上是十万两黄金,吴先生那是想起了心肝都颤,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就是弄巧成拙了!

    宋掌柜只一个劲的抽打着牲口,快点!快点!再快点!只要到了地头,城西的一间废弃破庙,把东西这么一埋。事后再想办法将那处地买下来,改成别院,由他改头换面的住着镇守,便万无一失了。

    两人各自琢磨,车行绕了又绕,终于进了城西那间破庙。

    这庙原是多年前被火烧了的,因原就香火不旺,烧了庙和尚便都去了别处,只将这地挂了发卖,又因是庙宇,很多人家忌讳,再者价格不算便宜,这许多年也无人问津,此番两人定了此地,也是诸多推敲方得的结论。

    到了地头,宋掌柜和吴先生逐个将各车上的金子搬到了院里,累了个半死,两人却也不敢耽搁,接着便开始挖坑。挖着挖着,突觉眼前白影闪过,只听一嘶哑嗓音道:“怎么到现在才来?我赵九可等了好久了!”

    两人大惊,左顾右盼却又见不到人,突然后颈一麻,便咕咚咕咚都栽进了挖好的坑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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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一口血(粉红35加更)

    顾寒之望了望坑里的两人,冷笑一声,便走到坑旁。

    宋吴两人为了方便埋,已备了口箱子,准备挖好了坑便将金子放入箱内埋上。此际倒是便宜了顾寒之,他将金子归拢入箱,一运气单手提溜了便走。

    回到了升来客栈后院,他翻墙而过,又花了盏茶的功夫在所住的别院里挖了个坑,将金子给卖了,才算是完事。

    两个时辰过后,吴先生惶惶然醒来,却见宋掌柜也揉着眼刚刚醒转。两人相互对视,随即便慌了,忙爬出坑去寻金子,又哪里能寻到?

    夜风吹佛着黑暗,只将两人吹的彻骨冰冷,一万两黄金就这么的没了?睿王那儿如何交代?不说旁的,他们俩岂不是连全家老小的命都不保?

    再相互对望,却各有思量。

    两人都记得方才那白影闪过时,说了句:怎么到现在才来?听着倒是恭候多时似的。这埋金子的地方分明是白天两人才商量定的,如何又被旁人知了?

    吴先生望着宋掌柜,心想,莫非是这厮太过狡诈?勾结了赵九给他来了个绑票不说,见那银票上落款有差,怕担干系在身,又想着拖他下水,这才建议要改地方埋金子,再让赵九半路劫了去?如此一来他倒可以有理由推脱了!

    宋掌柜则瞧着吴先生,心中大悔。头一回见睿王的师爷,却没想到是这么个见利忘义的东西!什么儿子被绑?什么无奈之举?都他妈是骗人的!不就是为了诓他晚上偷运银子,好让赵九半路劫财?自己数年在外的苦劳,对王爷的忠心。这会子全都白白葬送了,看他那无辜的模样。还装!

    两人怒视对方,越想越真。越想越气。宋掌柜一甩袖子,怒道:“好一个王爷的心腹!你真有本事啊!”

    吴先生大怒,这混蛋竟倒打一耙?他也不落人后道:“连环套,宋掌柜好手段!”

    “你还有脸说我?真是骗得我好苦啊!”宋掌柜说着便要上前撕扯。

    吴先生望着他后退数步,口中只叫:“你个黑心小人,我就知道你多年在外有了异心!看我不上书王爷,将你的老底也给揭了去!”

    互骂间两人打到了一处,一个自命文人,一个年过半百。倒是闹了个势均力敌。只打了有小半个时辰,便都喘着气再也动不了手了。

    吴先生此时山羊胡子也被拔了,眼窝也黑了,身上更是衣衫褴褛。宋掌柜比他也没强多少,鼻子流了血,衣襟上暗红点点,头上还被扯脱了一搓毛。

    “你……你等着!我……我一定上……上书……王爷!”吴先生还在赤眉瞪眼的低吼。

    宋掌柜懒得和这小人理论了,他想想自己,年过半百。为睿王大事奔走异乡,却临了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吴进绅不就仗着是王爷的亲信吗?他若上书,定是要把责任推在自己身上,也怪自己。这么大笔金子,怎么就能信了吴狗贼!接下来可怎生是好?当年自己出来,家里却有人被扣在王爷手中。因此才从未敢有异心,如今这事……

    两人休息了片刻。前后起身出了门,驾车各自回去。却也知道金子的事,实在是都担了干系,谁也不敢提。

    浮霜睡了个香香甜甜的好觉,次日醒来时,见里屋窗台上放了株桃花。粉嫩柔弱的花瓣,张扬的开着,无限娇媚。她心中一喜,知道事是办成了。

    当下又寻了事故推了武氏王妃的问安,带着芍药等便去了升来客栈。

    客栈后院,顾寒之长身玉立的站在花开烂漫的桃花树下,回过身冲着浮霜淡淡一笑:“东西已经得了,就埋在这桃树下。”

    那俊美无匹的容貌,清远飘逸的气质,即便是灼灼桃花,都比不上他的绝色艳丽……

    浮霜揣着笑意,欣赏这桃花树下的绝世风华,直看得顾寒之窘迫了,方道:“那就埋这儿吧,等用时再拿。”

    顾寒之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让我昨夜伪装赵九,说上一句:怎么到现在才来?可是为了将事情推给赵九?却不知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浮霜绕着桃花树转了个圈,歪过头从枝叶间笑着冲他道:“我要让他俩狗咬狗,一嘴毛!”

    “狗咬狗?你的意思是……”顾寒之尚未想的明白。

    浮霜得意道:“若不然你跟我走一趟,去看看他们怎么互咬?”

    顾寒之愈发心中好奇,便跟着她出了升来客栈。

    却说吴进绅凌晨归家,却揪心的睡不着觉,只一坐便坐到了天亮。

    回想起细节来,他越发觉得宋掌柜可疑,赵九是润州地霸,若要与他勾结,没个几年的经营定是不成的,而且城西破庙原就是宋狗贼选的,自己倒像是给人将金子送上门去似的。这事可如何向王爷交代啊?他嘴上虽然嚷嚷着要上书王爷,实际心底也知,那是绝不可为的。别人不知道王爷的心性,他还不知道吗?王爷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唯独这天下大计那是放在心坎上的,所有有碍于此的人都活不长,即便他此刻在润州也同样。

    可若隐瞒下来,等到王爷书信寄来那日,自己却要以什么去收买定王重臣?一万两黄金可是他几辈子都赔不起的!

    就这么纠结着直到天亮,他心急火燎,口渴难耐,推门出去想寻点吃食,却碰到家人来报,说少爷有事想回禀老爷。他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屋里的板凳就奔了出去。

    “那败家子呢!让他给我滚出来!”他站在天井里嚷嚷。

    牛氏被惊醒了,披头散发的奔到院里,跪着只扯吴进绅的胳膊,嘴里喊道:“老爷。您就饶了业儿这一次吧?他都够可怜的了,被人关了这么许日子。才被放出来,还惊魂未定呢。您就要打……就算是要打,也不能用这个啊!这下去可是要了他的命了!”

    吴进绅气得直甩她手,嚷嚷道:“你个慈母多败儿!都是你平时没管好他!”

    吴敬业在房里抖得如同米糠,只反锁了门,死活不敢出去,他扯着脖子喊道:“父亲息怒!父亲息怒!儿子这也是被人骗了!儿子并未买凶劫人!”

    接着便将自己和隔壁凤夕小娘子的事全都给说了,说道最后哽咽道:“儿子在那庙里被人药倒,只迷迷糊糊的过了多日,人喂什么吃什么。连喝了几日米糠,整瘦了一大圈!儿子此番可遭了老罪了!”

    吴进绅听他说的可怜,又猜疑赵九原就与宋掌柜勾结,便信了他的话,如今若真不是敬业雇佣赵九,那就定然是宋狗贼的阴谋了。家人又来报,说隔壁毛家走了个干净,毛氏夫人凤夕没回来不说,连上门闹事的婆子连带着门子都跑了。更落实了他的猜测!

    吴进绅哀叹一声。扔下板凳,一腔怒气无处发作,只觉得心潮翻涌。他强压下喉头的腥味,脸色白了又白。唬的牛氏手足无措,呐呐的不敢再言了。

    正忙乱间,外间又有人来报。说是定王世子妃上门,要见先生。

    吴进绅大惊。却不敢不见,忙撇下后宅混乱。直奔正堂。

    正堂上浮霜与顾寒之坐着喝茶,她左顾右盼,见吴进绅来了,便笑道:“吴先生这宅子可真漂亮。”

    吴进绅心中有鬼,不免心惊肉跳,忙道:“没得!没得!这宅子普普通通,我不过是租借而已。”

    浮霜瞥了眼他的脸色,那苍白无力的模样,比起十多日前,在别院中时竟是老了有十岁!她心中好笑,嘴上却说:“先生这是怎么了?病了?”

    吴进绅忙一个哈哈岔了过去,只道:“郡主此番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哦,是这样的,”浮霜懒得再与他浪费时间墨迹,只敛神正色道,“眼看着就是清明了,清明祭祀,各家均有馈赠,我想着,既然王爷让我来润州结交权贵,不如趁清明时节先投石问路,给定王麾下每位重臣府上先送点薄礼,观其态度,再做决断,因此需从先生这儿取些银子。”

    听闻是来要银子的,吴先生魂都飞了,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一万两黄金失盗,这头便来要钱?不是逼他上绝路吗?

    他抖抖霍霍的说道:“郡主……是否等豫州来信示下再说?”

    浮霜立刻挂下脸来:“怎么?吴先生这是不给?我方才的话可不是征询先生的意思,而是命令,吴先生莫非以为自己做得了我的主了?”

    吴进绅浑身冷汗直下:“不敢!不敢!只是郡主突然授意,我不知如何把握,没有王爷示下,我也不敢轻易动那笔钱。”

    “好啊!”浮霜怒意勃发,起身道:“王爷命先生替我来管账,先生倒还真将自己当成守金库的狗了不成?我要用钱还需你批示?什么都由王爷从蜀中示下,还需我坐镇江淮作甚?”

    吴进绅又羞又怕,口中只道:“小人实在不敢自传,请郡主莫怪!”

    浮霜故作大怒,衣袖转身便走,只剩下句话:“你若请示便自去,我只管清明跟你要钱!”说罢便率先走了出去,顾寒之似笑非笑的也跟了出去。

    吴进绅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又惊又怕,他不敢真向睿王通报金子失窃的事,可若是霜郡主清明拿不到银子,将事捅破了,岂不是大家都要玩完?他浑身发软,两眼发直,胸中再也憋不住了,一口血直喷了出来。

    众丫鬟惊慌大叫,牛氏奔进来也唬的不行,嘶喊着叫人喊大夫。

    吴进绅被人抬进屋去,已是两眼迷离了,他只觉得天晕地转,有人来又有人走,断断续续的哭声,直到一罐子苦药给强灌了进去,他才缓缓转醒。

    只见屋里站着的众人,妻子眼睛哭得跟桃似的,儿子瘦得两颊都凹了进去,几个家人稀稀疏疏的。

    他缓缓的长出口气,却听一旁的大夫道:“吴老爷的病是气急攻心,没有大碍,只不能再生气犯急了,且好生调养着,静躺数月方能好尽。”

    牛氏千恩万谢的送了大夫出去,吴敬业抽拔着站在老爹面前,噗通一声直跪了下去:“儿子以后再不敢犯浑了!父亲且保重身子。”

    吴进绅张嘴想骂他,却又不知该骂什么,宋狗贼的奸计连他都诓了,又何谈敬业?(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数条命

    出了吴府,顾寒之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样会不会逼得太急?”

    浮霜嘴角勾起坏笑:“太急?你别担心了,吴先生那可是见过大风浪的,这些许小事算什么,不就是跟他要五百两黄金,五万两白银吗?我敢说他根本不敢写信报给季景斋知道,顶多四处筹借,我们只坐等收钱即可。”

    顾寒之心下同情,浮霜这招可真是毒啊!刚盗走人家一万两黄金不说,还要倒逼着对方筹出五万两白银填上,这不是要逼吴先生倾家荡产吗?

    “我这钱可是有大用的,届时一万两黄金都不算多,且榨榨老吴也就是了。”浮霜笑着解释道,“来,跟我去趟隆吉钱庄,我们再去收一笔债!”

    两人汇同了芍药蔷薇等人,便朝西街行去。

    却说宋掌柜昨夜归家,思前想后深悔上了吴狗贼的当。原本王爷将金子交与他的钱庄,就是要借他的手钳制吴狗贼,否则也不必在兑付银票上规定那许多事项了。偏生自己被赵九一吓,怕事后麻烦不断,便信了吴狗贼,当着他的面将金子启出了库房!现如今好了,金子没了,吴狗贼恐怕还得倒打一耙!届时他得了金子身家万贯,自己和自己在豫州的家人恐怕都要被牵扯进去丢了命,这可怎生是好?

    他愁得两眼发黑,兜头进了店门,迎面便碰上了伙计。他因是独个来的润州,钱庄后院便是宅子,回到家便是回到了钱庄。庄上的伙计早已收拾停当。原本白日掌柜突然说要歇业关门,令他们抽出各处银钱。准备好还各位储户的银子,结算完了钱庄就发遣散费。

    现如今等到了后半夜。老爷才回来,这些人便都急着问什么时候发钱呢。

    “发!发!发什么钱!”宋掌柜正一头火,“明日照常开业!我们不关门了!”

    伙计们都傻了,什么?照常开业?这是钱庄啊!钱庄!如今储户的银子都散了,外面放的印子也基本都收了,有的还是折减亏本的,怎的又要重新开业?那明儿拿什么付印子钱?又如何重去招揽客人?

    却见宋掌柜脸色铁青,鬓角憔悴,跟着他的几个老人都察觉是出了大事了。也不敢再问,只得散去,四下盘算如何重新开张。

    宋掌柜打发走了伙计,独个回了后院主屋,望着孤零零的家宅,旁边那几个侍妾都熄灯睡了,哪有老妻亲儿的温暖,他一颗心便沉到了底,也罢。一招错满盘数,赶早的回豫州看能不能暗中将她们救出来才是,即便是死,全家怎么也死在一处吧!

    他既起了死志。便再无忧心,合眼便睡着了。第二日白天,隆吉钱庄照旧开了业。宋掌柜则在后面盘点银钱,准备盘缠。待到晌午。他刚叫了车,准备远行。却闻柜上来人报:定王世子妃要见掌柜。

    定王世子妃?

    老掌柜如同眼前亮起了一盏明灯,绝路逢了生!对啊!这润州主事的不还有定王世子妃吗?那吴老狗算个什么东西!再怎么都是奴才!他想一手遮天,以公肥私,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宋掌柜忙命人前面伺候着,自己回了屋换了身最体面的衣裳,便迎了出去。

    浮霜已被人引入了钱庄内室主厅,这儿通常都是接待万贯家财的富户的,因此里面的陈设很是不凡。她与顾寒之一左一右的坐在客席,四个丫鬟恭候在身后,气派十足,令钱庄伙计们不禁咋舌不已。

    宋掌柜进来了,忙喝退了伙计,浮霜也摘下斗笠,屏退了芍药等人,笑道:“可是隆吉钱庄宋掌柜当面?”

    宋掌柜忙躬身道:“正是老朽,老朽不知郡主莅临,未能出迎大驾,还请郡主赎罪!”说着便要给浮霜跪下。

    浮霜见他如此恭敬,心中暗笑,知道是算着了,此时宋掌柜定是已经慌了手脚了罢?

    她故意装出惊诧的表情:“老掌柜这是怎么说的?浮霜可当不起!”

    “郡主救我!”宋掌柜毫不含糊的应声跪倒,直挺挺的俯首在浮霜面前。

    浮霜忙道:“快起来!快起来!我此番来贵地,还有事求老掌柜呢,怎么老掌柜反倒如此,浮霜年轻,却受不住你的大礼啊!”

    宋掌柜坚持的叩了三个首,方起身瞥了眼顾寒之。

    浮霜见状便道:“那是我的族兄,一应事务我都是不瞒他的。”

    宋掌柜先按捺住自己的事不说,只问:“郡主方才说有事要嘱咐我,请尽管交代下来,老朽定不负众望,竭尽所能!”

    浮霜兴味的瞥了他一眼道:“因是清明将近了,我准备给定王麾下诸臣皆送一份薄礼,便去了吴先生吴进绅那儿。可他非咬死了说不得王爷的示下我不能动用钱银!这岂不是以下犯上,明目张胆的不将我放在眼里?我虽气恼,却碍于身为女子,又不能常出入门庭,也不便和他争执,便找来老掌柜这儿,请老掌柜给做个中人,评评这道理,我堂堂一个郡主还支会不了他了不成?”

    听闻浮霜与吴进绅有嫌隙,宋掌柜更是心有同感,即刻便道:“那是!那狗杀才莫说不将郡主放在眼里,恐怕是连王爷也给抛在脑后了!王爷就不该容他带着家眷来润州,如今这天高任鸟飞,他有了反心,可将我等都拖累了啊!”

    “哦?有了反心?”浮霜故作惊异,“应不至于此吧?”

    “怎么不至于此!郡主,你可不知道,那狗贼胆大包天啊!”说着宋掌柜便将一万两金子失窃的事前前后后的都给交代了。

    浮霜闻言,直愣了眼神,呆呆的望着宋掌柜。随即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花容失色道:“完了……完了……这下都完了……一万两黄金啊!”

    对面顾寒之瞧了直翻白眼。心道浮霜这也太能装了,莫不是他清楚。当下见了也是要信她的!他做不来这等戏,只别过脸避着宋掌柜,也好在宋掌柜此时心不在他身上,没有留意,方才没露出破绽。

    “郡主莫急!”宋掌柜劝道,“只要老朽在,定有一日让那吴狗贼连本带利的给吐出来,郡主且不要担心,只要信了老朽。即刻上书王爷说明此事,王爷也会要那吴狗贼的命!”

    他此番最怕的便是吴进绅仗着师爷身份,颠倒黑白的和睿王禀告,若是能有浮霜为他开脱,说不得还能保住家小呢!

    浮霜深吸几口气,假作平复心情,片刻之后方道:“宋掌柜且放心,此事既然我知道了,定不会让老掌柜受委屈。只不过一件事。您恐怕还不清楚我父王那脾性,这事若是捅出去,吴狗贼那儿固然得不了好结果,但老掌柜恐怕也得被牵连。说不得就要拖累家小了。”

    宋掌柜哀叹一声:“正是这理啊!您说我可怎么好?此事我当真是冤枉!若不是那狗贼是王爷的亲信,我没心存疑虑,也不当至此啊!如今我的家眷都在豫州。若是王爷盛怒……”

    浮霜假作沉吟片刻,方道:“不如这样。我们先将此事瞒下。好在一时半会也用不了那许多银子,贿赂官员又是暗中行事。送一千还是一百,谁都无法查证不是?至于之后的事么……吴狗贼虽然得了钱,可要脱身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他为了避嫌定会留在润州,当无事状,我想他也不敢将此事自个捅到王爷那儿去。如此一来老掌柜可就有时间经营了,当下要务便是去润州接你的亲眷出来,这事还得做的悄无声息,别落人眼才是。”

    “是!是!是!正是这理呢!”宋掌柜忙附和道,听闻浮霜愿意替他遮瞒,他的一颗心也落了地。

    “不过还有两件事要办妥。”浮霜话锋一转。

    宋掌柜忙道:“郡主请说!”

    “一是吴狗贼既然有了反心,恐怕是不能信了,润州之事全盘交予我掌控,你且把这几年在润州步的明线暗线全写了给我,也给他们诸位打个招呼,就说是我的意思,吴狗贼那儿先别撕破脸,且对付着,重要的事交由我这族兄办理,有事便上升来客栈找他。”

    宋掌柜连声应和。

    “第二件事么……”浮霜扫视了一番屋内,“我方才说的清明送礼之事,如今看来吴狗贼是不会尊令行事了,定会拿王爷来搪塞我,而江淮蜀中来去路远,恐怕也来不及得王爷示下了。虽说是薄礼,但人数众多,且也需几万两银子,我的嫁妆又是些实物,一时间变卖典当都不方便……”

    宋掌柜忙躬身道:“这事我包了!不说别的,老朽在润州经营多年,虽说一万两黄金拿不出来,但些许个银子却是能办到的,如今郡主为我的事担了干系,老朽感激不尽,如何能叫郡主贴自己嫁妆不是?老朽这身家尽都散了也罢,如今钱庄是开不得了,还得回豫州筹谋,干脆都交了郡主,两下方便!”

    “如此甚好。”浮霜笑道,“我们既然要瞒下金子失窃的事,这第一关可就得过好了。老掌柜由明转暗,也让那吴狗贼心中惦记,不敢轻举妄动。金子的事我能拖便拖,给老掌柜营造时间出来如何?”

    “郡主高见!”宋掌柜连身作揖,心里又妥帖,又放心,真是说不出的轻松了。

    出了隆吉钱庄,浮霜大笑,顾寒之也忍俊不禁,只指着她道:“你……可真够可以啊?又是几万两!”

    浮霜收了笑,得意道:“此乃一石三鸟的事,一是我们得了钱,二是宋掌柜一撤离,只怕吴进绅心中猜疑更甚;三是淘换了润州布局,今后便可架空吴进绅,我再使计让他失了季景斋的心,他便不足为虑了。”

    她说完想了想又道:“你当初建议我选赵九做幌子,可是因为他恶名在外?”

    顾寒之点头应道:“正是,我在客栈中听闻赵九的恶名,来往润州的行商多半都吃过他的亏。为了稳妥,我又暗中查探过,他的确是个鱼肉乡里的地痞恶霸,只怕拐带、敲诈、勒索这类的事没少做,方才选他的。”

    浮霜应和道:“所以呢,他贪得无厌,对于送上门的勒索银子,他当然不会往外推拒。即便还未弄明白吴先生为何会莫名送去一万两黄金,也会即刻颠颠的来钱庄取钱,正合我们的意思。”她转眸望向顾寒之:“他当不属无辜吧?”

    “自然不是无辜之辈,你的意思是?”顾寒之有些不解。

    浮霜挥袍展袖,气势凌然的转身上了车:“你且将他料理了吧,做出他得了金子连日潜逃状,莫留痕迹也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算账(40粉红加更!)

    回了定王府,浮霜心中甚为愉悦。上辈子自己纠葛于定王府内事务,对外诸事未曾关注,记得季景斋也是运了银钱来贿赂定王家臣的,却远没有一万两黄金这么多。那时吴先生管着账,她不得随意动用,皆是得令行事罢了,且润州诸多暗线她也一概不知。

    此际一番筹谋,两事一并了结。钱银到手,便可展开下一步棋,而更重要的是润州的暗线,这些人若能握在手中,便是她未来的心腹,若不能,也可尽早拔除干净了!

    又想到那一万两黄金,浮霜心中偷乐。恐怕是上辈子卫东鋆手下众将纷纭、杰出者甚多,勾引得季景斋眼馋不已,这回他才如此肯下血本吧?偏偏阴错阳差,白便宜了她!

    她心下爽利,连一早奔波的辛劳都忘了,瞧见几个丫鬟忙忙碌碌的身影,想着她们近日跟着自己出出进进、到处奔忙也算是勤勉得心,便道:“蔷薇,去告诉聂氏,给院里下人各加一个月的月钱。”

    蔷薇等闻言大喜,忙出去回了。不一会外面就通传说,聂氏姨娘求见世子妃。

    浮霜此刻卸了装束,正准备歇中觉,听闻聂氏求见,不免有些厌厌的,她想了想还是道:“那就让她进来吧,长话短说。”

    聂氏小心翼翼的踏进了正房,朝内偷瞥了一眼,见一个硕大的屏风隔断了半个堂屋。心中暗道:看来丫鬟们口中传闻是真的,世子爷在堂屋里弄了个隔间,并未与世子妃同住。却也不曾远离。

    这究竟是远还是近,是亲还是疏呢?

    她心中思量。不免脚下一慢。前头领着的蔷薇走到了里屋门口,挑起帘子。转脸见她还在磨蹭,便不耐烦的说道:“姨娘这是有急事要禀告吗?怎的走的还没我快?”

    聂氏心下气苦,眼看着世子妃刚刚入府不到月余,便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今后可怎生是好?

    虽这么想,却不敢再拖了,忙快步进了里屋。

    屋里浮霜已换了家常衣服,歪在床上打瞌睡,芍药给她敲着腿、丁香正在收拾衣裳饰物、鸠尾则在点香。一股子淡淡的沉香味道令人昏昏欲睡。聂氏也不敢张扬,只上前躬身道:“奴婢听闻世子妃要给下人们赏钱,奴婢代她们来谢恩。”

    浮霜闭着眼睛轻嗯了一声,心中暗笑,聂氏这点小心思还来折腾?什么代为谢恩?谢恩有这会子上赶着来谢的吗?又不是赏给她的,不就是多支一个月的月钱没处着落,摆明了是来找自己要钱的?

    她原是因为手中得了巨款,心里高兴,方才准备赏钱。并不是打算让聂氏从月历用度里挤,只是嘱咐她先支款罢了。没想到她就巴巴的来问了,心中不免厌烦。

    浮霜冷冷的哼了一声,故意说道:“既谢了恩。便去发放吧,还在这儿杵着作什么?”

    聂氏忙陪笑道:“世子妃的恩典,自然是要赶紧发放的。可奴婢也有些为难,此刻已到月底。当前两仪居内的用度早已花得七七八八了,下个月公中的银钱还未拨来。奴婢实在不是想违背世子妃的意思,而是确实无钱支取啊!”

    浮霜闭着眼睛冷笑道:“那照你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聂氏心下气苦,这赏银的事突如其来,既事先没知会过,也没有征兆,还所有人都有份,数额可是不小。自己就是因为没处挪钱,方才来问的,没成想世子妃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把皮球踢给她了,什么叫照她的意思该怎么办?赏银的事又不是她提的,这会子若自己说不给,岂不是让自己得罪满院子的下人吗?

    她忙掰着手指辩解道:“奴婢却不是推诿,两仪居如今是两位主子,姨娘三人,一等丫鬟七个、一等小厮两个,二等丫鬟十二个、三等丫鬟二十个,婆子媳妇又三人,共计四十九人。两位主子月例银子是各五十两,我们姨娘是各二十两,下人们的月钱是十两到二两不等,通常一到,奴婢都是发还给他们自用的,平时手头只管着世子、世子妃和自己的一百二十两。

    府内吃穿自是公中的,可世子妃您单用的香粉、头油、口脂、珍珠末等物那可都是润州最贵的檀香楼出品,一例便需要五十两银子;世子爱用湖笔徽墨,府里惯用的他都看不上,又是七八十两的花费;这便都已经一百二三十两了,还有额外叫的时令蔬果、糕点茶食、屋子里熏的沉香、麝香、乳香等物、外加两位主子出去玩的花费、随时随地口中的打赏,零零总总的我反倒要贴补进去不少。

    如今到了月末,世子妃突然发话说要赏一月的月例,那通算起来怎么也得两百两,奴婢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她拉拉渣渣的说了一大通,为的就是诉苦。因想着浮霜之所以不管事,恐怕就是不通庶务,待自己将这些花费一说,今后即便是在外放印子钱的事露了,那也算是有了由头不是?

    浮霜心下一冷,好啊,她原本是高兴了赏钱,如今到招来她这么一大通闹心的话,真是欺她不懂行价不成?

    她冲着芍药一摆眼色,芍药一边给她敲着腿,一边有条有理的说道:“姨娘这账恐怕算的不对吧?”

    聂氏微微一愣,没想到说话的却是丫鬟芍药,她紫涨了脸,心中慌乱,嘴上却强辩道:“哪里不对了?姑娘这是久不出门了,不知外面的行价变的快呢!”

    “檀香楼的一例香粉口脂确是需要四十八两半银子,可若是月月长供,则可折价九成,也就是四十四两银子不到;湖笔徽墨虽说价高,却不是月月需买,只三五月的损耗罢了。且世子常不归家,我看倒是半年采买一次便可。划到每月即是十三两;各色香料即便是每月买一斤来用,不过是十两银子的事;时令蔬果、糕点茶食多府里有备。并不算钱,即便是外买,也是府里买了来在公中银子里算,只落个跑腿的几吊钱罢了,最后这外出玩的花费、对下人的打赏,除了今次主子说特发一月月例,何曾与你要过钱?”

    一番话说得聂氏惊了,如何这深宅丫鬟竟对市价折扣如此了解?账目也算的门清?

    却听芍药又道:“算来算去,主子从姨娘那儿支用的花费顶天了不过是七八十两。还饶了二十两,怎么到了姨娘嘴里,反倒是您贴钱养主子呢?”

    一旁蔷薇也抢白道:“看你怎么狡辩!我芍药姐可是郡主的财务大总管,那算学可精着呢,你休想唬谁!”

    聂氏刷白了脸,忙跪倒在地,哀声道:“确不敢欺瞒世子妃,实在是算账算晕了头,奴婢只知道花费甚多。手上没有了余钱,一时半会拿不出赏银来,却没有旁的意思。”

    浮霜只闭着眼睛假寐,竟像是睡着了。也不答话,于是聂氏只能跪着不敢起身,冷汗流了一背脊。想到心心念念的管账权利。她心尖子都生疼,若是因今日这事反倒丢了差事。可是白瞎了啊!

    屋里安静的可怕,四个丫鬟连声咳嗽都没有。只听到芍药轻轻的捶腿声。聂氏只觉得时间如熬油,一点点的在烧灼她的心,一门子胡思乱想、担心后怕撇在胸中,如同巨石般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过了许久,浮霜方清了下嗓子,侧过脸就着丁香的手抿了口茶。

    “姨娘啊!”她缓声说道。

    “是!”聂氏忙应道,随即一颗心提溜到了嗓子眼。

    “你在外放的印子钱,应该起码有三分利吧?”

    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令聂氏魂都飞了,她如木鸡般的傻了片刻,急道:“没……没有的事……我……”

    浮霜一扫鸠尾,鸠尾立刻得意的道:“鱼市街胡同李家、槐树胡同柳家、金鱼胡同花家……上回子人家来给桃蕊姐姐对账,我都瞧见了。”

    聂氏闻言两眼发直,只瘫软在地,再也不敢吱声了。

    浮霜止了鸠尾,开口道:“我原不想和你算账,可你偏偏自己找上门来。既然如此,此事说破了,我不给个交代岂不是纵容你?你月头拿了院内各人的钱出去放印,到了月底才发,这一月三分利,一年就是近一千两,你还说你手头无钱?”

    “我……我……”聂氏支吾了两声,突然哭道,“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奴婢实在是无法,家里老母病重,月月用药,父亲又是个烂赌鬼,哥哥嫂子只管自己,两个妹妹到如今嫁妆也无,全都指望我一人,实是不得已而为!”说着便涕泪横流,花了满脸。

    浮霜盯着她,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聂氏这话倒是不假,她出身低微,家里着实贫寒,因此养成了这精打细算、空占挪用的习惯。好在还未昏了头,每月倒也没短了谁的银钱,不过是出去放利罢了。沾了定王府的名头,借债的人倒也不敢不还。

    她原本就是看她诸事料理的停当,能省去自己不少心,不打算和她计较。没想到竟被她给小瞧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断了你的生计。”浮霜说道,“只是你用他人的钱财自家赚息,这说出去难听,院里众人也不服。不如这么着,从今往后,每月你分各人一分利,我和世子的就免了,算是赏你的,只一样,今后别在让我烦心这些杂事,若你管不好账,我便换个人来管。”

    聂氏闻言大喜,忙磕头道:“奴婢不敢不尽心!”

    浮霜转头冲芍药道:“你去外面传我的话,就说聂姨娘来领命,只道平日亏了大家,自愿多给各人一个月的月例,我令加赏一个月的月例,好事成双,大伙今个就拿双份!”

    芍药笑着去了,屋里众人也皆欢天喜地,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满院子的叩谢声,此即彼伏、欣喜万分。(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寒食

    聂氏去了后,浮霜方仰身躺下,可应错过了觉头,她倒也不困了,只睁着眼睛望着床梁琢磨事。

    芍药给她拿薄被盖上,又问要不要书看,她摇了摇头。丁香倒了杯新茶,搁在几子上,冲芍药使了个眼色,便和蔷薇去耳房忙活了。

    鸠尾拨弄了会子香灰,觉着无事,便凑到床前,犹豫片刻忍不住低声问道:“郡主,为何她犯了那么大的错,您还让她管账呢?”

    浮霜笑了,这屋里四个人恐怕也就这丫头敢问。蔷薇是被她罚怕了,再不敢多嘴的;芍药原本就是个锯嘴葫芦,不是她吩咐,绝对不会开口;丁香也是老会做人,唯有鸠尾,天真的很,什么都敢问。

    “鸠尾啊,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她轻声说道。

    鸠尾、芍药忙支起耳朵听。

    “话说百余年前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个新县令。他一到这地头便私加赋税,又敲勒富户,赚了不少的黑心钱。不过他志在升官,倒不在发财,因此这些勒索来的银子,他大半都用以铺路修桥,增添政绩,县里给他经营的不错,原本穷苦的地方倒也有了声息,很快由于政绩斐然,他便被上峰提拔,调去了京都。

    他走的那日,县里吹拉弹唱,各家都出来欢送。倒不是多感谢他,只因他这一走,村民们便觉着苦日子到了头。结果不久,又来了第二位县令。这位县令倒是个忠厚老实的,他按章办事,从不多要子民一分钱。可如此一来。他的衙门也就穷得叮当响,没钱维修道路。也没钱设置县学,村里的境况竟一年不如一年。

    你们说。如果换成你们是村民,你们到底爱戴那位县老爷?”

    鸠尾闻言愣住了,芍药却听出几分意思来。

    浮霜笑道:“有时候事情不在于对错,而在于好坏。对我有利的,这椿要不是太过,我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所谓水清则无鱼么!可对我有害的,即便他没犯错,只做砸了事。一样是无能!”

    “我明白了!”鸠尾灿烂一笑,“您仍旧用聂姨娘,就是因为她会赚钱?”

    浮霜摇了摇头:“不是。”她转首望向床顶,“我依旧用她,只因她有所求。”

    “有所求?”鸠尾忍不住追问。

    “她所求的无非是银钱一事,这我给得起,也不吝于给,只要她替我安顿好了府内杂务,这没什么了不起。可另两位姨娘却不然。梅氏所求的不在我,由不得我控制,而汪氏……却好似无所求似的,令人难以捉摸!

    这人啊。有所求便有弱点。我想要她服帖,光是打、罚都是没用的,那只会挑起更大的反弹。又或者暗地里的捯饬,届时只怕会更麻烦。但只要用她所求之事吊住了她。她便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现在她可能还是武氏王妃的人。但将来等她意识到我能给她什么时,她迟早会成为我的人。”

    说罢她逐个扫视屋里的三个丫鬟,三人面色各异。鸠尾脸上略带迷茫,丁香却是怔忪,蔷薇则暗暗的点头。浮霜一笑,心道虽不知你们中的哪一位是寂景斋的人,可这话我已经撂下了,你们自己想着办吧。

    她依着床沿闭上了眼睛,鸠尾还有些想不透的,见她这样,却知道她这是厌了,不想再说,便不追问了,只反复琢磨:什么叫所求不在郡主?什么又是无所求……

    接下来几日过的平平静静,世子卫东鋆接连着没回家,浮霜也赶早的去玲珑馆问安,每次武氏不是拉着毛氏说话,便是和李氏闲聊天,有几回三人打牌,缺了一位,方叫浮霜坐下陪着了,倒也没有旁的什么事发生。

    一晃一周过去,便到了寒食。

    寒食是清明前的两日,这一日府内灶上熄了火,吃的都是冷食,浮霜望着满桌的柿子饼、凉面等物,没甚胃口,只冲着芍药问道:“隆吉钱庄送来的六万多银子可收好了?”

    芍药答道:“都收妥了,按您的吩咐,我存在了润州最大的永昌、瑞福、德祥三处钱庄,开的都是据名银票。”

    “很好,”浮霜点头赞道,“今后所有账务上的事都经你手,且给我算清楚了,三个月和蔷薇对一次帐。”

    蔷薇闻言,忙道:“郡主,我和芍药对账?对什么账?我不太懂呢!”

    浮霜笑骂道:“不懂就要学,今后我名下的产业都由你负责,芍药管账,你管事,可不得学会了?”

    蔷薇闻言大喜,知道自己这是得了大差事了,她不知道那金子的事,可六万多现银却是看在眼里的,这银子一到必定是要置产,今后偌大的摊子岂不都是她总领?那该是多风光多有脸面的事啊?于是忙给浮霜道了个万福谢恩。

    浮霜又道:“既然让你们管事,便不会亏待你们。今后除了府里的月利银子,你们俩各自从账上每月支二十两作薪酬,只一件事,就是别给我捅娄子,年末尾账我若发现了差错,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两人忙又道不敢。

    丁香鸠尾两人看着眼热,却又不好说。

    却又听浮霜道:“丁香负责所有对外的人情礼送,每月也可向芍药额外领取十两银子的贴补,鸠尾你先跟着蔷薇学,有事你们俩商量着办,不过以蔷薇为主你为辅,实在处置不来,再报给我知道。你也领十两银子的贴补。你们都给我记住,我的人待遇都是最优的,可做事也得最细致妥帖,别打量着你们是陪嫁来的便高人一等,做不好我随时都可调换。”

    她这一通安排,管账的芍药和管事的蔷薇相互牵制了,蔷薇又和副手鸠尾相互牵制,丁香管送礼。又与管账的芍药牵制,初看起来没什么。细里却是有监督有对照,即便她们四人中有季景斋的心腹。也玩不了什么花样来。

    一番恩威并重,四人谨心领了。浮霜便冲着丁香问:“吴先生那儿可送钱来了?”

    丁香愣了下,抬眼望向芍药。

    芍药忙回道:“吴先生昨夜打发人来了,说是豫州老王爷那儿没来得及回信,郡主要是用的急,他先凑了三千两送来,等过几天还有一万多,让郡主先使着,别嫌少。”

    浮霜暗自冷笑。吴进珅这是根本没给蜀中去信吧?却又怕她给王爷写信说漏了此事,所以巴巴的左挪右借的凑了来,可是不容易了。

    也就这样吧,真要榨干了他,后面就不好玩了。

    她转脸对丁香道:“这银子你从芍药那儿领了,给我列出明细规格来,清明过后,府内诸人从上到下我都要打点,也算是我来润州的头一回赏赐。”

    丁香忙应了去。

    交代完事情。浮霜推了饭食,起身道:“不吃了,我们出去用膳,就留话说采买明日的东西。”

    于是一通筹备。片刻之后便带着丫鬟们出了府门。

    因是清明前夕,不少人都要出城踏青,街上人还挺多。看相算命的随处吆喝。茶馆门口的苦力们正赤着脚拿大茶碗喝茶,刀剪摊、冷面铺子、还有各类杂货摊位上叫嚷声不断。

    李家纸马铺前生意最好。白纸钱、纸陆轿、扎的草人儿数这里的最便宜,队伍都已经排到街尾去了。又有不少挑着摊子沿街叫卖冥纸冥币的,乱糟糟、热闹闹,川流不断。

    浮霜一行人前有丫鬟后有随从,浩浩荡荡的十来个人,较为扎眼,她也不顾周围人瞧看,逐个的摊位挑拈过去,很是有兴趣。足逛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感觉到肚饿,却没去酒楼,只叫丁香去定了饭食,送到升来客栈。

    客栈后院,顾寒之正在拜祭。自制的台子就设在桃花树下,供着父母和姐姐的牌位。浮霜站在院门口,静静的瞧着他拜完,方才踏入了院内。

    “你来了?”他起身笑道。

    浮霜点点头:“后日府中祭祖,恐不得出来,所以今日便来请你吃顿寒食,也算是应景过个节。”

    顾寒之笑道:“甚好,我正有事和你商量呢。”

    “哦?这么巧?”浮霜在芍药等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两人就在院中桃花树旁设了个席。

    “我离开蜀中,原是想回青州祭祖的,当年大师兄救了我,便替我把父母和姐姐的坟迁回了青州,已经好久没回去拜祭过了。此番改道来了润州,清明前又诸事繁多,便没提。如今事也暂时了了,所以想着若是节后无要紧事,我便回青州一趟。”

    浮霜忙道:“那是!那是!是我耽搁了你。”

    顾寒之笑了笑:“什么耽搁不耽搁,我也不是每年都能回去祭祀的,没出师前,数年都不得下峨眉,还不是就在自己屋了祭拜了事?”

    说着他凑前在浮霜耳边低语:“院子你还长包着,派个丫鬟来看顾,别让旁人进出,就说给我看东西,以防树下金子有失。”

    浮霜点头应了,随口便指派了三个小丫鬟住进来管洒扫,接着又道:“祭祖是大事,可需要带东西?”

    她其实是想问要不要修坟重砌,需要不需要银子,却知道顾寒之的脾性,不好明了说。

    顾寒之也听懂了她的意思,知道她好心,忙道:“不用,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体积,下山时师父给的盘缠也足,够修缮了。”

    “却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令尊令堂,我倒是想尽份心。”浮霜坚持道。

    顾寒之摇头道:“这是自家子嗣的分内事,却不容叨扰。”

    浮霜见他坚持不肯,便道:“那就带上一千两银子,在青州最好的寺庙替我给令尊令堂寄个香火钱。”

    她这不是修坟,却是代为祈愿,顾寒之不好辞却,只得谢领了。浮霜便安排芍药即刻回府去取。

    说话间席面送了来,点的都是冷食,却做得甚为精致。两人对坐着吃了,抬眼看顾间,顾寒之颇为留恋,浮霜假作不知。

    顾寒之说不出自己此番是什么心情,原本打定北上归乡的念头,在见到浮霜那一刻起便慢慢消融,点点溃散。其实算起来也去不了多久,快马来回往返不过月余,可他偏生还未走就揪心了起来。

    浮霜只觉得他老打量自己,神情莫辩,心道他是放心不下她吧?于是也不吭声,不回视,只当未察觉。自己因为大计,已经欠了他很多了,总不能连他返乡祭祖都拦了不是?不过是月余的功夫,一眨眼也就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踏青(45粉红加更)

    饭后芍药蔷薇等收了东西,下人们也自用了饭,浮霜便邀寒之去湖边踏青。

    润州东面海西临湖,除了南北两地陆径,几乎都是环水围绕,而西面的澄湖便位于城西十里地。

    芍药回府拿了银票,带了车轿和马匹来,一行人便离了客栈,出城往澄湖行去。

    一路上浮霜坐在轿子里,没有察觉,骑马的顾寒之却看见不少人车轿都逆着方向往回走,不禁有些奇怪。

    此际正是清明踏青时节,天气又好,怎么刚过正午,往河边去的人都回城了呢?

    直到近了湖郊,方才知道原委,原来数千骑队正在湖泊开赛,将这儿围了个水泄不通。湖上的花船画舫都被赶了个一干二净,周围跑马扬灰,岸边新出的嫩绿被踏了个干净,那儿还有青可言?

    全身覆甲的铁骑,沿着偌大的澄湖兜圈子,远处湖边传来粗狂的叫嚷和哄笑,时不时的还有几只鸟禽从中飞出,有的飞到半空便被射中,飙着血兜头栽下去,又引发哄笑连连。

    他们是在射柳,浮霜下了轿只撇了一眼便心知肚明了。清明节前射柳是习俗,原是站在百步外射穿柳叶为胜,后为了添彩头,变成了将鸟雀放在葫芦里,吊在树上射,射中绳子坠下葫芦,以鸟雀飞的高低论输赢,也算是清新文雅之事。

    可如今这些人比试起来却不按习俗,那些鸟雀从葫芦里飞出,骑手们为了争胜便相互射鸟。常有一只不足巴掌大的鸟,尚数箭倒地而亡。真是惨不忍睹,毫无风雅可言!

    如此做派。这润州城除了疯子卫东鋆的人,只怕不会有旁人!

    真是的,好端端的怎么在这儿又遇到了他?

    几个丫鬟都不忍再看,顾寒之也皱起了眉。却见远处一骑飞驰而来,上面骑手叫道:“世子爷在此练兵,闲杂人等退避!”

    浮霜却仰起头,大刺刺的朗声道:“那就转告他,他练他的兵,我赏我的景!”

    却说湖边人堆里。卫东鋆跨坐在岸边礁石上,嘴里咬着根柳枝,只盯着比赛的人挥拳喊好。数百骑全副披挂的骑手排成五人列,绕着回字形从一条横线前掠过,调头的时候齐身拉弓搭箭,射向柳树上的葫芦。众葫芦噗噗坠地,其中的鸟雀又被后一排的骑手们射中,若有能挣脱飞高的,负责射鸟的一排骑手便要被罚。绕湖奔驰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便是卫东鋆今个想出的新赛法,众铁骑倒也习惯了,世子爷变着花样改比赛规则,难度高低且不说。倒是有几分新奇。

    突然一骑穿越人群而来,齐刷刷的羽箭从他头顶射过,只见他俯身、侧翻、斜挂马腹。箭箭落空,毫发无损。引来一阵喝彩叫好声。

    那骑行至卫东鋆跟前停下,禀告说:“东面来一女子。我都宣了世子爷练兵,她却说什么‘他练他的兵,我赏我的景’。”

    众人皆笑:“此处除了老爷们和鸟,还有什么景?”

    那鸟字拖的极长,懂行的人都知道不是说天上飞的。

    卫东鋆也咧嘴笑了,可笑道一半,心中一动,又问:“那女子什么模样?”

    骑手道:“戴了斗笠,属下没瞧清,不过身边的四个丫鬟容色甚好,比花街的女娘还要俊呢!”

    这话又引来一阵哄笑。

    一听四个丫鬟,卫东鋆心知是谁了,他冲着元吉努努嘴,问道:“你说,她怎么来了?”

    元吉苦着脸瞥了眼哥哥元寿,他很想说:我的爷哎!您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她可是您媳妇!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口中只回道:“许是因为今日过节?不都说踏青就要来澄湖畔的吗?”

    卫东鋆摸摸鼻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习俗?”

    元吉翻了个白眼,心道您真不知道?莫非今儿拉队来这儿操练,不是成心要搅合的润州人过不好节?

    卫东鋆沉吟片刻,站起身道:“走,出去瞧瞧!”说着便又冲骑手们道,“你们自己练,自觉点。”

    众人皆应了,他带着元寿元吉便走出了人群。

    却见湖东侧,远远的浮霜等人已经挑了个景致颇好的位置停下了,绕湖跑的马队从那儿经过时都绕了个大圈,速度也放慢了不少,有几个甚至故意勒住了马,一边看新鲜,一边跟队。

    他纵马上前,远远的便喝道:“看什么看?被罚的不够是不?”

    瞬间围观的马队嗤笑着一哄而散。

    行得近前,卫东鋆见浮霜身边跟着个眼生的俊俏男子,便忍不住又问元吉:“那人是谁?”

    元吉忙道:“听说是世子妃族兄,名叫顾寒之,住在润州城升来客栈,世子妃平时无事,常去客栈与他会面。”他得意的说完自己的查探结果,原想着能得世子爷一声夸奖,却不妨被卫东鋆拍了下脑袋。

    “怎么不早来报我?”东鋆道。

    不是您说随便世子妃行事,不用管她的吗?元吉摸摸头,心下委屈的紧。

    卫东鋆定定的望着顾寒之,姓顾的族兄?他心里莫名泛出淡淡的不悦。

    抬眼细看,却见顾寒之腰间佩剑,却不是镶金壤玉,剑鞘只有五成新,启口毛了边,看样子定是常用的。再仔细留意,见他右手茧子深厚,左手也有薄茧,平时练剑必然勤勉,且是能双手同展之辈,岂是庸手?

    分明是个剑客!身手恐怕还不低,如何会与那丫头成了‘族兄’?

    顾寒之此刻也看见了卫东鋆。

    见他身上的盔甲半新不旧,还带着泥,头发凌乱的可以插草,还故意歪扎着十分不成样子。眉眼倒是挺犀利,有股子桀骜不驯的味道。可这样子也太……肮脏了!

    这就是浮霜的夫婿?她执意要扶持的定王世子?哪一点有上位者的气度?值得浮霜倾力相助?

    一瞬间他只觉得胸中气闷,打量卫东鋆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卫东鋆微微一愣。随即问元吉:“他瞪着我干嘛?我身上哪点不妥吗?”

    元吉忙道:“哪有不妥,都妥的很那!世子气势勃发、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容光焕发、身姿矫捷……”

    卫东鋆喊了声停。掏掏耳朵,转头冲元寿道:“你弟弟最近怎么越来越贫嘴了?”

    元寿笑道:“恐还是年岁小的缘故,世子莫怪。”

    元吉在旁翻了个白眼,年岁小?我们哥俩不是双胞胎吗?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近前,卫东鋆拱手行礼道:“润州卫东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青州顾寒之。”寒之冷声答道。

    青州?还族兄?卫东鋆心中一动。

    “不知阁下与拙荆是……”卫东鋆直截了当的问道。

    拙荆?浮霜闻言眼睛都瞪圆了,不是不愿娶她,各自互不干涉的吗?这货在外面到挺会说的!还拙荆?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当面驳卫东鋆的面子。只不吭声,别过头望向湖面。

    顾寒之也越发冷漠了:“我与浮霜是挚友。”他说不出族兄的谎,只斩钉截铁的申明,还特意强调了浮霜二字。

    元吉凑到卫东鋆耳边,低声道:“都喊闺名了哎。”

    “闭嘴!”卫东鋆呵斥了他一声。

    这话浮霜没听到,顾寒之的耳力却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不禁有些悔意,生怕因此给浮霜招了什么祸。

    浮霜却调转身,大大方方的道:“寒之几番救我性命。是我季浮霜的恩人,也堪称挚友。这事我谁都不瞒,用不着你们交头接耳的。”

    元吉被她说红了脸,却不敢回嘴。

    卫东鋆忙笑道:“哪有交头接耳?不过是好奇罢了。既然是恩公……”

    浮霜抢白道:“恩不恩也是他与我的事,与你无关,恩公什么的就不劳世子挂在嘴上了。”

    卫东鋆一窒。摸摸鼻子,倒也未生气。只笑着冲顾寒之道:“顾公子来润州多久了?在何处落脚?各处好玩的地方可都去过了?”话说的热情,语气倒像是要尽地主之宜。

    顾寒之虽看他不顺眼。但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他倒不好说什么了,只道:“送浮霜嫁来润州,我便觉得此处地灵人杰,有在此落户的打算。明日准备启程回青州,将家事处理好,便迁来此处。”

    他的话说的很明白:可不是来润州做客的,是准备落户呢!

    顾寒之冷冷淡淡,卫东鋆笑脸迎人,两人的目光却交织在一处,却是灼灼生光,相互较起劲来。

    浮霜没注意到两人的暗潮汹涌,她忙于指挥丫鬟们将带来的东西在湖泊布置上,长桌、几凳、上置薄酒香茶,又有下酒的炸果子、花生、芸豆等物若干。

    远处云山秀水、近处垂柳迢迢、又有凉风习习、柳絮如雪,真是妙不可言。

    浮霜在桌前坐定,拿起两个杯子斟上酒,递了一杯与顾寒之道:“我量小,且先陪你饮一杯,之后便换茶水了。”那模样就似乎卫东鋆不存在似地。

    顾寒之接过酒杯,两人一碰,刚要饮,却听卫东鋆插进来道:“也容我叨扰几杯啊。”说完也不等允许,便从蔷薇手中抢过一杯子,自己倒上酒。

    浮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十分碍眼,这家伙什么意思?不是练兵吗?他自练他的好了,来这里岔什么呢?又不是贪几口酒喝?

    顾寒之原不想理他,却不妨卫东鋆突然道:“怎你的酒杯比我的小一轮呢?莫非是酒量欠佳?”

    他这话却激起了寒之的性子,寒之性子虽清冷,可此际在浮霜面前,又如何能输了他?即便是饮酒小事,他也是定不能落后的。于是他一口干尽了,朗声道:“换大杯!”(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竞技

    元吉飞奔去赛地,拿来了军用的酒盅,酒盅有盏口大小,一下去便是小半壶的酒。

    两人都满上,眼对眼,二话不说蒙头便干下一盅,随即重重的将空酒盏扣在桌上,元吉元寿忙上前斟酒。把一旁瞧着的浮霜气了个半死,卫东鋆这混蛋,平日见不到,此际却跳出来,她和寒之原是来湖畔赏景的,饮酒不过是气氛,没成想寒之也一反常态,一句话便被激上拼酒了?

    却不知,这两人都不是文人,做不来那种饮酒作诗的风雅,较上劲了便是蒙口干!

    只见卫东鋆脸越喝越红、鹰眼越喝越亮,内敛的豪气蓬勃而发,杀气四溢。

    而顾寒之却越喝脸越白,凤眼越喝越眯缝,华光逸转、侠气干云。

    一时间一盅接着一盅、一碗接着一碗,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下去。路过的铁骑都住了,只骑着马远远的看着,听闻有人够胆和世子爷拼酒,他们都好奇的很,世子爷那酒量可是在军中都能放倒一排的!

    浮霜此行不过带了些薄酒,两三下便被喝尽了,元寿元吉便将赛场上的庆功酒都搬了来,两人敞开了喝,一盅盅如同饮水,看的人群只咋舌。

    浮霜懒得理他们,便带着丫鬟们上河边溜达去了。

    喝了有三五坛酒,卫东鋆见顾寒之气色不改,眼神清明,便明白他也是个海量的。眼睛一转笑道:“光喝酒没彩头颇为无趣,要不我们赌个东道吧?”

    顾寒之放下酒盅,淡然道:“尽管示下便是。”

    卫东鋆展臂一指。道:“瞧见对岸那棵最粗壮的垂柳没有?我展示一手给顾兄瞧,若是顾兄看得上呢。便赞一声好,喝半坛酒。顾兄也可尽展技艺。给我们开开眼,我同样是半坛酒相酬如何?”

    “有无不可?”顾寒之欣然答应了。

    卫东鋆转首冲元吉道:“拿我的弩来!”

    不一会,元吉扛着硕大的神臂弩便来了。

    黑檀的弩身,连发弩箭足有数十根之多。

    只见卫东鋆接过弩,执起一盅酒干尽,看都没看便拉开了弩,便连扣机括。原本需要用两人之力才能开的硬弩,生生就被他张了,数只弩箭鱼贯飞出。如鸿雁过隙般横越湖面,直直的射入对岸的柳树中,穿了个通透!

    澄湖水面宽近千米,卫东鋆这一举声势惊人,若换在战场上,岂不是能千里之外取敌首级?周围铁骑高声呼好,叫嚷越湖而去,震耳欲聋。

    顾寒之抬眼望去,却见湖对岸的柳树上那十多支弩箭甚至凑成了个卫字。卫东鋆这手不但精准,几乎妙到毫厘。

    “当浮一大白!”他喊了声好,接过一坛酒干了一半下去。

    放下酒坛,他捡起数颗石子。在掌心颠了颠,冲卫东鋆一笑,便道:“瞧好了。”

    说完一抖手甩出一颗石子。

    石子带着如雷般的风声。直如附近的一株垂柳,那垂柳如同被雷击中般。发出嘎吱一声响,随即便断了!

    众人皆惊!这是什么功夫?

    顾寒之闭眼运了运气。再睁眼时又一颗石子射出,距离首株垂柳十多米外的一株柳树,再度哑然而倒!

    虽都是不甚粗壮的新柳,但这也够惊人的了!铁骑汉子一向崇拜好汉,立刻也有不少人叫起了好来。

    一棵又一棵,逐渐远去,每射一株柳,顾寒之都得运气片刻,也越发的困难,叫喊声自然也就越来越兴奋。所有人都像是被他牵着了心似地,望着那远处的柳树倒下,又怕后一株不倒,真是各种滋味齐上心头。

    直到最后一颗石子击倒了三百米外的柳树,顾寒之脸色已经有些泛白,他转首冲卫东鋆道:“可行?”

    卫东鋆眼神灼灼,如获至宝般的盯着顾寒之,片刻之后朗声大笑:“当干一坛!”说罢便抢过整坛酒仰头干尽!

    接下来两人不免都有些心心相惜,卫东鋆是从未见过身手如此出类拔萃的剑客,自然紧抓不放,话里话外尽是招揽之意。而顾寒之虽有些芥蒂于心,但想到卫东鋆并没有武艺,全凭勤苦努力,方才有此等功力,也算是个人物,不免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此番两人已不是拼酒,而是畅饮了。

    可这一番动静,却把浮霜气了个半死。

    她是来湖畔赏景的!

    顾寒之被拉去拼酒也就算了,可如今一闹,澄湖畔还有什么景致可言?柳树倒得倒,中箭的中箭,甚至最大的那棵被射得如同个刺猬,伴着清澄碧波的湖水简直就成了个笑话!

    这两人是什么毛病?好端端的便掐上了,又是拼酒又是赛技的,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他们难道是没长大的孩子吗?

    她气鼓鼓的沿着湖边往水里扔石块。四个丫鬟跟在身后,蔷薇忍不住问道:“郡主是在生什么气?是因为世子爷拉着顾公子乱来吗?”

    “还是因为湖边美景被破坏了?”鸠尾凑趣道。

    浮霜嘟着嘴,咬牙片刻,仰头怒吼道:“都不是!我生气是因为突然发现,和我联手的两个男人都是二傻中的二傻!”

    众丫鬟闻言咯咯笑了起来。

    浮霜气狠狠的望着对饮的两人,见那两人逐渐真喝的高了,卫东鋆拍着顾寒之的肩膀,邀他去王府做客;顾寒之拉着卫东鋆的胳膊,说峨眉山上等他,两人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絮叨个来劲,她忍不住心火呼啦啦的往上蹿。

    快步上前,浮霜抢来元寿的剑,照着酒坛就开始劈。

    众人皆吓了一跳,又碍着她的身份不好拦。浮霜力小气薄,几下都没劈碎坛子,她气得冲元寿元吉道:“过来!替我都给敲碎了!看他们再喝!”

    元寿元吉还有些犹豫。望向主子卫东鋆,而此时卫东鋆已经眼神迷离了。只拉着同样迷离的顾寒之道:干!干!干!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还不快过来?我指使不动你是不?”浮霜大怒。

    元寿打量卫东鋆那模样,也知道是不能再纵容他喝了。此次铁骑拉练,带来的酒足有数百坛,照着么喝下去,世子爷再好的酒量身子也是要坏的,忙上前接过刀劈起了酒坛,元吉踌躇了片刻也上来帮忙,只将远远瞧着的铁骑们弄得欲哭无泪,世子爷不能喝了他们能喝啊!这酒原本就是给他们喝的,好端端的白瞎了都!真是可惜!

    把这两个酒鬼各自折腾了回去。浮霜又气又累,又沾了一身酒气,只沐浴更衣进屋休息不提。

    却说卫东鋆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他刚想爬起来却头疼欲裂的又倒了下去。

    元吉忙上前道:“世子爷,忍着点吧,我哥已经去熬醒酒汤了,等会就来。”

    卫东鋆道:“我……昨日喝了多少?”

    元吉掰着手指头道:“一共喝了十坛半,您和顾公子那是对拼的,大约也就是喝了有五六坛的样子。”

    “这么多……”卫东鋆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还是头一回喝的这么爽快呢!”

    元吉道:“那顾公子的酒量也是罕见的好,只可惜人品不咋地,世子爷你都那么笼络他了。他还不识相。”

    “怎么说话呢?”卫东鋆抬手给了他个暴栗,“人家那是英雄志在他方!总不能不为我用者,便都是人品不好吧?”

    “可他分明是世子妃的人!”元吉抢白道。

    “所以啊。”卫东鋆笑着说。“我岂能那么容易就把他挖角了来?若能轻易挖来也就不是高人了,不过说真的。我还是平生头一回见过那么好的功夫呢!”

    提到顾寒之的功夫,元吉不免也来了劲。他双眼放光的说道:“是啊,一石子便能击倒一棵树,若上了沙场岂不是所向披靡?只要站在那儿,抓着一把石子,朝四周劈里啪啦的一丢,周围的敌人便全倒了!”

    冷不防脑袋又被卫东鋆敲了一下,东鋆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他那是有气功,以内力发劲道的,又不是无限的。”

    “原来是这样啊?”元吉黯淡了几分。

    却听卫东鋆又道:“我早就瞧出他是个高手,却没想到除了剑术,内力也如此深厚,年纪轻轻便能如此,真是不简单啊!”

    “您早就瞧出来了?”元吉诧异道,“您早认识他?”

    “没,我只是看到了他身上的佩剑。”卫东鋆道。

    “那算什么?”元吉不屑道,“润州城内王孙公侯,年轻一辈的公子们为了彰显气质,多半都腰佩宝剑,也不能说明他就是个高手啊。”

    “那剑却不同。”卫东鋆摇头道,“那剑普普通通,只有五成新,却隐带血气,定是见过真血的。他双手都有茧子,不比我手上的薄,估计也是个勤勉的,又怎么会是庸手?最后他邀我上峨眉,可见是技出名门的剑客,若轮战术兵法、沙场点兵我有信心赢他,可单人竞技,自然是比不过的。”

    元吉闻言,张大嘴巴傻愣愣的道:“原来世子爷您一眼便瞧出了这么多啊?我还真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所以说,兵家谋而后动,避长就短,以求事半功倍。你若这样,永不会有长进!”卫东鋆斥道。

    元吉嬉皮笑脸的抓抓头:“我跟着世子爷牵个马就成,要什么长进。”

    “没出息!”卫东鋆嗤笑道。

    元吉抓抓头蛮笑,想了想又道:“他功夫这么好,若是以后与我们为敌怎么办?”

    “那也是以后的事。”卫东鋆叹了口气,“我却觉着我和那丫头也许不会翻脸成仇。”

    “世子爷!您别忘了她可是季景斋的女儿!”元吉急道。

    “没忘!没忘!我说你能不呱噪吗?你少爷我正喝高了头疼不懂啊!”卫东鋆翻了个身不再理他了。

    此时升来客栈后院屋内,顾寒之打坐运气完毕,满屋子的酒气,他人到清醒了几分。

    推门出去,却见浮霜带着丫鬟坐在院中喝茶,拿眼睛撇着他,他不禁微有些气短了起来。

    浮霜挥手示意,几个丫鬟拿着熏香乳水等进屋整理,顾寒之在浮霜身旁坐下,见她爱理不理的,便低声道:“我下次再不喝那么多酒了。”

    浮霜道:“我哪里管得顾公子喝酒?你兴致来了,谁能挡得住?”

    顾寒之听她都喊顾公子了,知道是气着了,只低了头,呐呐的说:“我只是……不想……输他。”

    他这话说完,又觉着有几分歧义,耳朵边渐渐的红了。

    浮霜气道:“输赢有什么重要?何况是喝酒!喝酒能显出什么?”

    顾寒之抬头道:“平心而论,原本我十分看不起他,可这顿酒一喝,我觉得他还算是个人物,也配与我一较。”

    “哦?喝酒喝的多也算人物?”浮霜道。

    “却不是这意思。”顾寒之道,“他手下有铁骑,又是常带兵的,所擅长的应是兵法战技,可昨日放着骑射不比,他偏和我拼酒,兴致来了,也不过是玩个花样,说明他为人公平宽厚,不拿自己的长处挤兑旁人,起码是个够气量的男人。”

    浮霜被他逗笑了,问道:“如若是比骑射又怎么说?你会输他?”

    顾寒之一埂脖子道:“我怎么会输?骑射不过是个准头花样,若连这都不及,我就不必学武了。”

    “那是啊!”浮霜大笑,“你又怎知他不是瞧出了些什么,避己短而较己长呢?酒量大小却是看不出的。你也莫将他想的太忠厚了!”寒之这家伙清朗耿直,也把旁人都往好处想,卫东鋆那小子若知道有人夸他宽厚,还不定乐成什么样子呢!

    顾寒之微微一愣:“你和他提过我?说过我的师承?”

    “这倒没有,我提都没提过你。”浮霜道。

    “那就是了,他气海空浮、是个带兵打仗的,却没练过一日的武功,如何能瞧出我的功力深浅来?”顾寒之坚持。

    浮霜抿嘴而笑,也不再说了,寒之却不知,所谓谋者,通常是从小处便见全貌,以一步推出全局来的。

    顾寒之定定的望着她,喃喃自语道:“如此一来甚好,卫东鋆也算配做我的对手,若与他公平相争,胜负皆甘。”

    浮霜奇道:“公平相争?你和他争什么?”

    顾寒之别过脸,清咳一声,一抹绯红从脖颈渐渐染上了两颊。

    浮霜见他不愿说,也没再追问,只道:“你准备何时北上?”

    说到归乡,顾寒之又有些舍不得,他掉头冲浮霜道:“我离开这月余,你可要小心。”

    “我能有什么事?”浮霜笑道,“里里外外那么多人看顾着,还怕什么?倒是你,别艺高人胆大,便什么破事都管。需知道这世道乱的很,阴沟里翻船的事也常有,看上去可怜的未必可怜,瞧着无害的也未必无害。且上回那行刺的妇人,到底是何来路还不清楚,既有人谋算你,你可得谨慎行事了。”

    顾寒之知她是关心,心中微暖,忙都应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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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祭祀(粉红5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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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顾寒之,次日便是清明节。

    这日天还未亮,王府正北面的沐香阁便被打开,此处是卫氏祠堂,平时都是紧锁着,由专人看守,只有祭祀、议会、请家法时才开启。

    下人们出出进进的将其打扫完毕,拿出祭房内的祭器擦拭干净,摆上各色贡品。又请了神,占过风水,方才能启出祖宗牌位。

    整个北院为着祭祀都妆点上了白纸钱币,飘飘忽忽、随风摆动,肃穆盎然。

    到了寅时又下起了细雨,正是应景,烟雨蒙蒙、打湿了树上别着的成串纸钱,下人们又忙着打扫替换。

    到了卯时末,雨停了,各房人便从各院都来了,男人们在王爷卫齐峥的带领下,进了沐香阁,女人便在王妃武氏的带领下在外跪拜。浮霜见不到里面,只跟在武氏、毛氏、李氏身后,她的左右是二房的卫东蕊和三房的卫东芷,身后是东琳、东渟、东芩三位庶出的郡主,再后便是各房的姨娘。

    丫鬟仆妇们在各人面前都放好了蒲团,便退到了一旁,众女眷随着沐香阁内传来的跪拜唱和声,俯身、下跪、磕头、起身,浮霜也依势做着,中规中矩。

    礼毕,祠堂内里有诸多请神、拜祭活动,外面的女眷不便参与,只干候着。因是祖宗面前。且不得坐,各自都站着。丫鬟婆子们忙又上前扶持。

    浮霜挥退了芍药蔷薇,不过是站一会儿而已。她还未到需要人扶的境地。

    内里的动静瞧不见,外面的人干站着不免无聊。身后传来了东渟东芝窃窃私语声,王妃武氏回头一瞥,便都噤声了,不该再造次。

    又待得片刻,祠堂大门咯吱一声响,众人出来了。领头的便是定王卫齐峥,他身旁卫东鋆正眉飞色舞的和他说着话。

    今儿虽是清明祭祖,卫东鋆衣着仍旧算不上体面。别人俱都是云缎长袍。唯独他穿着对襟短衣,用腰带随意的扎在腰间,裤脚倒是放下了,拖拖挂挂的垂着。头上的发髻依旧是歪的,碎发凌乱,脸上洗得也不甚干净,在一群锦衣华服的卫氏子弟中,格外突兀。

    “这是什么样子!简直是一点体统都没有!”武氏王妃立刻发飙,“穿成这身来祭祖。哪点有长房长孙的样子?又哪点配得上定王世子的名号!”

    众人闻言皆惊。

    话说世子爷今日能来就不错了,记得去岁清明,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呢!

    卫东鋆抬眼斜瞥了眼武氏王妃,随即转头冲卫齐峥继续道:“……那红毛人说他们国家有种火器。样子很像我们的鸟统,可威力却强百倍,能穿透铠甲、射铁骑。我不信。他便说想法子寻了给我瞧。我许诺他,若真如他所言。定高价购买。”

    “卫东鋆!”武氏怒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我?”

    “老爹。到时候可说好了,我若钱不够,可要指望您呢!”卫东鋆照旧不睬她。

    武氏王妃被气得脸色青紫,众人面前,她个做母亲的甚至都指使不了儿子!

    后面卫东淳忙上前代为解释道:“母亲,您且消消气,保重身子!大哥他也是没法子的,刚从海边回来,都是红毛国的海船耽搁了时日,大哥连觉都没睡,又怎么有空换衣裳?”

    “闭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武氏怒喝小儿子,无视他给的台阶。

    卫东淳忙低着头不敢再说了。

    武氏脸色一转,立刻摆出了一副如泣如诉的模样,冲着定王卫齐峥道:“王爷!您瞧东鋆他也太不像话了!这是对娘亲的态度吗?我任劳任怨的伺候公婆,辛辛苦苦的把他养大,却没成想竟教成如此不孝的儿子!百善孝为先,他既连这点都不及,将来如何能继承您的大统?又如何能服众?”

    后方浮霜翻了个白眼,武氏王妃真会说瞎话,任劳任怨的伺候公婆?辛辛苦苦的把卫东鋆养大?她除了生下他,其他什么事好像都没做过吧?

    说起来武氏王妃当年进门的时候身份低微,不过是个润州乡下地主家的女儿。那时定王原配夫人病重垂危,又未曾生子。老太君便做主纳了武氏入门冲喜,考虑到今后长子长孙都要指望武氏的肚皮,为避免生出庶长子,才以平妻之礼接了她过门。

    武氏入门后不久,定王原配王妃便过世了。定王卫齐峥伤心不已,这位原配与他青梅竹马,是有真感情的,只可惜身子羸弱,一直未敢让她有孕,没成想人还是没了。

    三年后,武氏怀上了卫东鋆,当时她与老太君处的不甚好,老太君原想招个平民女儿做媳妇,应该是为人乖巧听话的,又能免得润州小朝廷里外戚做大。却没想到武氏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入了王府更是一门心思的揽权,两下便有了矛盾。

    于是为了压制媳妇,老太君便借口小门小户,没有规矩。在她诞下卫东鋆后,便把孩子自个抱去养,连看一眼的机会也不给她,卫东鋆打小便被老太君教的不认这亲娘。直到老太君驾鹤西去了,婆媳之间的矛盾传了一代,变成了母子之间的隔阂争端。

    卫东鋆七八岁上没了祖母照管,亲娘又有嫌隙,便愈发的肆意妄为起来,成日的往外跑、成日的闯祸,后来又跟着定王出战,才养成了现下这幅性子。

    武氏自打又生了大郡主和卫东淳,更是有了念想,卫东鋆在她眼中变成了一颗钉子,是她过去曾屈居于老太君之下的证明,每当她见到卫东鋆那不修边幅的模样,就像是见到老太君阴测测的冷笑,心中便不是滋味,所以一门心思要废黜东鋆的世子之位。

    两人的矛盾乘积了十多年,步步攀升,早已到你死我活、白热化的境地,武氏甚至暗中买凶下毒,这也是卫东鋆很少呆在王府,极少在王府用膳的原因。此际卫东鋆见到武氏,又怎会给她好脸色?他的性子便是肆意妄为,从不伪善作态的。

    定王卫齐峥撇了眼武氏,也知道她为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个做母亲的下不来台。可东鋆从来都是这样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做什么这当口非要生事?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冲卫东鋆道:“跟我要钱也不是不成,作为交换,若不然你平时也注意下仪表?”

    卫东鋆露齿笑道:“如是这样我就不跟老爹你借钱了!我觉着这身就很好啊!上下马都方便,长袍直褂什么的太麻烦了!改明儿我还要我的铁骑都换上这身衣裳呢。”

    说完他不等武氏开口,便冲定王道:“老爹,我还要再出去一趟,今儿就不赔你们吃饭了。”说罢招呼了旁边的元寿元吉便往外走。

    “啊……那晚上还回来么?”定王卫齐峥叫道。

    卫东鋆背对着众人潇洒的挥了挥手,没有回答。

    这父子俩的对话把武氏气了个半死,然而她聪明的没有和定王闹,只做出一副百般委屈的模样,拿眼睛瞅着定王。

    定王宠溺完大儿子,尴尬的咳了一声,道:“他便是这德行,你就随他去吧!”

    武氏王妃委屈道:“我却不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东鋆,为了王爷您吗?他的出入做派,一点章法气度都没有,丢的可是我们定王府的脸面!”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定王忙和稀泥。

    “所以我说啊,王爷,您还是要再三斟酌!您看东淳,这样貌、这气度哪一点都比他哥强百倍……”武氏王妃又开始絮絮叨叨的劝说。

    浮霜撇了眼卫东淳,见他一脸的尴尬,心中不禁有些可怜他了。

    这位被亲生母亲推上阵前的筹码,又何曾是他自愿的呢……

    祭祀完毕便是家宴,浮霜作为长媳,也是唯一的正经媳妇,自然是恭立在王妃武氏身边布菜。

    武氏王妃刚从卫东鋆那儿受了气,不免对她冷淡。也不说笑,只口中吃着,偏头与毛氏李氏说话,递筷甩帕子间,真当她是丫头使了。

    屋内众人皆都看在眼里,卫东淳不免几度想起身,却又憋了回去。其他东蕊、东芷等也不敢说,东琳东渟等倒有几分幸灾乐祸。

    浮霜暗自翻了个白眼,心中把卫东鋆骂了两遍,这混蛋!自己捅了漏子,偏连累了她!

    不过她又哪里是白吃亏的?她知道武氏吃不得辣,一点点都沾不起,便当下将辣椒丝儿拌在土豆丝里,冷不丁的给武氏夹了两筷子。

    武氏正说的开心,没留神嚼入嘴中,即刻便紫涨了脸,吐出口来四处找水。

    浮霜挤出两滴眼泪,躬身道罪说:“王妃赎罪!我……我真不知道王妃吃不得辣子。”

    当武氏缓过劲来时,见她梨花带泪、楚楚可怜,一众人望着她也眼生同情,想着一西蜀妹子来了江淮,定是不惯没有辣子的,搞错了也是常事。

    武氏便不好发作了,以免显得自己不慈。

    这头定王吩咐道:“让她也坐下吃饭吧!怪不容易的,她的身份,又何曾伺候过旁人?还是让沉香来伺候你是正经,她又知道你的口味,又是做惯了的,岂不是两下便宜?”

    武氏也只得罢了。

    浮霜脸上挂着惊恐,心中暗笑着方才坐下用饭。(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岁贡

    宴席过后,各人便回了各自的居处,世子卫东鋆引起的小小风波,就犹如清明时节扬起的柳絮,轻飘飘的便消散了。事实上武氏王妃每回与卫东鋆照面,那都是要发生点意外的。

    浮霜带着丫鬟妾室们回了两仪居,聂梅汪三人见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息怒,生怕她受了委屈憋得慌,拿人撒气,忙告了罪,一头钻回自己屋躲了,浮霜倒也省了不少事。

    她回屋歇了中觉,起身时已是未时莫了。洗漱换衣完毕,她便道:“我去玲珑馆给王妃问安,你们就别跟着了。”

    芍药蔷薇等俱都奇怪的很,怎么这会子不早不晚的去问安了?上午世子爷得罪了王妃,王妃拿郡主撒气,这事还未算是全了了呢!郡主这会子难道自己撞上去找没脸?

    浮霜却带着个小丫头出了屋,她沿着听水幽居,过了沧浪亭,直奔玲珑馆,一路上心中琢磨,广东越王的朝贡车队应该是今日便到的吧?

    广东的越王和福建的庆王早年便归降了润州卫氏,自从皇帝被架空后,小藩王的岁贡便都不再运往京都,而是改道润州。犹如北地怀王与豫州季景斋的关系一样,岁贡并不值多少,重在个形式,那便是臣服。

    此际庆越两王其实心中也并不是真心臣服,但只要卫氏尚能聚拢在定王卫齐峥麾下,他们便不敢有所异动。谁都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润州与豫州相争了这许多年,已经如强弩之末了。但若是矛头一转,拼了两败俱伤。咬死他们还是足够的。

    就像是两头虎视眈眈的狼,直盯着眼前的病虎。只待病虎一旦倒下,便扑将上去吞噬个干净。

    因此迄今为止,每年的岁贡还是按点按时的送来润州,并不敢少,甚至还欲盖弥彰的多了几许。

    原本贡礼应是清明节前抵达,庆王的就早一步送来了,可越王的却迟到了今日刚刚赶到。其中的缘故只是一样:那便是今岁的贡品中有件特别之物。

    这特别之物是越王精挑细选,筹谋已久方才送出的,却暗和了老王爷卫齐峥的心。连老王爷这等精明之辈,都不免上了套。上辈子浮霜对此事知晓的并不多,只捕风捉影的听了个大概,此番既是又碰上了,不免心中好奇。

    她进了玲珑馆,先让丫头去通报,自己只恭顺的站在院里,直到里面来传方才进屋。

    屋内王妃武氏也刚歇了中觉起身,沉香在给她梳头。秋露正在叠被。见浮霜来了,便笑道:“你怎么来了?”

    “媳妇是来给王妃告罪的。”浮霜欠身行礼道,“中午家宴,实在是媳妇大意了。冒犯了您,请您莫要往心里去。”

    武氏打量了她一番,心下欢喜。这孩子很是难得,人又老实。又懂规矩,不愧是大家出身。自己中午多少有迁怒之意。她却只道错,不说委屈。她就是喜欢这样的性子,老实听话的孩子才是好孩子,也正要这种循规守据的性子,方才会与东鋆不和呢!

    聂氏已经来报了,东鋆并未真个宿在浮霜的屋里,不过是在正堂隔了个隔间,掩人耳目罢了,恐怕是为了辟谣,以扫他不举的名头。

    想来也是,如今王爷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正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卫东鋆再怎么也得收敛些才是。

    不过……若是能将这孩子收拢了……岂不是事半功倍?聂氏再听话,不过是奴才出身,又不得东鋆看重,连屋子平日都不放进的,若是这孩子能听她的……将来下手岂不便宜得多?

    想到此处,武氏脸上绽开慈祥的笑容,直拉起浮霜道:“是我不好,委屈了你,还说什么告罪的话?自家骨肉,谁还记恨谁不是?”

    浮霜却还是执拗的行了个全礼,口中道:“王妃宽厚,媳妇却不能不孝,错即是错了,媳妇给您赔罪不算委屈。”

    “罢了,罢了,”武氏笑道,“且坐着说话吧。”

    两人对坐着扯了会子闲篇,便听闻外面通传,说是越王的贡品送达,王爷喊王妃前去正厅接礼呢。

    浮霜便露出好奇的神色,武氏拉着她笑道:“跟我同去看看?若有看上的,你就先收了。”

    浮霜垂头红脸道:“哪好意思?原该是长辈先留,跟着便是各位爷,再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轮到媳妇?”

    “我说可以便可以,就当是我疼你!”武氏笑着拉她便去了梧山堂。

    入了梧山堂,定王已经坐在上首喝茶了。三老爷卫齐濡坐在旁侧,卫东淳站在稍后方,其余的二房毛氏、三房李氏也都在,小一辈的却没有来。

    王妃武氏笑盈盈的冲定王说:“今岁越王的人来的却是迟了,不知带了些什么好物?我带着霜儿来了,也让她挑些好的,王爷可别心疼。”

    定王卫齐峥笑道:“瞧你说的,我有这么小气?”

    众人皆笑。

    王妃武氏在定王另一侧坐下,浮霜站在了她身后,卫东淳与她并排,只拿眼角偷撇她,她故作不知。

    只听堂外亲随唱和:“广东越王岁贡敬献!”

    一声声的唱和传递出去,片刻之后只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众人都心道:来了。

    打头进屋的是个身材矮小的黑瘦男人,他留着八字胡,身穿宝蓝色对襟长褂,年岁大约四十上下。

    “他是越王麾下的谋士,叫卢昇,岁岁纳贡都是他来润州的。”卫东淳低声解说道。

    浮霜挑挑眉,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卢昇进堂跪下,给定王叩了几个头,方才起身道:“路上耽搁了些时日,赶死赶活的终于清明当日到了。请王爷莫怪。”

    定王挥挥手,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免礼。

    卢昇便开始唱贡名,不过都是些南地特产。茶叶、药材、生蚝海产、外洋布匹等物。武氏很亲热的拉着浮霜的手说话,一会儿问她可喜欢海产。一会儿又说那洋布漂亮,定是豫州少见的,等会让人先送去两仪居给她挑。

    浮霜一一应了,中规中矩,没有持宠而骄,也不过于冷淡,武氏只当她是懂规矩,不好意思。心中越发喜欢。

    浮霜其实只是不耐,她等着瞧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最后那件‘东西’。

    唱完了贡名,卢昇的人出出进进,将各样贡品都挑了些呈在堂上,也将梧山堂的正殿摆了个满满当当。

    定王撵须笑道:“李炳晟身体可好?听闻他年初废了世子,换了子嗣,也不知是何缘故?”

    李炳晟便是越王,堂下卢昇闻言一惊。心道开春刚发生的事,怎么定王已经知道了?这消息可传的够快的啊!

    他躬身答道:“内帏的事,小人不甚了解,只知道新世子甚得众望。”

    定王叹息了一声。瞥了眼王妃武氏,话中有话的说道:“有时候众望所归并不一定就是最好啊,李炳晟将来可莫要后悔。”

    浮霜只觉得定王妃抓着她手腕的手微微一紧。勒得她有些生疼,心中暗笑。武氏终究是枉费心机!

    戎马出身的定王又不是老糊涂了,当下虽平了战事。但举国上下风云变幻,江淮卫氏岌岌可危,他又怎会舍弃世子卫东鋆,改换不通军务的卫东淳呢?

    恐怕也只有武氏这等坐井观天的人以为,只要和豫州联姻,便能长久太平吧?

    寻思间只听堂下卢昇又道:“今岁我们一行来的迟,却是有缘故的。只因我们越王偶然间得一美人,觉得极似一位故人,便派我等专送予王爷您,请王爷观赏。”

    说罢他一拍巴掌,门外便响起一连串的银铃声。

    浮霜凝神望去,心道:终于来了!

    随着铃铛声频频响起,一位身材婀娜,面罩白纱的美人儿缓步从外走入。

    她竖着坠马髻,身着浅白色银丝滚边长襟褙子,下着葱绿色百褶长裙,露在面纱外面的眉眼清雅如烟,并没有多魅惑,却透着

    几分楚楚可怜。

    “送什么美人给我?”定王大笑,“李炳晟是人老进花丛啊?都这把年纪了,恐怕孙子都能满地跑了吧?还找什么美人,又送给我作甚?”

    卢昇忙道:“美人配英雄,定王爷骁勇善战、威名震天下,正是英雄中的英雄,又何必推辞呢?不如先看看颜色?”

    “免了!免了!”定王摇手道,“且带回去吧,和李炳晟说,这心意我领下了。”

    堂下那美人见状,只嘤咛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王爷不要贱妾,可是因贱妾姿色不堪?”说罢一抬头,自个摘下了面纱。

    一双含情柳叶眉、点点樱唇如朱、瑶鼻小脸,十分的怯弱不胜。

    站在这宽敞大气的梧山堂中,只觉得犹如一朵娇娇弱弱的白莲花,引人万分怜惜。

    浮霜心下微奇,这便是后来迷得定王爷独宠不倦的美人?

    不错,她的确堪称是个绝色,可定王府上下,又何人不是绝色?

    若说妍丽,她比不得王妃武氏了,武氏虽年过三十,但风韵却是正盛,气度风华又岂是这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比的?

    若说明艳,她亦欠毛氏几分,毛氏是哪种站出去便能吸引男人眼光的美人儿,今年也不过刚刚三十六岁罢了,否则也不至令小他数岁的薛总兵魂牵梦绕。

    以定王的心性年岁,又怎会栽在这小丫头手里?

    浮霜心中诧异,偷瞥向定王,却见他真个眼中显出几分迷离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

    再仔细观看,却见堂上众人神色不一,不仅仅是定王,三老爷卫齐濡、二夫人毛氏、就连武氏王妃都露出几分意外,而李氏和卫东淳显然不知所以。

    “既然远道送来,那就留下吧。”定王突然话锋一转,又改了意思。

    “谢王爷!”美人儿娇弱的应了一声,如黄莺泣啼。卢昇似乎也松了口气,方才退了出去。

    极似一位故人?浮霜想到卢昇方才所说的话,心中微动。(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提点

    浮霜揣着疑惑回了两仪居,刚进主屋便瞧见了元寿和元吉。

    元吉正在和蔷薇拌嘴,他哥哥元寿只远远的站着,当做没瞧见。见浮霜进来了,两人方才住了嘴。

    浮霜扫了两人一眼,便进了里屋。却见芍药丁香等人站在一旁,神情尴尬,八仙桌前卫东鋆大刺刺的盘腿坐着,正在大肆朵颐。

    “郡主!我们刚从厨房领了您的晚膳,世子爷却抢先吃了。”蔷薇跟进来禀道。

    元吉也追进来道:“怎么?我们爷吃不得是怎地?”

    眼瞧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浮霜低喝道:“都出去!”

    蔷薇微白了脸,跟着元吉出去了,芍药等人愣了片刻,被浮霜的眼神一扫也出去了,里屋只剩下她和卫东鋆两人,卫东鋆嘴里嚼着菜,转过头,笑脸盈盈的道:“来,坐下同吃。”

    浮霜也不与他计较,只找了个空碗,便自行添了饭坐下吃起来。因是给她一人备的菜,做得虽精巧,但分量却不多,如今已被卫东鋆吃了个七七八八,倒也没剩多少。浮霜也不饿,只挑了几样吃了,便放下碗道:“我的晚膳你也敢吃,就不怕有毒?”

    卫东鋆抬头笑道:“如何不敢?你不是说了吗?此刻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你又怎会下毒?”

    浮霜笑了:“又或者有人要下毒害我呢?你岂不是枉做了替死鬼?”

    卫东鋆闻言一愣,抬起头道:“是不是有人……”

    浮霜摇了摇头:“尚未至此,当前你是出头鸟。还没人关注到我身上呢。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卫东鋆便又蒙头吃了起来,片刻闷闷的道:“你也该小心。这儿毕竟不是豫州。府里鬼魅甚多,不可不防。”

    浮霜望着对面他不修边幅的模样。心中突然一软,他莫不就是如此这般防了十多年的吧?

    这该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亲身母亲想要他的命,家里上下人等皆无人能信,就连吃一口饭、喝一口水都得处处小心、随时留意……他从六七岁起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猜疑、防范、杜绝……吃了多少次暗亏,又有几次身临险境?

    浮霜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上辈子自己花费了三四年的功夫,才赢得了他的信任。这信任于他来说该是多不容易?可最终不过图又是场欺骗而已……

    她脸上不由又带出一丝愧疚,随即一闪而过的消失了。卫东鋆却瞧在了眼里,心下暗自诧异。

    用罢饭,卫东鋆又足足喝了两碗汤,方才放下碗筷,心满意足的呼出了口气。

    他见浮霜还在发愣,便笑道:“听闻我上午的无礼,连累到你了?”

    浮霜回过神来,嗔道:“是啊。可是好一顿使唤。”

    “你不也回敬了她一筷子辣椒?听说那毒妇满处找水,狼狈不堪!”卫东鋆说道此处拍腿大笑,“我真该是留下用膳的,如此精彩的场面竟没有瞧见!可惜啊!可惜!”

    浮霜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货实在是不靠谱,方才还准备听他致歉呢,没成想是来幸灾乐祸的。

    卫东鋆笑了片刻方歇。又道:“元吉还说,越王朝贡送了个美人给我老爹。我老爹真还给留下了,可有此事?”

    浮霜一愣。笑道:“没想到那家伙的消息还挺灵通,我这不刚从梧山堂回来?他都已经知道了?”

    “如此说来,真有此事了?”卫东鋆闻言猛的站起身来,“老爹他怎么会就留下了?越王李炳晟那家伙会安什么好心?女人而已,不过是以色事人,说不定就是来下毒、窃密、外加捣乱的!老爹怎么还上了他的当了?”

    说完他连忙想起浮霜的来历,便描补道:“我可不是说你,你嫁过来至少还能停战,比她强太多了。”

    浮霜气苦,有这家伙这么说话的吗?他这是描补啊?还是挑衅啊?她很想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

    她不与这等二货一般见识!

    沉吟片,浮霜道:“我当时也觉着奇怪。初起王爷并没有收下的意思,还说免了,让卢昇把人给带回去,说是领越王这份情便罢。可当那女子摘下面纱,见着了真颜后,王爷便即刻改了口。”

    “哦?”卫东鋆微微一愣,“难道是那女子美如天仙?不!即便如此,老爹又怎会被美色迷住?不行!我得去瞧瞧!”

    “喂!”浮霜抬头叫住了他。

    卫东鋆转过头,望向浮霜,却见浮霜拧着眉,面带犹豫,仿佛有话欲说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我当时听闻卢昇说,越王是因那女子肖似某位故人,方才将她送了来的。所以便留心观察了个人的表情,当瞧见那女子真容时,王爷、王妃、二夫人、三老爷都是面露异色,而三夫人和你弟弟卫东淳似乎不明所以。我想王爷必然是看出了那女子像何人,到不真是被美色迷了。”她斟酌了片刻,只挑能说的说了。

    卫东鋆闻言,沉默了片刻,甩下句我知道了,便出了屋。

    屋外芍药蔷薇等人进来收拾,见吃食被一扫而空,便问浮霜道:“郡主,可要再去大厨房重取?又或者熬些粥吃?”

    浮霜神色厌厌的,只觉得胸闷,却没了胃口,让她们收拾了作罢。

    她净过手,斜靠在榻上,拿了本书却开始发呆。

    上辈子定王卫齐峥得了这美人之后,便独宠她一人,一时间甚至连王妃武氏的风头都被压过了。

    她因是儿媳,成日的去王妃那里立规矩,平时为了避嫌,也中规中矩的留在两仪居,极少出院溜达。而王妃甚至都不许那美人来玲珑馆,所以前前后后便错开了,倒也没见着这位公公的宠妾。只听说那女子手段十分了得,迷得王爷眼里就没了旁人,当着王爷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背地里对人却是跋扈的很。

    后来大约到年底,定王卫齐峥便亡故了,也不知是否是因此掏空了身子。

    她很想提醒卫东鋆,却碍于无法出口,总不能说自己知道年底便是王爷大限之日吧?

    对于定王卫齐峥,上辈子她接触的并不多,一是因为公媳避嫌,二是因为卫齐峥去世的早,所以倒是没有太多的感情,只知道他是位待儿子极好的老爹,比起季景斋的冷心冷意,那才是为人父亲的样子。

    他恐怕是这满府中人,唯一欣赏卫东鋆,对卫东鋆报以希望和宠爱的人了吧?也算是卫东鋆十多年生命中唯一的温暖来源。

    况且卫齐峥对于江淮卫氏也是至关重要的!

    说起来卫齐峥年轻的时候,也是十分了得的人物,他与季景斋棋逢对手,足足抗衡了有十多年,却同时将江淮经营的铁板一块,卫家兄弟三个,除了老三卫齐濡天性不好武,老二卫齐瑞对定王这位大哥那是十分信服的,跟着鞍前马后的打天下,却从未生过二心。

    当前卫氏兵权一分为四,卫齐峥统领中军,实力最强,他麾下又有卫东鋆领着铁骑,所向披靡。此外二老爷卫齐瑞掌管广陵军,是第二拨人马;吴天昊吴大将军管着盛天府的驻军;贾太尉贾兴仁领京护卫八千众,也是一支劲旅。除了卫齐峥自己的部队,其余的三支部队都齐集在卫齐峥周围,只有他才能镇得住卫齐瑞,吴将军等,只有他的存在才能牢牢钳制江淮各方势力,卫氏家族才会如此稳固,庆越两王也才只是蠢蠢欲动,却不真敢先起异端。

    可卫齐峥终究是老了。十多年的戎马生涯,磨损了他的身子,当前不过是四十五六的年纪,却虚乏的如同古稀……

    病虎归西,便是风云乍起时。虽说上辈子卫东鋆终究是平定了家族内的分裂,也抵御了庆越两王的反叛,可江淮为此却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先要和二叔斗,随后是亲弟弟,再就是南面的两头狼……他一刻也没能消停,江淮前前后后打了有三四年之久,原就疲弱的卫氏四分五裂,润州城前前后后被清洗了数次,这代价便都是人命!

    若不是卫东鋆麾下有位能人替他经营,打完这些估计卫氏也早垮了,又何谈与季景斋相争?

    能拖得一日方是一日啊!若卫齐峥能晚上个一年半载再去世,那一切又会不同,恐怕也能保存下更多的实力吧?

    此际季景斋与北地怀王必有一战,可季景斋两世为人,先知先得,定会保留实力,收拾起怀王来也更加容易,若江淮卫氏还是依照上辈子的历程,平定卫齐瑞的广陵军、再干掉支持卫东淳的贾太尉,自己折损个三四成,随后与越王庆王火拼完毕,恐怕与季景斋的差距就大了去了,不比上辈子被她损耗了十万大军便宜多少呢!

    浮霜沉吟片刻,定下主意。若卫齐峥能多活个年余……上辈子虽说卫齐峥身子一向不好,可年底亡故也太突然了些,否则卫东鋆接了王位,在老爹坐镇下经营个半年左右,至少也能调换润州上下人等,说不定便能免去和卫东淳兄弟间的一场干戈呢。

    所以虽然不过是个从南地送来的女人,却牵连了许多事情,又岂能小窥?不过她作为媳妇,如何能让老公公远离宠妾?只能提点卫东鋆,让卫东鋆筹谋罢了,这些事终究不是她能插手的。

    所谓知晓,有时候却也不能随意行事啊。

    她郁郁的翻了几页书,便没了耐心……(未完待续。)

    PS:感谢cissyXX童鞋的粉红票!!!

第八十六章 劝

    卫东鋆跨入梧山堂内殿里屋时,却见定王爷正在一妙龄女子的侍候下泡脚。

    他身穿白色亵衣,眯着眼睛半倚在太师椅中,双脚浸在冒着热气的水里,烫的双脚泛红。

    卫东鋆没吭声,只盯着那面生的女子瞧。

    真是白莲含苞三分羞,碧水身姿万缕情啊!

    那女子察觉到卫东鋆在瞧自己,心下奇怪,如此一位身穿短衣,不修边幅的人是如何能进了王爷主屋的?

    因不知底细,她也不敢声张,只露出一副窘羞的模样,低垂了头,避开了卫东鋆的直视。

    “是东鋆吗?”定王卫齐峥闭着眼睛哼道。

    “是我,老爹!”卫东鋆走进屋,随意的搬了把凳子在太师椅旁一坐,选了个最佳的视角继续盯着那女子瞧。

    听到东鋆二字,那女子方才明白这便是传说中的疯世子卫东鋆了,却见他这幅堂而皇之看父亲妾室的模样,不由越发窘迫起来。

    反倒是定王又问:“做什么来了?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是在房里和浮霜一道吃的。”卫东鋆道,“我听说越王送了个特别的东西来,特意来老爹这儿瞧瞧。”

    他没说送了个女人,却着重的说了东西二字,将那女子囧的脸都红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定王爷睁眼道,“怎么说她也是你姨娘,莫要太过分才是。沁莲,来见过世子。”

    沁莲转身跪下,柔情似水的行了个全礼。

    卫东鋆面带玩味的盯着她。嘴里却说着:“老爹啊!我看您是老糊涂了吧?李炳晟的东西您也敢收?别是有毒有刺伤了自己才好。”

    他这话说得直白,且当着沁莲的面。真是一丝颜面都不给,沁莲立刻变了脸色。泪眼婆娑的冲着定王道:“王爷!您瞧世子爷这话说的,初次见面,世子爷便疑心奴家,奴家心里委实冤枉啊!奴家不知道什么越王定王的,只知道生是王爷您的人了,便是死那也是王爷的鬼。”

    说着便扒着定王的膝盖呜呜的抽噎起来。

    定王忙扶住了,转脸狠狠瞪了眼卫东鋆,又冲沁莲道:“你且出去吧,我和世子有话说。”

    沁莲见哭诉无用。心道时日尚浅,还未到时候。便起身服侍定王擦了脚,端着水盆去了。

    定王转脸冲着卫东鋆怒道:“你也给我留几分面子好不?你老爹我收了个女人怎么了?就引发的你如此这般?”

    卫东鋆掏掏耳朵,想了想,神情很认真的说道:“老爹,不是我说您,您如今还能睡女人吗?”

    一句话把定王给说愣了,他望向儿子那副真心询问的表情,心火呼啦一下便着了!

    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质疑他的能力?

    “你这混小子!这……这是什么混账狗屁话?我可是你爹!”

    “我知道啊老爹!”卫东鋆忙搬着凳子往后挪了数寸。缩头缩脑,装出一副躲避锋芒的样子,“我不是质疑您的能力,而是担心您的体力!”

    这话说的愈发讨打。定王卫齐峥气的捞起鞋子就要往他头上扇。卫东鋆哪里会坐着挨打,忙嬉皮笑脸的站起身满屋子乱窜。

    他边躲边由衷地劝说道:“老爹,您也知道。体力这东西强求不得,尤其是上了年纪。得慢慢养着。并不是弄个什么助兴的东西能提的起来的,要我说。男女之事有啥意思?远没有上阵杀他个穿透有趣,老爹您还是留着体力给我压阵吧,少折腾,省的这会子再给我弄个小弟弟出来不是?”

    “什么强求……什么助兴……什么小弟弟!你小子这是跟你老爹说的话吗?”老王爷窘着脸骂道。

    这爷俩活动了一番,没多久定王便开始喘了。

    卫东鋆站得远远的笑道:“老爹,您瞧这喘的!我的担心难道还错了不成?”

    定王扶着床棱直喘粗气:“你……你个……兔崽子……你给我……”

    “老爹,您这好像是在骂自己。”卫东鋆耸肩笑道。

    卫齐峥微微一窒,发现自己又上了儿子的当,每次爷俩吵起来勾得他骂粗口,那都是会把自己也给绕进去。

    他气得在床上一坐,猛的朝卫东鋆甩出鞋子:“滚!给我滚!”

    “我偏不,”卫东鋆偏头躲过鞋子,恬着脸跑到他身边坐下,给他抚背顺气道,“老爹,您今儿是一反常态啊,像您这么有远见卓识、真知灼见、又火眼金睛,通透明了的人,又怎么会看不透李炳晟那花花肠子?你还真纳那女人为妾了?我说您就不能悠着点吗?像我多好,来路不明的货色都放在院里养着,沾都不沾,省的惹一身腥。”

    却听定王幽幽的长叹了口气:“你……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卫东鋆想起临行时浮霜说的,肖似一位故人,心中好奇的要死。

    定王爷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仿佛见着了虚无中某个熟悉的影子。

    卫东鋆见他久不吭声,便追问道:“来时浮霜都和我说了,听闻那卢老头送人来时,说她极似一位故人。到底是像谁啊?您和三叔他们都瞧出来了?说出来也让我知道。”

    “你不认识。”定王摇了摇头,“她去世的时候,你尚未出生呢。”

    “哦?这么说是我们王府的人?”卫东鋆锲而不舍。

    老王爷沉吟片刻,心知今日这话不说清楚,东鋆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我等了她近二十年。”他幽幽的道。

    二十年?等谁?卫东鋆一头雾水。

    老王爷回忆起往事,如同从那幽暗的记忆深处一点一点的往外撕扯:“这二十年来,我期盼过、祷告过、甚至求过神佛。可她却从未入梦中与我相聚,一次也没有。她一定是恼了。怨我又有了旁的女人。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是定王,是卫氏家主!我必须得有继承大统的子嗣!”

    卫东鋆没说话。满心腹的琢磨这她究竟是谁?

    “你祖母在世的时候,曾十分怨她,觉得就是因为她的关系,耽搁我到近而立之年,直到她去世后,我方才有了你和你的弟妹们。所以在后来便下令府里再不许挂她的画像,不许提她的名字,就当她从未存在过一样。你和你的弟妹恐怕都没有听过她的事,只是知道曾有过这么个人罢了。”定王爷垂首叹息。“是我辜负了她,又为了孝道依顺了你祖母,使得她堂堂正头王妃,最终落了个悄无声息,其实就算她来我梦中相会,我恐怕也是没脸见她的。”

    卫东鋆这才知道是谁了,原来说的这个她,便是老爹的结发妻子胡氏。

    “今日沁莲摘下那面纱的一刻,我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就好似她又活转了过来,生生站在我面前!这二十多年她容颜未老,气度犹存……”

    “您想想也该知道不可能啊!”卫东鋆极为扫兴的插话道,“这不就是个长得像的女人而已吗?又不是本尊。”

    老王爷不理他:“我想。我大限也该是要到了,所以上天将她送来了我身边,算是以偿我的夙愿吧?”

    听到这话。卫东鋆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便再说什么了。每个人都有心魔。即是心魔,便是执念。再也放不下的。

    “我知道她是李炳晟的人,”定王掉转头望向儿子,“你放心,我会让人看着她的,她进不了要害之所,也瞧不见什么。就当是你老爹临走时一个念想,等我哪一日闭眼去了,你爱怎么安排她都成。”

    卫东鋆摸摸鼻子:“这么说,您还是要睡那个叫什么莲的?”

    卫齐峥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脑壳上,骂道:“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爹!”

    “我知道您是我爹,我是您儿子,不用再三强调。”卫东鋆委屈道,“这不是担心您的身子吗?李炳晟那老混球或许并不是打算从我们这儿查探什么,只是为了弄个妖精来搅了您的身子骨,好让您早日归西!”

    卫齐峥面色微囧,被儿子管到床第间来了……真是……

    “我会有数的。”他只能避重就轻道,“再说人这寿数啊,那就是天意,早二十年前我就看开了。到了时候怎么也得走,留不住的。”

    卫东鋆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也无能为力了,剩下的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天天守着老爹进谁的屋吧?只心中暗恨,老混蛋李柄晟!真是够坏的啊?弄个让人舍不得的毒药送上门来,害了人还让人心甘情愿?好你的!今日便给你记下了!总有一日小爷要你死无全尸!

    他泱泱的告辞出去,却见沁莲俏生生的站在梧山堂门口,端着夜宵托盘,只候着。见他出来便柔弱的欠了个身。

    他扫了她一眼,突然灵机一动。

    沁莲端着盘子闪身要从他边上进屋,却被他伸手拦住了。

    卫东鋆吸吸鼻子,凑上前去道:“姐姐这端的是什么?味道好香!”

    沁莲愣住了,姐姐?这是怎么叫的?虽说她的岁数是比世子还要小些,但她如今是定王爷的女人,怎么说也是姨娘,又怎么好叫姐姐?

    她害羞带怯的闪避道:“没……没什么,不过是粳米香芋粥罢了,给王爷夜里备的。”

    “哦!”卫东鋆怪腔怪调道,“那便是姐姐身上的香,端是好闻。”

    沁莲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调戏自己呢?

    “你!你怎么……”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卫东鋆凑近身,搂住了腰,贴着耳朵道:“你真个甘心服侍我老爹?他可没几年寿数了,届时你个小媳妇守了寡,我只怕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沁莲大羞,只觉得一股子男人的暖气将她裹了个严实,卫东鋆环着他的胸膛是那么的宽厚,与老王爷衰败的身子……

    她心中警铃大作,忙挣脱了卫东鋆,啐了一口,头也不回的往里屋去了。

    卫东鋆大笑,只在后面喊着:“姐姐好香!”十足的登徒子模样。(未完待续。)

    PS:下周有好推,准备三更一周!!!这两日存稿中!!啊啊啊啊,大家多多给点鼓励啊!!

第八十七章 瓷器

    清明过后,浮霜便准备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至于那位从南地送来的美人……她毕竟不便插手,也相信卫东鋆足以搞定。

    丁香按照她的吩咐,用吴先生挤出的一万多两银子,采买了些得体又精致的东西,定王府上上下下近千号人都得了打赏,对于这位自西蜀来的世子妃便愈发推崇起来。

    浮霜出入王府也更为便利,当下他带了人从西门过,只让需让芍药通传一句便可,里里外外的还会有人给提点遮掩。

    这日她一清早便出了府,准备往城西南的瓷器行去一趟。

    润州临海,商业繁茂。早在五年前便有红毛国的大船靠岸,收购中土物产。这五年来,大批量的洋货入华,却也扶持了江淮地区诸多产业,这烧瓷业则是获利最丰的行业之一。

    润州本地虽不产瓷器,但全国四大名窑出产的瓷器精品多运到江淮、广州和福建销售。名贵瓷器最主要的购买者除了定、越、庆诸王及麾下官员富户,便是海外的洋商。

    润州城西的瓷器行已多的占据了整整一条街,春夏乃季风期,红毛国的大船已停满了码头,这城西瓷器街也人山人海,热闹无比。

    浮霜带着丫鬟,由前方两位随从开道,方才勉强进得了瓷器街。

    宽有丈余的一条街,满当当的都是人,而且以高大的洋人居多。两旁是对门开的店铺,有专卖茹窑青瓷的、有独营鼎窑白瓷的、也有浚窑和鎶窑的三彩和黑瓷,更有混着什么都杂卖的。品相亦是参差不齐、好坏参半。

    浮霜逛了一家又一家,每处都拿起几样看看。又放下,问上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把芍药等人弄得不知所以。

    “郡主。可是要买瓷盘?”蔷薇忍不住道,“我瞧着方才那鼎窑白瓷盘烧的极好,又是我们府里没见的,买回去摆着岂不好?”

    浮霜摇了摇头,只挑七八寸的瓷瓶买了一个,又行至另一家店面,买了个类似的瓷瓶。

    这么走走停停,看看瞧瞧,一连逛了有两个时辰。连蔷薇芍药等都走到脚软,却不知郡主此番竟如此有精神。

    浮霜仔细的观察了每家瓷器行出入的客人,与柜上掌柜的攀谈数句,又各挑了个瓷瓶买下,虽说这瓷瓶东西不大,可架不住数量多啊,两个时辰之后,带来的七八名随从已经没手拿了,便又雇了十来个闲帮给挑着。

    芍药蔷薇等心下只犯嘀咕,郡主这是要做什么?专买瓷瓶?

    近中午时。一行人才打道回府,前后买了有近百个瓷瓶,浩浩荡荡的一路由人抬回了定王府。

    入了府,大总管槐荣跟上前陪着笑脸道:“世子妃。这买的瓶是给您送到两仪居还是怎地?数量这么多,究竟准备怎么安排?”

    浮霜转过脸,望向槐荣。

    说实话。虽已是上辈子的事了,但她还是很难忘记最后看到的这张脸。

    她也知道。上辈子是卫东鋆下令让她自尽的,若她不死。整个王府上下都不得安生,因此阖府的人跪着逼他,而槐荣不过是抢头最急的。但对于槐荣这个人,她总有股子说不出的厌恶。

    她冷眼瞧着槐荣,只看得槐荣浑身发毛,片刻之后方才发话问道:“府里可有懂瓷器的?”

    “瓷器?”槐荣瞧了眼那成堆的瓷瓶,忙道,“有!有!账房的老张头就懂,他原是瓷器行掌柜的出身,后来不干那营生了,才来了王府做账房的。我们府里大致梅瓶瓷瓶,小至鼻烟壶烟斗什么的,多由他掌眼呢。”

    “行,那就喊他来吧。”浮霜淡淡的吩咐了。

    片刻之后,一位五十出头的老人霍着背进了两仪居。他躬身在院里候着,随即便瞧见诸多随从出出进进,抬进了大大小小无数个瓷瓶儿,满当当的摆了一院子。

    世子妃浮霜缓步从正屋内走出,笑着冲老张头道:“我娘老念叨江淮的瓷器好,说是全国上下最好的瓷器恐怕都不在京城,而是全都被运到江淮临海一地来了,供洋人囤货呢!所以今儿我准备购一批好货运回豫州去,结果上瓷器街那么一瞧,竟是看花了眼!林林总总那么大堆,什么白瓷啊青瓷的,我是不懂的,还得烦请账房师爷给分辨分辨?”

    老张头磕头行礼、连道不敢,随即便逐个拿起瓷瓶细看起来。

    他先按顺序挨个拿起敲了,并摸了一遍,将百来件瓷器分左右给放好。

    浮霜仔细看时,却见左边大约三四十件,右边则约莫多一倍,原本混放着不察觉,分开来就明显看得出左侧的成色要比右边的都好些。

    分成两拨之后,老张头便拿起左侧的瓶逐个敲击起来。

    叮叮咚咚的一番敲打,所有人都不太明白,可老张头又从左边这堆里除去了二十来件,最终他挑出了八个瓷瓶,来到浮霜面前。

    “回禀世子妃,老夫挑选了一番,只得了这八个是上品。”他介绍道,“其中一个青花、两个白瓷、两个釉下三彩、一个纹片釉和两个素三彩。”

    “这八个瓷瓶的质地都是上好的,瓷土用的料好,烧制工艺也好,敲起来发出的声清脆悦耳。其中这青花和釉下三彩的瓶儿画功清晰、色泽莹润,因此选出为上品;这白瓷色泽光润,白如凝脂,釉中隐显粉红,是最好的‘猪油色’;而这纹片釉又称冰裂纹,开片均匀、纹理清晰,确是好东西啊!”

    浮霜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声赏,芍药便拿了个五两银子给老张头。老张头千恩万谢的去了,浮霜又命人将院里的瓷器全都处置掉,只留下这挑出的八个瓷瓶。

    她早已命人在瓶儿上标了店家,这八个瓷瓶是分别从八家瓷器行买来的。浮霜斟酌了一番,先弃了白瓷和纹片釉,只留了余下五个,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后续几年的瓷器交易中,外洋大船来收购瓷器,最不喜欢的便是这白瓷和纹片釉。他们更喜欢颜色鲜艳、花样繁复的作品,而如纹片这类似裂痕的美,也不是他们能欣赏的来的。

    选定了五家,她方感觉有些疲惫,芍药蔷薇等领了午膳来,已经布好了菜。浮霜随意的用了,便躺下歇中觉。待得下午起身,她穿上衣服,说道:“准备一下出门,我们再去一趟瓷器行。”

    “啊?还要再去啊?”鸠尾傻呵呵的嘀咕了一声。

    众人大笑。

    她左顾右盼,又傻傻的问:“上午买了那许多瓷瓶儿,这下午郡主准备买什么?”

    “不买什么,只问问行市。”浮霜笑道。

    一行人复又出了府,来了瓷器街。

    浮霜先去了卖素三彩的两家店,这两家店门对门开着,一家是素三彩专卖,一家则是各色瓷器杂卖的。浮霜挑了那家专卖的店进了,上得前柜便问道:“可否让掌柜的出来一谈?”

    柜上伙计见浮霜一行不同旁人,忙进去回了。不一会儿掌柜的便迎了出来,又将浮霜等引至里屋。

    柜后里屋布置的颇为华丽,看样子便是谈客之所。浮霜落座接了茶,蔷薇芍药等躬身立于其后,那掌柜的见了心中更是咋舌,心道莫非打哪儿来了贵客?

    “我想请问掌柜,这瓷瓶儿可是你家所出?”浮霜挥手令芍药拿出瓶儿,掌柜的接过,摸了下底缘,笑道:“正是,请问客官有何见教?”

    原来这各家瓷行在器物底部那都是有标号的。

    “那对街那家店的瓷瓶儿可也是你家所出?”说着浮霜又示意蔷薇拿出了另一个素三彩。

    “也是。”掌柜的被这两句话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浮霜点了点头:“那便是了,说白了,我是有意涉足瓷器这行当,准备在瓷器街收购一家店铺。不知掌柜的可有意将铺子盘给我?”

    这话问的突然,掌柜的一惊,忙道:“我们可没有盘店的计划,我们东家去了山西,是为的进货,临走时还交代我把生意看顾好呢。”

    “哦?是吗?”浮霜笑了笑,脸上看不出喜怒,就像方才的话是随口问的,她又道:“那如果我在瓷器行新开一家店面,贵店可愿给我供货呢?不说别的,我的价钱定不会比对面那家低。”

    掌柜的点点头道:“自然是愿意的,我们东家并未不许我们外卖,只说了价钱合适便可。有些话我也不妨说给客官知道,这瓷器街一百二十八家店铺,数量众多、品质却大有差别,我们家的素三彩敢说第二,旁家便没有敢说第一的。客官要开店便开,这街上瓷器行开开闭闭那是常有的事,也不会因谁碍了谁的生意。只是有一样,谁家要是没自己的真货,只拿旁人的东西来卖……”说道这里,他抬眼倨傲的瞥了窗外对面的那家杂买的店子,“那也是不会长久的,客官可别花了冤枉钱。”

    “那便是我的事了。”浮霜淡淡的笑道,随即起身告辞。

    出了店铺,蔷薇忍不住问道:“郡主,我们要做这瓷器生意,是不是该先去景德镇收购一两个瓷窑?”

    浮霜听得有些意思,笑问道:“你为何这么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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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霜介绍:
上辈子,她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因站错队、做错了事,最终只落得三尺白绫魂断他乡。
这辈子重新来过,她不再讨好任何人,不再强求任何事,只求在这乱世棋局中,肆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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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反败为胜,主掌棋局的故事。
女强文,HE,宅里斗天下。浮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浮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浮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