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相大白
四月的春天,美好而清新,万物复苏,一路走来,尽是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景像。
三天过去了,南凌已传来东离将士大败鞑靼的消息,举国震奋。
楚怜儿单独一人牵着马儿,走到大街上,听的最多的还是这次的战役,主鞑靼元气大伤,起码有十年无法侵略东离。
听说,鞑靼被二皇子一派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将士们上了战场,完全像砍折菜萝卜一样轻松。不知是东离淳一派刻意宣染,还是此人真在民间有如天声望,一路走来,听到的全是关于那个死人妖的消息,没有贬。只有歌功颂德的科赞,甚至还有大胆之人直言:“如若由二殿下登基称帝,凭他的本领,不出三年,东离国的经注军事绝对会凌驾三国之上。”
每当听到这些,楚怜儿总会冷冷一笑,东离淳或许有才华,但为人太过凉薄,就算当了皇帝,恐怕也不会是百姓之福。
而成云——
蓦地,她的胸口一痛。
轻蹙秀眉,她深深地呼吸着,又来了,自从离开南凌后,前几天倒相安无事,可过了四五天可过了三天,她的胸口总会疼痛异常,有时痛的厉害,头也跟着痛,又晕又眩的,导致全身无力,异常难受。
找到一间药铺,她犹豫半晌,举足走了进去。
大夫是一个年约七旬的老人,他替她仔细把脉后,银白眉毛蹙起。
“大夫,我的病,很严重么?”看着大夫的神色,楚怜儿心底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度伸起。
大夫一脸惋惜地看着她,微微摇头:“姑娘,请恕老夫医术浅陋,看不出姑娘有何病。”
楚怜儿睁大了眸子:“大夫,我的头晕晕的,胸口也好痛,就像万箭穿心一样难受,你怎会看不出来呢?”
大夫脸一红,辩道:“姑娘体质很是古怪,不过,老夫不敢冒险,请姑娘另请高明吧。”
心头一凉,。楚怜儿感觉全身上下,通底彻寒的冷意,盅毒,决对是盅毒。
东离淳骗了他,成云也骗了她。
东离淳那死人妖骗了她,也就罢了,反正她不指望他真替她解开。
可是成云——胸口又是一痛,这些日子成云对她的温言暖音,柔情似水,海誓山盟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温情款款地响起。
可是,到头来,依然是一场华丽却虚无的梦镜。
他欺骗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了她。
心痛的麻木,宽虚无力漫涎全身,他不只骗了她,还利用了她。这个卑鄙小人。
“姑娘,姑娘?”
楚怜儿回神,朝大夫勉强笑了笑,道:“大夫,我这盅毒,真的很厉害么?到底是什么盅毒?能解开么?”
大夫摇头:“请恕老夫医术浅薄,无能为为。老夫只知道姑娘体内被种有盅毒,并且这种毒盅异常凶狠残暴,一旦发作起来,痛不欲生,血竭而亡。却不知解法,姑娘另请高明吧。”
楚怜儿一阵绝望,不死心地问:“大夫,难道真的没有解救的法子了吗?”
老大夫看着她憔悴的面孔,似是于心不忍,捋着胡须缓缓道:“老夫有个师兄,在西城开有药铺,他的医术非常高明,能医死人肉白骨,你这盅毒说不定他能替你医治。”
楚怜儿双眼一亮,问了道路,匆忙赶到西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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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是不是失去过一段记忆?”不若于先前那位大夫的门庭若市,一个简陋的药铺里,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捋着胡须,对坐在身前的楚怜儿,沉声问着。
从东城一路走到西城,忍着胸口的胀闷,在找到这个听说专门医治疑难杂症的老大夫后,楚怜儿整个身子几乎站不起来。
那老大夫听说脾气古怪,一般小病小痛不屑医治,他打出的口号是,专治疑难杂症。他见楚怜儿一个姑娘家前见就医,本不想理会,却见她面色憔悴,双颊深陷,神情萎靡不堪。马上猜出她病的不浅,于是这才接待了她。
有气无力地抬起一双失去往日神彩的眸子,楚怜儿答道:“是啊,医——大夫,我确实失忆了。”
丈夫听了她的话,反而沉了脸,仔细打量了楚怜儿,又问:“姑娘此刻是不是全身虚软,胸口闷痛,头重脚轻,浑身使不上力,并且还曾呕吐过鲜血?”
“对啊,大夫,你怎么知道?”楚怜儿充满希冀地眸子直直射向他。
这大夫说的话倒不假,她此刻确实是全身虚软,胸口闷痛,头重脚轻,浑身使不上力,难道她这辈子都要活在东离淳的掌控中不成?该死的人妖男,她骂他全家。生儿子没有**。
大夫摇摇头,说:“姑娘,你目前是否有喜欢的男子?”
楚怜儿神色一黯,脑海里又浮现一张深情款款的脸孔,细长的眸子流光溢彩,柔情似水,每日夜里,他们抵死缠绵,在肢体交缠的云雨天堂里享受着销魂蚀骨的快感。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她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他让下人做她爱吃的食物。
成侨说他有很严重的胃病,可他却与将士们吃着粗茶淡饭,却给她开小灶。
他派人替她制漂亮的衣服,他在日理万机之下,也要陪她用餐。
他杀人如麻,冷血嗜血,对自己却温柔的不得了,他拥着她,蒙住她的双眼,不让她看到眼前的血腥与残杀,他对她说:“怜儿,就算与天下人为敌,我都不会辜负你。”
在上战场的前一刻,他还依依不舍地抱着她,在她耳边柔柔地说:“怜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怜儿,等反败克猛哈尔后,我就带你去游览草原风光。”
可是,一切的一切,仿佛镜中月水中花。他对她的一切柔情万丈,全都是假的,假的。
“姑娘——”大夫捋着胡子,看着她痴愣复杂的神情,已有了答案。
楚怜儿回过神来,呆愣的眸子看着老大夫,木然道:“大夫,您对我说实话吧,这盅毒到底还有解救的办法没?”
大夫缓缓道:“这种盅毒凶猛异常,养这种盅也需费很多周章,而且成本高昂,老夫只在医书见过一回,老夫还以为此毒盅已经失传。没想想,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它。不过,但凡毒盅,再霸道再凶残,也都有解救之法的。可是,姑娘既然已有喜欢的男子,这毒盅,恐怕就——”
“就什么?大夫,麻烦你说明白些好吗?”楚怜儿心底沉沉的。
“姑娘,你认识这施盅人吗?”
楚怜儿点头。
“姑娘,这种毒盅还有另一个叫法,叫情盅。”
楚怜儿赫然一惊,心头闪过恐惧。
老大夫仔细看她的神色,缓缓道:”姑娘应是聪蛤之人,应该猜到了结果了吧。姑娘,爱上你的施盅人,对吧?”
楚怜儿想张嘴反驳,却又发不出声音,只能颓然地垂下肩膀,声音低沉:“大夫,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她抬眸,望着老大夫,声音悲凄,“这毒盅不但探制我的记忆,还探制了我的感情,对吧?”
“姑娘,这位施盅人与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居然用如此阴毒的法子整治你?”大夫叹息,“这盅毒可以让中盅人失去记忆,然后受施盅人所控制。只要施盅人不摧动毒盅,一般是不会发作的。但如若施盅人摧动毒盅,头部和胸口都会剧裂疼痛,然后呕吐鲜血。如施盅人不制止的话,就会血竭而亡,被剧裂的痛楚活活折磨至死。”
楚怜儿心头一凉,冽凛的寒意从脚底升到心脏处,冒出滋滋的寒气。
东离淳,好阴险的小人。
大夫又道:“当然,如若你刻意想起以前的事,盅毒也会自动发作,因为这种毒盅本就是抑制你的记忆的。所以,为了盅毒不再发作,你千万不要妄想以前的事。”
楚怜儿苦笑,她对以前的身份及曾发生过的事并不关心,可是,她总会不知不觉就想起以前的事,然后盅毒就发作了。
“大夫,我的盅毒有办法解开吗?”
“有两种法子。”
“有解救的法子?大夫,你快讲来。”楚怜儿以眼一亮,迫不及待的问。
“老夫所说的法子,只能暂时抑治盅毒的发作。只要盅毒发作,马上喝下此汤就能抑制盅毒发作。”
楚怜儿再度愣了愣,红花?那不是打胎的药吗?一般青楼里,这种药也是用来当作避孕药用的。
“吃红花汤就能抑制盅毒吗?”
“能,不过,吃多了,盅毒产生了抗体,长期吃下去效果也不大。而且,还有可能让你失去生孕的机会。”
楚怜儿脑袋一片空白,东离淳,好恶毒的家伙。
“大夫,难道除了这种法子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不想失去做母亲的机会,楚怜不死心地问。
“当然也有另外的法子。”老大夫看着她,道:“唯一一个能彻底解除盅毒的法子,就是,与施盅人交欢,然后怀上施盅人的孩子,并且生下来。盅毒就失效了。”
楚怜儿倒吸口凉气,想着在南凌,成云对她的所作所为。看来,东离淳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第二章 真相大白(二)
失魂落迫地出了药铺,楚怜儿恍惚地想起成云深情款款的话:“怜儿,我喜欢你。”
他轻辞她的鼻子,对她宠溺一笑:“你呀,就是太过执拗了。我说有办法替你解开盅毒,就会解开,你相信我好么?”
“如果我能替你解开,你能嫁给我吗?”他语气充满了肯救与急切。
“怜儿,你要乖乖地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后,就娶你为妻。”他对她依依不舍地说。
“怜儿,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呢?你也喜欢我吗?”
“怜儿,给我生个小宝宝好吗?”他捂着她的肚子,眼里的温柔仿佛能滴出水似的——
骗子,都是骗子。
楚怜儿想笑,却笑不出声。脑袋晕呼呼的,她依稀看到一袭白袍的成云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光清冷,仿佛冷冽的秋水,冰冷而刺骨。
他朝她冰冰一笑,束在头上的翟玉冠上,那硕大的二龙抢珠亮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
他对他冷冷一笑,眸光奇寒,夹着无穷的恨意。他手里把玩着只精美雪白的瓷盅,他身旁立着一保矮小侍僮,楚怜儿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这个小侍僮,就是一向厌恶她的成侨。
“楼玉儿,你也有今天!”一个清冽的声音穿破她的耳膜。
她愣愣地发不出声音,眼睛又模糊了,她仿佛看到眼前有一座豪华奢侈的宫殿,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楚怜儿还看到东离淳浑身杀气地带着大队人马闯进府内。对端坐在主位的一名年轻貌美,一身华服的女子大声喝道:“圣旨到,太子妃楼氏接旨。”
层翅云涡,楚怜儿不知那女子是谁,中感觉到那女子在面临生临攸关的处镜时,依然面不改色,心静如水。她动也不动,抚摸着手上的纤长尖利的银杏护甲,冷冷一笑,绝美妩媚的脸庞一片冷萧,她朱唇轻启,声音清脆且圆润:“念吧。”
东离淳恨恨地冷哼一声,身旁的成侨已摊开金黄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我东离国建国以来,数度与鞑靼交战,年年损兵折将,我东离国与鞑靼誓不两立。然朕闻太子暗中与鞑靼勾结,行同叛国,罪无可赦。今日朝会已拿下太子,剥去太子份位,打入天牢。而太子妃楼氏狼狈为奸,一并处死,赐美酒一杯。太子府所有奴仆一律打入教司坊,终生贱籍,余下侍卫降者不杀,充入二皇子麾下,钦此。”
成侨把圣旨念完,东离淳已冷冷一笑,朝楼玉儿冷笑:“你这妖女也有今日,哼!”说着,威风凛凛地大喝:“来啊,把犯妇楼氏给本宫拿下。把太子府里一干奴才全都抓起来,女的卖入教司坊,男的一律处死。”
“是!”一干禁卫军立即轰然应道,立即有两个上前抓楼玉儿。
“慢着!“楼玉儿喝道,她此刻已穿上金灿灿的太子妃朝服,金色裙摆,绣有祥云和五彩图案,一件金钱绣有凤凰图案的杏黄比肩,长长的袖子,挑金钱刺着复杂的图案,华丽非凡,她头上戴上金色凤步摇和八宝络缨珠,光洁的额头,一颗硕大的宝石灿灿生辉,柳眉凤眼,瑶鼻朱唇,说不出的美丽。她朝东离淳轻哼:“成王败寇,楼玉儿今日伏死,也怨不得谁,不劳诸位动手,把酒拿来。”
楼玉儿十四岁变为太子妃,几年来,练就了一种长期处于高位必有的无穷威仪,她那含威的眸子让这些天不怕地不怕除了皇帝之外老子最大的太监都忍不住心颤,一名太监颤抖地端起放在玉盘里明黄锦帕上的玉杯,双手递给她。
楼玉儿一手执袖,一手接过,看着血红的酒水,淡淡一笑,把玉杯放到朱唇边,阖上眼,一口饮尽。
楚怜儿张大了嘴,看着那女子把毒酒一饮而尽,正想阻止,蓦地,她感觉肚腹内就升起一股绞痛——仿佛与那女子有感应似的,她喝下毒酒后,自己的肚子就立即痛了起来。
“啊,好痛!”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楼玉儿,你也有今天。”
她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捂着肚子,额上冒着密密细汗。
很快,她的意识开始飘远,呼吸变的稀薄起来,两根细长的手指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该死的贱人,让你这样死去实在便宜了你。我应该把你碎尸万断再杀了你的。”
脖子上的力道加重,呼吸更加困难。再加上肚腹上的剧痛,让她的挣扎越来越无力,最后沉入无边黑道中——
混混噩噩中,只有无边的黑暗与阴冷的感觉。仿佛这种感觉早就经历过一次似的,浑身冷溲溲的,提不劲来,只能任黑暗侵袭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扔进湖里,不会游泳的她,只能大口大口地吸着水,等水从鼻子里灌入,把整个肚子灌饱后,再也不能呼吸后,就只能挥舞着双手,想挥到噬人的窒息感。
蓦地,感觉挥舞的双手碰到某种东西,温热温热的。
那是什么呢?
黑暗依旧,可为什么开始有光亮了?
还有,为何耳边那么吵杂?
“姑娘,姑娘醒醒——”一片朦胧中,楚怜儿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颊,她紧闭了眼,心里苦笑一声,都已经死了,还能醒来么?
“姑娘,姑娘,你怎么啦,醒醒,快醒醒。”感觉有人在使劲拍打自己的脸颊,楚怜儿豁地睁大了眼,瞪着打她的人,怒道:“我都已经死了,你还不放过我。你这人真该下地狱。”
那人愣了下,直直地盯着她,道:“姑娘,我看你走着走着就捧着肚子晕倒在路边,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嚘?
楚怜儿瞠大了瞳孔,看着眼前的人,感觉耳边乱轰轰的,这才发现,她躺在大街上,周围有许多围观的人正指着自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
她愣住了,她怎么在这里?
脑袋好乱,她瞪着一张张陌生面孔,望了望四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又梦见以前的自己,楼玉儿了。
“这种盅毒就是探制人的记忆,一旦强行忆起以往之事,盅毒就会发作——”
“一旦盅毒发作,中盅人就会呕吐鲜血。一旦等以前的记忆如数恢复后,也就是姑娘的死期到了。”
楚怜儿倒吸口气,终于明白了,为何每次想到以前的事就会口吐鲜血,东离淳,根本就不想让她活命。
思前想后,楚怜儿理清了前因后果。原来,穿越时空而来的自己,刚到这里时,而不是以楚怜儿的身份而活,而叫楼玉儿,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后来,楼玉儿与东离淳闹的僵,可能是楼玉儿最后惨败,被东离淳设计用毒酒毒死。
蓦地,胸口又是一痛,仿佛五脏六腑被虫子咬吃似的,紧紧经成一团,胸口涌动着反胃的恶心,喉间一阵腥甜——“恶!”她忍不住张嘴吐了出来。
一阵殷红的鲜血顿时喷射而出,吓的围观的人们赶紧躲开,纷纷骇着厅跑开了。
“不好,这女人肯定得了绝症,将要离开人世,咱们离远一点,免得沾上秽气。”
楚怜儿冽嘴一笑,什么绝症,她只不过中了毒盅而已。
“呕!”又是一阵恶心,她再度吐了一大滩鲜血,周围的人吓的跑的远远的,很快,热闹的大街上,已空无一人,冷冷清清如寂寞荒原。
“唉呀,这女人就要死了,咱们可得离远一点,免得被官府问罪。”
她就要死了吗?
看着地上那一大滩刺目的鲜红,楚怜儿喘着粗气,吐了这么多的血,应该离死期不远了吧。
还有,她私自逃离成云,成云可能气炸了吧,所以,才摧发体内盅毒发作。原来,那丈夫说的都是真的,这盅毒非常霸道,就算施盅人远在天边,只要崔动意念,被施盅人也会盅毒发作,生不如死。不过,听大夫说,这施盅人还算手下留情,她这样的发作情况,只是小小的惩罚而已。如若加大意念摧动,盅毒就会在体几疯狂涌动,啃噬着五脏六府,然至血竭而亡,端的厉害无比。
头好晕!
可能是失血过多所致吧。看着地上那滩血迹,常人只要被抽去一千毫升的血都会虚弱无比,她这吐的恐怕不只一千毫升吧。
双眼开始模糊了,脖子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双手也渐渐无力,身子慢慢倒在地上。眼前一片刺目的白茫,她想张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就像三天不成合眼的人,想强行醒来,却敌不过睡意的侵袭。
意识还未完全模糊,不然,她怎会感觉有人走近她,然后还用脚踏了她的身子。
对方可能穿的是尖扭皮靴,东离国的男人都好变态,大多数富贵之家的男人都喜欢尖扭的皮靴,这样踢人会很痛。
好痛,感觉肋骨要断裂似的,楚怜儿呻*吟一声,哪个王八蛋在踢她?
她想痛骂,也想跳起来轰对方两巴掌,可惜,力不从心。
“凌千户,这女人该不会已经死了吧?”一个惊惶的声音响起。
“不会。“
“可是看她的样子,进气少出气多,还吐了那么多的血。”
“只不过是盅毒发作而已,死不了的。”
恍惚中,楚怜儿感觉自己被凌空抱起,然后,被扔进一辆马车,再然后,马车启动了,她在心里自嘲一笑,枉自己聪明不可一世,可在东离淳手里,自己从未占过上风。逃来逃去,机关算尽,依然逃不过那只人妖的手掌心。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第三章 再度见面
混噩的意识渐渐复苏,楚怜儿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没有浮力的宇宙中,上浮下沉的,身子飘飘落落,像羽毛般,轻飘飘地随着风向,转辗着,飞落于地面。
然后,她醒了。
感觉周身都在震动着,原来,她躺在马车里。用结实的梨木制作的车身,宽大而朴实,躺在柔软的榻上,看着坐在眼前正打着盹的红衣女子,她想起了一切。
她逃出了南凌,然后却盅毒发作,晕倒在大街上,被东离淳派来的人马逮过正着。这回,她被抓回去,不知东离淳那死人妖会怎么折磨她!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感觉全身酸酸的。头没那么晕了,胸口的疼痛也消失了,可身子却泛力的厉害。
如同被抽干了力气和血液,周身一种酸软与泛力的疼痛感。
她的动作把红衣女子惊醒了,她忽地睁眼,看着她:声音冰冷:“醒了?盅毒发作的滋味很好受吧。”
楚怜儿望着她眼里的冰冷与讥讽,不由心里一沉:“你是谁?”
那女子冷哼一声,伸出细长的手指掐着她的下巴,使劲捏了捏,楚怜儿蹙起眉,倔强地瞪着她。
那女子居高临下瞪她半晌,倏地出声:“果真长着一副狐媚子相,怪不得能让二皇子衷情于你,只可惜了,你的身份注定了你只有做棋子的份。”
楚怜儿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她呵呵一笑,声音尖锐刺耳:“我是谁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要把你完整无缺地带到二皇了身边。”
楚怜儿胸口一窒,记快中东离淳冰冷又阴鸷的声音如同钝刀子一样,慢慢地凌迟着她的神经,“东离淳现在在哪?”
一个巴掌扫来,声音清脆极了,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痛,牙齿咯破了嘴皮,透着血腥味。
“二皇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贱人,不知好歹,为了把你捉回去,姑奶奶的脚都快跑断了。”
冷眼看着她气如疯妇的模样,楚怜儿没有说话,凭直觉感受,这女人应该是东离淳那死人妖的手下,却又偷偷地爱上东离淳。
“那你要带我去哪?”这女人长的挺不错的,青衣劲装,箭袖束腰,一副江湖儿女的打扮,想必是个练家子,还是不要太刺激她了,免得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她神色微变,恨恨地说道:“当然是带你到二皇子身边领罪。”她不怀好意地笑了,斜睨着她,冷哼一声:“你可知道他对你的逃离有多么的震怒,你可要小心了。楚怜儿,哦不,应该叫你楼玉儿,不知你这身细皮嫩肉的,又能经得起多少刑法。”
牙齿蓦地打着颤,楚怜儿紧咬着唇,偷偷地摸了脖子上用绣钱挂着的香包,心里闪过某种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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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凌!
新任皇帝刚登上龙座,就迫不及待地打击异已,第一要除的对像就是势力根深的东离淳。
可惜,东离淳的势力太过庞大了,皇帝没有打击到他,反而还受制于人,目前困居于重重宫墙里,不敢有所作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来了东凌一带的叛军起义和以东离淳为了首的大兵压境。
而整个东离国的人都知道,二皇子东离淳手握重兵,前阵子又狠狠击退了一直袭扰东离边界的鞑靼,并与女真族进行了盟约会唔,成功抑制了鞑靼的进一步壮大。东离淳在老百姓心目中已被神化。
目前,东离淳掌握了重要关口南凌的三大军力,又有邻国金国皇帝的全力支持。虽然境内叛军起义的队伍规模庞大,但听说都在东离淳的掌控之中。
整个东离国老百姓都在传言,凭东离淳手中的势力,想要夺取皇位,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在西凌集兵,然后大军开往京城,最多只须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改朝改代。
可惜,东离淳却按兵法劝,一直震守在西凌,神龙不见首尾。
楚怜儿不明白东离淳已有了天时地利人和三大条件,却任按兵不动的原因。
不过,她也没必要去知道。因为她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一路上,这个自称是东离淳的身边唯一一名女属下的花容容总是不给她好脸色看。一行人除了花容容外,还有凌彬与一名车夫,大家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瞧,隐隐还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楚怜儿叹口气,东离淳会怎么对付她,她也不抱希望了。
趁花容容去林间方便时,她把挂在脖子上的小香包解开,从中倒出一颗黑色丸子,小心冀冀地放入衣领处的一处褶折里。
“到了,给我下车。”马车一停,花容容已粗鲁地把楚怜儿扔下了马车。
被盅毒折磨的全身泛力的楚怜儿抬起快要涣散的眸子,看了这座陌生的府邸,及依然戒备森严的守卫,暗自咽了口水。
身子被重重推了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行见主子?”
头晕脑胀的楚怜儿没有防备,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激起满地的灰尘,呛的她咳嗽连连。
“真没用,轻轻推一下就成这样了。真不知主子看中你哪一点。”花容容冷眼看着在地上挣扎爬起来的楚怜儿,不屑地冷哼。
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的凌彬冷眼旁观她的惨相,严肃冷冰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楚怜儿知道自己以后的处境,咬着牙起身,等她好不容易强行忍着脑子里的晕眩,以及眼里无数个星星,慢慢爬起来时,却看到朱红大门旁边的偏门被打开了,数名侍卫拖着一些浑身是血的人走了出来,然后狠狠地扔到路中央,还不忘踹了几脚,大声喝道:“这就是胆敢擅闯私宅的下场。”
楚怜儿抬目望去,只见地上的人,一个个被砍断了手腿,有的还被挖去了眼珠子,有的整张脸都被抓的稀烂,还有一个连肠子都流出来了。
满地血腥,楚怜儿全身一片冰凉,她捂着胸口,蹬蹬地倒退几步,差点倒下。
她看着地上蠕动的肠子,倒吸口气,喉间一阵异响,一口血箭倏地喷射而出。
花容容轻蔑地睨了她一眼,冷哼:“看到了吧,对付敌人,咱们主子一向从不手软。呵呵,我真期待接下来你会应得的下场。”
楚怜儿摇摇晃晃地让直了身子,她紧紧揪住了衣领,趁人不注意时,从衣领褶皱处,取出一个细小的丸子,然后紧紧捏在手里,她朝她咧咧嘴,眼里却无惧怕,只有轻蔑的冷笑。
花容容怒不可竭,举起巴掌就掴了过去,口中骂道:“贱人,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楚怜儿想躲开她的巴掌,耐何身子迟钝,没有躲过,被打过正着,身子不稳,人也跟着栽倒在地上。
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痛,麻麻的,原来力气大的人也有好处,打人打的特痛。
“给我起来,别躺地上装死。”花容容见她半天爬不起来,有些心慌,一把扯住她的衣裳,生生提了起来。
楚怜儿心里咒死了这女人,忍着强烈的晕眩,跟在花容容身后,望着森严的守卫,及威严冰冷的朱红大门,脑袋里想着,呆会儿东离淳见到她后,也会像对待这些刺客一样处置她吗?
想到这里,头晕的更厉害了,她脚步踉跄,软软地倒在上了地上,一名侍卫扶住了她,她抬眸,眼前身穿黑色劲装,手持宝剑的男子,她瞧着好生熟悉,瞪大了越来越涣散的眸子,她迟疑地叫道:“李,李华,是,是你吗?”
李华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狼狈的楚怜儿,冷笑一声:“才几天功夫,楚姑娘就成为副模样,外边的日子不好过吧?”
楚怜儿心里惨笑,咒死这混帐,与东离淳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她紧了紧手心,咧嘴一笑:“还好,托你家主子的鸿福,我还留有一口气在。”
李华冷笑一声:“要见我家主子吗?抱歉,主子正有要事要力,恐怕短时间内不会见你。”
楚怜儿松了口气,可李华又道:“主子有令,你来了就把你带到后院去。走吧。”
“后院?李华,你听错了吧,这女人私自逃离主子身边,主子震怒不已,应该先把她关进地牢里才是。”花容容满脸惊讶。
李华冷冷地道:“如果你不服主子的命令,自己去问吧。”
“哦,后院,后院在什么地方?”楚怜儿忍不住出声,双手抓着衣领的手关节都泛白了。东离淳不把她扔进地牢,而是让她去后院,他,他想怎么处置她?
头越来越晕眩,胸口也越来越烦闷,楚怜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从喉间射出一道血箭,吐在侍卫的衣服上。
她再也忍不住,软软地倒在地上。
李华被吐的满身是血,倏地倒退几步,看着胸前的血渍,再看了看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楚怜儿,不由变了脸色道:“不会吧,这么快就死了,主子不是说她不会轻易地死去吗?”
他轻轻走到楚怜儿身前,用黑色乌云军靴踢了踢她的身子,楚怜儿动也不动,李华着急了,赶紧向身旁的人侍卫吩咐:“快,快把她抬进去,看看还能不能救。”
楚怜儿晕晕沉沉地任两名侍卫像拖死人一样,拖进皇子府,胳膊被他们捏着朝前方拖着,两条腿搭在路上,硌在坚硬的石阶上,疼入心脾
但她全身再也提不起劲来,只能任他们像对待狗一样,一直从大门偏门拖进内院。
“好了,就放在这儿吧。”一个声音如是说,楚怜儿有限的记忆里,听出了这是李华的声音,她就说嘛,他堂堂一个皇子府的侍卫统领,怎能曲就做一个守卫呢?原来是特意等她,怪不得她逃跑后,东离淳没有派人来追捕她,原来是笃定她会被捉回来。
她被“碰”地一声扔在冰冷的石板了,摔晕了脑袋,也硌破了手掌,全身仿佛散架似的,她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任凌乱的黑发披散着,遮住了整张脸。
“你们也下去吧,我去通知主子!”李华又踢了踢楚怜儿,发现她还有口气,也就放心了。
“是!”
直至脚步声走远后,楚怜儿这才强撑口气,撑起身子,看了看四周,碧绿的翠竹,富丽堂皇的回廊,院落曲折,院前一方碧绿池水,原来这里是东离淳的院落。
不禁苦笑,不知东离淳这回会怎样处置她?
脑海里又回忆起柳一清,马文重,凌彬,李华等人看她的目光,厌恶,仇恨,还有不屑——
她真的好想知道,她以前还做了什么坏事,让他们这干武将们如此憎恨?
她想起一身淡漠的东离淳,他不笑时,如强弩般令人烟灰飞灭,他笑时,如和暖的阳光,带着流光溢彩。
她又想起了被丢垃圾一样丢在府外数名黑衣人,被砍去手脚抓烂脸孔肠子外流的人,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老天,她怎么这么倒霉,居然穿越到这种地方任人宰割。
前方有个池子,微微波动,水清清的,蓝蓝的,这些天被花容容一路急赶,都没有洗过一次澡,数天风餐雨露的,身上脏的像乞丐,好想去洗一下——
天已快黑了,东离淳还未出现。
可能他正在暗处看她的笑话,或许在处理公务吧。
或许,他正在想像着,接下来该怎样处置她吧。
脑海里不禁又想起了大夫的话:“施盅人控制着盅毒,你就会像没事人一样。但一旦施盅人摧动盅毒发作,盅毒会折磨你生不如死,每天口吐鲜血,最终血竭而亡。”
血竭而亡?可能吧,这些天,她都吐了好多血了,现在都还能活,还真是幸运。
她慢慢朝池边爬去,看着池子里的清水,这水真的很清亮,可以看到池底的石头。
“扑通”一声,她一头扎进了池子。
这池子真的很深,虽然在岸边还能看清池底的石头,可是,这一头扎了下去,才发现,池水深度,起码有好几米深。
想挣扎,可是,力不从心。
于是,楚怜儿慢慢闭上双眼,任池水灌进耳鼻,再从鼻子里灌进肺里,她不能呼吸了,谁叫她不会游泳呢?
就算会游,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一片清冷的凛冽,楚怜儿在这片无遮无拦的冰冷世界里,感受到死亡已非常多情地候着她。一片冰冷的水包围着她,无声无息地,水波温温柔柔地灌满了整个身子,无穷的杀机渐渐逼向她,她不由自主地在水中沉浮,意识渐渐飘远——
感觉全擅身于一个阴暗的世界里,不知是谁在用力打压她,她的腹部和胸腔被挤推的好难受,鼻腔里,嘴里,被迫呛出了许多冰冷的液体,不知是谁在拍打她地脸颊,好痛。
耳边有人在说话,很急,很凶狠的语气,他说的很快,她没有听清楚,然后,又一阵脚步声响来,她感觉身子被抱起,如腾云驾雾凌波微渡般,感受着空气的冰凉。
再然后,她感到被包裹在一片温暖的海洋里,温温热热的,赶走了冰冷的寒意,全身好舒服,如很小很小还未出生的小人儿,她卷缩在母亲的肚子里,有温热的羊水包围着,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关怀备至与呵护,可以最安心,最安心地甜甜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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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深的酣睡中醒来,耳边总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在呼唤着她,总地有人在耳边说着话,有霸气的,有叹息的,还有愤怒的的——楚怜儿依然深深地睡着,被子好舒服,好柔软,没有抖散骨头的坎坷,没有榨榨的连身都不敢翻的榻,楚怜儿把身子卷成一团,如呆在母亲肚里的婴儿,舒服地闭着眼,狠狠地睡个舒服。
直到唇瓣有着极柔软的极温暖的触感,带着熟悉的气味。
她怎会感觉有股淡淡的香味侵入鼻间。
这股香味很特别,是淡淡的青香,带着青草味,又带有某种舒爽的味道。说不出来的感觉,香味很熟悉,熟悉到就算要死了,都不能忘却这是谁特有的体香。
会是他吗?
应该不会吧,如果真是他,她怎能睡的如此舒服。
不由自主地睁开迷惑的眸子,就看到眼前放大的一张脸,这张脸她从未见过。非同小可的吃惊,她一把推开他,人也跟着坐起。却不料脑袋传来强烈的昏眩,身子重重地倒了下去。
没有想像中的疼痛,是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楚怜儿看着眼前的人,愣愣地发问:“你是谁?”
男子怔了怔,眸子变幻莫测,最后,他轻轻地开口:“我是东离淳!”
第六章 乍寒
清晨,温暖的阳光从窗棂射来,一个美好而晴郎的日子。
从熟睡中醒来,楚怜儿一睁开眼,双手已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空无一人,心头闪过某种道不清说不明的失落。原来,昨突是个梦而已,一个温暖却虚无的梦。
春红进来了,她手头端着洗脸盆,热气袅袅遥样子,她目光复杂地望了楚怜儿一眼,道:“小姐醒了,公子已在前厅候着了。”
楚怜儿抬眸,问:“成云他昨晚,昨晚——”
仿佛她已料到楚怜儿会有这么一问,春红不等她把话说完,已答道:“昨晚公子在书房睡。”
说不出心头的难受,落空空的,又如汹涌的潮夕狠狠撞击在心头,一种被撕扯的痛。
成云,他对自己倒底存有什么心思?
她好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她怕万一问了,得到的答案她又不能承受。
来到客厅,成云已等着她,见到她后,冲她轻轻一笑,明亮的目光,让天边挂着的朝阳都要失色三分。
他起身,拉着她坐到身旁:“用完膳后我就带你出去走走。”
楚怜儿心中一动,她咬着唇,目光复杂地盯着他:“成云,我不想出去了。”
成云怔住:“昨昨你不是说想去散散心吗?”
“昨天是昨天,但现在我不想出去的了。”她道,“天气很热,我懒的走。况且,府里也挺好玩的。”
成云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她被他盯的脸上生烟,赶紧低头,猛吃着饭。
成云看她半晌,眸光若有所思。
过了一全,楚怜儿又开口道:“成云,那个,那个你在西凌有什么事要办吗?”虽然成云什么也没有告诉她,但直觉认为,是与钱有关。
成云看着她,缓缓道:“钱!”
楚怜儿讶然:“你没钱吗?那你还给我做那么昂贵的衣服——”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当着下人的面直接怀疑人家的主人没有钱,是非常失礼的事。
更何况,成云是男人,男人的面子最重要,她当着下人漏他的面子,换作一般男人也会生气的。
成云并未生气,只是轻笑两声,伸手把她颊边的发丝掠到耳后,声音宠溺:“养一支军队确实有些困难,但养你一个人还绰绰有余,怜儿,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楚怜儿结结巴巴地道:“谁,谁关心你来着,我,我只是怕你手头没钱,养不起我——”在成云含笑的眸光中,她又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咬住唇,猛地脱口而出:“我也不要你养,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她见成云笑意盎然的眸子,似是不信的样子,很是生气,“你在怀疑我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吗?”
成云轻轻一笑,接过话:“怜儿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我倒从不怀疑。”他意有所指,“毕竟你能把区区几张废纸都能换成数千两银票,恐怕放眼整个东离国,也无人能及你一半。”
楚怜儿张口结笑,傻笑:“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做的那么隐密,他怎么发现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岂莫为。”成云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楚怜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偷偷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道:“你在生气吗?”
成云侧目,漫不经心的语气:“我生什么气啊?”
“气我偷偷离开南凌。”她小小声地说,虽然他的眸光一直淡淡的,可是她决不会忘记,那间酒肆里,他轻描淡写的话就决定了几个女人的生死,在南凌的城墙上,他不动声色间就下令斩杀了皇帝派来的钦差十数人,成云的狠辣她是见识过的,越是这种淡漠的表情越是要小心。
楚怜儿偷偷注意着成云的神色,果然,他在听到这句话时,淡然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厉,凌厉如凶残的虎狼,带着凶暴的血腥与杀气。
楚怜儿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原来他对她的逃跑还是很生气的,可为什么,在她面前,他却只字不题呢?
他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成云很快就恢复神色,他侧头,看着她,眸子又以云淡风轻的笑意,“我确实很生气。”
楚怜儿背脊一阵发凉。
成云又开口:“不过,即然你已经受到惩罚了,暂且饶你一次。”
原来重生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楚怜儿偷抹额上的汗渍,可是,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已受到惩罚了,什么时候被惩罚过了?但她没胆子问,只是干笑道:“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逃开了,你放心,我保证。”在他似笑非笑的眸光下,她赶紧紧举起双手保证,“骗你的是小狗。”
成云看她唱作俱佳的模样弄的发笑,他笑着摇头,轻轻抚着她细嫩的脸蛋,轻道:“怜儿,你真是个淘气的小东西,让人又恨又爱。”
他的话似在呢喃,又似在叹息,看着自己的眸光带着复杂,有怜惜,有温柔,还有淡淡的复杂。
楚怜儿发现脑袋已在短路,不敢看他的目光,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成云,你怎么知道我偷偷拿你的字去换钱呢?”她自认做的非常隐秘,连当时一直跟在身边的秋月都不知道,他又是怎么发现的。
成云声音依然淡雅,不露声色,“那间字画店的老板,其实就是我派在南凌的暗桩。”
楚怜儿再度傻眼,原来,自认聪明厉害的她,在成云眼里,永远都是只跳梁小丑。
她原以为做的天衣无逢的事,对他来说,也只不过小菜一蝶。
楚怜儿好像看到厉害的孙猴子总是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的那种无耐与惧怕。
忽然间,楚怜儿感觉到心灰意冷,是不是她在他面前表现的聪明与智慧,都是那么的不值一题呢?
看着成云依然淡然优雅的脸,总是那么的不露声色,总是优雅的充满了贵气,总是斯斯文文地扮演着文人的角色,可是,他骨子里的强悍,果决,冷酷,狠辣,总在不经意间,淋漓尽致地显露出来。
有句形容词,就是好到了点子上。成云的俊,是俊到了点子上,他的优雅,也优雅到了点子上。
但是,他的强悍和狠辣也同样到了点子上的。
蓦地,楚怜儿感觉眼前的男人一下子离自己好远,好陌生。就像站在屋顶上,看着满天星辰,原以来伸手就可以摘到,却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这样的男人,怎能留在自己身边呢?
“怎么了?”成云感觉到她目光中的疏离与敬畏。
楚怜儿下意识地挪了挪凳子,冽了冽嘴:“太挤了。”
成云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
楚怜儿搓了搓手臂,明明外边的阳光正高高升起,怎么还忽然发冷了呢?
第七章 终得解惑
吃完早膳,成云就离开了,说不出的感觉,楚怜儿感觉他对自己疏离,心头不知何时已涌上失落,有种撕裂的疼痛。
“小姐,这是你最爱吃的点心,您为什么一口也没?”春红见端上来的八宝玲珑酥还原封不动地放在盘子里,不禁纳闷,昨天接连吃了好多块的楚怜儿为何今天连手指都懒的动呢?
坐在花园石凳上的楚怜儿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的开的鲜艳的玫瑰发愣,懒洋洋地道:“还饱着呢,不想吃。”
“可是您午膳并未吃多少呀?”春红有些奇怪,与楚怜儿相处了两天,发现她与花容容口中那个无耻阴狠的女人根本沾不上边,其实还挺好侍候,就从先前的鄙视变为接受,话也多了起来。
“没胃口。”楚怜儿直了直身子,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朝自己走来,不由愣住。
那红衣女子楚怜儿是认得的,不就是抓她回来一路上不给她好果子吃的花容容么?只见她大步走向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光里带着明显的鄙夷和嫉妒。
“我原以为主子会狠狠惩罚你,没想到——”她看到楚怜儿身上穿的浅蓝色丝帛绣百合长袖束腰夏装,俏脸几乎扭曲。
顺着她的目光,楚怜儿终于知道她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不由有些好笑,但身为女人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现颊边的秀发,懒懒地道:“让你失望了,我不但没有被惩罚,还过的好好的,还有丫环侍候呢。”她见花容容瞪的快突出来的眸子,添油加酷,“他对我很好哦,不但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我睡,还替我做了好多漂亮的衣服。”
花容容尖叫:“什么,你居然睡在公子房里?”她冲上前去,想撕烂楚怜儿子脸,却被春红拦下,“花姑娘,小姐是公子的贵客,请注意您的态度。”
花容容一把推开春红,怒斥:“放肆的贱婢,本姑娘岂是你这下等人能碰的?给我滚到一边去。”
楚怜儿皱眉,扶起被甩在地上的春红,满脸不悦地瞪着花容容:“我看该滚的应该是你吧?我记的这是内院,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花姑娘,你是成云的属下,可不是他的家眷,请注意你的态度。”
花容容怒道:“你呢?你又是主子的什么人,家眷?哼,主子又没说要娶你,就厚颜无耳地住到主子房间,不知聒耻的贱人。”
楚怜儿忍下心头怒火,甜甜一笑:“那又怎样?是你家主子让我睡他那里的,你不喜欢,大可向你家主子抗议啊。”
“你别得意太早,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仗着几分姿色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哼,还早着呢,等主子把你玩腻后,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嚣张。”
楚怜儿冷道:“那就请花姑娘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吧。”不想再与发疯的女人作无谓的纠缠,楚怜儿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花容容一把年过她:“你不要走,我的话还未说完呢。你这个狐狸精,祸国殃民,不知聒耻,这世上怎么有你这种女人的存在——”
楚怜儿一把甩开她,反唇相讥:“这世上能生出我这种女人,当然也生的出你这样的女人啰。”
“什么意思?”花容容愣了愣。
“我是不知聒耻的女人,那花姑娘就是维持贞节的正派女人啰。”
“那当然,我岂像你一样,不知聒耻地勾引主子——”
楚怜儿打断她的话:“如果我不勾人成云,那又怎能对的起不知聒耻这几个字呢。”
“你——无耻之极!”共容容差点气暴。
楚怜儿耸耸肩,存心气死她:“我无耻也罢,下流也好,也不关你的事吧,不过,我自认自己还没有到姑娘所说的地步。所以,为了应证姑娘所说的话,我决定了,从今以后,我每天都要勾引你家主子。”
她朝已气的脸色发紫的花容容甜甜一笑,压低了声音:“等我把你家主子勾引到床上后,你再来骂我也不迟。”
一个巴掌朝她掴来,楚怜儿猝不及防,被打过正着,花容容是练武之人,力道又小得到哪里去,这一巴掌,把楚怜儿打的差点飞出去,幸好春红死死地抓住她。
被打的晕头转向的楚怜儿来不及站稳,身子已被拉进一个怀抱,然后,只听见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声尖叫,一个沉喝:“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的怜儿?”
压抑怒火后的声音,声音动听,却阴鸷暴怒的,是成云。
楚怜儿捂着脸,脸蛋深深埋进成云的怀里,头也不敢抬。
花容容被打倒在地上,还算白晰的脸清晰地印上五个巴掌印,嘴角也流出丝丝血迹,成云这个巴掌着实不轻。
花容容被打蒙了,捂着脸呆呆地望着成云,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悲哀与绝望。
成云拥着楚怜儿,看到她已高高肿起来的半边脸,脸上闪过愤怒与心疼,他瞪了春红一眼:“还愣着做什么,传大夫。”
春红惨白着脸,提着裙子飞快地跑开了。
“主子,这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对她吗?”花容容泪流满面,声音愤怒。
成云俊容布满阴云,他拉长了脸,声音冰冷:“记住你的身份,我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花容容惨笑一声:“呵呵,我的身份除了是你的女侍卫长外,难道就没有其他了?”
成云皱眉:“你这副样子,看来也不适合做侍卫长了,凌彬!”
一个人影飞快地闪身出来,立在成云面前,声音平板:“公子。”
花容容惨白着脸,瞪着凭空出现的凌彬,脸上骇然。
成云一把抱起楚怜儿,边走边道:“花容容擅自离岗,又以下犯上,已不适合侍卫长的职务,从现在起,解除她在军中的一切职务,发还本籍还乡吧。”
身后传来花容容不甘心的尖叫声,楚怜儿轻轻叫道:“成云。”她望进他深幽的眸子,轻咬着唇:“算了吧,她只是喜欢你而已。”
身后花容容蓦地动也不动。
成云没有回头,依然朝前走着,声音清冷无情:“那是她自己的事。她冒犯到你,就得受到惩罚。没有砍去一条手臂已算是格外施恩!”
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惨笑声,一阵衣袂风声响起,楚怜儿惊骇地望着凌空扑来的花容容,她的脸上尽是狰狞与怨毒的杀气。
“楚怜儿,你要杀了你。”眼看花容容的掌风就要拍到她的天灵盖。
楚怜儿尖叫一声,闭上眼等死。
眨眼的功夫,只感觉一阵天眩地转,耳边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击掌声,再来,一个闷哼声响起,再然后,是物体重重倒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楚怜儿惊魂未定,耳边响来成云咬牙切齿的声音:“凌彬,把她给我剁了喂狗。”
楚怜儿悄悄睁开眼,眼前的景像让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只见花容容躺在地上,衣衫凌乱,气若游丝的。而成云,俊脸扭曲的厉害,双手赶紧抚上他的脸,轻喃:“成云,不要破坏我心目中的完美形像。”
成云怔忡地望着她,楚怜儿朝他轻轻一笑,声音轻轻地:“你生起气来好可怕哦。”
成云朝她笑笑,“怜儿,我不会对你生气的。”
此时,凌彬已指挥着不知从何时冒出来的侍卫把花容容拉了下去,成云眸光冰冷看着他:“凌彬,你太令我失望了。”
凌彬身子一震,慌忙双膝跪地,头深深埋到胸前。
楚怜儿讶异地看着凌彬,他又犯了什么错?她见成云神色虽然平静,但眼里隐有暴风雨的迹像,不禁搂紧了他的脖子,轻叫:“成云,我的脸好痛。”
成云赶紧拉回目光,看到她已肿的半边高的脸,抿了抿唇,对跪在地上的凌彬冷哼一声:“别在这里碍眼,去前院好好思过吧。”
楚怜儿搂着成云的脖子,看到站起来的凌彬看向自己,目光带着怨恨与杀意,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成云的手下个个都讨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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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云的胸膛好温暖,好结实,楚怜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闻着他身上独有的青草香,陶醉着。
回到房间,成云把她轻放在榻上,大夫已提着药箱子进来了,递了一个小瓶子给成云后就退下去了。
成云从瓶中倒出药水,轻轻涂抹在她脸上,看着又红又肿的脸颊,怒火又烧上了眉宇。楚怜儿轻叫一声,他忙问:“很疼么?”
她白他一眼:“我来打你一巴掌,看你疼不疼?”
成云神色歉疚,轻轻地拥住她,“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楚怜儿偎在他怀里,闷闷地说:“这怎能怪你呢?这世上的疯狗多的是,我怎能想到,他们偏要来咬我。”那花容容与大多数不狼的女人一样,在得不到青睐的男人的注意,就把气发在她身上,真是幼稚。
成云无耐一叹,轻轻吻着她的脸颊:“你放心,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楚怜儿轻咛一声,把脸埋进他的脖子,身子刻意偎进他怀里,紧紧地挨着,她听到一阵抽气声,心里得意地笑了,她朝他甜甜一笑:“成云,成云,如果你永远是我的成云就好了。”
成云身子一僵,随即轻拍她的背,轻道:“怜儿,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成云。”
楚怜儿嘟着唇:“可是你今天都不理人家。”
成云无耐一笑:“我哪有不理你,明明是你不理我——”
“胡说,明明就是你不理人家。”楚怜儿发挥了恋爱中的女人刁钻任性的本领,非要逼他认错不可。
成云宠溺地刮她的鼻子,在她唇上轻吻:“这些天事情很多,可能会顾不上你,你就在府里乖乖呆着,好吗?”
“好!”
成云神色却紧张了:“怜儿,不要敷衍我。我希望你是真心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
楚怜儿看着他,“那你呢,你是否也不会再敷衍我,会替我解除盅毒。”
成云脸色一僵。
楚怜儿垂下眸子,轻轻一笑:“成云,在你眼中,我总是自以为是,沾沾自喜的聪明才智,其实在你眼中,只不过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聪明吧?”
她抬头,看着他,扯动唇角:“可是,我再怎么笨,再怎么傻,但也清楚解药与红花汤的区别。”
成云瞪大了瞳孔,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楚怜儿妩媚一笑:“其实,你第一次把药端给我喝时,我就知道了。虽然我从未喝过红花汤,但没见过猪走路的人,也总吃过锆肉吧。成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成云望着她,声音清幽苦涩:“原来,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怀疑了。”他蓦地笑了,苦涩,自嘲:“原来,我是真的太高估自己了。”
“不!”楚怜儿道,“是你太低估我了。其实,在去南凌的路上,我对你已经有所怀疑了。”
成云惊怔。
楚怜儿轻笑,伸出细白的手,把颊边的秀发掠到耳后,缓缓道:“还记得在那间酒肆里发生的事吗?那个女老板说是三皇子派来对付你的。当时我就在想,为何三皇子会平白无故地对付你呢?除非你阻碍了他问鼎皇位宝座的路,所以想除掉你。但据我所知,三皇子唯一的竞争对手只有东离淳和四皇子。虽然你说是东离淳的属下,但我知道,没有哪个主子会让自己的属下握有那么大的权力。凌彬是你的侍卫,成侨是你的书僮,还有派在保护你的那些暗卫,一路上三皇子的人马在追杀你,成云,你虽然掩饰的天衣无逢,可总会有漏洞的时候。那就是,你不应该说,你会替我除盅毒。”以东离淳对她憎恨无比的性子,怎会让别人知道她体内的盅毒是随时可以解的。
成云恍然,苦笑:“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他望着她,目光激赏,复杂:“说起来,你比我更会作戏,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有感情的。”
“我对你当然有感情。”楚怜儿接过话,“可是,就因为对你有了感情,所以我才会痛苦。我明知你就是东离淳,但我却希望你不是他,只是我的成云。那样,我就不会痛苦了。”
以往他们之间的逢场作戏,今天终得解惑,说不出的轻松,但另一股带沉重的心情又升上心头。
第十章 谁更阴险(二)
凌彬飞快地把话说完后,就用恶狠狠地眸子瞪着楚怜儿,恨不能把她碎尸万断的模样,楚怜儿抚额,怎么她做坏事总会被发现。
以前她总是天衣无逢地把敌人整的惨兮兮,怎么每每遇到东离淳,总会生出事端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屎。
是她运气太背,还是东离淳有神灵护体,一次再再而三地让他躲过她的“毒手”。
在皇子府里,她在老是欺负她的秀梅青荷等人的衣服里加了许多香料,让她们全身发痒,最后导致皮肤溃烂,秀梅最惨,最后因为她的恶整而被东离淳赶出了皇子府。
可是,她就是想不明白,同样的香料,对秀梅有用,为何对东离淳就没用了呢?
还有这次,她逃出南凌后,就四处搜罗毒物,按照记性中采来花粉和蔬菜及乌鲜片练制的巨毒,有些时候,当蔬菜与某种植物混吃会食物中毒,她以往学过这方面的美食搭配,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蔬菜只能与哪些花粉同食,而与有些花粉混吃就会引起食物中毒。
她也知道,自己体内的盅毒让她不可能逃离东离淳的控制,等好不容易练制了小小一颗毒丸,准备在他找到他的时候,先毒死他,然后她就自由了。
大夫曾说过,这种盅毒,除了怀上施盅人的孩子能解毒外,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吃他心脏处的血就可以解毒。东离淳那家伙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侍卫保护,她哪来的本事吃他的血,唯一的办法就是毒死他,然后再喝他的血。
当她被花容容找到时,把毒丸从怀中偷偷拽在手心里,准备一见到东离淳,施计让他支退了左右后,她就把毒丸咬进嘴里,然后和着啐液一并吐到他脸上。这种巨毒,只要从呼吸道里进入,就会毙命。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好是好,却见到一池的清水忍不住跳入池里洗起澡,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丢了不打紧,手中的毒丸也被水化掉,池子也被污梁了。
那一整座池子的水稀释了毒性,当然毒不死东离淳。唉,失算。
她低叹一声,蹲下身子,与凌彬的眸子对望,她无耐一笑:“凌彬,如果有一个人想杀你,你是否会乖乖的伸着脖子让他砍?”
凌彬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楚怜儿又道:“你是东离淳的贴身侍卫,应当知道我与他之间的事,你认为,我会乖乖被他杀掉吗?”
凌彬粗气粗气地道:“可是主子根本没有杀你,他对你那么好,你为何还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置他于死地?“
“一而再?”
“你少装蒜了,在南凌时,你居然偷偷地扎小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恶毒的女人,亏主子对你那么好。”
楚怜儿大惊,她扎小人也被凌彬知道了?看来她真的不能做坏事。
她无耐一叹:“拜托,我又不是巫婆,扎小人就一定能扎死东离淳吗?你也太高估我了。”她只不过咽不下那口气,出口气而已。如果东离淳真的被扎死,那才是天方夜谈。
“你不是巫婆,可你是妖女,一心想毒害主子,可主子明知你想杀他,却不忍心杀你,一定是你用妖术迷住了他,不然,主子也不会在出门时,还派我来暗中保护你。”
楚怜儿斜睨他一眼:“那你保护的结果呢?我差点被花容容打死。”
凌彬闻言更加鄙夷:“如果不是你故意刺激她,她会打你吗?哼,我看你是故意让她打你,好让主子替你出气,你这个阴险的女人。”
身旁传来春红抽气的声音,楚怜儿无耐地看她一眼,叹口气:“连这个你也知道了,唉,看来我还真是没有做坏事的潜质。”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凌彬又道:“主子为了你不再重用花容容,这已经是她最大的惩罚了,可你却还故意刺激她,激怒她,让她不顾一切地杀掉你。你早就算好了,在主子面前,花容容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得呈,这也让你如愿经偿了,好一个高明的借刀杀人之计。”他说的咬牙切齿,“可怜花容容跟在主子身边数年,一向忠心耿耿,到头来,却被你三言两语给弄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你好恶毒。”
耳畔再度传来春红的抽气声,楚怜儿望她一眼,春红连连后退,神情惊恐。
楚怜儿耸耸望,不理会她,向凌彬大方承认,“那你呢,你没有完成东离淳保护我的职责是不是不该罚?还有,你明明知道花容容对我有间隙,却还让她接近我,你不也是想借她的手杀了我吗?说到底,你才是高明的借刀杀人。”凌彬胀红了脸。
楚怜儿继续说:“你也看到了,花容容打我一巴掌,就被东离淳罢了职,如若她真的杀了我,她的下场,又会是什么样呢?”
凌彬握紧了拳头,无声地垂下眸子。
楚怜儿继续刺激他:“说到底,你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为了对付我,居然忍心舍弃同僚的性命。如果我真被她杀死了,花容容下场凄惨,那你呢?你被派来保护我,却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得逞,不知东离淳又会怎样处罚你。”
凌彬倒吸口气,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楚怜儿又道:“成侨现在下场如何?只因没有看好我,就让东离淳罚他在南凌充军,多清秀的孩子啊,那么小,就要去充军,南凌吃不饱,穿不暖,他一个孩子,不知要受多大的苦,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所累。”她再度叹息一声,神情愧疚。
凌彬气的手拳捏的格格响,楚怜儿起身,巧笑倩兮的模样,阳光下,她的风眸闪动着珍珠般的黑茫,但声音却冰冷无情:“凌彬,我这个人呢,一向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但人要犯我,我决对会加倍偿还他。所以,你记住了,只要有人威胁到我的性命,我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收拾他。”
她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对东离淳忠心耿耿,总是认为我要害他,可是,我这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我当然也希望他能给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如果他真对我好,我也会收起锋利的爪子好好地待他,但若是——”她看着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凌彬怒道:“主子对你那么好,你还感觉不出么?你这个贪心的女人,不要得寸进尺。”
楚怜儿笑了,击掌:“就因为他对我好,所以我才不忍心下毒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跳进池子里洗澡?我又不会游泳,哼!”她皱了皱鼻子。
她又不是白痴,那池水清亮的可以看见池底里的石头,她的物理虽然学的不好,但也知道,光的折射原理,那池子足有两人多深,足可以淹死她。现何况,那时候的她全身无力。跳下去,不出三分钟,绝对死翘翘。
不过,她也在赌,赌东离淳会来救她。
因为,如若东离淳真要杀她或是折磨她,断然不会让人把她带到后院去。后院是什么地方?古代的大户人家,都住在后院,更何况,东离淳那种有洁癖的男人,就算要杀人,也不会把人带在后院杀。所以,她断定,东离淳并不想杀她。
再另上当时的她狼狈极了,全身脏兮兮的,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她可是个骄傲的人,才不想拿这种面容去见他,更何况,她不知该怎样面对他,所以,她一方面作了驼鸟,一方面又在赌东离淳不会见死不救。
可她哪里想到,她手里头还捏着一颗毒丸,她的小小心思也被暴露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凌彬狐疑地盯着她,冷笑:“任你巧言令色,也改变不了花容容因你而死这个事实。”
楚怜儿轻笑一声,声音清脆如落入玉盘的珍珠,清亮而明快。
“凌彬啊,你当真不懂女人的心思。花容容与我无怨无仇,她为何要跑来对我呛声?还不是嫉恨我抢了她心爱的男人。她想置我于死地的心思,只有身为女人的我才能感觉的出。如果她不死,那么,以后就会轮到我死了。”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我性命的人,我都会毫不手软的收拾他。”
凌彬倒吸口气,“你这个恶毒女人。”
“对,我就是恶毒。所以你不要再来惹我,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斜睨他一眼。
太阳已偏西,但仍然晒的人肌肤生痛,她见凌彬仍直挺挺地跪在石子上,她以前也曾跪过砖头,深知这种看似温柔的惩罚最是厉害,见他身形摇摇欲坠却仍然力撑的模样,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道:“跪了那么久,也算是惩罚过了,你还是起来吧。”
凌彬不理会她。
楚怜儿想了想,道:“算了,你要跪就继续跪吧。不过,千万不要跪坏了,东离淳还需要你这个人呢。虽然我也讨厌你,不过,看在你五大三粗可以做活的份上,我就暂且放你一马。”她看了春红一眼,春红赶紧后退一步,目光带着疏离与恐惧。楚怜儿轻笑,她真有那么可怕吗?真是的。她也不理会她,径直走开了。
春红迟疑半晌,还是跟了上去。
凌彬看着楚怜儿的背影,目光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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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楚怜儿把自己关在房里,秀眉轻蹙,心里恨的牙痒痒的,这东离淳还真不可小觑了。
她的一举一动,背着他搞的小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该死,她怎么越来越有种孙猴子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感觉?
她准备向他下毒的事,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可他为什么不揭穿她或是不远离她呢?
他是皇子,在宫庭政治斗争中,手上早已沾满血腥,对待一个想毒死他的人肯定不会心慈手软。就像那天在府外见到的那几个刺客,被挑断脚筋,淹淹一息的模样,这才是一个政治家身为帝王的特有的冷酷与无情。
可是,他明明知道她想毒死他,为什么不动声色,还装着不知道呢?并且对她还那么好,还让她睡在他的房间。
他还为了成侨没有看好她而罚他在南凌充军,花容容想杀她,他毫不犹豫地下令把她活剐了,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凌彬也不能幸免。从情感上讲,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应该是深爱她的表现。
可是,从狼上讲,她又不大相信,东离淳会爱上她。
那样一个有感情洁癖的男人,明知她不是处女,明知她曾是他的皇嫂,明知她不是好女人,并且她也知道,以前的她,还曾数次置他于死地呢。
经东离淳有仇必报的性子,怎么还会爱上她呢?
可是,他对自己的好,又作何解释呢?
他对她的好,她不是没看在眼里,也有说不出的感动。可是,她心底仍然害怕,怕这层爱的背后,还有天大的阴谋。
会是什么阴谋呢?楚怜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今晚,东离淳回来的很晚,楚怜儿都睡下了,他都还未回来。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白天与他激烈的云雨交欢,在脑海里如电影般来回放映,烤的她全身火辣辣的。
虽然床榻又重换上了新的被单和被褥,可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息,还有总是挥之不去的激情画面总在脑海闪过。枕头上还缠留着他那特有的青草般的芬香,冲进她的鼻间,她感觉体内有小鹿在撞,该死,她又在想他了。
捂住脸,全身热辣辣的,这天气怎么这么热啊,才六月呢。
坐起身,脱掉身上的中衣,露出粉红色细碎花棉亵衣及白绫小裤。
该死,这古代没有内裤,下身光凉凉的,八面生风,都已这么久了,她也习惯了只穿长裢的日子,不然,她真想把长裤也脱了。
外边月色浓厚,一片银色倾泄,撒向大地,给房屋添了一片亮银的光茫。
看着已升在树梢的圆月,她知道,夜,很深了。
重新躺在床上,她闭上眼,数着一只羊,两只羊——
蓦地,门被轻轻打开了,夜间一片寂静,声音虽小,但依然晰晰入耳,楚怜儿睁开眼,看向外边。
东离淳的房间很宽敞,可是,床榻离门又隔了好几道屏风,精美的屏风隔出了几个区域,她只能从屏风处看到来人。
脚步声非常轻,如果不竖耳细听,根本感觉不到,她还感觉对方走的非常慢,就像作贼一样,刻意放缓的那种声音。
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楚怜儿捂紧了被子,刺客?
她这才想起,这是东离注房间,该不会是他的仇客派了刺客来暗杀他,如果她替他受死,那她岂不冤枉?
楚怜儿感觉屏风背后,出现有一道人影,高高瘦瘦的,步子很缓,她再次肯定这进来之人是刺客。她脑袋电转,一般当刺客的人武功都很高,她现在叫喊已来不及。所以,她只能自救。
第十二章 阴险计谋(二)
古代哪个当昏官的不是没证据找证据,但东离淳不同,他想要夺取皇位,就要获取民众的支持。如果强行派兵搜查百姓府邸,找到了证据那还好说话,万一没有找到人家的把柄,那就是被人搓背脊骨了。
东离淳占据了东离国重要的三大关口,南凌的军队,东凌的粮食,西凌的经济,军队与粮草大部份都准备好了,可就是那支撑士兵打仗的军晌还没有着落。
西凌的商贾众多,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是家财万贯,照凌彬的说法就是,只要西凌城有三分之一的富豪给子支持,每人捐献他们十分之一的家产就可以支撑二十万大军半年的军晌和伤亡干兵家属抚恤金的供给。
东离淳目前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因为银晌的关系,一但开战,那就是成千上万的伤亡,每个上战场的士兵都要提前发放一百两银子作为报酬。而战死的士兵还要发给足够的家属抚恤金,不然,你凭什么让人家替你卖命?这也是东离淳亲自坐镇西凌的真正目的。
西凌是东离国最大的商业重城,虽说东离国重农抑商,但这里的经商风气仍然繁华异常,西凌的富豪们多不胜数,从这里攒银子准没错。
可是,为了拉笼这些富豪,要先给予利,然后再恩威并施,所以,这些富豪们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就算那张大户是华国派来的奸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然惹恼了这些富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唉,原来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那张大户是西凌有名的富商之一,家财万贯,并且在西凌人缘还很好,这种表面伪善的人最不好收拾整治。如果不能一举揪出他的把柄,到时候,东离淳就只能处于被动地位。
楚怜儿看着东离淳,轻轻一笑,眸光流转,说不出的美丽:“即然那张大户已被证实是华国派来的他细,就只差一项确凿证据,咱们找不出,那就自己制造啊。”
三道目光看向她,眼里都带着疑问。
她笑了笑,问凌彬:“那张大民户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没有?比如爱财啊,爱色啊,或是其他的。”
凌彬想了想,马上回答:“那张大户倒有个众所周知的嗜好,那就是特爱美人,只要看到哪个女人长的美丽,不管是妇人还是姑娘,都要想方设法弄进府去。到目前为止,那张大户已经纳了二十多房妻妾了。”
楚怜儿眉尖儿一挑:“那些姑娘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凌彬摇头:“那张大户很精明,从不留下把柄,每看到美人,也不会用强的,他会用威逼利诱等手断让姑娘的家人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这样啊——”楚怜儿拉长了声音,凤眼转动,脑海里已服主意,她看向东离淳,甜甜一笑:“淳,你看我美吗?”
东离淳眯了眯眼:“怜儿,不要玩火。”
她嘟唇:“人家哪里是在玩火,我只是想帮你嘛。”她拉着他的衣袖,眼眼亮闪闪的:“对付张大户嘛,我已有了好主意。”她把嘴巴凑到他耳边,悄声密语。
东离淳听了,瞪着她,良久才“扑噗”一声笑道:“你啊,这种主意亏也想的出。”
楚怜儿洋洋自得:“那有什么,对付这种伪善人,不能用平常的法子对付的,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东离淳眼笑带笑,柔柔地看着她,黑眸如发光的珍珠,晶莹剔透,他看向凌彬,道:“凌彬,你现在立刻去外边找两个女人,给她们丰厚的银两,让她们做人证——”东离淳简单地说了下,凌彬差点把眼珠子瞪穿。
楚怜儿又道:“还有,把咱们府上做事的家眷都安排他们去如意酒楼把那酒楼的底楼全部坐满,记住,一定要满的让外人进不来,呵呵,然后,咱们再——”她向凌彬说了几项注意事项后,又忍不住得意笑了:“明天,咱们就演一出欺压“良民”的官老爷,嘿嘿——”
凌彬瞪着楚怜儿,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成侨也一样,看着笑如狐狸精的楚怜儿,蓦地发觉身子冷溲溲的。
“可是,可是万一在他府上搜不出证据那该怎么办?”凌彬最担心的还是这点。
楚怜儿满不在乎:“搜不出来也没什么嘛,咱们也可以向百姓宣称,张大户强抢民女,被人告发,二皇子殿下只不过是顺应民众,派人前去搜查证据而已。如果有证据那就更好办,抄家查办要他的小命,没有嘛,让二皇子殿下给他慰问两句,他还敢再说什么?”她看着东离淳,笑弯眼:“再怎么说,堂堂二皇子殿下的面子他还是要买的,这个哑巴亏也只能咽了。”
东离淳轻笑,忍不住摇头,笑道:“你啊,就只会想些歪门邪道。”
楚怜儿吐吐舌,一本正经地说:“不管黑猫还是白猫,只要完成了目标就是好猫。”她斜眼睨他:“可惜,‘正大光明’的皇子殿下,又不得不采用我的‘歪门邪道’,呵呵,你是五十步笑我一百步。”明明就一副完全笑纳的模样,却偏要来道貌岸然一翻,嗟!
东离淳依然在笑,穿外阳光射进来,大门也敞开着,艳丽的阳光多情地映射在屋内,映的整个屋子亮晃晃的,楚怜儿白晰的面孔也被渡了层金光。阳光折射进她的凤眸,五彩缤纷的美丽。
她的笑,张狂的不可一世,又得意如狡猾的狐狸,可是,她的笑容,细细柔柔如千丝万缕的蚕丝,慢慢把他罩住,他的心,渐渐向她沉沦,无法自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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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如意酒楼格外热闹,上至东家掌柜,下至小二跑堂,都忙的团团转,如意酒楼上下两层都坐满了客人,二楼是雅坐,价钱较高,是稍富的客人的首选,底楼则坐着一般平常百姓,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儿一大早,如意酒楼就坐满了客人,把跑堂的累的够呛。
而如意酒楼的对面,也有一间酒楼,这间酒楼规模更大,更豪华,也同样坐满了人,但比起如意酒楼里的短衫布褂的平常客人,这边的酒楼全是清一色的锦衣绸缎,绫罗丝帛。
稍稍打听,就知道这是西凌有名的张大户包下了酒楼的二楼,听说今天是他的五十大寿,张家的管家一大早就来包下了整间酒楼。此刻,日上三竿,张大户红光满面地在一群家丁护院下进入酒楼二楼,一群莺莺燕燕已围了上去,看她们珠光宝气,衣香色影,娇艳如花,这就是张大户的一干妻妾。
城中百姓都闻张大户的妻妾个个娇艳如花,路过的百姓都忍不住抬头仰望二楼那倚在红木栏杆上的美人儿,这些美人儿打扮的花枝招展,不时对着路人抛媚眼,惹的整条街的路人都驻足张望。很快,整条街已被挤的暴满。
正在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过人群,停在了如意酒楼前,两匹高大骏马昂首阔步的样子,可以想像,这马车的主人也是个富贵官人。这群美人儿忍不住盯着正下车的人,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锦袍长衫,头系同色八方巾,腰束玉带的年轻书生从车内下来,那书生长相俊雅,身形修长,风度翩翩,白晰的脸庞在阳光映射下,如渡了一层神圣光晕。
“啊——”对面楼上的美人个发出一阵阵夸张的惊呼,全都猛地挤在栏杆前打量那书生,如狼似虎的目光看着那书生。
书生下来后,一个身穿粉蓝衣衫的年轻俏婢也从车内下来,那婢子姿容妍丽,巧笑倩兮,眼波流转,明眸皓齿,虽是丫环模样,可那不盈一握的***,纤细适度的娇美身资,在薄薄的衣衫下,如清纯的百合,尽情绽放青春的美丽。
那年轻俏婢身旁还有一个书僮,二人下了车,轻悄悄地跟在年轻书生后边,在如意酒楼的掌柜恭迎下,进入二楼,那书生择了个张靠窗的桌子,优雅落座。
年轻俏婢与小书僮恭立身后,不用细说,这年轻书生就是东离淳,年轻俏婢就是楚怜儿所扮。
今天即然要挖坑等那张大户跳,那就要做到逼真再逼真。
东离淳脚穿黑缎皮靴,头系简单的八方巾,白色轻袍虽华贵,却不张扬,加之他外表耐看,身型修长,气就庸容的气度,让他宛如翩翩浊世佳公子,身后立着一对侍婢书僮,这副打头,与西凌城众多富家公子无异。
对面楼上那群美人儿叽叽喳喳地朝东离淳指指点点,都在心中猜测,这是哪家的少爷,长的这么俊秀,以前怎么没见过。
东离淳坐下后,侧目眺望了如意酒楼的其他酒客,这些酒客都是凌彬安排的人马,有的是暗卫,有的则是府中侍卫的家眷,把酒楼坐的满满当当,再无外人插的进来。
跑堂的上了酒菜,扮作丫环的楚怜儿赶紧替他斟酒,东离淳看着她,黑黑的眸子柔和轻暖,轻道:“那张大户来了,怜儿,今天就看你的表现了。”
第十三章 美人计(一)
楚怜儿抬头看了对面的张大户一眼,又扫了四处宾客满坐的人,特意修饰的蛾眉笑的弯弯的,她珠唇微掀,露出洁白的牙齿,朝坐在周围假扮成酒客的侍卫笑道:“也好,大家可要听仔细了,等会见机行事。”她站直了身子,深吸了口气,把目光对向对面的美人,及坐在中央的张大户,莲步轻移,来到栏杆前,清清喉咙,开始吟唱:“看天空飘的云还有梦,看生命回家路路程漫漫,看明天的岁月越走越远,远方的回忆的你的微笑,天黑路茫茫心中的彷徨,没有云的方向,心中的翅膀一天中展开,飞向天上看天空飞的鸟,还有梦,看清风向白露吹散大雾,看冬天悲的雪越来越远,昨天的曾经的我的微笑,看天空飞的鸟还有梦,看清风向白露吹散大雾,看冬天悲的雪越来越远,昨天的曾经的我的微笑,天黑路茫茫心中的彷徨,云的方向,希望的翅膀一天中展开,飞向天上天黑的感伤,想归的盼望,有天到处想象,心中一个梦像雨后彩虹,挂在天空——”
这首歌的歌词优美,曲子也作的非常好,一向不爱听歌的楚怜儿也喜欢极了,
楚怜儿的嗓音极好,音质空灵,就算没有伴乐,声音也清亮如黄莺出谷,空灵幽远的声音直抵人心,呼唤听者内心的灵魂。
一时之间,整个酒楼都没有声息,寂静无声,众人都仰着脖子细耳聆听是何人所唱。不若一般歌伶的淫霏浮华,这道歌声带着清脆与灵性,脆生生地响在众人心头,如一道清爽的佳肴,与众不同,让习惯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人们,一下子被这道清晰独特的美味给震憾住了。
如意酒楼里的酒客清一色都是东离淳的人马,楚怜儿开始表演时,非常配合地清静下来。这才让楚怜儿优美的歌声飘向对面张大户耳里。
那张大户听到歌声,心里一阵激动,飞快地拉开两个小妾,在栏杆处张望,当看到对面酒楼里的楚怜儿,一双邪淫的绿豆眼睁的老大,双目眨也不眨一下,看着楚怜儿娇嫩如花的面孔,吞了吞口水。
楚怜儿唱完后,发现众人都望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紧张地问东离淳:“我唱的不好吗?”
东离淳静静地望着她,目光闪着流光溢彩的缤纷,眩晕了她的眼,他点头:“很好听。”
“可是——”她左右张望了下,苦着脸:“可是怎么没有掌声啊。”
东离淳愣了下,轻笑:“因为你唱的实在太好了,大家都忘了拍掌。”
“是这样吗?”来不及思考,一阵巴掌声已响了起来。楚怜儿扭头,是成侨和凌彬,而正在这时,所有的巴掌声也跟着响起,夹着如意酒楼所有“酒客”刻意的叫好声,震耳欲聋,差点掀翻酒楼。
那张大户见对面那年轻俏婢的歌声居然打动了整座酒楼的人,欣喜若狂,瞪向楚怜儿的目光多了份狂热。
被如雷的掌声吓了一跳的楚怜儿小嘴张成了“O”型,她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想不到,第一次就成功了。早知如此,当初音乐老师推荐她去北京专攻音乐学院,她应该点头答应的,说不定,此时的她已成为歌星呢。
“这么美丽的歌喉,再来一首,再来一首。”这时,有人起着哄,东离淳与楚怜儿对望一眼,楚怜儿点头,沉淀心思,又张嘴唱了起来:
天多高路多长心有多大
千江水千江月何处是家
朝为露暮为雨若即若离
冷的风暖的风付之潮汐伊人不相见明月空流连
长相守长相思伊人不在时春光为谁痴姗姗来迟
天多高路多长心有多大
千江水千江月何处是家
朝为露暮为雨若即若离
冷的风暖的风付之潮汐
天多高路多长心就多大
天之涯海之角处处是家
朝为丝暮为雪聚散依依
喜的泪悲的泪呼唤晨曦
伊人不相见明月空流连
长相守长相思
伊人不在时春光为谁痴姗姗来迟
伊人不相见明月空流连
长相守长相思
伊人不在时春光为谁痴姗姗来迟
东离淳直直地看着楚怜儿,优美的歌声,带着丰厚的情感,像一道闪电般,划破乌云密布的夜空,狠狠劈向他的心田。
歌声唱罢,酒客们又暴发一阵如雷的掌声,东离淳痴痴地望着楚怜儿,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
楚怜儿被众人的掌声弄的轻飘飘的,虽然知道这些酒客早在暗中就被指使好的,但仍然喜孜孜地笑开了怀。她亮眉笑眼地低头朝东离淳道:“爷,婢子唱的好听吗?”
东离淳疑视她半晌,笑吟吟地道:“很好,黄莺出谷,珠玉落盘,称之为天簌也不为过。”
楚怜儿抿唇一笑,神色尽是自豪,这是,听听凌彬“嘘”了声:“鱼儿上钩了。”
东离淳楚怜儿互望一眼,纷纷扭头看向对面,只见那张大户已带着数名彪形大汉下了楼,来到如意酒楼,不由相视一笑。
那张大户生的面肥耳阔,通常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慈善的弥勒佛,再加上他乐善好施,造桥铺路,接济乡里都有他的份,更何况,他卖的米是比其他商家都要便宜一成,这也是他深受百姓欢迎的原因。就算他喜猎美色,但因从未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所以在当地百姓眼中还算是个大善人,许多贫苦人家还倒希望自家有个貌美的女儿,只有得到这位大善人的喜好,那就不愁吃穿了。
楚怜儿就是借着这人的嗜好来设计一出美人计,以自己为铒,钩出这家伙的真面目。她见张大户果真上当,向她走来,心底隐隐升起兴奋的光茫。
而浑然不觉已有人挖好坑等他跳的张大户,抖着满身的肥肉,笑眯眯地步上楼梯,直直地向东离淳走来,朝东离淳拱手:“公子好生有福气,居然有如此美貌的婢子侍俸左右,老夫羡慕。”
东离淳起身,客气地拱手道:“好说,好说,张员外也不差啊,二十多名美貌妻妾,个个如花似玉,小弟的眼眼都没地方放了。”
张大户哈哈长笑,又客气了一翻,一双色眯眯地眼看向楚怜儿,近距离打量,发现这婢子明眸皓齿,雪肌玉肤的,身材纤细,不胖不瘦,及为养眼,脸蛋儿也是他最爱的瓜子脸儿,笑着时,那双美丽的大眼弯成一抹弧线,晶亮晶亮的,瞧她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不知摸起来是不是很光滑。
张大户心里正想的,手已伸了过去,被东离淳一把抓住,他淡淡地笑道:“这婢子可是小弟的心头肉,请张员外海函。”
那张员外收回手,上下打量东离淳主仆三人一眼,拭探:“公子说的是,老夫情不自禁,哈哈——”
“听公子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东离淳笑道:“小生是京城人士,家父李清和,此次前来西凌游玩,见员外的美妾如云,一时技痒,也差自家婢子唱歌助兴,若打扰员外的雅兴,请匆见怪。”
张大户点头,毫不怀疑,通常京城的富家公子都爱四处游玩,身边都会带着一两个美婢和书僮,他见东离淳长相俊美,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听口音也确实是京城某大富人家的公子哥,想来不会有假。并且京中确实有位姓李的商人,叫什么名字他倒望了。于是他捋着胡子打量了东离淳简单却不失品位的穿着,又看向他身后的楚怜儿和成侨,楚怜儿长相美丽,宜嗔宜喜,而成侨也眉清目秀,眉宇间透着股英气勃勃的朝气,忍不住问道:“公子府上果真不同凡响,区区书僮小婢都如此俊俏,真令老夫羡慕啊。”
东离淳淡淡一笑:“员外过奖了,小弟听说员外也是西凌鼎鼎大名的大善人,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多不胜数,倒令小弟钦佩不已。”
楚怜儿抿唇偷笑,她们没想到,看似正经八百的东离淳说慌也不打草稿。
张大户得意大笑,把淫猥的目光又看向楚怜儿,叹道:“想不到老弟你的婢子长的这么水灵,老哥府上的家妾也不如啊。”
他看向东离淳,道:“老弟家中也是经商吧?也当知道咱们西凌人最是爽快,打个商量,如若老弟肯割爱,把这婢子让给老哥,老哥愿出一千两银子买她做妾,老弟,你看如何?”
东离淳神色闪了闪,哈哈笑道:“多谢大人美意,这世上美人虽多,但能抚琴歌唱,侍弄的我身心舒爽这世上也很难找出第二位,这婢子小弟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可舍不得拿她送人。”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拂着袖子,一副豪门世家纨绔子弟的高傲模样:“再说了,我李家还差那么点银子么?需要拿自己的婢子来换钱?”
张大户脸色沉了下来,身后数名粗壮汉子压迫性地向前走了一步。
东离淳故作惧怕,结巴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张大户斥退手下,朝东离淳拱手歉然道:“都是些粗鲁之人,吓坏了老弟,还请见谅。”
东离淳故作惧意地看了他身后铁塔似的大汉一眼,勉强笑了笑:“小弟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他赶紧拉着成侨楚楚动人怜儿往外走。
“老弟急什么。”张大户拦住他的去路,色眯眯地看了楚怜儿,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到她面前,道:“能与姑娘见上一面也算是咱们有缘,虽然不能与姑娘共继红尘,但也请姑娘收下老夫这块玉佩,算作老夫的一点心意。”
楚怜儿看着他手上的玉佩,心里有些失望,这张大户怎么快就放弃了?难道自己表现不够好,还是长的不够美?
想到这里,她朝他嫣然一笑,声音娇滴滴地,伸出手来接过,故意握着张大户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声音柔媚:“奴婢多谢员外爷的赏赐。”
那张大户听的骨头都酥了,再加上被她柔弱无骨的手儿“别有用心”的一摸,喉间滑动,情不自禁地摸着她的手儿,爱不释手地揉捏着,哈哈一笑:“小美人,这是爷赏你的,这块玉佩可不是一般的玉哦,这可是上等的蓝田玉,价值连城哦,千万别弄坏了——啊——”张大户一抽手,手里的玉被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啊——”楚怜儿捂着唇,娇呼一声,看着地上的碎片。
张大户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着楚怜儿:“好啊,爷好心好意地送你玉佩,你居然给脸不要脸,居然打碎了爷的玉佩。”
楚怜儿被他这样一凶,吓的身子一缩,楚楚可怜地看向东离淳。
东离离也故作慌张,忙把她拉到身后,朝一脸愤怒的张大户拱手道:“员外何必为了块玉而动怒呢?不就是块玉嘛,多少钱,报个价,小弟陪就是了。”
“陪?你陪的起吗?”张大户再也没有刚才的亲切,变的声色俱厉,他指着地上的碎玉,怒道:“这块玉可不是一般的玉,那可是上等的蓝田玉,价值连城啊。”
东离淳身子缩了缩,有些中气不足:“那你说多少钱?”
“哼,这个价。”张员外比了一个数,神色傲慢:“念关你不是本地人的份上,老夫也不愿做个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这价钱嘛——就算当初我的买入价的一半。”
“一万两?”
“错,是一百万两。”
东离淳张口结舌:“一,一百万两?我哪有那么多的银子。”他哭丧着脸。
楚怜儿心里偷笑,没想到这家伙作起戏来也有模有样呢。
那张员外得意一笑:“老夫也不是不明喇人,看老弟的神情,恐怕也拿不出一百万两银子来,要不这样吧,把这婢子送给老夫,咱们就抵清了,你看如何?”
“这——”
张大户拂着袖子,神色不悦:“老弟,区区一个婢子能值一百万两吗?你出身于商业世家,这点小账应该会算吧?”
东离淳冷哼一声,把楚怜儿搂在怀里,冷然道:“明明就是你故意摔坏了玉佩,还赖在我身上,你不就摆明了想讹我吧。”
张大户面皮抖了抖:“讹你,谁看到我讹你了?”他环视周围,神色傲慢,带着警告。他张大户在西凌城可是跺跺脚都要震动半边天的人物,谁敢不买他的面子?
更何况,这些酒客看衣着也只不过是普通人家,敢与他作对?
楚怜儿见火候已差不多了,向凌彬使了使眼色。
第十四章 美人计(二)
楚怜儿的美人计很是成功,让张大户自动跳进了东离淳替他挖好的坑里。
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脖子上还架着数把尖锐利器的张大户面如土色,他瞪着一双绿豆眼恶狠狠地瞪着已从京城李公子摇身一变为二皇子身份的东离淳,颓败地低下头去。
东离淳的手下表现都非常良好,尤其是成侨,想不到这小子小小年纪,作戏的本领倒很强,取代了说话结结巴巴的凌彬,一本正经地指挥呆呆愣愣的侍卫们把张大户拿下。
凌彬等人把张大户及其手下捉了后,已造成了整个酒楼的轰动和恐惶,对面张大户的妻妾们见到自己家老爸被真刀实剑地架着脖子,全都吓的尖吓,女人的尖叫声非比寻常,整条街都被震动,街上的行人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他们一见西凌城名声最好的张大户被二皇子捉拿,他们并不知内情,出于对张大户的爱戴,纷纷咒骂这些当官的不是好东西,专门欺负好人。
东离淳冷眼看着张大户,声音威严,冰冷:“张大户,讹诈本皇子,该当何罪?”
这张大户不愧为老奸巨滑的大商人,他眼珠子转了转,见一阵伏,就知对方有备而来,但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稳下心来,嘿嘿笑了笑,大声道:“二皇子怎能说草民讹诈您呢?这块玉佩确实是草民花了一百万两买来的,不信,您可以去打听打听。凡是出自我张府的奢侈品,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他刻意说的大声,就是想让下边的百姓知道他是无辜的。平时百姓与官兵比起确实无多大力量,但团结起来的民众也很可怕。他长年在西凌经营,早已集下如山的人脉,他就不信,这位与新皇已水火不容的二皇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无事找事来刁难他不成?
东离淳下巴一抽,冰冷一笑:“这个估且不说,单凭你冲撞本皇子,还当着本皇子的面非礼我的婢子,这又作何解?”
张大户故作“愕然”地说:“草民非礼二皇子你的婢子?草民冤枉啊,草民连碰都没碰过姑娘一下,就算您贵为皇子,也不能胡乱安人罪名。凡事也总要讲证据。”西凌城的百姓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百姓民风彪悍,再加上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作后盾,就连本地巡扶都不敢随意抓人安置罪名。他就不信这二皇子也敢无故捉拿他。
可惜,张大户只猜对了一对,他话刚一说完,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女老少,纷纷指着他:“我们可以作证!”
这群侍卫家眷扮作人证,指着张大户,七嘴八舌地说着他的恶形恶状,
凌彬见外边百姓已开始闹腾了,非常不安。结结巴巴地道:“主,主子,外边有妇人告状——”从未做如此阴险卑鄙的事,凌彬很是汗颜,尤其还当着手下的面,感觉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说到最后,他实在无法说下去,不由把求救的目光看向楚怜儿。
楚怜儿看了眼聚积在大街上的百姓,几乎把整条街都给挤暴,这些百姓不若南凌百姓一样,对当官的毕恭毕敬,西凌城商业发展速度,百姓都较富有,反倒是当官的看他们的脸色,因此他们都对于东离淳无缘无故就捉拿张大户很是不满,纷纷在底下咒骂着。
东离淳与楚怜儿对望一眼,然后,又朝凌彬使了眼色。
东离淳煞有其事的道:“那妇人状告何人?”
“告——告张大户强——强抢民女。”他把遣责的目光瞪向楚怜儿,都是这妖女出的好主意,让他做这种下流之事儿。以后他还怎么见人。
楚怜儿警告地瞪他一眼,一点也不专业。
东离淳拂然道:“百姓告状,应该到衙门去告,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凌彬抹了额上的汗,楚怜儿同情地看着他,真是可怜他,这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汉子,只适合光明正大地决战,决不知合弄阴使绊,唯他一句话都说成这样。
“那两位妇人说,说张大户势大根深,她们无依无靠,官府也管不了,所以,所以——”
东离淳看了他一眼,无声地摇头,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带她们上来吧。”
“是,是——”潜彬期期艾艾地去了。
楚怜儿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凌彬下去了,带来两个受害女子。侍卫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两名女子前来向二皇子状告张大户强抢民女,边说边咬牙切齿,痛哭流涕,直把张大户说成世上最大淫棍。
东离淳与楚怜儿愕然地看着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递一把泪的妇女,二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啼笑皆非。
楚怜儿挪了挪身子,向东离淳咬着耳朵,道:“我的老天,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证人’,未免也太过了点——”
东离淳苦笑一声,无耐地瞪了凌彬一眼。
凌彬有些心虚,赶紧小跑过来,弯着腰,压低了声音:“没法子的事儿,本地稍微有姿色的女子都不愿做这种事,卑职还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这愿意作证的两个婆子,这还是卑职威逼利诱——”他说的也很委屈。
楚怜儿赶紧捂着嘴。
东离淳无耐一笑,摇摇头:“算了,凑和着吧。”
楚怜儿听罢,忽然弯了腰。
东离淳奇怪地看她一眼,发现她痛苦地抱着肚子,不由抿了抿唇,他清咳一声,起身,向窗外看热闹的百姓抱拳道:“张大户冲撞本皇子,及非礼我的婢子,本皇子原本打算略作征罚就此作罢。而现在又有人状告张大户强抢民女,并且这两位——姑娘还举证张大户府内还关着众多可怜女子。这事既然被本皇子撞上了,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底下一阵唏嘘声,东离淳顿了下,又道:“如若此事纯属冤枉,那本皇子会治这两位妇人诬告之罪,如若属实,那本皇子也只能秉公处理。请乡亲们稍作等候,待本皇子的人马搜了张储再作定夺。”
百姓们就算有意见,但还能怎样,万恶淫为首,这张大户如若真是这样的人,也只能自取灭亡了。
不过,众百姓对张大户很有好感,都不太相信张大户妻妾如云的情况下,还会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来,但人家堂堂二皇子又会无缘无故地胡乱捉人搜府么?
无风不起浪,还是先观望一下再说吧。
东离淳的话一说完,从如意酒楼里的巷子里已杀出一批人马,齐齐奔向仅隔一条街的张府。
张大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见此情景,也知道这位二皇子是冲着自己来,先是给他下了套,再给他胡乱安置罪名,然后再借此搜府,看来,他此次是完蛋了。
楚怜儿看着凌彬,抿嘴偷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怜的凌彬,头一回做了一回阴险的事儿,还被嘲笑,可他不敢说出来,只能用眼睛恶狠狠地瞪人。
东离淳沉静地坐在坐位上,俊脸毫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去搜查张府的人马回来了,领头的是左侍卫长李华,他在楼底下大声道:“凛二皇子,卑职从张府的地牢里找到了九名女子,还有在他书房里找到了几封密函,还有,张府密室里生产了许多铁器与工匠,他们差点就被秘密运往华国了——”
华国与东离国,表面有商业往来,可暗是里早已水火不容,华国经常欺辱东离国百姓,老百姓哪个不知道。而这张大户却要把东离国仅以唯生的铁器与铁匠都运往华国,其中的厉害,百姓们都已明白,纷纷怒骂张大户卖国贼,不可绕恕,应千刀万剐。
这次的栽赃嫁祸之计取得圆满成功,东离淳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不然,如若没从张府搜到确切证据,那还不好向众人交待。
张大户的秘密被发现,自知死期已远,灰败着脸,颓然不语。
而对面酒楼更是闹的鸡飞狗跳,叛国之罪,那可要诛九族,满门抄斩,这些美丽姜妾个个吓的花容失色,纷纷乱成一团,全都尖叫着四处逃窜。
东离淳冷冷看着对门的闹剧,又看了面色灰败的张大户一眼,冷笑一声,对李华吩咐:“张大户强抢民女,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理应受剐刑。本皇子今日插手管理此事,就要给乡亲们一个交待。现在,本皇子宣布,张大户暂且收押,张府的一切财产充公。至于张府的其他人嘛——”他沉吟,声音冰冷:“张府的所有奴仆一律剥除本籍,打入贱民,发配发缰充军,三代以内不得还籍。妻妾儿女,一律处斩。过往亲邻,统统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楚怜儿张嘴,张大户的妻妾儿女少说出有三四十人,全都被砍,实在太过狠毒了,可是,这就是政治,古代封建时代的叛国罪都是诛九族,东离淳这一处罚,也算是最轻的了。她本想求情,可却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东离淳是在立威,为以后的湊钱之路铺路子。
张大户是西凌最大的富豪之一,东离淳对付了他,其他富豪肯定吓的不敢出门了,虽说捉拿张大户看似名门言顺,但也瞒不过有心人士。
这次的杀鸡儆猴,不但要干脆,还要狠,快,准,直插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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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美人计谋,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东离淳也因抄了张大户的家狠赚了一笔军晌费用。
张大户的库房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有堆成小山高的金银珠宝,在整个属于张家商铺,都被东离淳派人给纷取代了。一夕之间,无产阶级的东离淳已变成有产阶级了。
楚怜儿是这样形容的,张府的钱确实够多,瞧那堆成小山的金银玉器,直看的人双眼发直,移不开眼。
一下子得到如此之多的财产,楚怜儿粗略估计,这张大户的所有财产加起来,足够支撑他麾下二十大军半个月的军晌。
把玩着东离淳送给她的血玛瑙手镯,楚怜儿笑眯眯地道:“这下子你可就发达了,哈哈,这些财产充公,应该暂时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军晌问题吧?”
东离淳淡笑,看着她秀发上斜插着的碧玉珍珠祖母石银簪,这根簪子与其他首饰比起,并不名贵,可他认为适合她的成堆首饰当中,她却只选择了这根簪子及一块玛瑙玉石手镯,他这才发现,楚怜儿最爱珍珠和玉石类的首饰。
从成山高的首饰里,他挑选了穰有玉石和珍珠的首饰出来,放到一个铁制的钾子里,其他的则让成侨等人一一装进箱子。
他轻笑一声:“这些看似宝贵,价值连城,可哪有银子来的可爱。怜儿,我还要想办法,把这些珠宝变为银子。”
“换成银子?”楚怜儿讶异,很快就想明白了,这种珠宝名贵,用来赏赐士兵又嫌多了,换成银两最择中。
“你要怎么换?”
“还没想好,除了当铺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东离淳摇摇头,又拾起一条宝蓝色的玉石琉璃琇珠花放在手心垫了垫,张大户不愧为大户,收罗的首饰,不但成份好,又硕大,又晶亮,无一不是极品。
“怜儿,这个珠花很好看,很配你的肌肤,你戴一下试试。”
楚怜儿呻*吟一声:“拜托,我的大爷,我头上,手上,脖子上全都挂满了首饰,你还要给我戴,我的脖子都重死了。”
东离淳这才发现,她整个头部,果真珠光闪闪,看着她不伦不类地戴了满头的首饰,不由笑了:“先放着吧,以后你慢慢戴。”
楚怜儿摇摇头“不必了,我不习惯戴太多的首饰,还是都拿去卖了吧。”
“这么多,也不是一时就能卖的完的。”
“谁说卖不完?”楚怜儿嘿嘿一笑,眸子又闪现亮晶晶的神采。
东离淳看着她,“你想到办法了吗?”
楚怜儿微翘着红唇,竖起兰花指,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那当然了,我保证,只需一个月,我就能把这些珠宝全部换成银子。而且只会多,不会少。”
第十五章 八仙过海
东离淳对付张大户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把张大户押入大牢的第二天,西凌成就有一半富翁前来拜访他。
东离淳去了前厅与他们周旋去了,留下楚怜儿一人在后院玩弄摆在圆桌上的珠宝首饰,及各种玉器古董。
春红和凌彬在一旁帮忙,成侨陪着东离淳去了前厅,而凌彬则留下来陪着楚怜儿把珠宝分类,装进小各个箱子里。
“小姐,您看主子对您有多么的信任,这么多的珠宝都由交给你来负责。”春红一边帮忙,一边羡慕地说着。
楚怜儿哼了两声,没有说话,只是把珠宝放在水里一一清洗干净,然后再用毛巾子拭的干干净净,再放进箱子。
“对了,小姐,这么多的首饰,您要怎处置?”春红边用毛巾拭弄上边的灰尘,一边问着。
“当然是卖啰。”楚怜儿坐在桌前,面前摆放着文房四宝,她一手执笔,一手看着手里翠绿玉佩,这块玉成色非常好,但中间却有一抹朱红,疑目思忖半晌,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四个大字。
“小姐,您这写的是什么啊?”春红也是认得字的,只是看了半晌仍然看不出她到底写的是什么。
楚怜儿汗颜,心虚地说:“碧血丹心。”
“这几个字是——碧血丹心吗?”一直没说话的凌彬左看右看了半天,突然出声。
楚怜儿恼羞成怒,“那你认为是什么字?”
“这不能算是字。”凌彬又看了半晌,如是说。
“不算是字,那算什么?”
凌彬一本正经地说:“鬼画符。”
楚怜儿脸上黑了三圈。
东离淳在前厅与那群富商们不知商量的结果如何了,不过,楚怜儿想,应该是有所收获吧,不然,东离淳不会下令在前厅设宴款待。
东离淳在谈公事,楚怜儿不愿去打扰,可又不愿闷在房里任凌彬嘲笑,只得来到院子里,瞪着花埔里的花出神。
夏日里,花埔的花开的格外鲜艳,有娇美亮紫的紫罗兰,热情奔放的红玫瑰,含蓄纯洁的右合,高贵明丽的牧丹——空气中,飘过落瑛缤纷的香风,闲坐在竹制的凉椅上,头顶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古对,浓密的枝叶,遮住了午后炙烈的阳光,只余下斑驳点点的光茫从叶逢
间撒落,树荫下凉爽如斯,微风拂来,鼻间感受着迷人的香味,使人昏昏欲睡。
楚怜儿慢慢闭上眸子,却感觉有一道人影轻轻迈向她,不由睁开眼,唬了一跳,只见眼前立着一个修长人影,洁白如雪的轻袍,玉带束腰,头戴琉璃珞宝璎头冠,黑黝黝的乌发,被束在头冠里,他目眉温润,细长的眸子如珍珠般熠熠闪耀,他的皮肤白晰几乎透明,红唇饱满,玫瑰般的血红,微微向上一勾,荡尽波光潋滟的性感。
“怜儿。”他轻叫一声。
楚怜儿回过神来,脸色微微不自在,赶紧放下缩在凉椅上的双腿,手忙脚乱地把掀起的裙子放下,想盖住**的玉足——
一双修长细长的手指握住她的脚,放在手心细细揉捏,楚怜儿羞红了脸,他手心里的温度,从左足传来,透过血液,直抵心脏。
使劲缩回自己的脚,却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东离淳,放开我的脚。”楚怜儿低叫,感觉双颊已然充血。
东离淳不理会她,双手脸轻轻地捏着手中的玉足,雪白的脚,白白嫩嫩的,五颗脚趾可爱的卷缩着,他冲她一笑:“怜儿,你人美,脚也美。”
受不了了,楚怜儿捂着胸口,那里心脏跳的怦怦响,“你怎么出来了?与那些富商谈的怎样?”
东离淳眸光一闪,唇角微勾:“怜儿就是神机妙算。”
楚怜儿双眼一亮,忙问:“成功了吗?他们都答应支助你造——”造反二字她实在说不出口。
东离淳冲她一笑:“不是支助,而是合作。”
“哦?”楚怜儿挑眉。
他微微一笑,从地上拾起绣花鞋亲手替她穿上,道:“他们出资,我出力,等事成之后,我以朝庭的名义与他们进行长期合作。”
他说的简短,但楚怜儿已明白了大概。
东离国自建国以来,重农抑商的政策施行至今,商人的地位尤其低贱,这些富豪们虽然富可敌国,可政治地位却比农民还低下,并且朝庭还规定了,凡是经商之家,三代以内不得入朝为官,就算有再好的才华,再大的抱负,也只能屈就低贱的商人身份。
而东离淳与他们合作,只要他成功了,以后商人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虽说东离淳能否成功都还是未知数,但商人就爱做冒险投资,只要有一半的胜利机会,都值得冒险跟进。
东离淳与他们合作,百利而无一害,至少目前是这样。
楚怜儿又道:“军晌的事即然已经解决了,是否就要开战?”决定战争的决定性因素,军晌,粮草,兵力,士气,民心,都已俱备。
东离淳不说话,又拾起另一鞋,仿佛替她穿鞋,比夺江山还重要。
古代男人亲自替女人穿鞋,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可楚怜儿却想不到这层,但仍觉羞怯,因为他的手指好好看,好修长,亲手替她穿上袜子,又亲自系好袜带,古时的袜子没有弹性,都要用丝带系紧才不会滑落,从脚上感觉到他手心的厚茧,粗糙中带着令人温暖的窝心。如一道细流,温温暖暖地顺着脚处,汩汩流向四肢百骸。
耳边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楚怜儿忙挣脱他的手掌:“你放开啦,有人来啦。”
“啊——公子,你在做什么?”一个惊天动地的惊呼响起,只见成侨如瞪怪物般瞪着东离淳,目光直直地落向楚怜儿那只还未穿上鞋子的脚踝,惊愕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从成侨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又让东离淳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来。她这才明白,这古代的女子,哪能任性地让男人替自己穿鞋,更何况,这男人可不是一般人。
东离淳抓住她的脚,不让她缩回去,亲手替她穿好绣花鞋,声音淡淡:“什么事?”
成侨受的惊吓可能不轻,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瞪着楚怜儿的目光凶神恶煞的,他吸吸气,恭敬地道:“主子,各地的掌柜们都送来了上个月的帐册,需要要您去合对。”
东离淳“嗯”了声,起身,对成侨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成侨动也不动,东离淳看向他,细长的眸子微蹙着。
“公子,那么一大堆帐册,都要经你过目,没有一天半载,是看不完的。”
东离淳仍不咸不谈地“唔”了声:“这个我知道。”
成侨急了:“公子,您的时间不多了——洛清王的兵马,离这里只有四十里地了。”
楚怜儿忍不住问:“洛清王是谁?”
成侨看她一眼,冷冷答道:“是公子的堂兄,皇上新封的王爷,兼东离国兵马大元帅。”他顿了顿,又添了句:“三皇子已经知道您人就在西凌,已派了洛清王率领二十万大军兵下西凌。目前大军的先锋部队就有八万铁骑,已经开往通州,离西凌只有一江之隔。”
楚怜儿倒吸口气,虽然她对东离国的地势不在清楚,但也知道一江之隔意味着什么,她猛抓着东离淳的袖子,问:“那我们该怎么办?东离淳,你在西凌的兵力有多少?”
东离淳冲她笑了笑:“怜儿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他瞪了成侨一眼,“你先下去,召柳一清黄允风来见我。”
“——是!”成侨沉默了会,看了楚怜儿一眼,鼓足了勇气:“公子,你——怎能迂尊降贵做出有失身份——”
他的话还未说完,东离淳阴恻恻的声音已响起:“成侨,我不喜多嘴之人。”
成侨身形一颤,赶紧闭嘴不语,恨恨地瞪了眼楚怜儿,飞快地走了。
东离淳转头,又恢复了温润录玉的面孔,他对楚怜儿道:“怜儿,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楚怜儿复杂地看他一眼,她倒不担心东离淳会有危险,小手轻轻探向他的左肩胛:“可是你还有伤在身,怎能上战场呢?”
他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一记,轻笑:“你放心,我只是居中指挥,冲锋陷阵的事儿,交给黄允风和柳一清他们。”
楚怜儿放下心来,“那合对帐目呢?就你一个人吗?为什么不让下人替你做。”
“怜儿是在关心我吗?”东离淳眼睛晶晶亮亮的,如黑宝石般,连炙烈的阳光都被比了下去。
她白了他一眼,轻捶他的胸膛,嗔道:“我才不会关心你呢。人家只是想,如若你没时间做,可以请人做,比如说,请我。”
“怜儿会做帐?”东离淳很讶异。
楚怜儿扭扭捏捏地:“嗯,一直白吃白喝的,再不做点事,我怕会被你那些手下的白眼给射死。”
东离淳从喉间发出笑声:“我的怜儿什么也不必做,只需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楚怜儿猛摇头:“那可不行,仗就要开打了,你一个人又要指挥战场,又要负责粮草辎重,还要负责军晌供给,太累了。我也知道粮草辎重至关重要,你不放心给任何一个手下。可是,可是你应该相信我——”一想到她也曾欺骗过他,声音不由小了下来。
东离淳抬起她一下厶,对上她黯淡的凤眼:“怜儿真想帮我?”
楚怜儿重重点头。
东离淳定定看她半晌,“好,只是,你会看帐长吗?”
“只要写的不是鬼画符,我就会。”一说到鬼画符,楚怜儿又跨下脸,“算了,我还是回房吧。”
东离淳笑了笑,把她拉进怀里,“没关系,只要你能看懂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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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怜儿是第一次来东离淳的书房,与京城皇子孙府的书房不大相同,面积要小的多,但布置的很是整齐,文案书架一样不少。紫檀木的书案上,摆了厚厚一堆的帐册,听成侨说,是西凌成的各个掌柜才差人送来的。
楚怜儿随手翻了下帐册,放下心来,帐本的倒还明确,只是,她可不像东离淳能把算盘打的俐落又清脆。
她根本就不会用算盘,以前都是用的计算器,看着手里蜜蜜麻麻的字,楚怜儿忍不住叹口气,原来做帐也是那么容易的。
以前她只管理一间十来个员工的小饭店,帐目很容易管理,计算器扑扑地按下去就行了,可是,这些帐本,又厚又大,而且全的全是方块字,她这才发现,这古代,还未发明阿拉伯数字。
春红在一旁替她磨墨,她拿起狼毫毛笔裹了墨汗,又颓然放下。
“小姐,怎么了?”
“没事。”楚怜儿把身子沉进太师椅,瞪了摆在笔架上的大小不一的毛笔,恨不能生吞活剥。
春红小心冀翼看着她的神色,问:“小姐,您不用算盘吗?”
“我不会。”她把算盘推到一边,心里非常佩服古人的智慧。
春红睁大眼:“小姐不会算盘,那要怎么做帐?这么多的帐本,您要怎么算?”
“不会算盘又怎样?”楚怜儿没放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及防备,她也清楚她是成侨特意派来,明说是协助她,说穿了就是监视自己。
“春红,你去你厨房弄些猪油。再给我找些红纸,还有——轻薄透明的丝帛,快去。”不愿被人看低,楚怜儿压下心头不悦,她不会算盘又怎样?凭她在现代学的精算法,还难得倒她吗?
春红将信将疑地去找厨房拿了一猪油,又找了张红纸,楚怜儿接过,四处张望了下,从秀发解下一根银簪,对她笑道:“春红,从现在起,我要用我的楚氏算法来作帐,保证比你家主子做的还要好。”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东离淳会拨算盘,她楚怜儿也不差嘛.
第十六章 临战
掌灯时分,黑暗统治了白天。深蓝色的天穹,星光点点,缀着珍珠般的光亮,在天空闪耀。明天,将又是一个晴天。
书房内,燃起了烛火,数盏凤盏珞璃烛台上,那一簇簇火焰,照耀着楚怜儿专注的脸庞,白晰的脸色,有着昏黄而媚人的神态。
帐本很多,涉及了许多行业,不过最大的还要数米行,布行,钱行,这三大行的册子也最多,其中最杂最广的就数车马行。古代的车马行就是现代所说的物流、快递等行业,遍布东离国的的车马行,有近半与东离淳挂沟,东离淳并不出面经营,他只是代表朝庭与这些商人合作,每个月从营利里分出一成的利润。东离国的商人地位低下,车马行又是最下三滥的行业,有了手握重兵的东离淳作靠山,哪还惧怕地方官府的压迫剥削?
而东离淳就利用与他们合作的时机,进行倒卖货物输送,比如,从西凌买进奢侈品,再利用车马行的车,运到物质相对贫乏的南凌或是京城,赚取差价。或是从京城运出达官贵人贱卖的古董字画等,再卖入喜欢附风作雅的西凌商人,通常这一转手,就是成倍的利益增长,虽说这些有专人负责,但东离淳,他不做商人,实在是可惜了。
楚怜儿没料到东离淳私下也有这么多产业。这林林总总的算下来,涉及的金额高达亿万两银子,怪不得东离淳曾对她说过,他养不起二十万大军,但养她是绰绰有余。
天空的深蓝色渐渐转为漆黑,浑然不觉已过用膳时间的楚怜儿仍埋头苦干,书案上的烛火,已燃的差不多了,她差春红去换个新的来。
这时,东离淳进来了,“怜儿,还在忙么?”
楚怜儿抬头,略微疲倦的眸子看到他中的蜡烛,一双美丽的凤眸闪过笑意:“嗯,这么多的帐本,不知要看几天几夜呢。”
东离淳走向她,把烛火点燃,看着放在一旁的帐本,眼睛一眯:“这些都已过目了?”
“嗯,你过目一下吧,看有没有秕漏。”
东离淳拿起一本翻开看,不由蹙眉:“怜儿,这,这写的是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
楚怜儿呵呵一笑,接过帐本,指着尾角处解释:“我是我自己发明的帐面语。你们一般习惯用方块字,看的人眼花,我就把这方块字改成了阿拉伯数字。喏,这个读1,这个读2,两个数字加起来,就是12,这个读3,三个数字加起来123,这个读——”她指着上边的字一一解释。
东离淳挺聪明的,只稍说一次,就明白了。
他一篇篇一翻下去,最后双目晶亮地看着她,眼里闪着不可置信:“怜儿,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楚怜儿嘿嘿直笑:“厉害嘛,倒不至于,我只不过略作改动而已。你现在看这些帐目,是不是一清二楚?”
“很清楚,一目了然。”东离淳目光没有离开她的脸:“怜儿,你不用算盘,怎么算的这么准?”
“用手算的。”她指着书案上的一张红纸。
他看了红纸一眼,疑惑:“这又是什么?”
楚怜儿得意直笑,拿起红纸和银簪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这叫万能草稿纸嘛,不需笔墨,只需一张纸,就能写上很多很多的字。写上去后,再把纸上边的透明丝帛轻轻一扯,再重新城压在纸上,丝帛恢复了原迹,又可以继续写字。等写满了,再把丝帛扯一下,再把她铺在纸上,又可以写——”她一边用银簪在上边随意画着,然后一边示范。
(很得单的原理,一般玩具摊上都有这种类型的小玩意,只不过,现代用的是薄膜,古时没有薄膜,楚怜儿就用透明的丝帛替代,效果也很好。不知读者有见过没有。)
东离淳震惊地望着她,看着她自信飞扬的面孔,一双凤目里的光彩盖过烛火的亮光,清妍动人,韵味深长的光彩照人。
“怜儿。”东离淳激动地抱过她,喃喃自语:“怪不得——曾对我说,有了你,决对胜过十万大军。”
他的声音极低,楚怜儿没有听清楚,不过,被这个厉害的男人如此夸讲,仍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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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凌城,四通八达,消息灵通,与京城虽遥远,并且通往京城的路肆必要依江而过,西凌江对面的十万大军压境,扑面而来的恐惶,袭卷满城的老百姓。
楚怜儿也听说了此事,新皇好不容易镇压了叛军,顾不及满目疮疤的局面,与民不聊生的凄凉,和国库空虚的窘态,集兵十万,派河洛王领兵讨伐叛党东离淳。
东离淳在西凌的兵力有限,怎能对抗临江压境的十万大军?不由急了起来,可她见东离淳气神定闲,老神神在在地品茶立账,焦虑的神色转为疑惑。
东离淳十指飞快地拨打算盘,一边抬目看了她一眼,笑道:“怜儿有事?”
楚怜儿失神地看着他十指如飞,在算盘上拨弄着,另一只手翻动着账本,很是佩服,她用的速算法与他的算盘比起,勉勉强强平手。
“河洛王的十万大军兵压西凌,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就算东离淳再厉害,但他在西凌的以马还中足一万,怎能对抗人家的十万大军?
东离淳笑笑,手里的动作依然动指如飞,“该担心的是他们。”
“你已经有了退兵良策?”
东离淳笑笑,停下手里的动作,笑望着她:“怜儿,如果我是你,应该怎么做?”
楚怜儿蹙眉,她又未打过仗,她怎么知道,“你身上有伤,身边又没多少士兵,肯定不能硬碰硬。难不成,你想让西凌的城卫兵去抗敌?胜算也太小了。”她歪头想了想,双眼一亮:“咦,我记得南凌离京城很近,不是吗?”
东离淳眸光闪动,清清潋潋的光茫,丝丝缕缕地涌着波滔,激浪翻涌,卷起千堆石。
“怜儿,你真聪明。”他的声音激赏。
楚怜儿白他一眼,嗔道:“我都还未说完呢,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东离淳起身,拥着她坐下,他低头吻了她的娇艳的红唇,转辗吸吮:“你能有此一问,说明你也想到了我的军事布署。”
楚怜儿双手抵在他脸前,闻着他身上独有的青草味,深吸口气,又把脸儿埋进他的胸膛,十指画在他胸膛画着圈圈,“围魏救赵?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你不亲自指挥,能行吗?”
东离淳玫红的双唇微勾,荡尽天下的霸气与自负。他神色一眯了眯,声音淡淡:“身为将帅,并非要上场亲自指挥,对我来说,培养猛烈的将才才是最为重要的。”他低头,目光柔和如丝:“我麾下的马文重,黄允风,柳一清,宋休,何成,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将才?有了他们在,我何必非得亲自披帅上阵?我只需在幕后指挥就行了。”
很独特的指挥方式,最悠闲,也最为凶险的布置。这表面看似简单轻松,其实内心里,又包函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首先,要有对手下将士的决对信任,其次,主帅还要有宽广的胸怀,任才唯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关键。再来,是将士们对主帅的信任及忠心。这三者缺一不可,从古自今,有多少这样只在幕后指挥而不上战场的主帅的?
东离淳,他做到了,她早就感受到他的麾下将士对他的尊敬及爱戴,所以才对她恨之入骨。只是,他是怎么办到的?
祟拜地看着他,楚怜儿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他的前襟,“你把南凌的大部份兵力都调往京城,那岂不给鞑靼有机可乘?”她可没望南凌有着极为重要的军事地理,南凌关外又有凶猛如虎的鞑靼,虽说已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但实力仍不容小觑。
东离淳微微一笑:“克猛哈尔损失折将近十万,再加上我与女真的合作,我暗中派了一万铁骑表面上是支援保护女真,其实还不是只想让他们内斗。女真族的兵力有限,但加上我的一万铁骑,兵力早已盖过克猛哈尔的残兵败将。克猛哈尔在腹背受敌之下,他还敢进兵南凌,除非他有天神蔽佑。”他的神色讥诮:“草原上总是称克猛哈尔是神的使者,其实,这话只能说给那些还未开化的蛮民,自古以来,哪一个成王将相,不是用血腥与武力夺取的?天神?哼,只是遍些无知寓人而已。”
楚怜儿瞪大了眼,她从未想到,他会想出如此——卑鄙的法子来。不由好笑地搓他的胸膛:“你哦,好阴险的人,故意让人家内斗,而自己却坐享渔翁之利。”这个法子很毒,很阴,也狠,但——她喜欢。
只是,为何她会感到熟悉呢?
东离淳好笑地捏着她的鼻子:“鞑靼日益强大,以东离国的战力,实不利于正面交锋。所以,我结盟于鞑靼的死对头女真部落,然后再行分化他们的势力。草原上的人视掠夺为天经地义,我们就来个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我派出的那一万铁骑,表面上援助女真的兵力悬殊,其实,暗地里,却四处偷袭鞑靼毫无防备的后方,烧掉他们的草料,吃掉他们的牛羊马匹,放过他们的老幼妇孺增加他的负担,让他们穷于应对。”他望着她,微微一笑,眸子却一片冰冷,如薄薄的刀片,闪过凛冽的寒意:“这样一来,克猛哈尔再强大,也只能被我东离蚕食鲸吞。”
看着东离淳凛冽又霸气的面容,楚怜儿忽感一阵眩晕袭来,久违的胀痛又袭向胸口。
他这句话,怎么如此熟悉?
第十七章 记忆---真相
恍惚中,来到一个熟悉的场地。
眼前是记忆中的太子府,依然富丽堂皇,雕梁画栋。
可这次,楚怜儿总觉有种肃瑟与落拓,那屋檐上的琉璃瓦,仿佛失去了昔日的颜色,只剩下苍白的寂寥与黯淡。
穿过府邸那一条条曲折深幽的走廊,来到熟悉的前厅,一个美人儿正坐在金碧辉煌的堂前,她穿着紫红色外裳,挑金线的绯红襦裙绣有金色枝头飞鸟,盈盈垂落地面,隐隐露出红色绣花鞋。她端坐在上等楠木贵妃椅上,双手搭放在膝上,头上戴着简单的珠玉缨络和凤头杈,微微摇动下,响动清脆悦耳的声音。
尽管穿戴简单,但她周身散发出的庸容华贵之气以及凌厉的威严,让一般普通人自然而然地低头夸腰。她生得花容玉貌,浑然天成的媚态,就连一般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此刻的她,玉容冷萧,凤目一片冰冷。
她伸手纤纤皓腕,朱黄色的袖口下,一只雪白的手腕,把耳边的秀发掠到耳后,才幽幽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太子妃?”单膝跪在她身前的一名身穿铁甲,头戴络缨帽,手持单刀的年轻将士愕然抬头。
美人儿淡淡一笑:“宋统领,你跟着我已有三年,出生入死的,辛苦你了。”
宋统领闻言赶紧双膝跪地,声音颤抖,“卑职永远追随太子妃,生死不计。保护太子妃是卑职的职责,何谈辛苦。”
太子妃定定地看他一眼,美目转动,妖娆而媚媚,却是沉香暗媚的阴冷。半晌,她惨淡一声:“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只可惜,今日就是我的大限之日。已经用不着像宋统领这样的能人,你还是回到你的主子身边去吧。”
那位宋统领背着楚怜儿,她看不到他的面目,只觉这人的声音和背影都好熟悉。
她见宋统领悚然一惊,惶然双把另一只膝盖也跪在地上,用惶恐的声音道:“太子妃何出此言,卑职——卑职,只有太子妃一个主子——”
太子妃打断他的话,冷然道:“如果这句话被你主子听到,不知会怎么想呢。红儿。”
一旁的红衣侍女立即应声:“太子妃。”
太子妃淡淡地说:“抚我进去,替我沐浴更衣。”叫红儿的侍女与两名侍女一并扶着她进入内室。
而跪在地上的将士则一直恭敬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只是,从他惊颤的背影来看,他对这名太子妃非常畏惧的。
不一会儿,太子妃又出来了,她已换上庸容华贵的服饰,穿上金灿灿的太子妃朝服,上身是青女绍水绣花,下身是百鸟朝凤五彩祥云的裙摆,一件金线绣有凤凰图案的杏黄比肩,长长的袖子,挑金钱刺着复杂的图案,华丽非凡,她高耸的秀发上插着根金色珞缨凤步摇,头缠八宝络缨珠,光洁的额头,一颗硕大的宝石灿灿生辉,柳眉凤眼,瑶鼻朱唇,说不出的美丽。她那细长的金黄银亮杏花护甲,娇柔无力地被红儿抚着,她从容坐在刚才坐过的位置上,道:“宋统领,我也知道各为其主的道理,你不必害怕,本宫不会杀你。”
宋领统愕然抬头。
太子妃轻叹,颊边珠华璀璨,垂在肩处的金钿宝珠,随着她的动作而晃荡出清脆的声响。“你以为,本宫真有那么嗜血好杀么?身在高位,如果我不杀人,就会被别人所杀。你主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太子妃又道:“他日,我为坐上宾,今日为阶下囚,看来还真是报应不爽。我也坏事做绝,今日伏死,也算罪有应得了。只不过,东离国目前也是岌岌可危啊。宋休,虽然我与二皇子誓不两立,但心中还是有着黎民百姓的。麻烦你转告他,目前北方鞑靼日益强大,以东离国的战力,实不利于正面交锋。应当结盟于鞑靼的死对头女真部落,然后再行分化他们的势力。鞑靼示掠夺为天经地义,我们可以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派出奇兵,偷袭他们毫无防备的后方,烧掉他们的草料,吃掉他们的牛羊马匹,放过他们的老幼妇孺,增加他的负担,让他们穷于应对。”
宋休,原来他是宋休。
楚怜儿捂着嘴巴,看着那个毕恭毕敬的背影,说不出的震惊。
太子妃顿了顿,又道:“还有,东离国平原和山脉居多,土地盆脊,不利于农耕,百姓填不饱肚子,东离国年年靠进口华国米粮维持,长期下去依赖产生,实在不利于经济发展。请你转告二皇子,可以建意他让百姓改种产量甚丰的红薯玉米等庄稼。这些作物虽没有米粮可口,但能充饥,遇上天灾时,倒可应急。”
宋休看了太子妃一眼,唯唯称是。
太子妃又道:“华国也对东离国虎视眈眈啊,军事也极为厉害,大多以骑兵为主,战力极强,我东离国大多以步兵为主,与之正面交锋,实不可取。如若能在兵器上作手脚,倒可以令之反败反胜。”
宋休聆听着,欣喜若狂,问道:“兵器怎么做手脚?”
太子妃闲闲一笑:“二皇子也是军事行家,这个不必我来指手画脚吧。”
蓦地,所有的面容都模糊了。
“怜儿,怜儿——”是谁在叫她?楚怜儿想应声,她找不到出口的路了,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找不着北,她想张嘴感,胸口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比往昔更加凶猛更加残忍的疼痛,如火烧,如纯刀子在凌迟,呼吸提不上来,她捂着胸口,来不及呻*吟出声,已颓然倒下。
“怜儿——”耳旁依稀听到一阵惊吼声,意识已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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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发作过的盅毒又发作了,并且比以往更凶猛更凌厉。
晕晕沉沉地醒来,感觉周身无力,头晕的厉害,有种失血过多的无力感。就像以前母亲出了事故,身为唯一的女儿的楚怜儿,强行替她输了八百毫升的血后产生的晕眩虚弱等症状。
困难地睁着眸子,四处扫瞄了下,发现,屋里很暗,有晕黄的烛火在闪动,试着动了动身子,发出轻微的响声,一颗头颅出现在床边,是春红。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主子知道了肯定高兴。”春红睁着血红的双眼一脸欣喜地飞奔了出去。她的速度快到让楚怜儿想阻止也来不及。
很快,一阵脚步声响来,一个人影已闪现在床面前,是东离淳。
他身上居然穿着冰冷的黑色盔甲,一头乌黑头发,束在脑顶,简洁却又该死的俊美。
他看到睁着眼睛的楚怜儿,乌黑的眸子闪过激动和欣喜,蹲在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怜儿,你终于醒了。”
楚怜儿怔怔地望着他,不言也不语,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东离淳的眸子。
东离淳被她盯的渐渐止住温暖的笑意,只余下惊惶和不安,“怜儿,”他小心翼翼地叫道,小心翼翼地说着话:“你哪里不舒服?”
楚怜儿轻轻地说了一个字:“心!”
东离淳神色僵住了,黑黝黝地眸子半垂,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有那长长的睫毛如两排扇子,在眼睛下方撒下两道浓密的阴影。
她看着他身上的盔甲,触摸着他铁甲的冰冷,快七月了,天气火辣辣的,她却感觉一阵猛烈的寒意从指尖袭向心头,寒冷肃瑟,冰天雪地里,再也找不到一丝温暖。
“怜儿?”东离淳抬头,目光带着某种复杂,有愧疚,还有更多的惶恐。
楚怜儿定定看他半晌,倏地笑了,一双凤眸弯了起来,她轻轻地说:“我在睡觉期间,又错过了多少好事?”
他看她半晌,道:“你足足昏睡了三天。”
楚怜儿惊呼,不敢置信,“这么久,我这么能睡?”
东离淳低下头去,“怜儿,对不起。”他顿了顿,用小心翼翼的目光看着她,“这个盅毒,很霸道,我会想法子替你解开的。”
“这个盅毒,没有解救之法么?”
他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说话了:“有是有,只是我怕你会更加恨我。”
“恨?”楚怜儿笑笑,“你能替我解开,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怎会恨你呢?”
他垂下眸子,“怜儿,我怕——怕替你解开后,你会忆起以前的事,然后——会恨我。”
一阵沉默!
东离淳抬头,目光涌动惊滔,他握着她的手:“怜儿,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楚怜儿望着他,审美疲劳仿佛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似的,昏黄烛火下的他,仍然有种天神般的俊美,烛烛地夺去她的呼吸与目光。
她微微一笑:“东离淳,你能告诉我,对付鞑靼的方案,是谁替你想出的?”
东离淳望着她,好半晌,才道:“是怜儿。”
“哦。”楚怜儿垂下眸子,收回被他紧握的手,对上他的目光,她轻轻地解释:“很热。”
“怜儿。”缩回被子里的手,又被他急切攥在手中,“怜儿,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东离淳,是不是因为我想出了对付鞑靼的方案,所以,你才留下我。”
东离淳僵住。
她又问:“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没有杀我?”
他嘴巴张了张,没有回答。
楚怜儿轻轻一笑,抽回了手,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我头好晕,想再睡一下。”
东离淳慢慢起身,带着身上铁甲哗啦作响,砸进楚怜儿的脑袋,如重锤,原本的期望与愿望,被砸的支离破碎。
“你身子虚弱,喝些鸡汤,然后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他说完,离开了。
空气一下子冷却下来,冰冷刺骨,肃瑟冰寒。裹紧了被子,猛搓着手臂,发现这被子好薄,盖在身上完全没有感觉。再度把被盖过头顶。
“小姐,冷吗?”春红在床边叫道。
“嗯,好冷,春红,再给我拿床被子来。”
“都快七月了,那么热的天气,我们都没再盖被子了。”春红一边滴咕,一边出去了。
楚怜儿张着眸子盯着头顶火红的丝穗,都七月了吗?怎么她却只感到冷。如冰窖一样,全身没有一丁点的热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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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总是不太安稳,胸口处的疼痛渐渐消散,却总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神经,难受。梦里,忽然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兵戈铁马,及杀气腾腾。
锋利的刀鞘,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眸子,带着切骨的恨意,在凌迟着她的神经。
一个绣有蓝天白云五彩四爪蟒纹的袍据出现在眼前,那么的威风,那金色蟒蛇,张牙舞爪地,睁着阴森森的眸子,虎视眈眈地,仿佛随时会飞扑在身上,把她撕裂吞噬。
迷蒙的黑暗中,她看不清人影,只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宋休,对付鞑靼的良策,真是从这贱人口中所说?”
“是的,主子,卑职听的清清楚楚。”叫宋休的人毕恭毕敬地回答:“太——楼玉儿对卑职说,想要对付凶猛的鞑靼,以东离国的战力,实不利于正面交锋。应当结盟于鞑靼的死对头女真部落,然后再行分化他们的势力。鞑靼示掠夺为天经地义,我们可以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派出奇兵,偷袭他们毫无防备的后方,烧掉他们的草料,吃掉他们的牛羊马匹,放过他们的老幼妇孺,增加他的负担,让他们穷于应对。主子,卑职认为,太——这楼玉儿的法子非常棒,数十年来,我们一直守多于攻,疲于应对,如若采取她所建意的法子,应该有所作为。”
“是吗?”一个喃喃自语的声音响起,“真想不到,这贱人在边防上还有这么独特的见解。”
第十八章 如此真相[卷三完]
睡梦中,总是不太安稳,胸口处的疼痛渐渐消散,却总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神经,难受。梦里,忽然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兵戈铁马,及杀气腾腾。
锋利的刀鞘,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眸子,带着切骨的恨意,在凌迟着她的神经。
一个绣有蓝天白云五彩四爪蟒纹的袍据出现在眼前,那么的威风,那金色蟒蛇,张牙舞爪地,睁着阴森森的眸子,虎视眈眈地,仿佛随时会飞扑在身上,把她撕裂吞噬。
迷蒙中,她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宋休,对付鞑靼的良策,真是从这贱人口中所说?”
“是的,主子,卑职听的清清楚楚。”叫宋休的人毕恭毕敬地回答:“太——楼玉儿对卑职说,想要对付凶猛的鞑靼,以东离国的战力,实不利于正面交锋。应当结盟于鞑靼的死对头女真部落,然后再行分化他们的势力。鞑靼示掠夺为天经地义,我们可以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派出奇兵,偷袭他们毫无防备的后方,烧掉他们的草料,吃掉他们的牛羊马匹,放过他们的老幼妇孺,增加他的负担,让他们穷于应对。主子,卑职认为,太——这楼玉儿的法子非常棒,数十年来,我们一直守多于攻,疲于应对,如若采取她所建意的法子,应该有所作为。”
“是吗?”一个喃喃自语的声音响起,“真想不到,这贱人在边防上还有这么独特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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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发作过的盅毒,这回夹着猛烈的姿态,狠狠地入袭楚怜儿的胸口,痛的死去活来,喉间总有一大把一大把的液体从胸口涌入嘴里,再从嘴里涌出,一股血腥味蔓延所有能呼吸的空间。
一个焦急的声音总在耳边怒吼,可惜,疼痛吸去了她所有的记忆,她一个字也没听的出。
半梦半睡中,她看到了自己,那个被丢垃圾一样,被丢进阴湿的地牢,她依希能感觉,地牢里的阴风阵阵,及四处横行的老鼠蟑螂,还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嘴脸及一双双鄙薄的眼神。
蓦地,胸口又是一痛,钻心的痛楚,钝刀子在缓而慢地割着肌肤,然后刺进骨髓。
“怜儿,不要再去想了,不要起去想了,听到没有——”耳边响着一阵焦急的呼唤,胸口的疼痛的地方,被一只手指使劲地揉捏着,疼痛稍稍减轻了。
嘴角一抹腥甜,刺鼻的很,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楚怜儿想,这回吐了那么多的血,真的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半睡半醒间,总觉有只手指头抚摸了她的前胸,胸口的痛楚就会渐渐消失,剧烈的疼痛和大量的失血,让她再也睁不开眼,只能任黑暗吞噬掉自己——
“主子,她在边防上的见解真是闻所未闻,依卑职之见,这个法子是再好不过了。”
“就单凭这点,宋休,你认为就该免去她的死罪吗?”阴恻恻的声音,冷酷而无情。
“就是,宋统领,你的意思是,这女人替主子出了一个好的主意,就能免去她曾犯过的死罪了?”一个哼声响起,这个声音也很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来。
宋休粗声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这女人虽然狠毒,时常与主子作对,但她的机智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卑职希望主子能暂且饶她一命,”
一阵嗤笑声响起,宋休声音急切:“主子,这女人确实可恨,让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她不但有对付鞑靼的良策,还解决了东离国的粮食短缺的问题——”
“你口中所说的玉米,我倒听说过,可是红薯,那是什么玩意,空口无凭的一句话,你就当真了?宋休,你该不会被这妖女迷住了,舍不得让她死?”
“姓柳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哼,今天就是这贱人的死期,可你偏要拦住主子,不让主子杀她,说什么她还有用处,死了可惜。宋休啊宋休,你是舍不得她死,还是真心替主子着想,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姓柳的,你这个小人——”
“够了,都不要再争了。”冰冷的声音又响起,威严不容置疑:“宋休,你说,这贱人亲口对你说了红薯玉米就解解决我东离的粮食短缺的问题?”
“是的,主子。”
“那,这红薯,哪里有种?”
“这,她没说。”
“哼,她还说在兵器上作手脚就可以打败华国的精锐铁骑?”
“是,是的。”
“那要怎么做法?她说了没?”
“没,没有。”
一阵沉默过后,一个冰冷果断的声音响来:“文重,你对外宣称太子妃楼氏已伏诛。允风,你派心腹把她秘密带进皇子府的地牢里。”
“主子——”一阵惊呼声响起。
“主子,您真要留下她?”
“暂时留下她吧,宋休说的好,她还有利用价值。”——
一片黑暗,不见五指,在浪海里浮沉,感觉胸口被狠狠一撞,剧烈的疼痛,一股腥甜又自喉间涌了出来。
“呕——”实在没有力气起身,她就在半昏半醒间,任那抹腥甜从嘴角淌下,顺着下巴,沾湿了衣服和被子。
“糟了,又吐血了,怎么办——”一个惊惶的声音,一条毛巾拭着下巴的血迹。
另一个声音响起:“我去叫大夫来。”
“没用的,大夫说这是盅毒引起的,连主子都快控制不住了,更别说丈夫了。”
没有办法了吗?
连东离淳都探制不住盅毒的肆虐,看来她真的大限将到了吧。
睡梦中,一直不太安稳,总是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影响着她,终于睁开了眸子,发现四处黑漆漆的,只有不远处的圆桌上那一盏昏黄的烛火在孤狐的燃烧。蜡烛已燃烧了大半,烛台里,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烛泪。
不知为何,这让楚怜儿想到了生命的终点。当蜡烛燃烧着自己,只余下点点斑驳的烛泪时,它的主人们,曾对它有过怜惜或是感激没?
恐怕没有!
忽然发觉,自己与这蜡烛好像,怄心沥血地替东离淳出谋策划,原以为会得到掌声和赞美,却没想到,却是生命的终结与消逝。
盅毒发作的已差不多了,胸口虽不再痛,可闷闷胀胀的,全身提不起劲来,虽然对失去记忆之前的事一知半解,但每一次的盅毒发作,还是让她知道了大概。
迷模的双眸里,她又看到了东离淳,依然那么俊美,不若以往对她的温柔体贴,此刻的他,冷漠如雪,双眸结起厚厚冰霜,散发出浓浓的冷意与杀气。
他挥了挥袖子,冷冰冰的脸庞,浮起冷笑,“贱人,该是上路的时候了。”
一名太监颤抖地端起放在玉盘里明黄锦帕上的玉杯,双手递给她。
她一手执袖,一手接过,看着血红的酒水,淡淡一笑,把玉杯放到朱唇边,阖上眼,一口饮尽。
毒酒下肚,腹内就升起一股绞痛,她捂着肚子,苦笑一声,希望鹤顶红的毒性很强,让她没有能够立即死去。
妈妈曾说过,不管何时何地,自己的尊严一定要顾,就算败,也要败的有尊严。
就算死,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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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相大白后,一切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楚怜儿知道以前她是太子妃的时候,把东离淳整了无数回,后来,东离淳反败为胜,自己被他杀死,也是她应得的报应,她已准备从容扑死。
可惜,她没有死成。
在死之前,她鬼始神差的,居然对东离淳派在自己身边的卧底宋休说了对付鞑靼之道,解决国之民生的大计,并且还向宋休这个奸细提出了在兵器上作手脚的建议。
可能宋休认为她的建议很独特很有效,就对已经上门准备杀她的东离淳建议,饶她一命。
然后,东离淳放过了她,表面上是给她吃了毒酒赐死,对外宣称太子妃楼氏已伏诛。
可暗地里,他救下了她,却给她下了盅毒,探制她的记忆和心神,让她在失去记快后,对他死地踏地出谋策划,然后等把她利用完后,就是她的死期了。
盅毒使她失去了做太子妃时候的记忆,只忆起了自己的过往及穿越时空之前的身份。以为自己倒霉的穿越而来却只是皇子府里的一个低贱的丫环,很是难受,凭她的本领,怎么三年的时间还只是个小小的丫环?不服气之下,她努力让东离淳看重自己,她凭借自己的小聪明,让东离淳不再当她是丫环,而是幕僚身份,能替他出谋策划的高级知识份子。
在与华国的交锋,她的才能得到充足的发挥,原以为东离淳会对自己另眼相待——那时候,她对他已有朦胧的爱意。
可惜,仗着自己的功劳,她开始变的目中无人,得知东离淳犒劳了所有幕僚,却唯独没有奖赏自己,气愤之下,她提着包袱就走人。被抓回去后,却是一切苦难的开始。
她隐约知道了自己以前的身份,却不敢确定,但一次又一次地被皇子府里的下人厌恶鄙视,她已知道自己以往决对有一个令人讨厌的身份。
她变的难过,却又不甘,可她知道,自己是没有力理与他抗衡的,于是,她表面上示弱,暗地里却进行报复行动,素梅等人被她整的赶离了皇子府,而自己也取代了素梅的地位,本来她是想在不动声色中毒死东离淳,明知他对自己恨之入骨,却每每到了紧要关头,总是下不了手。
于是,她想到了离开。
她的身份,是不许离开皇子府的,戎备森严的皇子府,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人了。
但天无绝人之路,金国派遣的使臣,让她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她凭借自己的刁钻和小聪明,成功地使东离国搀回了面子及利益,与东离淳谈妥了条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皇子府。
没料到,东离淳却仍然不放过她,在她离开之前,表面上说替她解除盅毒,暗地里,却又改了她的记忆,使她能记起皇子府所发生的事,却再也忆不起皇子府的面孔。
她在离开皇子府后,遇到了成云,一个曾出现在梦中的俊美的男人,她双眼一亮,成云的俊美与优雅,温柔及专情,让她一下子陷入情网。
可惜,才刚陷了进去,她就发现一切都不对劲起来。
成云是东离淳的手下心腹,他被三皇子四皇子的人马追杀,他知道她体内的盅毒。他还知道解盅之法,并且,他能调动南凌的所有将士,他在南凌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仪,他的手下,与东离淳的手下一样,一个个对她都带着厌恶及鄙咦——
一切的一切,都疑点重重。
她一直在怀疑,成云就是东离淳。
当她真正确定了成云就是东离淳后,她是愤怒的,但她忍了下来,表面上与他恩爱异常,暗地里却在布置一切。趁成云领兵出征后,她逃跑了,可是她忘了,她体内的盅毒仍控制着自己,她又被带回去了。
盅毒的折磨及对东离淳三番两次的欺骗利用,让她愤怒极了,恶向胆边生,她采来了许多的药材及花粉,配制了一种马上见效的剧毒,制成毒丸,捏在手心,准备趁他不备时,含在嘴里,只要和着口水喷在他脸上,进入呼吸道,他就会毙命。
可是,她感觉东离淳并没有置她于死地,带着疑惑和一丝丝的期待,她再一次屈服了。
接下来,东离淳对她很好,她知道,他正缺银晌支付大量的军费,可他却力排众议,给她制了最名贵的衣裳,她也知道,新帝对他很是戒备,已把矛头指向她,他为了保护她,让自己的贴身侍卫在暗中保护他,可他却因没了侍卫的贴身保护而受了伤。
心里难受起来,最后的疑虑和隐忧,被他的肩上那道又深又长的伤撞击的一片片消失不见。只留下无尽的柔情与愧疚感激。
那时,她以为他是爱她的,有了爱,她对他格外好,替他出谋策划,替她分忧解劳。在她的计谋下,张大户这个华国派来的奸细被活捉了,张府的所有财产让他有支撑前线的军晌,她替他管理帐务,与他一并商量对付新皇的法子——可惜,当他一句熟悉的话,又勾起了她体内盅毒的发作,摧动了以往的残缺的记忆,使她想起了一切。
原来,他之所以对她好,只是为了利用她。
与军事强大的华国交锋,他胜利了,并且还得到了能够维持东离国三年的粮食。他在国内的声望一下子提高不少。
对抗鞑靼,他不费摧毁之力就收服了,使他在军队里的声望如日中天。
他令人大肆种植红署,使贫穷下层农民解决了湿饱,他在民间的声望进一步提高。
在西凌城,他不动声色地揪出了华国派来的奸细,成功地搀回难以统计的经济损失,使他得到了西凌大半富翁们的支持——这一切,都令他有了争露帝王的足够资本。
她这颗棋子也被利用的差不多了,所以,也该是她下台一鞠躬的时候了。
第一章 真心,无心?
八月,正是烈阳高照,暑气沸腾的月份。
烈日当空,艳阳高照,空气中,布满了扑面而来的炙热。听说今天是润七月,是个非常炎热的年份,一般人都情愿呆在自家院子下剩凉,摇着扇子解暑。
盅毒不再发作,楚怜儿可以下床四处走动,可是,外边热的不像话,屋子里还好,凉凉爽爽的,只是,一出这道门,热气就扑面而来,最是受不得热的她只得又折回屋子。可在屋子里又闷的慌,她又想出去走走,但每次青青爽爽地出去,却又一身汗湿地回来,浑身难受极了,后来春红想了个办法,在她出去闲逛时,一边走一边命其他丫环在旁边替她打扇。孔雀羽做成的扇子,轻轻地扇在身上,还真是舒服。楚怜儿对这名打扇的丫环很有好感,就主动与她说话:“你也很热吧,就不必扇了。”
那丫环面无表情,依然机械地打着扇,但嘴里却吐出阴阳怪气的话来:“小姐千金之体,奴婢怎敢怠慢?”
楚怜儿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满,有些好奇:“我又没叫你打,你可以不打啊。”她也不是吃人的主儿,从不为难下人的。
小丫环却来火气了,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倒好心了,如果你真好心,为何不让主子好过,主子对你那么好,可你却当驴肝肺,没心没肺的女人,活该被病痛折磨,老天都在惩罚你。”
楚怜儿睁大眼,这丫头是在替东离淳打抱不平吗?未免太好笑。
东离淳利用她,把她当作棋子利用,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出卖,可在这些丫环眼里,自己却是个不知感恩,仗着主子的宠爱就任性胡作非为。
“秀连,你好大的胆子。怎可对小姐说这种大不敬的话?”一旁的春红厉声叱责,可脸上却未有怒火,想必她心里也正是这么想的。
楚怜儿懂了,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反正东离淳都是对的,就算东离淳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的感情,但在这些丫环眼里,她们的主子永远是对的。
让手下如此爱护,东离淳着实厉害,登基做皇帝,他确实够格,可以把人心玩弄于指掌间的人,就是当皇帝的料。
再一次见识到东离淳的可怕,与他为敌,无异是以卵击石。
一路上,三三两两地走过一些侍卫丫环,有些离她近的,向她行礼问安,可他们脸上的不以为然,依然没有逃过楚怜儿的双眼。有些离的远的,就装作没看见,匆匆而过。
忽然很是疲惫,孙猴子永远也番不过如来佛手掌心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败兴冲冲地回到屋子里,却什么也不能做,春红见她从外边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就小心翼翼地道:“小姐,秀莲一向口直心快,其实,她并没什么恶意的。”
楚怜儿看着她,懒懒地移动目光,这才发现,春红身上的衣服变了。“春红,什么时候升为大丫环了?”
春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是主子吩咐的。”
楚怜儿不再说话,左右看了看,又问:“秀莲呢?怎么不见她?”昨天都在屋子里打杂的。
春红神色不自在,猛低下头去:“秀莲犯了府规,被主子打发走了。”
秀莲秀犯府规?楚怜儿很好奇,却不想多问,她可没忘昨天春红对自己也是一种不以为然的神情。
“小姐,今天天气凉爽些,何不出去走走?”春红热心地建意。
楚怜儿淡淡一笑:“算了,出去也是惹人嫌,”还是呆在屋子里好了。
春红滞住,又道:“那小姐要不要刺绣?”
刺绣,这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主意。
可惜,没在帕子上绣出朵花,倒把自己的手扎了好几个血洞,隔天,就见春红把所有的针线都收起来了。
楚怜儿向她抗议,春红却道:“那针总是刺进小姐手里,奴婢想,您还是不要再碰那玩意了。”一句话把楚怜儿打闷了,她看着春红,不知为何,今天的她对自己忽然恭敬起来。
她又让春红找来文房四宝准备练习书法,上次被凌彬嘲笑是鬼画符的仇她还没报呢。
提起凌彬,楚怜儿倒想起一件事来:“春红,凌彬这阵子去了哪?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春红回答:“凌侍卫长被主子派去办事了。”
原来如此,楚怜儿又提笔,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凌彬去办什么事啊,东——他也一并出去了?”
“是的。主子这阵子很忙,每次我都是很晚才看到他从外边回来。”
原来是这样。
以前的春红话不多,挺沉默的女孩儿,可不知何时,她也染上多话的毛病,一天到晚总是在耳边聒噪过没完。
楚怜儿受不了,就叫道:“春红,你整天围着我,不累吗?去去去,我一个人在屋子里,你去休息一下吧。”
春红眨眨眼:“小姐,奴婢喜欢呆在这里,随传随到,不好吗?”
“好是好,可你太多话了。”
“那,我不多话了,小姐不要赶我走。”春红这话好奇怪,楚怜儿望着她,眸子揉进警戒:“我发现,你一整天都呆在这里,连晚上睡觉,情愿打地铺,都不愿回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该不会是东离淳派她监视她吧?呵,他也太小心了,她都已是过气的人了,还监视干嘛?
春红摇头:“小姐,现在天气好热,我们的下人房,热的像火笼一样,小姐的房间好凉快的,奴婢沾了小姐的光,才得以不必回下人房。”
楚怜儿眨眨眼,她的屋子很凉爽吗?想了想,确实,这屋子总是凉凉爽爽的,与外边的炙热空气形成对比。怪不得春红挺喜欢呆在她身边。
“这屋子是谁设计的,挺有本事的嘛,外边这么热,可屋子里却一点也不热。”只是不知大冬天时,会不会变的暖和。
春红睁大眼道:“小姐,难道您没发现,这屋子里放置了许多冰雕吗?”
“冰雕?”
春红指着屋里大大小小的冰雕,道:“对啊,天气很热,所以主子就命人从地窖里搬出冰雕放在小姐的房间,所以才凉爽的。”
楚怜儿看着墙壁上,茶几上,放置着各种形状的冰雕,有些愕然,“这是东离淳放的?”什么时候的事?
“天啊,小姐,您的观察力也太迟钝了。”春红语气抱怨,“早在上个月,主子就派人把冰雕放了进来,这期间都换了好多冰雕了,想不到,你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你——”她忽然住了嘴。
“我怎么了?”楚怜儿奇怪地看着她,发现她看自己的目光带着遣责,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似的。这种目光她见过许多次,凌彬身上有,秀莲那里也有,还有成侨等人。怎么,每个人都认为,是她负了东离淳吗?
“没什么,小姐,快晚膳时间了,您要用膳吗?”
看看天色,是不早了,太阳也下山了,“也好,咱们就先用膳,然后出去逛一圈,成天呆在屋子里,都快闷死了。”
用过晚膳,楚怜儿趁春红去洗澡时,一个人溜出了屋子,四处闲逛,这个时候,府里的下人都去用膳去了,一路上,没碰到过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东离淳的书房。
书房的门未关,从里边依稀听到一些响声,听那声音,应该是金银器件相碰触所发出的声音,不由好奇,怎么,东离淳打了胜仗,还得到了金银珠宝不成?
她放慢了脚步,轻悄悄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窗前,想一探究竟,却听到里边有人在谈话。
“喂,青岚,这块和阗玉好白,毫无杂质,用金丝线穿成,形状如心形,该给什么名号呢?”
叫青岚的男子叹气的声音响起:“唉,人家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我虽比不上马先生的才高八斗,但也算是学识渊博,没想到,却败在这些小小的命名上头。”
成侨笑道:“这还用说,我有时候也想的头大。”
青岚声音带着不满:“这些珠宝,明明就叫和阗玉,珍珠,祖母绿石,蓝田玉,那姓楚的妖女干嘛非要替它命名?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让我们折腾。”
楚怜儿心里一跳,怎么又扯到她头上了?
成侨笑道:“楚怜儿虽然可恶,但不可否认,她这主意非常好。”
“好,有什么好的,你我在这里想破了头皮不说,还连累了主子。主子成天忙于公事,身上又带有伤,还每天都要抽空去看那妖女,看了后还要折到书房里替每件珠宝写名字,主子何必这么辛苦。”
楚怜儿惊讶地张大嘴,东离淳每天都来看过她?怎么她没在感觉?
成侨的声音又响起:“唉,谁叫人家是主子的心头肉,怕含在嘴里化了,又怕放在掌心捏着了。”
“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以前留她一条性命,明明说好的,只是拿来利用,可主子怎么反而当起真来了,倒把她供成千金小姐了。”
“得了,青岚,这句话千万不要让她听到了,现在就是因为楚怜儿好像想起了以前的某些事,对主子不理不睬的,主子现在可难受了,你还要火上添油,当心主子要你的命。”成侨又加了句,府在他耳边小声道:“先前有个丫环就抱怨她对主子太狠心了,惹得她不高兴,被主子知道后,就把那丫环赶出府去了。”
第二章 如梦似幻
虽然烈日不再,夜间暑意渐消,但集在空气里的热气仍然把人烤的心烦意乱,楚怜儿躲在假山处,也被石头里散发出的热气弄的燥热难受。
成侨声音虽低,却依然飘进她耳里,她猛地捂着唇,愣愣地发不出声音。脑袋成了一片浆糊。
汗水从额下滴落,天气实在热的难受,不由怀念起碧竹圆那凉爽诱气的冰爽来。
轻手轻脚地随着原路回去,从书房到屋子很有一段距离,大铃铛都是采用青石地砖,府里的下人真是勤快,不管什么时候出来,都见路面打扫的干干净净。
待花园时,忽然发现花园里有好多的侍卫们,一个个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着,好像在找着什么,不由好奇,难道府里又出现了刺客?
“喂,张护卫,找到没有?”楚怜儿听到一个侍卫冲着另一头的侍卫喊着,然后有一个侍卫回头,叫道:“没有找到。”
“可能是去了其他地方,再去找找。”
一下子,花园里的侍卫走了个干干净净。
楚怜儿从假山后边出来,心里“卟卟”地跳着,府里真的出了刺客?
东离淳马上就要回京登基当皇帝了,还会有刺客来行刺,这也是说的过去,可能是被困在京城的皇帝最后的着棋了。忽然想起那个叫春岚的话,他说东离淳又受伤了。
心里猛地揪了起来,不知是什么感觉,反正揪心的痛,他怎么会受伤呢?那么厉害强势的男人,身边那么多的侍卫,个个武艺高强,还有,这场声势浩大的夺谪之争,他也未上战场亲自作战,怎么会受伤呢?
绣花精巧牧丹云缎鞋急促地踏在青石地砖上,楚怜儿提着水绿色迤地百合襦裙,飞快地朝前方奔去,路上碰到一个人,是凌彬,他也看到了楚怜儿。
“你居然在这?”凌彬猛地掠在她身前,声音严厉,气势如虹。
楚怜儿急急地抓着他的玄黑箭袖,府里的侍卫,全是清一色的铁甲,玄黑箭袖,凌彬未穿铁甲,但也是黑衣劲装打扮。
“凌彬,东离淳在哪?”
凌彬目光冷厉,黑着脸道:“你跑哪去了?主子正四处找你。”
“找我?”
凌彬恨恨剜她一眼:“主子还以为你逃走了,正派人四处找你。”
楚怜儿呆住,刚才那批侍卫,不是抓刺客,只是在找她?
凌彬又恶狠狠地低吼:“楚怜儿,你能不能不要再让主子操心?”
“呃?操心?”她不解,她几时让东离淳操心了?
凌彬脸色黑乎乎地,拳头攥的紧紧的,似在忍着什么,他粗鲁地拖着她的手腕,朝碧竹大步走去。
“凌彬,你走慢些,我跟上不啊。”楚怜儿被他拖着走,一路上小跑步地跟着,天热的不像话,人都懒的动,还要跑着走,多受罪。
“闭嘴。”凌彬恶狠狠地低吼,“再不回去,你身边的丫环都要因你丧命了。”
什么意思?楚怜儿想问,可他却不再理会她,拖着她,大步朝前边走去。
走到中徒,楚怜儿实在跟上不上他的脚步,挣不开扎他的手,只得威胁:“凌彬,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喊非礼了。”
凌彬猛地止住步子,脸色难看到极点。但箍制她的手却松开了。
恢复自由的楚怜儿猛地甩着手,该死,手腕处都红肿了,粗鲁的男人,怪不得一大把年纪了都找不到姑娘。
“凌彬,你太过分了,把我累死了。”她以手代扇,使劲地扇着风,些微的凉爽让她好过了些,直了腰身,正想朝他开炮,就算她只是东离淳的棋子,但到目前为止,东离淳都还没有动她呢。他急个什么劲呢?
“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恨不得我死而后快。但至少要等到你家主子厌恶我之后,你们再动手也不迟啊。”凌彬脸色更黑了。楚怜儿得意洋洋,终于找到他的软肋,“目前为止,我对你家主子还有利用价值,他暂时还不会动我。所以,也只能委屈你再对我强颜欢笑一阵子。”气死你,气死你,这样最好。哼!
凌彬果真气的额上青筋暴跳,拳头被他握的格格响,他从牙逢里挤出几个字来:“真是不知好歹的妖女。”
楚怜儿杏眼圆瞪,凌彬恨恨地道:“真不知你是故作不知,还是迟钝到没有发现主子对你的真心真意?”
楚怜儿猛地僵住,胸口扑腾扑腾地痛,不是盅毒发作的疼痛,而是心脏揪结的痛。
“你总是把自己当作受害者,可你就不想想,就是因为你,主子活的有多痛苦。”
东离淳痛苦吧?
都快要当皇帝的人了,威风凛凛,君临天下,掌握着天下百姓的生杀大权的人,还会因为她而痛苦吗?
真是说笑。
“凌侍卫长,找到楚姑娘没?”远处跑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边跑边叫。
凌彬望过去,道:“找到人了,在这里。”
那名侍卫这才看到楚怜儿,全是汗水的脸浮现惊喜,“楚姑娘,终于找到你了,谢天谢地,您快去救救我姐姐吧,她快被主子给打死了。”
楚怜儿大惊,凌彬斜着眼解释:“他的姐姐春红,因你不声不响地逃走,不知此刻是不是已被主子杖杀了?”
楚怜儿猛地一惊,飞快在奔朝碧竹圆奔去。
碧竹圆,顾名思议,因种满了青秀挺拨的碧绿竹子而得名,碧竹圆布置的美轮美涣,精致典雅,虽是东离淳的主屋,却一直被楚怜儿罢占,楚怜儿也爱上这座院落,凉爽透气,精巧细致,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江南圆林的雅致和巧思。
笼罩在夜幕下的碧竹圆,此时灯火通明,院前,两排火把把天空映照的透亮。
刚跨进门槛,楚怜儿就感觉到阵猛烈的阴鸷之气夹着排山倒海的怒火迎面扑来,怎么回事?
提着裙据,飞快地从前院奔进内厅,咦,东离淳也回来了?
猛地停下脚步,她整了整汗湿的衣衫,又放下裙据,和快歪了的双环髻,缓缓地朝屋里走去。
只听到屋子里有清脆的响声,应该是茶盅被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来呀,把这些做事不得力的贱婢给我拉出去砍了。”
屋里立即响来求饶声。这哭声,分明是春红等人的。
“主子饶命啊,不关奴婢的事,主子饶命啊——”楚怜儿看到两个侍卫如抓小鸡似的拧住春红的手臂,粗鲁地朝她走来,不由心里一紧,忙上前拦着他们,问:“站住,春红犯了什么错,灿什么要杀她?”
春红梨花带泪的脸看到楚怜儿,脸上陡浮惊喜,猛叫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她挣脱侍卫箍制的手,上前猛地抱住她,“小姐,您去了哪?您终于回来了,呜呜——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就真的会被主子砍头的。”
其他被拖出来的丫环见到楚怜儿,死而复生的感觉,她们终于感受到了,全都忍不住跪到她脚前嘤嘤地哭了起来。
厅内一道人影急急地掠了出来,一把抱过楚怜儿,“该死,你去了哪?”
被紧紧抱在怀中的楚怜儿脑袋一片空白,熟悉的怀抱,熟悉的青草气息,连对方的呼吸都那么熟悉。
东离淳紧紧抱着她,双臂收紧,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东离淳,你放开我。”楚怜儿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东离淳没有放开她,加重了力道,收紧手臂,“又想逃走?你就不能乖乖的呆在我身边么?”
楚怜儿纳闷极了,她哪里想逃了?她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可她没来的及说这个,她叫道:“东离淳,你怎么瘦了,骨头咯着我好痛。”
东离淳身子一僵,轻轻地放开她,黑亮的眸子闪过异彩。
楚怜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只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小声道:“这么瘦,抱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春红已抱着她的腿,哭叫:“小姐,求求你了,你不要再拭图逃走了,奴婢会被你害死的。”她瞅了眼东离淳,脸色恐惧犹存,“小姐,如果你再晚一步回来,奴婢真的见不到您了。”
楚怜儿闻言,很不可思议,“我哪里想逃了,我只不过是出去走走而已。”
春红拭了把脸,叫道:“可是您要出去为何不带着奴婢?害的主子以为奴婢没有看好您,差点连命都丢了。”
楚怜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东离淳:“如果我再回来晚一步,你真的要确春红的脑袋?”
东离淳面无表情:“不光是春红的人头,还有整座碧竹圆的奴才,统统都得死!”他声音冰冷,如此炙热的空气,一下子降了温,变的刺骨冻人。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楚怜儿猛地后退一步,如惊弓之鸟,“你,你太可怕了,我只不过出去走一下而已,你怎能如此狠心?”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人命在他眼里,就真如草芥?
东离淳俊脸闪过怒气,一把拉过她的手臂,猛地朝怀中一带,她“啊”地一声,鼻子撞到他的肩膀,好痛,眼睛一酸,泪珠儿骨碌地滚了出来。
“对不起。”他拉下她捂着鼻子的手,道:“肿起来了。”
楚怜儿打掉他的手,朝他吼道:“还不都是你害的,要是我变成了丑八怪,嫁不出去,你就要负责娶我。”她看到东离淳眼里的异彩时,蓦地红了脸,该死,她怎么说这样的话来。
他看着她,声音轻轻的:“怜儿想嫁人了?”
楚怜儿咬着下唇,又气又恼。
“还疼吗?”他的手轻轻揉着她的鼻子,脂腹温暖的接触到她汗渍的脸颊,她忙退开,看到他一下子黯淡的眸子,心里居然又闪过揪心的疼,不由自主地解释道:“我身上好多汗,臭死了。”她才不要全身汗腻腻地任他闻到身上的臭味。
他望着她,眸子没什么表情。
一旁的春红赶紧上前道:“小姐,瞧你满身都是汗,要沐浴吗?”
楚怜儿点头:“对对,我要沐浴,浑身臭死了,不好闻。”她看向动也不动的东离淳,东离淳也盯着她,“去吧。”如获得特赦令,楚怜儿赶紧提着裙子从他身边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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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楚怜儿在春红的服侍下,披着轻薄的白纱及粉白亵衣就出来了,长长的秀发湿淋淋的,她拿着毛巾一边拭着秀发上的水渍,一边从沐浴房里走出,边走边道:“春红,”
春红没有吱声,楚怜儿不由奇怪了,转身,看到春红正向她挤眼色。楚怜儿慢慢转身,看到坐在圆桌旁的东离淳,不由吓了一大跳,一时间手足无措,她才刚沐浴完,身上只穿着只能勉强遮住胸部的亵衣,外边披的纱衣,轻薄到可以清晰地看到肌肤,穿了也算是没有穿。
发现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胸前,楚怜儿羞红了脸,慌忙地抓紧纱衣,做着徒劳无功的遮掩动作,她结结巴巴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在这?”
东离淳放下茶盅,起身,修长的身子顿时压迫着楚怜儿的神经,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看着她,目光微沉,“我也要沐浴。”
“沐,沐浴——”楚怜儿舌头打着结,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他脱的赤条条地,露出精壮的胸肌及完美精瘦的身材,任热水拍打着自己的肌肤——脑海里的美男沐浴图让她全身燥热起来,有多久未与他——那,那个了?
她盯着他好看的脸,因盅毒发作的关系,她已有很久都未仔细打量过他了,发现他瘦了不少,原本就没几两肉的脸,此时恐怕连肉片都消失了,细长的眸子依然灿若星辰,好看的不得了,可眼睛下方,却有青青的眼圈,这明这阵子确实劳心又劳力。
忽然脑子里想起青岚的话,他受伤了,还要每天来看望她,并且又要折回书房忙着写什么命名的。每天忙个不停,就算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怜儿。”东离淳叫她,她吞吞口水,看着他饱满的红唇,道:“你不是把房间让给我住吗?这就是我的房间了——你要沐浴,何不去别的地方——”不对,这是他的房间,她怎能赶他呢?该走人的应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