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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3章

    唐家两位表兄王宓也是第一次见。那唐修倒还罢了,唯有唐俊,那可真是姿仪俊美,又带着京里公子的气派,却是王宓从未见过的。她那一颗将懂未懂的少女芳心,便暗暗地往唐俊身上偏了好些。

    可偏偏的,那唐俊皮相虽好,态度却冷淡。王宓几次挑起话头,他皆是神色懒懒的,根本不怎么兜搭。谁想傅珺进来以后,唐俊的眼睛立刻就直了,一双眼珠更是错也不错地直盯着傅珺瞧。王宓看在眼里,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她暗地里咬了咬牙,眸子一转便笑问道:“修哥哥、俊哥哥,你们这时候过来,那白石书院的功课可怎么着呢?”

    这唐家兄弟皆在京里的白石书院就读,此事还是王宓方才听任氏说起的,当时她便是百般的羡慕。

    白石书院是大汉朝名声最响亮的书院,其在社会各界的影响力远超其他书院。

    这所书院乃是由太祖皇帝与当时最富盛名的大儒白石先生共同创办的。书院创立初期也确实为大汉朝培养了许多人才。不过传至本朝,白石书院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所专为高官勋贵子女提供教育的机构,那些有才有志的寒门子弟若想进白石,必须是十分出色的才俊方有机会。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白石书院等同于贵族书院。

    也正因如此,白石书院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便越发地高,引得世人趋之若鹜。那里头读书的不是高官子女。便是出身勋贵,或者是前途无量的有为青年,随便哪一个都是人物。

    故那些在地方上有些钱财或有些权势的,但凡有一点办法,削尖了脑袋也要把子女送进去读书。若非白石书院有一套极其严苛的考核手段,只怕便要沦为大汉朝铜臭味最浓的书院了。

    而即便如此,京中的高官子女想要入学也还是比较容易的。白石书院每年都会匀出一部分的入学名额,分配给这些高官子女。不过,如果孩子本身条件太差的话,书院也不是没有拒收的先例。

    傅珺私以为。白石书院的这番身段。与她前世所知的某些首都名校极为相似,皆是名利双收、才色兼备的类型。

    见王宓问起书院之事,唐修便温声说道:“宓表妹有所不知,这几日书院里正放着秋假。并不会拉下功课。”

    王宓便露出满脸的艳羡之色来。娇声道:“白石书院还放秋假呀?那可有多好。我们梅山书院便没这么些假呢。”说着便若甚遗憾地蹙了眉。轻叹了口气,又将眼睛往傅珺身上扫了一扫。

    一旁的王宜与王宝此时皆未反应过来,姜氏姐妹在这些话语机锋上那可是熟练工级别的。立刻便知王宓之意。姜嫣马上便接口道:“可不是呢,每日皆要去进学,我呀,连梅山赏花也都没去成呢。”

    姜姒亦掩口笑道:“姐姐那时还说必有空能去梅山赏花的,结果呢,却因了要背《漱玉集》忙得没了空,也真真是好笑。”

    王宓便也掩口轻笑了起来,又向王宜那边看了一眼。

    王宜到得此时方才反应了过来,便也笑着道:“嗳,一家子姐妹在一处念书,也着实有趣得紧呢。”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看着傅珺含笑道:“四表妹若能一起来,那可有多好呢,总这么在家里坐着又有什么趣儿。”说罢又是嫣然一笑。

    听着王宜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傅珺唯一的感觉便是:无聊。

    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惹了王宓那三个,但就此接话却不是傅珺的风格。总不能人家中二,她也跟着一起中二吧,且她也实在懒得跟她们打这些机锋。

    因此,王宜话音落地,傅珺便抬眸看了她一眼,旋即墨眉微弯、晶眸流转,浅浅一笑便转向了宋夫人,含笑道:“外祖母,听闻梅山的花海极是美丽,可惜我未曾看过呢。”却是根本没接王宜的话。

    王宜的面色便有些僵。王宜的母亲,也就是傅珺的大表舅母徐氏,见傅珺根本不理王宜,面上的神色亦有些不豫,张口便要说话。

    好在宋夫人此时接过了话头,笑呵呵道:“你丫头,莫不是在跟你外祖母讨情儿呢?也罢,你这年纪玩一玩也是该当的,明年便叫你大舅母带你去看一遭儿。那香雪海若不看上一看,便枉你来了一趟姑苏了。”

    王宁亦柔声道:“四表妹来了这些时候,从来没出去逛一逛,也是怪闷的呢。”

    话题由此便转至了姑苏城中哪里好玩,哪里有什么好吃的等等,却是将王宓挑起的话头岔了开去。

    王昭此时便站起身来,蹙着眉向宋夫人施了一礼道:“母亲恕罪,女儿有些头痛,想先行告退。”

    任氏闻言,眉峰便蹙了起来,眼角更是微微一眯。傅珺看在眼里,知道任氏这是不开心了,约摸是觉着王昭此举欠妥。一旁的冯氏亦是面带讶色,那张丰润的红唇略张了张,旋即又闭拢了。

    按理说,客人与长辈皆在,王昭此时说要离开,是颇为无礼的。

    不过,宋夫人对王昭自来便十分疼爱,又知道她性子便是如此,立时便慈声道:“既是不舒服,便快回去歇着吧。”说罢忽又想起这里还有外客在呢,却又不便直接向唐家兄弟说明,便笑着对徐氏以及徐氏的妯娌周氏道:“你们堂妹身子弱,禁不得累。”

    徐氏与周氏皆客气地笑道:“这天气还凉着,昭妹妹早些回去歇歇也是好的。”

    她们知道王昭在家族中地位超然,言语间自是客气到了十分。

    唐家兄弟此时亦从座位上起了身,唐修便恭敬地道:“朝烟先生既是有恙,晚辈在此恭送了。”

    此言一出,王昭不由便抬眸看了过来,微蹙的秀眉亦松了一些。

    因王昭所住的院子便叫朝烟山庄,所以,在她流传于外的书画作品中,她皆是以一方红泥篆字小印“朝烟客”落的款。此时唐修不以姻亲之名称呼,而以她的雅号唤之,既显示出一种尊敬,又不觉得生份,委实妥切。

    见唐修与唐俊如此知礼,任氏的眉峰早就展平了,望着这兄弟二人的眼中不由自主便露出了几分赞赏。便连傅珺亦是暗自点头。

    这对兄弟的教养倒是真好,这一行一止绝非朝夕可就。白石书院出来的孩子,至少在这些规矩礼仪方面,那可真是没什么可挑眼的。

    王昭并不多言,只无声地向着任氏等人行了礼,又跟唐家兄弟点了点头算是告了罪,便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194章

    看着王昭离去的背影,傅珺心中未始没有几分羡慕。

    做个恃才傲物的才女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在这种时候,明明是不耐烦这些宅门里的事,只推个头疼便能脱身了。不像傅珺,既没这份疼宠,亦没那天大的名声撑着,便只得留在屋里继续陪着无聊下去。

    王昭的离开不过一个小插曲,唐家兄弟的应对又实在得体,宋夫人越看这兄弟两个便越觉着喜欢,因此便一直引着他们说话,一时间,屋中气氛倒比方才还要融洽。

    便在此时,忽听廊下有小丫头报:“老太爷身边的书问使了角门的婆子过来,说要进来传句话。”

    宋夫人一听此言,立刻息了话头,身子也坐直了。屋中之人的说话声自也止住了。一旁早有仆妇挪了一架六扇紫檀嵌寿字彩屏过来,女眷们便皆去了屏风后头。

    待布置完毕后,宋夫人方道:“叫书问进来吧。”

    不一时,便见书问垂着头,目不斜视地一路快步行至房中,向着宋夫人磕了个头道:“奴才给老太太请安,见过二爷、大少爷、二少爷、两位表少爷。”

    宋夫人和声道:“好了,起来吧。”

    书问依言站起身来,头依旧低垂着,并不敢向四周看。

    宋夫人便问道:“老太爷叫你传什么话?”

    书问恭声道:“老太爷让叫四姑娘去一趟玄圃,舅老爷要见一见四姑娘。”

    书问话音一落。屏风后便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任氏往傅珺身上扫了一眼,淡笑不语,王宓却是狠狠地拿眼睛剜着傅珺,心中犹为不服。明明是自家的舅父,头一个要见的不是自己,反倒是见傅珺这外姓之人,真是越想越让人生气。若非王宁扯了一下王宓的衣袖,只怕王宓能一直这么往傅珺身上飞眼刀去。

    至于姜嫣等人的目光,自亦是什么样的都有。

    对于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各种眼神,傅珺一律选择无视。

    唐寂要见她。这既出乎她的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年他们也算有过一次合作,而且合作的成果还颇为不错。如今唐寂来到了姑苏,提出要见一见傅珺,这要求不算过分。

    那书问传过话便退了出去。女眷们亦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宋夫人便对傅珺温声道:“既是你外祖父要你过去。你便快去吧。别叫你表舅舅等着了。”

    傅珺点头应是。这里宋夫人便要叫人送傅珺过去,王晋此时便站了起来,恭声道:“母亲。我也正好要回前头去,便由我带四丫头过去吧。”

    宋夫人听了便含笑点头道:“也好,你便送四丫头去吧。”

    闻听此言,唐俊便悄悄扯了扯唐修的衣袖,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既是表叔要走,我们便做了一路吧。来的时候父亲便叮嘱我们,不叫我们扰了老太太。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宋夫人很喜欢这兄弟两个,闻言便有些遗憾地道:“这么早便走?留下来一家子吃顿饭多好。”

    唐俊不说话,却暗暗捅了捅唐修,唐修只得上前恭声道:“老太太留饭,我们原不应辞的。只父亲说了,此次来姑苏不是来赏玩风景的,而是带着我们历练历练的,还布置了好些功课下来,书院里也留了不少课业,故此我们得早些回去。失礼之处还请老太太勿怪。”

    唐俊便接口笑道:“待一应功课做得了,我们再上门叨扰。”

    他话音一落,傅珺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唐俊说话真是直接,听他话里的意思,在他们弄完学业之前,他们兄弟二人是再不会登门了。

    唐修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唐俊,却也未说什么。

    宋夫人见他二人把学业都抬出来了,心中虽甚为遗憾,却也不好再深留,便笑着叫人抬了几匣子点心礼物过来,让他们带回驿馆。

    这乃是长辈的一片慈心,唐修与唐俊皆谢过了,这才在王晋的带领下,一行四人浩荡浩荡地出了锦晖堂。

    直到走出锦晖堂老远,傅珺还能感觉到王宓与姜氏姐妹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心中十分无奈。

    她这也算是躺枪了。平白无故地便招了一身是非。不过,唐寂这时候叫她过去,除了见她一面之外,会不会有其他事情?

    那起拐卖儿童案是如何破获的,傅珺至今都不甚了了。四年前她曾问过傅庚,傅庚亦说过些时候再告诉她详情。然而,这句承诺却随着王氏的病故而烟消云散。

    虽之后父女二人亦有书信往还,然关于这件事,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遗忘。

    此时再度思及旧事,傅珺的心里生出了莫名的情绪。所幸她戴着长及脚踝的轻纱帷帽,倒不虞被人瞧出什么来,只是表现得特别沉默罢了。

    也许是被傅珺的情绪所感染,这一路,四个人居然皆是无言。

    傅珺是因为心绪万千所致。而王晋则是满心的不快。

    方才王宓她们几个齐打伙地奚落傅珺,他乃庶子出身,这些言语里的意味如何听不出来?只是这般小女儿家的口角机锋,他身为一个男性长辈,既不好喝斥,更接不上话,只能在心里干生气。

    后来王襄派人叫傅珺过去,他立刻便自动请缨,实在是因为那间屋子他一息都不想多待下去了。

    王晋原想着,在与傅珺同行的路上,他多少能安慰她两句。谁想那唐家兄弟这么不识趣,巴巴地跟了过来,倒叫王晋也没法多说些什么,只能保持沉默了。

    而唐修与唐俊之所以不说话,前者是见傅珺戴着帷帽,王晋又是一脸的不高兴,并不宜于搭话。后者却是一向懒怠搭理旁人,就算对傅珺有些好奇,见对方一副不愿理人的样子,便也不想开口了。

    于是,四个人这一路走得十分安静。直待到了玄圃门前,那门前的小厮高声向里头禀报了一声,才算打破了沉默。

    却见那小厮禀报过后,便向着王晋与唐家兄弟各施了一礼,恭谨地道:“还请二爷与两位表少爷止步。老太爷与唐大人适才吩咐下来,只叫表姑娘一个人进去。”

    王晋闻言,方抬起的脚便又收了回去,只转眸看了看傅珺,神色间带着几分疑问与担忧。(未完待续。。)

第195章

    听那小厮如此说,傅珺心中已是有了数,待见了王晋的面色,有心要解释一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轻声宽慰道:“小舅舅放心,外祖父只是找我说话罢了。小舅舅先回去吧,若有事我会叫人知会您的。”

    王晋听罢一想,也只得如此了,便点头道:“也好,”又叮嘱道:“你诸事小心些。”

    傅珺自是点头应是。

    这厢王晋又转向唐家兄弟,强打起精神来笑道:“我的书房便在前头,若贤昆仲不弃,便请去坐坐喝杯茶吧。”

    唐氏兄弟倒是比王晋知道的事情多些,也隐约明白王襄与唐寂此举的用意,此刻倒是神情淡定。见王晋出口相邀,唐修便欣然道:“久闻沧浪先生藏书甚富,惜乎一直缘悭,是为憾事。今得子鹤兄相邀亦算是了却心愿了,余及弟自当往玄机室叨扰一二。”

    王晋字子鹤,唐修此时以字相称,却比称其为表叔要来得令人舒服一些。且他在言语中还将玄机室抬到了与玄圃一般的高度,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恭维,却又十分得体。

    果然,听了唐修所言,王晋倒是对他有些改观,看他的眼神也缓和了些。不过那唐俊一脸的懒怠,却仍是叫人看不惯。

    王晋笑谦了两句,便自带着唐家兄弟转去了玄机室。傅珺恭送他们离开后,亦随小厮进了玄圃的院门。

    此时,唐寂王襄正对坐于书案前。二人的面色皆有些凝重。

    唐寂此番亲下姑苏,确实是为了公事。这公事便是四年前上元节的那起儿童拐卖案。那件案子不仅牵涉到了唐家,到最后竟是与一个神秘组织有了牵连,进而惊动了圣上。所以唐寂才会特别重视,甚至丢下京中的事物,借着往姑苏公干的机会,暗中查访。

    而令唐寂重拾此案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收到了王襄的密函。

    前不久,有人在姑苏城阊闾巷的一间破屋里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此人的死因乃是被乱刀砍死,身上刀伤约有二十余处。一张脸更是被刀子划得稀烂。根本辩不出身份来。

    那阊闾巷是姑苏三教九流最为集中的区域,偶尔发生个命案并不算稀奇。身为姑苏知府的王襄自是派了差役仵作等前去现场做了调查。

    谁想,那仵作在查验尸身时,却从死者身上一处极深的伤口里。挖出了一枚金钗。

    初时仵作以为这金钗是旁人塞进去的。然在详细查验尸身之后。仵作发现,死者的左手手指上残留着明显的血肉残渣,且这只左手还是挡在藏有金钗的伤口前的。仵作便据此作出了大胆的推断:这金钗很可能是死者在断气之前。自己偷偷塞进伤口里的。

    因这金钗藏匿的地方以及方式都太过于诡异,仵作便将此事报予了上官,再由上官呈报王襄。

    王襄见此案颇多奇诡处,便要来了卷宗翻阅,又将那金钗也要了过来细细检视了一番。

    谁想,便在检视金钗之时,王襄发现,便在这金钗的钗尾处,刻着一个极小的“傅”字。

    便是这个“傅”字,让王襄警惕了起来。

    这枚金钗做工极精,用料亦属上乘,上头还嵌着两粒小指肚大小的珠子。那珠子虽久经蒙尘,又沾了血污,却依旧光晕宛然,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珠子。

    那无名男尸衣着破旧,掌有厚茧,一望而知不是有钱人。而如此落魄的男人,却身怀如此精美的金钗,临死前还将金钗藏进伤口里,至死也不愿让人搜出,这已是十分奇怪。更何况这钗子的钗尾还有表记,那表记又是一个“傅”字,王襄如何能不多想?

    他不由自主地便将这具无名男尸,与多年前的那起拐卖案联系在了一息。那个案件的一些内情,王襄知道得比傅珺还要详细。他知道傅珺曾将一支金钗并一朵珠花扔了出去用以疑兵,那珠花被大小眼男人的同伙拾走,而那枚金钗却不知所踪。

    那么,这无名男尸身藏的金钗,会不会便是傅珺多年前扔掉的那一枚?

    这不能说王襄的想象力太过于丰富,而是那钗尾所镌的“傅”字,着实不能不让人多想。

    王襄便叫人将案子封了起来,严令不许走漏风声,又派了心腹秘密查探此案,同时还向唐寂写去密函,从他那里拿到了四年前那起拐卖案的卷宗。

    而越往下查,这案子与多年前拐卖案的关联便越深。

    那无名男尸虽身份不明,但据仵作呈报的卷宗所言,其面上的刀伤痕迹,与四年前拐卖案中无名女尸面上的刀伤,几乎一致。

    到得此时,王襄便不敢再往下查了。此案关系重大,不是他一介地方官员可随意置喙的。于是他便往大理寺及刑部各去了一封密函,备细说明了此事。

    接到王襄的密函之后,唐寂与刑部尚书许进皆是十分重视,二人商议后便将此事密报给了圣上。

    皇帝对此案亦一直未曾放下,见案情有了突破,便下了一道密旨,着唐寂暗中查明案件,还特别添了一道口谕,令姑苏知府王襄协查此案,而傅珺作为此案最重要的人证,亦需全力相助。

    此刻,王襄与唐寂便在等着傅珺,一来是要她前来认一认钗子,二来则是还有些详情要细问于她。

    因此事关系重大,王襄才会将王晋等人拒之门外,而玄圃内外更是加了好几道警戒,无关人等皆不得靠近。

    傅珺走进玄圃的院门后,立时便感受到了这种隐秘而紧张的氛围。

    这是多么熟悉的感觉啊!傅珺简直忍不住要长叹一声了。

    她已经有很久不曾置身于这样的氛围中了,这氛围令她兴/奋,更令她怀念。

    有那么一瞬间,傅珺错觉自己又回到了前世,正准备与同事一起开案情分析会。那时会议室里的气氛便如此刻一般,也是既紧张又压抑的。

    “四丫头来啦。”傅珺一进书房大门,王襄便笑着道。

    “给外祖父请安。”傅珺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借屈身之际压下了心头泛起的一丝激动。

    因涉江等人皆被拦在了门外,傅珺身边并无人服侍。她也不急,直起身后,便从容取下帷帽置于一旁的小几上,长袖轻舒,自然地抚了抚裙角,方端正站好。一举一动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展大方。(未完待续。。)

第196章

    王襄满意地看着外孙女,又向唐寂那边示意了一下,笑问:“四丫头,可记得这是谁?”

    傅珺便看了唐寂一眼,一时间倒有些踌躇,不知是该跟着王宁她们叫唐寂表舅呢,还是就叫唐伯伯呢。

    唐寂便站起来走到了傅珺面前,面带笑容地道:“怎么,不认识你唐伯伯了么?”

    傅珺见他并未自称表舅舅,心里也自松了口气,立刻从善如流地道:“唐伯伯好。”

    唐寂便虚扶了她一下,王襄在一旁道:“先坐下吧。”又唤了书问进来倒茶。

    唐寂便向椅子上坐了,又抬眼端详了傅珺两眼,有些感慨地道:“四丫头长成大姑娘啦,唐伯伯都有些不敢相认了。”

    傅珺作出一副羞涩状,垂首不语。王襄便接口道:“你我也有近十年未见了,真是光阴似箭啊。”

    唐寂深有同感,点头叹息道:“先生当年的风采,寂至今未敢或忘。十年宦海沉浮,先生洒脱依旧,寂却是一身的俗气了。”

    王襄哈哈一笑,抬手抚上自己微白的头发道:“在其位,谋其事。唐大人又何必自谦?”

    唐寂闻言便也笑了起来。

    不多时,书问便已倒好了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门也关上了。

    王襄见了,便正色道:“既四丫头来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唐寂方才也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见王襄说起正事。亦端正的颜色向傅珺道:“四丫头,唐伯伯此次来,却是有事要问你。”

    傅珺早就知道,今天的这次会面绝对不是故人亲友相会,肯定是有要事。此时见唐寂挑开了话头,便也睁着一双清冽的眸子,望着唐寂道:“唐伯伯请问,晚辈知无不言。”

    唐寂便笑了笑,和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伯伯,怎地又自称晚辈。倒生份了。”

    傅珺忙改口道:“是。侄女遵命。”

    王襄见此情景,心头倒松了一些。

    这唐寂明显对傅珺颇为喜爱,直拿她当侄女辈看待,这样便好。往后便也不会总叫他家外孙女抛头露面了。

    唐寂便探身从书案上拿起一块粗布巾。将布巾打开。露出了里头的一支金钗,他将布巾连同金钗一并递到傅珺面前,和声问道:“四丫头。这钗子你可识得?”

    傅珺一见这枚发钗,心头蓦地便是一紧。四年前上元节灯会的那一幕立刻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这枚金钗,正是她当年扔在南楼瓦子巷的那一枚。

    傅珺立刻点头道:“侄女自是认得的。这是四年前上元节的晚上,侄女亲手扔出去的那枚金钗。”

    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但真正听到了傅珺的回答,王襄还是有些心惊肉跳。他忍不住便追问了一句:“四丫头,你可看仔细了,这钗子确实是你的么?”

    傅珺便将那布巾双手捧了起来,盯着金钗细细辨认了一番,随后肯定地道:“回外祖父的话,这正是孙女丢的那枚钗子。那钗子上的金绞丝一共扭了十二转,唯钗头的雀首那里只扭了十一转,还有那钗尾处镌了个‘傅’字,孙女皆记得的,错不了。”

    这金钗是四年前为着中秋节才制下的,是从平南侯府公中走的账,府里的姑娘们人手一支。傅珺当年布下疑阵时,扔出去的首饰不是胡乱选的,而是专门寻了有表记或有记号、事后便于查找、同时又不会涉及自己**的首饰。

    见傅珺说得十分详细,王襄便走了过来,与唐寂一同对着光细细看那钗子,唐寂还伸手点着那金绞丝的转数。

    看着唐寂的手指便落在钗子上,傅珺险一险便出言阻止。这种证物怎可以手指触碰?会留下指纹的。

    好在她及时反应了过来,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话头,一时间倒有些失笑。大汉朝哪来的指纹鉴定?她真是魔怔了。

    唐寂数过之后,见那金绞丝的转数果与傅珺所言一致,不由大为叹服,望着傅珺叹道:“早知道四丫头记性超绝,却未想连这些都记得如此清楚,还真是……”

    话说至此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抚着短须点头不语。

    王襄此时的心情却是有些复杂的。

    傅珺如此聪明,他身为长辈自是欢喜。可是,这钗子既已认定是傅珺当年扔的,则后续之事便又免不了扯到外孙女头上来,更兼还有圣上口谕,他就是想帮傅珺推也是推不掉的。思及此,他心里的那点高兴早没了,剩下的全是担心。

    唐寂看了看王襄,见对方一脸的沉郁,自是知晓他的心事,便咳了一声,将钗子包好放回桌上,又看向傅珺温声道:“四丫头,你再仔细想一想,当年你这钗子扔掉后,可看见有人拾过?”

    傅珺略想了想便摇头道:“侄女没见着有人拾。”

    当时她在梯子上只看见有人拿着珠花来跟大小眼男人说话,并未见着金钗。

    唐寂也知道这问题是白问。以傅珺这样的记性,绝不可能看到了还会忘。

    唐寂便点了点头道:“我想着也是如此。只是,这样一来,究竟谁捡了你的钗子,却又是难说了。”说到这里,他便打住了话头,怔怔地看着书房中的某一处,陷入了沉思之中。

    傅珺知道他定是还有话说,便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安静地看着唐寂。

    果然,只见唐寂略作沉吟后,便又续道:“据我们推测,这捡钗子的人有三种可能。第一便是那个拾到珠花之人。很可能当时他将金钗与珠花一并寻了出来,只是见这钗子值钱便生了贪心,偷偷藏了起来,只拿了珠花给那大小眼男人看,用以交差。”

    王襄抚须点了点头,道:“此言甚是。”

    唐寂便又道:“这第二种可能,便是那个逃走的钱宝。据你回忆,等你躲好后再往巷口看时,那钱宝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他跑得匆忙,而选取的方向恰好又是你扔钗子的那条巷子,偶尔看到了地上的金钗,于是便捡了起来。因那晚月色不明,光线亦不好,那珠花大约便没被他看见。而后来的大小眼男人那一伙人一路搜寻得仔细,却是将珠花寻着了。”

    他的这番分析可谓十分详细,逻辑上也说得通,傅珺忍不住点头道:“唐伯伯所言真是鞭辟入里。”又追问道:“那第三种可能呢?”

    唐寂道:“第三种可能,便是那钗子被路过之人拾去了。”说至此他便锁住了眉头。

    若是第三种可能,则案情又多了许多偶然性,只怕查起来会更难。(未完待续。。)

第197章(20月票加更)

    王襄捻着胡须想了想,又看了傅珺一眼,方咳了一声道:“我却觉着,这第三种可能可以不必考虑。”

    “哦,先生何出此言?”唐寂问道。

    王襄便道:“还请唐大人细想,这钗子是如何被我们发现的。若是路人拣到了钗子,其结果不外乎出手变卖或赠予他人。而无论是变卖或赠人,都不致像那无名……男人一般,将钗子藏在那种地方。便再是贪财,那男人所为却是说不通的。”

    王襄说得半露不露的,唐寂却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的确,那无名男尸若是生前偶然得了钗子,又怎么会拼着最后一口气,将钗子塞进伤口里去?此举明显是不想让行凶者查知钗子在其身上。而能有此举之人,亦必是知晓这钗子的重要性之人。

    这般想着,唐寂便点头道:“确如先生所言。这第三种可能还真是可以不去考虑了。”

    然而,即便去掉了一种可能,剩下的两种也很叫人头疼。

    那死者的脸都被划烂子,唐寂手头虽有傅珺提供的钱宝与那拾珠花之人的画影图形,却也根本派不上用场。除非让傅珺去认尸。以傅珺超绝的记忆力,说不定便能从尸身上找到些什么。

    可问题是,傅珺乃堂堂侯府嫡女,帮着查案已经十分惊世骇俗了,竟还要去认尸体,还是一具男尸,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便是有圣上口谕在前,这要求也太过份了。更何况唐寂亦是为人父者。当年又欠下傅珺一个大大的人情,又怎么忍心让这娇滴滴小姑娘掺乎到这些事情里来?

    因此,唐寂此刻的心情万分纠结,蹙眉苦思良策。

    傅珺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

    方才王襄在说到“无名男人”这几个字时,不由自主地便看了她一眼,似是很不愿意让她听见似的,还有他语焉不详的态度,都十分不自然。

    前世时,在傅珺接触过的所有案件中,能用到“无名”这一前缀词语的人。通常都不会是活人。再结合王襄那说一半留一半的态度。她想不往那个方向想都不行。

    如此一想,傅珺便有些犹豫起来。

    要不要干脆就点明了这一点,让王襄不必如此忌讳,再多告诉她一些信息?还是说。继续作一个安静的侯府姑娘。不多问不多说?

    这两种想法在她心中纠结良久。

    而到了最后。傅珺不得不承认,她恐怕是没办法做一个真正的侯府姑娘了。

    她终究来自于现代。对真相的追索以及前警察的职业习惯,还有那种融于骨血中的自尊与骄傲。都不允许她就这么含混过去。

    她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也想要更深入地参与到案件的调查中去,这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也是她能够做到与必须做到的。

    一旦明晰了心中所想,傅珺反倒轻松了些。

    她转眼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唐寂,又看了看站前窗前出神的王襄,便清了清嗓子,轻轻地开口道:“外祖父,唐伯伯,请恕珺儿僭越了。珺儿心中有话不得不说,还请外祖父与唐伯伯原宥一二。”

    王襄与唐寂对视一眼,王襄便和声道:“你想说什么且说便是,外祖父与你唐伯伯不会怪你的。”

    傅珺鼓了鼓勇气,抬起头直视着王襄,一字一句地道:“外祖父方才说的那‘无名男人’,孙女猜着,应是‘无名男尸’才是吧?”

    傅珺话音未落,唐寂捻胡须的手却立刻停了下来,看着傅珺的眼神带着十分的惊讶。王襄则是默默地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眸。

    唐寂觑了一眼王襄的神色,终是忍不住问道:“四丫头,你怎会这般猜想?”

    傅珺目注唐寂,神态自若地道:“侄女之所以这般猜想,原因有三。一是外祖父说到此处时语气颇不自然,还看了侄女一眼,似是十分忌讳让侄女知道一般,因此侄女便猜着,只怕这其中有什么不可说之处;第二,便在于外祖父用了‘无名’二字形容那男子。设想那男子若是活人,称为‘神秘男子’不是更为恰当么?外祖父乃当世大儒,必不会在用字上如此不妥,此处也令侄女生疑;至于第三个原因,则是方才唐伯伯让侄女辨认金钗时,那金钗虽已被擦拭干净了,上头还是留下了几丝血迹。因此侄女便想,这‘无名男人’只怕不是活人,而应是‘无名男尸’才对。”

    傅珺侃侃而谈,唐寂已是听得怔住了。一旁的王襄却是心中百般滋味,不可言说。

    他早知自家外孙女十分聪慧。自从帮着撬开棋考的嘴后,王襄对傅珺更是当了半个弟子看待。此刻见终究瞒不过她去,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因此,他倒也并不如何惊讶。只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唐寂见傅珺一猜即中,心头却是松了松。转念一想,既然傅珺如此聪明,说不定也不必亲去查看尸体了,只消将那仵作交上来的卷宗给傅珺看看,没准傅珺真能帮上忙。

    虽然心中如此作想,不过,当唐寂转脸看到王襄那有些怅然的面色时,心里的念头便又息了下来。

    王襄此时已经坐了下来,他一只手撑着膝头,另一只手便对傅珺招了招,温声道:“四丫头,到外祖父这里来。”

    傅珺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涌上的莫名歉疚,轻轻地走了过去,

    看着俏生生立在眼前的小姑娘,王襄心中很有几分感慨。

    近一年傅珺窜了点个子,面上的婴儿肥也褪了去,此刻瞧来当真是雪肤乌发、娉娉袅袅,已是颇具亭立之姿。

    王襄看着傅珺,态度温和地道:“外祖父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所以外祖父从不拦着你看那些书,也不禁着你来玄圃。”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又道:“你很聪慧,也能明辨是非,外祖父相信你自有分寸。故今日之事,你若实在想做便去做吧。”

    傅珺抬起头来,清冽的眸子里迸出一丝喜意,嘴角更是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王襄此时又转向唐寂,端正了面色道:“唐大人,四丫头记忆超绝、天赋异禀,又是重要人证,更兼有又圣上口谕在前,老夫身为一府官员,为国分忧亦是份所应当。只四丫头究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还请唐大人时时处处顾着这些,也算不负你我相识一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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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唐寂见王襄说得郑重,忙起身肃声道:“先生言重了。便先生不说,寂也必不会将四丫头置于明处。请先生放心,方才寂已定下了心思,便只叫四丫头读一读那仵作的卷宗便罢,必不会再有余事相扰。”

    王襄闻言点了点头,神态却未见放松多少。事已至此,他拦是拦不住的,只能寄希望于唐寂多多顾念着傅珺一些罢了。

    事实上,自确定那“无名男人”实为“无名男尸”之后,傅珺便一直在想,她是不是能有这个幸运亲眼看一看尸体。

    当然,这个念头以她目前的身份,也只能是想一想而已。她相信王襄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去查验尸体的。所以,此刻听唐寂说只让她看看验尸报告,她虽有些失望,却也不算遗憾。。

    想当年,她可是只能用“睡着了”来形容那具女尸的。今天她不仅说出了“男尸”二字,还能被王襄与唐寂接受,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她并不会奢求太多。

    唐寂想是极为迫切,一待得到王襄允可,便立刻走到案前,从那叠厚厚的卷宗里挑了几页出来,递给傅珺道:“这便是那仵作写的,你看一看吧。”

    傅珺伸手接过卷宗,细细研读起来。

    这份卷宗是唐寂亲自整理出来的,里头不仅有那无名男尸的验尸报告,连同发现这具无名男尸的时间、地点、周遭环境以及一些粗浅的血迹分析,都一一在案。此外。为便于比较,四年前那具女尸的验尸报告亦在其中。

    那无名男尸被人发现时呈侧卧状,根据尸斑及僵硬程度推断,死者至少已经死亡一天时间了。那金钗的藏匿之处以及对尸身的完整检验,也在报告里作了比较详细的说明。

    傅珺一面读着卷宗,一面回忆着钱宝与大小眼男人那一行人的形貌,对比着卷宗里的记述,不多时便有了答案。不过,她还是将卷宗反复读了两遍,这才合上卷宗。

    当傅珺抬起头来时。正迎上唐寂满是期待的目光。傅珺不由微微一笑。道:“死者应是那个钱宝。”

    唐寂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问道:“四丫头,你能确定?”

    傅珺肯定地道:“侄女能确定,就是钱宝。”

    “那你且说说。你是从哪里瞧出来那死者便是钱宝的?”唐寂问道。

    这倒不是他好奇。而是此案非同小可。他回京后还要进宫面圣陈明详情,总不能只凭傅珺一句话便作出推断,还必须说出理由才能更增说服力。

    傅珺第一遍读卷宗时。看到那仵作记录死者“前额有旧伤,似曾为钝器击打过或曾撞击过某处。后脑亦有旧伤,疑是撞击所致”。只此两点,傅珺便直觉此人是钱宝。

    当年钱宝被马匹撞晕,便是后脑重重着地所致,故此才会留下旧伤。还有,傅珺当年虽人小力微,那几板砖也是竭尽全力砸下去的,当时就把钱宝的头给砸破了,还溅了血花出来。以大汉朝的医学水平,钱宝头上留下疤痕想是在所难免。

    然而,她却不能以此作为理由。拍砖一事她当年是瞒下来的,跟谁都没说过。此时自是更不能说了。而若只说后脑有伤一事,却终究少了些说服力。

    因此,傅珺才又将报告细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另几处可疑之处,备细分析下来,便可基本断定死尸必是钱宝无疑。

    此时见唐寂问了出来,傅珺便回道:“卷宗里记载,钱宝的后脑有旧伤,此处便与四年前他被惊马所撞一事合上了,侄女清楚地记得,他是后脑着的地。唐伯伯可还记得侄女当年的说辞?”

    唐寂这些日子天天翻阅相关卷宗,自是记得此事,于是便点了点头道:“确实有此事。”

    傅珺便又道:“卷宗里还记载,那死者左边胯骨较右边突出。侄女由此便想起,当年被惊马撞倒时,那钱宝在头部着地之前,腰部曾在巷口的界石上狠狠地撞了一下。据此侄女推测,他很可能腰部受伤后便落下了病,所以走路才会偏于一个方向,天长日久的,胯骨便自是歪了。”

    “嗯,有道理。”唐寂捻着胡须道。说罢便又坐去书案前,快速地翻看着以前的卷宗,果见那上头傅珺的口供里,清楚地写着当年钱宝被撞那个瞬间的详情,确实是先撞了腰,再撞了头。

    唐寂不由精神大振,又问道:“可还有其他的?”

    傅珺点了点头,声音清越地道:“卷宗里记载着,在无名男尸的衣物上还发现了一些苏木的碎屑,侄女便是由此有了一个推测。”

    说至此,傅珺看了看唐寂,面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神色。

    她接下来要说的,纯属推测,当然还有一点点直觉。她有些担心这些推测是否准确,会不会将调查的方向引歪了。

    不过,唐寂显然对傅珺很是信任,见她神色有些犹疑,便立刻笑道:“四丫头不必忧心,大胆说便是,错了也不打紧。多个人多个想法,说不得便能另辟蹊径呢。”

    傅珺一听唐寂所言,便知此案定是遇到了瓶颈,这无名男尸的身份也算是关键之处,若能确定下来,对案件的推进亦有帮助。

    因此她也不再犹豫,只轻声地强调:“以下所言,皆是侄女的推测,唐伯伯酌情听听便罢。”

    唐寂笑道:“我知晓了,你直管说便是。”

    傅珺便道:“卷宗记载那男尸的衣物上有苏木碎屑,侄女由是便想起,四年前,侄女曾在那钱宝的身上闻到过一股腥膻之味,还见其衣角上粘了一粒大的白色颗粒。侄女这几年颇读了几本杂书,根据书中的描述,再结合侄女的记忆,侄女认为,钱宝身上的白色颗粒,很有些像是白矾。当然,侄女并不敢肯定,只是将他身上的味道与颗粒的颜色、形状结合在一起,这才得出了结论。而今,再看那男尸身上又有苏木,侄女记得,鞣制动物毛皮等物时,便需用到苏木与白矾这两样。因此侄女才会断定,那无名男尸必为钱宝。这钱宝很可能便是一位制作毛皮的匠师。”

    傅珺说到这里,唐寂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这还真是一条思路,虽傅珺一再强调是她的推测,但前后结合起来想一想,唐寂却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男尸的身份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钱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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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傅珺便又有些羞赧地道:“侄女当时年纪小,没见识,便说了钱宝衣角上粘了白色颗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唐伯伯你们查起来也费力得很。”

    唐寂摇头道:“当年因急着救人,只着重查那个大小眼男人与他的同伙。这钱宝却是五城兵马司拿着他的画影图形,四处派了人去查,结果是无人识得。过后又因各家孩子得以解救,此人便被放下了。若不是这具无名男尸,只怕这钱宝也不会有人想起他来。”

    傅珺点了点头,又道:“既是如此,那此番倒可以好好查查了。但愿侄女提供的思路不致出错。”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回思着唐寂方才的话,脑中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来,便又道:“方才唐伯伯说,五城兵马司派了好些人手去查钱宝,却始终未果。侄女听了您这话,倒又有了一个疑问。”

    “哦?你有何疑问?”唐寂问道。

    傅珺便道:“这个疑问,其实也是侄女的一个推测。侄女原想着,那钱宝应是个鞣制毛皮的匠人,否则也不会身上带出这些幌子来。然侄女却想,那皮货料子行皆是开在热闹处的,便是作坊亦不会离城太远,钱宝若真是做了这一行,那三教九流出没之处便必会有人识得他。可方才唐伯伯却说,五城兵马司没查出他的来历,侄女便想,有什么样的人,既要接触鞣制毛皮,又隐藏得极深不为人知呢?会不会。是私自制作甲衣之人呢?”

    傅珺这轻轻的几句话,却像是平地里乍起的一记惊雷,在唐寂与王襄的耳边蓦然炸响。

    两个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悚然之意。

    这起案件本就枝蔓纷纭,又牵涉到那个神秘组织。傅珺的推测无意间竟似切中了那神秘组织的一条隐脉。

    而王襄想得还要多些。之前棋考那件事亦与这一神秘组织挂上了钩。再结合他先前收到的许多信息,他有了一个隐约的怀疑。虽证据不多,但仅是想一想,便已足够叫人胆战心惊了。

    见王襄与唐寂一瞬间表情万分凝重,傅珺倒是有些意外。

    这些年她着实读了不少杂书。据书中记载。自秦始皇时代起。各类战甲便是以皮革为主的。后来,随着炒钢技术的日益成熟,至大汉朝时,军方所用的甲衣已经变成了皮革与钢片的混合装置。于是傅珺便发散性思维了一下。结合钱宝的职业特点与唐寂所言。这才有此一说。

    不过。这也仅仅是傅珺的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撑这个观点。可是,看唐寂与王襄的表情。她的推测倒像是说到了点子上。这二人此刻的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肃杀,书房里的气氛也变得尤为压抑,直若有了实质一般,沉沉地压在人的心头。

    过了好一会,王襄那凝固的表情才放缓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对傅珺道:“四丫头,你方才所言,切不可再对第四人说起。”

    唐寂亦肃容看着傅珺,目光里多了几分担心。

    傅珺立刻站起身来,垂首恭声道:“是,谨遵外祖父之命。”

    王襄点了点头,未再说话。而唐寂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负了两手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似是有什么事委决不下。

    傅珺与王襄便皆未语,不去打扰他思考。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唐寂才终于道:“也罢,我还是先回去斟酌一下怎么个说法。”

    唐寂所说的回去,是说回他在姑苏的住处。此次暗访他是打着督查姑苏府刑案的名义,却不好直接住在亲戚家,而是住进了他在姑苏的一所宅子,便在宝带桥附近,离着知府府邸不算太远。

    王襄闻言便看了看他,沉声道:“端直,慎之为上。”

    唐寂字端直,王襄此时所言,却是有相劝之意。

    唐寂的双眉便蹙了起来。沉吟片刻方仰面叹了一声道:“先生所言甚是啊。是我想得简单了,此事未可轻动,寂在此谢先生提点。”说着便向王襄躬了躬身。

    王襄摇头道:“勿需如此。”说罢伸手向唐寂的肩头拍了拍,随后便转眸看着傅珺,和声道:“四丫头,去给你唐伯伯倒碗茶来。”

    傅珺轻声应是,行至一旁的高几边,向那青东瓷竹纹茶盏里倒了盏茶,端至唐寂手边,轻声道:“唐伯伯喝杯茶吧。”

    唐寂对傅珺笑了笑,接过茶盏啜了一口,虽仍未说话,神色却比方才要柔和了好些,笑着叹道:“四丫头着实颖慧。”

    王襄也没跟他谦虚,捻着胡须道:“不是老夫自夸,我们四丫头,那真真是聪慧得紧。”

    见王襄直接夸到眼面前来了,傅珺颇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些年她脸皮厚度见长,却也不大受得了这种直白的夸法,便垂首道:“外祖父与唐伯伯谬赞了,珺儿哪里当得起。”

    唐寂笑道:“四丫头太谦了。”

    傅珺浅浅一笑,不再说话。唐寂便也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对王襄道:“时辰不早,寂先告辞了。”

    王襄点了点头道:“此事既有了方向,查清指日可待。”

    唐寂点头称是,又跟傅珺说了两句话,便由王襄亲自送了出去。

    傅珺却也不曾离开,只在书房里等着。待王襄回转之后,傅珺便亲奉了盏茶予他,这才问出了从方才起一直想问的问题:“外祖父,今日之事既是说到了钱宝,当年那几个孩子是如何被救出来的,您能跟我说说么?”

    这个案子算是傅珺穿过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案件,此刻既有机会知道破案的详情,自是不会放过了。

    王襄听了傅珺所言,不由又想起当年的情景来。虽然案件告破的经过他知道得不算详细,但大致还是了解一些的,破案的过程称得上是惊心动魄。

    他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半坡渐染枯色的碧草,沉声道:“四丫头,你可知本朝的‘联调司’?”

    傅珺的眼睛立刻睁圆了。

    联调司?!

    这是多么熟悉的名字,把司换成局,那不就是美国的fbi了?这是搞的什么?刹时间傅珺混乱了,她真是穿越到古代了么?(未完待续。。)

第200章(40月票加更)

    见傅珺一脸的讶色,王襄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语气吓着了,立刻和声解释道:“这联调司的全名叫做联合调查司,最早为大秦朝始皇帝所开创。太祖皇帝开国之初,亦效仿大秦始皇帝建立了联调司。在职属上,联调司是由圣上直接管辖的。其具体职司却是涵盖了方方面面,我等亦是不得而知。只知道联调司一旦涉足,便无小事。”

    “原来如此。”傅珺点头道。心里想的却是,难怪这名字如此耳熟,原来是出自穿越前辈之手。

    王襄便又道:“四年前的那起案子,最后便是惊动了联调司。具体的虽我也不甚清楚,却是听联调司的一位调查官员隐约提过一句,说那起案子与一个叫做‘藏剑山庄’的神秘组织有关。”

    藏剑山庄?这名字傅珺头一回听见。若不是王襄说起,只听名字,她会以为这是一个江湖帮派。但很明显,这个组织的庞大一定远超普通门派,否则也不会惊动联调司了。

    果然,便听王襄继续道:“当初我也是听你父亲说起来的,说这个藏剑山庄,追溯其历史竟可上达秦末时期,迄今已近千年,组织十分庞大,统御人数不下十万,竟至成一隐形之国。历朝历代的君王对其态度不一,有拉拢的,有剿灭的,有不轻犯的,不过大多数都是暗中查访,明面上却假作不知。只因其力量太过于强大,轻易绝不触及。

    而联调司自太祖皇帝时起。便一直在暗中调查藏剑山庄,这些年倒取得了一点成就。据联调司查证,那藏剑山庄每隔十数年,便会派出一批人手往各地搜罗资质好的男童女童,掳至秘处加以训练,若干年后再分派去各处。

    这些受过严训之人,有专事搜集情报的;有专事潜入高官府邸做钉子的;还有一些被教了武功的,便进入杀手组织,或在江湖上做些买凶害命的勾当,或行那行刺暗杀之事。据说。这藏剑山庄的力量不只在大汉朝。便在胡狼、交趾、契汗等国,乃至于当年的南山国等,亦是羽翼遍布。”

    “还真是厉害。”傅珺不由感叹了一句。

    按照傅珺的理解,这藏剑山庄应该是凌驾于国家之上的存在。从他们的行径来看。这个组织可能还真会对朝代更迭有所影响。其规模虽还不足以撬动一个强盛国家的基石。但对那些处于动荡时期的国家却有着极大威胁。凭藏剑山庄的人数与力量,足可调整这些国家的前进方向,进而改变历史的轨迹。

    思及此。傅珺莫名便联想到了棋考与荃儿。这二人的行事轨迹倒是与藏剑山庄的风格很相近。只不知这兄妹俩后来如何了,王襄又从他们身得知道了些什么?

    傅珺凝眉沉思着,一时并未说话。

    王襄看着眼前的亭亭少女,心里却是觉着,当年傅珺以及那一批被拐的孩子,能够逃离藏剑山庄这般强大组织的魔爪,实属万幸中的万幸。

    此时,便听傅珺又问道:“外祖父,那些被拐的孩童又是如何被救的,您还未说呢。”

    王襄笑了笑道:“外祖父扯得有些远了,这便来说。”

    傅珺忙将茶盏往他手边挪了挪,王襄端起茶盏又啜了口茶,将他所知细细说予了傅珺。

    原来,当年联调司一经查实幼童被拐一案与藏剑山庄有关,便立刻派出了大批好手四处严查,同时关闭城门并派重兵把守,形成瓮中捉鳖之势,务要将这群贼人捉拿归案。

    据王襄所知,藏剑山庄当年派往京城执行任务的人手中,不只大小眼男人一行,另还有数位武林高手辅佐,以备不时之需。

    按理说,那大小眼男人并不会武功,那几个武林高手若想逃离,只需杀人灭口,这些高来高去的人们自是不怕城门高的。

    只是,据联调司的人调查得知,那大小眼男人只怕还是此行的头目,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有闪失的。所以,那瓮中捉鳖之计着实缚住了这群人的手脚。

    也正因如此,藏剑山庄之人权衡之下,便于元宵节第三日的夜里,往刑部飞箭投书,言明只要大开城门,他们便会放回被拐的幼童。

    接信之后,联调司更加确定,这大小眼男人绝对是山庄中的重要人物。这群人宁肯任务失败,也要护得那大小眼男人全身而退,可见此人之重要性。这也让联调司更加不敢调以轻心,几乎是倾巢而出,龙禁卫、金吾卫等亦皆随之动作。

    然而,这藏剑山庄中人却似是早有所料,投信之后便行起了怀柔之策。飞箭投书的次日,他们便于城中某处先行释放了一名幼童,以示诚意,并附信表示,若大开城门便会将其他幼童尽数放出。

    而与此同时,这一行人中的武功高手趁夜四处张贴告示,竟是将儿童被拐一事昭告了全城,并将己方愿意交出幼童换一条生路的意愿也写进了告示中,同时,那告示中还暗示某高官之子亦在被掳幼童之列。在告示的最后一段是三句问话,大意是:黎庶与皇权孰轻孰重?爱民如子是否空谈?朝堂官员将如何抉择?

    这些告示一夜之间遍布内外数城,虽联调司派人做了大量清理工作,却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一时间舆/情暗涌,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当今圣上。

    以傅珺所见,这一招煽/动/民/心之计还是使得相当成功的,当即便将圣上与联调司逼进了死胡同。

    彼时情景,便是皇帝与联调司想要继续强硬下去,却也不得不顾及天下悠悠众口。那告示上的最后三问,简直就是逼着皇帝就范。

    于是皇帝不得不捺下满腔怒火,应允了对方的要求。又因那告示上只给出了一天的期限,联调司根本来不及做详细布署,便解除了对都城的封锁。

    那藏剑山庄却也守诺,城门开启后的第二天,他们便第二次往大理寺飞箭投书,告知了关押幼童的地点,那余下的几名孩童终于得与家人重聚。(未完待续。。)

第201章

    经此一事,百姓皆道圣上仁善坚勇,这些被救幼童的人家更是感念圣上恩德,联名上书以谢天恩,还集资为圣上设立了生祠。

    至于朝堂之上,那更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几名文官甚至联名上表,要求在今上的尊号“法天立道仁明诚敬昭文宪武至德广孝”中再加上“洪仁”二字,却是比历代皇帝都要多出两个字来,除了太祖皇帝便是以今上为最了。

    圣上的虚荣心因此得到了极大满足,虽驳回了文官请求,却多少觉着自己的颜面挽回来了一些。毕竟在朝廷与藏剑山庄无数次的交锋中,这一次算是小胜一回。

    这件事虽然动静不小,但在联调司的全力压制之下,传播范围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傅珺当时深居侯府,自是无从得知此间详情了。

    至于藏剑山庄那几个人,联调司这些年一直在明查暗访,也找了一些线索,却始终只能在边缘处打转,无法接触到真正的核心。而那个大小眼男人更是踪影全无,没有一点消息。

    虽然王襄所知并不详细,但仅从他描述的这些内容来看,傅珺也能够想见当时的情景,其惊心动魄的程度,比她前世经历过的那些大案要案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王襄终于将整件事情说完,窗外的天空已是微暗,铅色的云朵堆积在天边,将最后一丝湛蓝也掠夺殆尽。

    天阴了下来,间或有凉凉的雨线飘进廊下。丝丝缕缕,清润澹然。秋雨中的庭院,洗去了午后的慵懒与闲适,显现出这个季节应有的萧瑟来。

    当傅珺踏着雨丝自玄圃中出来时,蟾月楼的西厢边,一个小丫头正收拢了手里的月白荷花绢伞,将任氏让进了房中。

    西厢里住着王宁与王宓姐妹,因那王宓去了王宜家中做客,屋中便只剩了王宁一人。

    王宁此时正坐在绣架前,听见门帘响动。抬起头却见任氏走了进来。她连忙直起身来,笑吟吟地迎了过去道:“娘来了。”又见外头小丫头手里拿着伞,便又问道:“是落雨了么?”

    任氏便笑道:“已经下了好一会了,你都没听见?”

    王宁将任氏让到桌前。亲手奉了茶。含笑道:“方才一直在做绣活。便没听见外头的声音。”说罢又转头叫小丫头道:“去将方才新蒸出来的雪糯团子拣一盘子来。”

    那小丫头应声去了,任氏便笑问道:“你又做点心了?”

    王宁笑道:“不过是闲着无事,做着打发时间罢了。”

    任氏听了这话。怜爱地抚了抚王宁的头发,柔声道:“这会子天色也暗,那绣活且先放一放,别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王宁便向任氏身边偎了偎,娇糯地道:“还是娘最疼我了,我的眼睛就酸了呢。”说着还将脑袋向任氏的颈边蹭了蹭。

    任氏便笑了起来,搂了她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着,也不怕人笑话了去。”

    一旁跟着的白嬷嬷便陪笑道:“大姑娘也只有在太太这里才这么着,平素可是最知礼不过的了。”

    这话真是说到了任氏心坎里去了。

    王宁身为王家长房嫡长女,相貌秀丽、行止端庄、知书达理、为人和善、行事稳重,真是叫人挑不出错儿来,任氏很是以之为傲,对她也很是疼爱。

    见任氏满面欣然,白嬷嬷便又奉承道:“大姑娘德容言工俱是好的,依老奴瞧着,这满姑苏城里也找不出比我们姑娘更好的来了。”

    任氏听了这话更是欢喜,王宁却是微微蹙了眉,柔声道:“嬷嬷快别这么说,若叫旁人听见了,只会我说轻狂呢。”

    白嬷嬷忙陪笑道:“老奴见识浅,不会说话。”

    任氏便笑着道:“我们娘儿们自在屋里说话,管旁人做什么。”

    王宁见任氏一脸的得意与疼爱,心中微暖,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将那雪糯团子往任氏面前推了推,又招呼小丫头给白嬷嬷拿杌子来坐。

    任氏此番前来却是带着些心思的。此际见王宁如此温柔知礼,行事自有一番端庄,那原先只有三分的心思,便此涨到了五分,不由将王宁搂在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一时间母女二人皆未说话。

    白嬷嬷见状,便悄悄地看了看王宁的贴身大丫鬟芳绫。芳绫会意,挥了挥手,带着小丫头无声地退了出去。

    任氏见服侍的人都下去了,便摸了摸王宁的肩膀,柔声道:“怎么又瘦了些,这些日子还是吃不下东西么?”

    王宁笑道:“哪里就瘦了,不过是长个子罢了,再说女儿吃得也不少。娘别多担心了。”

    任氏听了便又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方才斟酌着词句地道:“宁儿,你瞧着你那修表哥……”

    她这里话未说完,王宁便立刻从王氏身上抬起头来,又羞又急道:“娘,您跟女儿说这些做什么?”

    任氏见王宁急得脸都红了,便笑道:“娘不过白问一句,你急什么?”

    王宁遂端正了身子,垂着眼睛道:“娘,那修表哥再怎么是亲戚,也是外男,如何是我一个女儿家能谈及的?”

    任氏见王宁辞色端然,想了一想,索性便也端正了神色,正色道:“娘便这么说说,想来也不算违礼。这毕竟是大事,娘就想听听你是如何想的。”

    王宁此时自是明白了任氏的意思,饶是她素昔稳重内敛,此刻亦不免双颊晕红,面含羞色,瞧来倒更添了两分秀丽。

    任氏见女儿如此娇艳,只觉得这样的女儿便是嫁入侯门亦是足够的了,便又道:“娘是觉着你是个好的,这才有此一说。这里亦无旁人,娘只听听你的想法,你说说看呢。”

    王宁被问得无法,只得抿了抿唇,轻声道:“娘,若是问女儿的意思,女儿却并不想进那高门里去。”

    “这却是为何?”任氏问道,一双眉毛也蹙了起来。

    她是真瞧着那唐修不错,相貌端秀、稳重得体,行事又极有章法,与王宁年岁相当,二人十分合衬,因此便生了心思出来。

    王宁见了任氏的表情,便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不由心下有些黯然。

    这府里的事情她冷眼瞧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看得很清楚了。此时任氏问到了跟前来,倒是个可以将情况说清的机会。虽然王宁觉着,由她自己亲口说来总有些别扭,可是,这些话总要有人来跟任氏讲,否则任氏便永远不会明白长房在王家的地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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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想到这里,王宁便放柔了语气,细细地道:“女儿且打个比方,母亲听听可是这个理。男方官居三品,女方却只是七品小官,这样的两户人家若结了亲,头一个便是门不当户不对。再者,那嫁过去的女儿没了娘家撑腰,日子亦不会好过。便只说那女方家里还有两个兄弟,可毕竟科考一事也难说得很,仕途这一路熬不出来的多得是,到时候那嫁出去的女儿,又该如何自处呢?”

    任氏听了这话便怔住了,望着王宁只不说话,过了一会蓦地便红了眼眶,一把搂过王宁道:“我的儿,难为你想得这般远,又这般通透。你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王宁见任氏突然伤心起来,忙拿绢子替她拭泪。任氏便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地道:“既是你看得如此清楚,娘却觉得更好了,那唐家你定能站得住的。”

    王宁一听任氏这意思,竟是更铁了心要与唐家结亲,不由十分头疼,双眉已经蹙了起来。

    任氏见状却是想左了,以为王宁是在担心,便拍拍她的手,语气轻快地道:“不是我说,你也恁瞧不起咱们王家了。便只你祖父在前头,你的婚事便错不了,那唐家一点儿没吃亏。”

    王宁见这任氏越发想到那一头去了,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劝解。祖父若真要帮衬长房,王昌便不会一直待在推官这个位子上了。连自己的亲儿子祖父都是如此,她这个孙女又能如何?

    只是。这些论及长辈的话,也不是王宁一个小辈能说的。她方才的话说得那么明白,任氏显然没听进去。

    王宁只得无奈地道:“母亲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等大哥哥秋闱过后再说吧。大哥哥这几个月来读书辛苦,女儿也做不了什么,便做了两双鞋袜,过会子便给嫂嫂那里送过去。”

    任氏一听这话,心思便又转到了王宗那里,便道:“说起来你哥哥也确实熬得辛苦,我与你同去吧。顺道也去看看你嫂子。”

    母女二人便收拾起来。自去看望王宗不提。

    却说这一场秋雨,绵绵密密下个不息,直到第三日清晨才渐渐小了下去,零落的雨珠疏淡地飘着。将那木樨花香也洗得带得几分水意。

    这一日。傅珺醒得极早。见还不到请安的时候,便自动自觉地拿了账册子翻。

    自从傅珺对名下产业实行了新的管理办法后,不仅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那些管事们的积极性也日益高涨,而一应投资、进货、回款等事项亦进行得井井有条。傅珺那天听怀素算了这几年的进项,发现自己的资产又多出了三成,心情自是十分愉悦,连带着看账本也没那么厌烦了。

    她这里正看账看得欢,忽听帘外小丫头报:“二姑娘来了。”

    傅珺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门帘挑起,王宓那张中二少女的脸出现在眼前时,傅珺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没掩饰脸上的讶异,眼睛睁得大大地道:“二表姐好早啊。”

    王宓脸上一红,又将头一抬,挺胸迈步走了进来道:“今儿出门早,怕扰了祖母休息,便转到你这里来了。”

    那你就不怕扰了我休息是吧。傅珺暗自撇嘴,一时又觉得十分诡异。这天都还带着黑呢,王宓就登门拜访了,看表情居然还没什么恶意,这究竟是几个意思呢?傅珺表示想不明白。

    莫说傅珺讶异,这一屋子的人就没一个不讶异的。青蔓领了朝食回来,一进屋见了王宓,惊得嘴张得老大,流风忙将她拉了出去。

    一直到了门外,青蔓的脸上还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直问流风:“我方才见着二姑娘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流风忙将她拉到了远一些的廊下,轻声斥道:“二姑娘来得早些,这有什么的,你吓成这样做什么?”

    青蔓就叫起了屈:“从来也没见人这么早就上门儿的,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确实,王宓这么早登门拜访,那可真是再没有的规矩。至于中二少女是为什么而来,傅珺简直猜都懒得猜。总之就是有事相求或相询就是了。

    而王宓自进了屋后,便一直没说话,只四下扫了一眼,便拣了只海棠凳儿坐了。傅珺便叫涉江倒了茶来,也自坐在了一张绣墩子上,亦是一言不发,静待着中二少女开口。她相信王宓的耐性不可能撑得过五分钟。

    果然,最多三分钟之后,王宓便耐不住了。只见她端起茶盏略沾了沾唇,便又将茶搁下,一脸要说不说的神情,向傅珺脸上看了半晌,方语气略僵地道:“今儿若有人问四表妹是去虎丘还是宝带桥,四表妹一定要选虎丘。”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傅珺听是听懂了,但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却是没明白过来。于是她便将一双眼睛睁得格外地大,‘好奇’地问道:“二表姐这话能说清楚些么?妹妹我年纪小,听不明白。”

    王宓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可疑的红云,她瞪了傅珺一眼,不耐烦地道:“跟你说你应着便是,问这些做什么?一定要选虎丘,听见了没有?”

    傅珺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王宓满意地笑了起来,站起身来便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道:“我先回去了。”

    傅珺见她一阵风似地来了又去,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莫名到极点的话,只能在心里感叹,这中二少女的心思,着实不是她这个大龄剩女能猜到的。

    倒是青蔓,见了王宓这般作派,便又跟在后头咋舌道:“天还没亮呢就上门,说完了话抬脚就走,二姑娘还真是……”

    至于王宓“真是”什么,傅珺却是没听到。青芜的巴掌可一向是拍得很准的,每回都能将青蔓的话拍回去,这次也不例外。

    被王宓这么一搅和,傅珺也没了看账的心情。见外头天色已是微明,便叫人摆了饭上来,她一个人安静地用罢了朝食,便去锦晖堂请安。

    傅珺带着人方才行至锦晖堂的院门前,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的笑声,听声音那铁面皮一家子都在,其中尤以宋夫人的声音最为响亮,似是极为欢喜。

    傅珺不由微微一哂。

    小宋氏旁的本事没有,哄宋夫人开心那真是手到擒来。明明是个心机女,却非做出个恭顺温柔的样子来,偏偏宋夫人还就特别吃这一套,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缘分?(未完待续。。)

第203章

    傅珺一面暗自摇头,一面跨进院门,在吴音清糯柔美的声音里走进了明间。

    今天来的人倒是齐整,铁面皮一家子及王宜、王宝姐妹皆在。方才不知都在说些什么,人人面上皆带着两分欢喜。傅珺进来后,说话声自然便停住了,傅珺也不多言,径向着上座的宋夫人及任氏等长辈问了安,这才拣了个座儿坐了下来。

    宋夫人便笑道:“四丫头来得正好,这里正商量事儿呢。”

    傅珺心中一动,眼角余光瞥见王宓正朝这里看过来,心中已是有了数,便笑问道:“不知外祖母正商量何事?”

    宋夫人便笑着伸指点了点王宓道:“还不是这只小猴儿,因再过两日恰是先师诞日,这便闹着要出去逛逛呢。”

    王宓微红了脸颊忸怩地道:“祖母就会说我。”

    宋夫人便笑了起来,任氏便道:“不说你说谁?不是你整日里缠着你祖母说起这事儿来的么?”

    王宓的脸便越发红了,低了头只不说话。

    宋夫人便对傅珺道:“四丫头来姑苏这几年,总也没出去逛过一回,这先师诞姑苏城里颇有几场热闹,你也跟着去瞧瞧罢。”

    傅珺笑着道:“多谢外祖母垂爱。”

    一旁的王宜早忍不得了,便道:“既是四表妹来了,正好一起商量着去哪里。嫣姐姐她们与我还有五妹妹皆要去虎丘瞧诞会去,只有大表姐、二表姐要跟着二表哥去宝带桥。老太太便说分了两路去玩。你选哪一路?”

    原来王宓今天早上说的话应在了这里。傅珺心下了然。而随后,她心中又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还以为王宓今天一早过来是拉帮手来的,谁成想却是要把傅珺推到姜氏姐妹那头去。还有王宜与王宝,素常与王宓走得最近,这一回怎么舍得分开了?

    坦白说,这两组人马若真要傅珺选,还是王宁那组好些。可是王宓摆明车马不叫她过去,以傅珺的性子,自是不屑于与之为伍的。

    于是,傅珺面上便挂出一个得体的笑来。轻言细语地道:“姐妹们都出去逛了。外祖母在家里没人陪着也不好。我便不去了吧,留在家里陪外祖母说说话儿。”

    傅珺这厢话音一落,王宓的眼角立刻便眯了起来,不屑地瞥了傅珺一眼。

    小宋氏听了这话倒是心里一动。只是再一转念。却又觉着宋夫人这里时时都能过来讨好。唯那唐家两兄弟。那可是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这些年来,小宋氏在王家长房这里花了许多心思,至今未见成效。此时恰有唐家这根高枝儿送上门来。她的心眼儿早就活了。据她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说,那唐家一家子皆要去虎丘瞧诞会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

    为着显出姜嫣与姜姒的妙处来,她还特地将消息透给了徐氏与周氏,那王宜王宝姐妹就是两个蠢丫头,用来陪衬自家女儿是再好不过的了。小宋氏相信,以姜嫣之媚、姜姒之柔,定能叫那唐家兄弟动心。

    想到这里,小宋氏便放下了心思,提着帕子但笑不语。

    宋夫人倒是被傅珺这话给感动了,笑着道:“我这里不缺人陪,你也在家闷了许久了,出去散散也好。”

    任氏亦柔声道:“四丫头这份儿孝心是极好的,只姑娘们也是难得出去一趟,独你一个落了单可怎么是好?”

    傅珺听了任氏这话,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说得太出挑了,难免任氏会以为她借此显摆自己的孝顺。

    可是,看着王宓那满脸的“我去宝带桥是有目的滴”的表情,以及姜氏姐妹那“虎丘诞会必有猫腻”的气场,这趟混水傅珺绝对不想趟。因此她便笑道:“往常外祖母身边总是这个姐姐、那个妹妹的,好歹也叫我轮上一回,大舅母便可怜甥女这点子小意儿吧。”

    这话说得众人皆笑了起来。任氏见傅珺话说得极为和软,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宋夫人却是又再劝了两句,无奈傅珺打定了死宅的主意,宋夫人最后也只索罢了。

    这里众人便又闲聊了起来,傅珺却是不愿再应付这些琐事,略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向宋夫人道:“外祖母,今儿孙女还有柳夫子的课没上呢,这会子时辰也不早了,便先告退了。”

    宋夫人一听忙道:“那你快去吧,可别叫柳夫子等你。”

    傅珺应了声是,便从锦晖堂辞了出来。

    她方才跨出锦晖堂的大门,便听见身后有人唤道:“四表妹略等一等儿。”

    傅珺回首看去,却见大表嫂冯氏扶着个小丫鬟的手,正含笑走了过来。

    “大表嫂也出来了?”傅珺笑着问道。

    冯氏便笑道:“母亲叫我先回去等你大表哥去,我便先出来了。”

    傅珺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与冯氏并肩往前走去。

    那冯氏便看了看傅珺,笑着道:“四表妹今儿这一身衣裳着实好看,这还是今年京里时兴的款式吧?”

    冯氏乃兴平伯之女,自出生起便一直住在京城,去年方远嫁姑苏,对金陵城里的时尚风向自是极为敏感的。

    傅珺便笑道:“这是许娘子今年从京里捎过来的,时兴不时兴的我可不知道。”

    冯氏便笑着打趣她道:“四表妹这般的气派,穿什么都显着时兴,倒是我多嘴啦。”说罢便掩唇而笑,颇有几分少女的清真样儿。

    这冯氏自嫁过来之后,为人十分和气,一点没有伯府嫡女的架子,傅珺对她倒也没有恶感。此刻便也笑道:“大表嫂便只会打趣我。”

    冯氏笑盈盈地看着傅珺,瞥眼瞧见她腰上的青鸾玉佩,一张丰润的红唇便微微张开,微有些讶然地:“呀,四表妹,你这玉佩上的络子可真真好看。这是何等花样?我竟认不出呢。”

    傅珺垂首看了看腰间,便即笑道:“哦,您说这个呀,这是青蔓打的络子,叫什么双蝶象眼桃心络,可费了她一番功夫呢。”

    冯氏知道青蔓是傅珺的贴身丫鬟,便笑看了青蔓一眼道:“真是瞧不出,这丫头的手这般巧。”

    傅珺笑道:“青蔓确实是巧手。打小儿便是这般的。”

    青蔓不意竟成为了两位主子的话题,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垂着脑袋,轻声道:“婢子谢姑娘夸赞。”

    见青蔓的样儿有趣,冯氏便又打趣了两句,直至行至路口,二人这才分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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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不几日便到了八月二十七日先师诞。因着是孔夫子的诞日,各个书院皆放假一天。王宓等人一早便装扮了起来,众人齐聚锦晖堂,傅珺一眼瞧去,只觉得花团锦簇,各有各的好看。

    在宋夫人那里请安过后,一众姐妹便皆出了门,小宋氏与任氏亦作为今天的旅游领队跟去了,府里真是难得的清静。傅珺便留下来陪着宋夫人,倒也惬意。

    祖孙两个方吃了一杯茶,闲闲地说了两句话儿,忽听廊下小丫头来报:“老太爷叫表姑娘去玄圃一趟。”

    宋夫人知道王襄时常要找傅珺说话,便也没做多想。傅珺却是以为王襄这里又有什么事情要她帮忙了,便带着一颗雀跃的心赶到了玄圃。

    谁想到了玄圃之后,傅珺才知道王襄竟是要带她出去逛街。

    傅珺一时倒愕然了,怔得一会方笑问道:“外祖父怎么想起这事儿来了?”

    王襄抚着胡须道:“我听人说你不愿意出门儿,可有此事?”

    傅珺未料王襄连这些小事都知道,便笑道:“非是孙女儿懒,实在是想多陪陪外祖母罢了。”

    王襄了然地一笑,道:“你这丫头想得也太多了。要陪你外祖母也不在这一天。今日你便随外祖父去吧,你唐伯伯很快就要走了,说了走之前要再见你一面。只他不方便常过来,特为叫我带你去外头见一面。”

    傅珺一听是唐寂要见她,于情于理倒是都该见面话别一番的。于是便应下了。

    这里王襄便吩咐人往宋夫人那里递信说了一声,随后便大手一挥,十分干脆地带着傅珺出了门。

    这是傅珺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出知府府邸,身边有沈妈妈与涉江等人跟着,坐的还是知府规制的马车,宽敞不说,避震效果亦极好,完全没有晕眩感。马车旁还有几骑高头大马的侍卫随行,排场比前两次大了不知多少。

    因车顶上挂着明晃晃的知府标志,又有带刀侍卫护送。这一路行来真是既顺且快。不过半个小时的样子,马车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位于卧龙大街的本地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赏心楼。

    下车之后,傅珺便在沈妈妈等人的围随之下,从专为贵宾开设的偏门进了酒楼。

    那偏门进去之后是一道回廊。青砖铺地、白石为栏。廊外是一座小小的花园。穿过回廊便是一道垂花门,进去之后则是好大的一所园子。

    虽此时已过了中秋,那园中却依旧花木疏朗。园子里别出心裁地植了茶树,矮矮地围成几圈,清浅的茶香与素淡的菊香汇于一处,别有一番风致。傅珺隔着帷帽瞧去,觉着这庭院典雅处不输侯府花园,风流韵致还要更胜一二。

    这园子里隔出好些精致的小院子来,却是做包厢用的。那引路的店伙一身青衣,服饰整洁,行止亦极有规矩,躬身领着王襄等人来到了一间叫做“醉扶归”的小院子,便自退了出去。

    傅珺走进院中,却见这院子只有一进,正中三间精舍,左厢是一个单独的小间儿,看起来像是净房。右厢则垒了一座假山,山下砌了池子,里头还有游鱼来回嬉戏。

    傅珺正看得入神,却见那精舍里走出三个人来,正是唐寂父子。唐寂一面走一面朗声道:“先生来得好巧,我们也是刚到。”

    王襄忙带着傅珺上前,一阵见礼问好之后,几个人便进了房间分宾主落了座。那房间正中是一张上好的檀木桌,旁边的两排座椅亦是檀木的,打造得颇为精致。每张椅子旁皆是一方透雕仙草纹高几,上头摆着四碟八碗,皆是些小巧精细的点心。

    傅珺便选了个最下首的位子坐下,一时有点搞不懂王襄的意思。

    以大汉朝的规矩,男女共桌吃饭也不是不可以,但却终是不够讲究,一般都是关起门来一家子亲戚方会如此。

    王襄乃一代名儒,脱略行迹,行事与众不同是有的。但带着自家外孙女与男子同席,且又是地方知府与京官儿摆在一块儿,傅珺觉着不大像王襄一贯的风格。

    她这里疑问刚起,便听唐寂在那边问道:“曹同知何时到?”

    王襄便道:“官署里有些事,他怕是要迟些。”

    傅珺这才觉得合理了一些。看来这是一次官员聚会,没准还要商量点什么公事。先前她还以为是钱宝之事有什么问题呢,现在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如此一想,傅珺的心情便放松了一些,

    此时便听唐寂对唐俊道:“俊儿,你可见过傅四姑娘了?”

    唐俊忙站起身来恭声道:“回父亲的话,儿子前两日在老太太那里见过四表妹了。”

    傅珺举眸看去,却见唐俊今儿依旧是一身月白直裰,发上戴的亦是羊脂玉小冠,比起初见时更多了三分俊美。大约是有父亲在前,他倒是收起了先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显得颇为恭谨。

    唐寂便正色道:“当日你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全仗着四丫头帮了大忙。恰好今儿你们都在,你还不去谢过人家的救命之恩,还要我来提点你不成?”说到最后一句时,唐寂的语气已是十分严厉。

    唐俊闻言,面上微微掠过一丝尴尬。他直起身来,将身上的衣衫整了整,便上前两步要行揖礼,眼风却往王襄那里瞟了一瞟。

    谁知王襄却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一点要拦着的意思。

    唐俊见状,动作微微一顿,只得几步行至傅珺跟前揖礼道:“多谢四表妹当年救命之恩。”

    傅珺本能地便要起身谦让。

    前世受害者家属致谢时,她与同事们的标准说辞便是:“为人民服务,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这一刻傅珺似是回到了前世,那句“为人民服务”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得王襄咳嗽了一声,才将傅珺给咳醒了过来。

    便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唐俊已经一揖到地了。

    傅珺起身侧避了一下,却还是受了唐俊的半礼。

    这倒不是傅珺托大,而是看王襄的表情便是直认了这个“救命之恩”的意思。她身为小辈,自是唯长辈马首是瞻。

    唐俊行过礼后,一张俊脸已是薄染微红,修眉更是微蹙了起来,看上去似惭似恼,倒是添上了一抹媚意。傅珺见了不由暗里感叹,这娃儿今年才十岁出头便已如此惑人了,长大了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小姑娘。(未完待续。。)

第205章

    见唐俊这一次还算听话,唐寂倒是有点吃惊。不过再一转念,却觉得自家这个自命不凡的次子总算没太丢脸,他面上的严厉之色便消了去,又向王襄谦道:“犬子无状,让先生见笑了。”

    王襄捋须道:“端直太过自谦了。老夫看令郎却是良材美质,少年才俊啊。”说罢便朗声笑了起来。

    以王襄看来,自家外孙女帮了唐寂这么多忙,便受唐家小子一拜也是完全受得起的。因此王襄才没拦着,此时更是畅为快意,多日来郁结心中的些许烦恼,亦因了唐俊这一个揖礼而舒坦了许多。

    因有两位长辈在场,聊天说话的事情自是轮不到小辈们的,唐家兄弟与傅珺便都成了布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大人说话。

    好在那高几之上小食不少,其中一道蟹黄酥尤其美味,鲜而不腥、酥而不腻。涉江连着布了三块,傅珺还是意犹未尽,一面吃一面想着过会儿要打包一些带回去。她记着宋夫人也爱吃咸鲜的小食。

    众人消消停停地闲坐说话,没过多久,却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后便见一个青衣店伙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却是曹同知到了。

    不知是不是大家约好了的,曹同知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家里的三个孩子,分别是长子曹放、次子曹敦以及长女曹敷。

    这几个人的到场自又是引来一番问安见礼,厅中座位亦重新排了序。傅珺趁着众没注意。悄然举眸向曹同知一家细细打量。

    却见那曹同知年逾四旬,眉疏目明,颌下一部美髯,着一身玄色大袖对襟长衫,发上束着一顶小冠,看着颇为洒脱。

    那曹放约摸十五、六岁模样,眉眼与曹同知颇为相似,只是更年轻些,穿着墨青色的直裰,言行有些拘谨;曹敦人如其名。是个面相老实的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跟在哥哥后面不出声。

    至于曹敷,傅珺听王宓说过许多回了,今儿是头一次相见。这位曹家大姑娘生了一张可爱的圆脸。眉梢微挑。水眸如杏。一张小嘴圆嘟嘟的,生得十分俏丽讨喜。

    此时,曹敷亦在悄悄打量着傅珺。

    这位从侯府来的姑娘。从未在姑苏官员子女的社交圈里露过面,一向十分神秘,此时见了自是要多看两眼。

    只见这位傅四姑娘肤色极白,墨眉拢烟、肌理晶莹,穿着身湖绿色斜襟苎纱袄,下头系着月白色叠雪苎纱裙,除袖口、领口及裙缘处绣了折枝芙蓉暗纹外,通身无华,发上亦只一根玉簪并两朵珠花而已。若不去看那双沉若静渊般的漆黑双眸的话,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可惜,这美人的一双眼睛却总似有几分寒意,于是那气韵便越发冷冽起来,倒是与王宓口中 “眼睛长到天上去了”的形象颇为吻合。

    此时,傅珺的目光也正停留在曹敷身上,二人眼神相触,俱是微微一怔,傅珺便弯了弯唇角,曹敷亦是甜甜一笑。

    初次谋面,两个人对对方的印象都不算差。傅珺转眸之际还在想,能叫王宓这个中二少女说不出半句不好的闺蜜,至少性格应该还是不错的。

    这般想着,傅珺便又看了曹敷一眼。谁想,便在这一瞥眼间,曹敷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柳绿色的袄裙,淡眉细目,生得极为普通,紧挨在曹敷身后站着。初时傅珺以为她是曹敷的丫鬟,可细细看去,她发觉并非如此。

    便在傅珺看过去的同时,那小姑娘已是第三次去抚身上的裙子、第五次去拉耳上的坠子了。

    自穿过来以后,傅珺还是第一次瞧见行止如此局促的女子。莫说是官家姑娘身边的丫鬟了,就是她们府里扫地的小丫头们,也不会似这般上不得台面。

    而最叫傅珺无法忽视的,是那个小姑娘的神情。

    惶惑、惊恐、担忧、惧怕,还有浓重的不安。

    这些情绪在小姑娘的眉梢眼角次第出现,傅珺甚至都不需要观察微表情,仅凭她前世的警察经验,这姑娘给她的感觉便很不一般。

    那不是没见识、小家子气的一种局促,而是一种骨子里的担惊受怕,甚至已经到了一种神经质的地步。

    傅珺前世有近十年的时间都在与某几种人打交道,这些人里包括案犯、受害者、嫌疑人等等。

    这个小姑娘给傅珺的第一感觉,便是一个标准的受害者。

    那总是带着几分惊恐的眼神,那不停地拉裙角、抚发鬓的双手,还有那隐在裙幅下来回倒换的两只脚,无不在暗示着一句话:

    我很害怕!

    这无声的呐喊便似是响在傅珺的耳边,让她无法不去倾听。而她全部的注意力,亦尽皆放在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从对方那不时瞥向外面的眼神、对身上服饰的异常关注以及两只脚来回倒换的频率来看,傅珺认为,这小姑娘像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是急着想要出去见什么人。

    她的不安如此明显,以至于连曹敷都察觉到了。只见曹敷微微蹙了眉,转首安抚地拍了拍那小姑娘的手,又声音极轻地向身旁的一个大丫鬟说了些什么。那丫鬟便不着痕迹地牵了那小姑娘的手,将她悄悄带出了房间,去了门外的假山后头。

    看着那个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假山背后,傅珺心头生出浓浓的怪异之感。

    曹敷带着这么个小姑娘在身边,既非仆亦非友,却不知有何意图?看曹敷的表情,她对这小姑娘明显有些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应付着,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傅珺一面心中暗忖,一面观察着曹敷的表情。

    便在此时,忽听曹同知在一旁笑道:“我们几个大人在此,倒拘着这些小辈了。”

    唐寂便笑道:“听闻姑苏的先师诞会常有商户出资庆祝,到底是江南诗礼之乡啊,毕竟与他处不同得很。”

    王襄便哈哈笑道:“端直谬赞了。诗礼之乡不敢说,这风俗却是自古便传下来的,几场热闹倒是有些看头,也算是本地风味了。”

    唐寂便笑道:“听先生这样一说,倒真是不容错失了。”

    曹同知立刻闻音知雅,便笑着道:“唐大人如若不弃,下官这便叫犬子带令郎出去逛逛,外头确实热闹着。”

    王襄接口笑道:“也好,年轻人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说着又转向傅珺,和声道:“四丫头也一起逛逛去吧。”

    傅珺起身应了声是。曹同知亦笑道:“这样正好,两个姑娘家也好作个伴。”

    曹敷便也起身应了声是,又向傅珺笑了笑。

    傅珺对面相可爱的小姑娘一向有好感,见状便也回了一笑。这一来一去间,倒将方才的一点隔阂感消去了不少。

    这里曹同知与唐寂便分别将曹放与唐修叫到了面前,好生叮嘱了一番,又派了稳妥的家人与侍卫跟着,一应安排妥当之后,傅珺便跟着大部队一起出了赏心楼。

    赏心楼外,恰是一街的热闹喧嚣。

    街上人来人往,人人皆打扮得十分光鲜。两旁的店铺亦都悬了彩幡出来,五颜六色、迎风飞舞,煞是好看。

    曹敷与傅珺一同上了知府的马车。这马车十分宽敞,除坐了两个主子外,曹敷的大丫鬟香露与那个穿柳绿袄儿的小姑娘,还有沈妈妈并涉江亦皆跟上了车。青蔓她们则是跟车步行。

    马车缓缓而行,傅珺望着街道两旁的彩幡出神,曹敷便含笑道:“这是姑苏里厢的风俗,逢着年节,这些做生意的皆要结幡张灯,瞧来好热闹的。”

    她吐属温软,言谈间自有一种娇憨,傅珺不由便想起了远在京城的谢亭来,心中生出莫名的柔软,便放柔了语气道:“多谢你告诉我,我是头一回瞧见呢。”

    曹敷见傅珺态度和善,倒是有一些吃惊,深觉这位傅四姑娘与王宓口中的那位相去甚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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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在来之前曹敷的父母皆叮嘱过她,让她务要与傅四姑娘交好,万不可得罪了去。她原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是傅珺再冷淡,她也要耐下心来好好攀上交情,谁想这位傅四姑娘看着高傲,其实却也挺和善的。

    这般一想,曹敷自是欢喜,便更加殷勤地向傅珺备细介绍了一番此地的风俗,言来语去间,却是与傅珺聊得颇欢,二人亦亲密了好些

    其实,傅珺心里想着一桩事,只是不便开口罢了。此刻见曹敷有意交好,便也顺着她的话闲聊了起来,一面却想着,要怎样才好开口问问那个小姑娘的事情。便是此时坐在车中,那小姑娘也时而要抚一下发鬓,弄一弄衣角。香露提醒了她两次皆是无用,最后也只得由她去了。

    也许是傅珺那不加掩饰的打量引起了曹敷的注意,又或者是曹敷原就没打算瞒着什么。总之,就在那小姑娘第七次举手抚弄鬓发之时,曹敷蓦地转过眼去,向那小姑娘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向傅珺,抬手轻轻理了理腰畔的一枚玉蜻蜓,闲闲地道:“其实呀,我今儿出门还是受娘亲所托的呢。”

    傅珺心中微微一动,笑问道:“曹夫人叫你做什么呢?”

    曹敷便向身旁的小姑娘一指,笑着道:“便是为了李念儿李姑娘的事情呀。”

    那李念儿不妨有人说起自己的名字,第一反应便是惊了一跳。待见是曹敷说起她来,她的脸便涨红了。局促地低下头去,一手揪着裙边的一枚小香囊,一手捻着裙子,表情十分不安。

    曹敷的眉峰微微一蹙,旋即又笑了起来,道:“瞧你,我不过说一下你的名字罢了,你这么着可吓了我一跳呢。”说着便拍了拍心口,模样十分娇俏。

    傅珺便含笑道:“李念儿?这名字可真好听。”又转向李念儿道:“不知李姑娘这名字是谁取的?真是好听得很。”

    李念儿的脸涨得更红了,一面绞着手里的裙子。一面声若蚊蚋地道:“是……是娘这么叫的。”

    曹敷便接口笑道:“李姑娘的娘亲是……是我娘老家的邻居。李姑娘来此探亲便住在我们家里。今儿因要拜访旧友,娘便叫我领着她一起去呢。”说罢又歉然地对傅珺道:“是我失礼啦,方才忘了给你们两位做个引见,还请傅四姑娘见谅。”

    傅珺笑道:“曹大姑娘太客气了。是我失礼才是。也请李姑娘莫怪我唐突。”

    那李念儿已经窘迫得说不出话来了。曹敷却笑着道:“这般姑娘来姑娘去的。显得太生份了。若傅四姑娘不弃,我便叫你一声傅妹妹可使得?”

    傅珺知道这曹敷比王宓还大一些,于是便笑道:“曹姐姐在上。小妹这厢有礼了。”

    曹敷笑吟吟地道:“傅妹妹太客气啦。”

    二人这番言来语去间,却是将之前的话题也岔开了。不过傅珺却很清楚,曹敷方才所言必定不实。那话语中明显的停顿,以及她脸上隐约的嫌恶表情,都证明了这位李姑娘与曹家的关系绝对称不上亲近。

    此时,她们这一行人已经行至了卧龙大街的尽处,便听外头传来曹放的声音道:“前头不远便是宝带桥,这宝带桥也是姑苏的一处名胜,两位可要去赏玩一番?”

    他这话问的却是唐修与唐俊。

    唐修便看了看一旁板着脸的唐俊,无奈地蹙了蹙眉,旋即又换过一副温润的笑脸来,和声道:“甚好,便烦曹兄领我们去宝带桥走走吧。”说罢又看了唐俊一眼,却见唐俊依旧是一脸的不自在,唐修不由便露出抹苦笑来。

    唐俊心里一直有点不痛快。

    方才在唐寂的逼迫与王襄的默许下,他不得不向傅珺行了一礼,他心里便一直很不舒服。虽一直听唐寂说是傅家的四姑娘救了他,可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要他跟个小丫头说谢谢,你说他能开心得起来么?

    更何况唐俊这年纪,正值人一生中脾气最别扭的时期,所以他这一路行来一直都没好气。曹放几次好心介绍姑苏的风物予他,皆被他回以一张冷脸。

    傅珺自是不知唐俊正自恼着自己,她还在听曹敷说着李念儿的事情。

    “……那个熟人家便在宝带桥旁边的李子巷里厢,前头已经约好了,这辰光过去刚刚好。”曹敷笑着解释道。

    在曹敷说话的当儿,李念儿的头已经垂到了胸前。在傅珺看来,她的表情与其说是害羞,倒不如说是羞愧或者说是自惭形秽更贴切些。

    看着眼前的李念儿,傅珺的感觉十分不好。

    李念儿此刻的表现,与她前世接触过的某一类受害者十分相似。虽然傅珺一直极力避免自己往那方面去想,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她的方向没有错。

    傅珺无声地呼了口气,转首望向窗外。透过流光纱看出去,外面阳光正好、风色爽然,高远的天空上铺着一层碎瓦似的薄云,街市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欢笑声透窗而入,叫人无端地便欢喜起来。

    宝带桥便在卧龙大街东侧,从街口出来后,那人/流便渐渐地变得拥挤了起来,远远地还能听见桥上传来的锣鼓琴瑟之声,曹敷便笑道:“每年先师诞日,那宝带桥都会有伶人扮了各样人物,沿桥上走一个来回,着实热闹呢。”

    “原来如此。”傅珺含笑点头道。

    说起来,方才她倒是一时忘了,她们家的中二少女王宓今日亦是往宝带桥去的,若是不小心遇见了,只怕又能弄出一场是非来。

    这倒不怪傅珺想得多,实在是他们这群人太过于扎眼了些。又是知府车驾,又是侍卫随行,更有四位气质各异的贵公子相伴左右,一路行来真是高调得不能再高调了,傅珺觉得,他们与王宓一行遇见的机率十分之高。

    此时,那李念儿明显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不住地往车窗外头张望,脸上的神情却很矛盾,既似渴望,又似害怕。

    曹敷便客气地向傅珺道:“还要请傅妹妹帮个忙,让马车往旁边的巷口里厢停一停,李姑娘要访的亲人便在那一处。劳动傅妹妹了。”

    傅珺浅浅一笑道:“这有何难,曹姐姐也太客气了。”说罢便看了沈妈妈一眼。

    沈妈妈会意,向外头吩咐了一声,那马车便从街口拐向了一旁的巷子。(未完待续。。)

第207章

    傅珺看了看李念儿,又向车窗外看了一眼,却见李念儿的目光便凝聚在巷口处。那里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并两个约六、七岁的女孩子,穿得极为普通,站在那里像是等人的样子。

    见了这几个人,李念儿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眸中明明溢出了泪光,一排贝齿却又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傅珺很少见人有如此强烈的矛盾表情,既似悲伤,又似憎恨,尤其是在看到那三人里的中年男子时,李念儿的表情几乎是咬牙切齿,可是那闪缩的眼神却又显示出莫名的惧怕。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那三个人面前,李念儿便自下了车,又回身向车里的曹敷福了一福。

    曹敷却不待她行礼毕便叫香露关上了车门,又向傅珺歉然道:“劳烦傅妹妹了。”

    傅珺含笑道:“这有什么的,曹姐姐便是太多礼了些。”

    因巷口人流密集,不易停车,傅珺便示意沈妈妈叫马车再往前头走了一段,停在了一家酒楼的门前。曹敷便笑道:“傅妹妹,我们先往宝带桥那里转上一圈吧,过会子再回来接上李姑娘便行了,想她这会子见了亲……旧识,还要多耽搁一会子呢。”

    傅珺似是完全没注意到曹敷语气中的那个停顿,只含笑道:“自是好的。”说着又向车窗外张了一张,遂作出一副欢喜的样儿来道:“前头人多,马车也不好走,且总在车里也太气闷了些。外头真是热闹得很呢,小妹却是想下车走一走的,不知曹姐姐意下如何?”

    曹敷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便绽出一个甜笑来,欢然道:“那可太好啦。我也正想着下车散散呢,傅妹妹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傅珺此时急着想要下车,以便近距离观察李念儿等人,因此对曹敷这种种作态作只做不知,径叫了涉江扶了自己下车,又转首招呼曹敷道:“外头风好舒服呢。曹姐姐慢些儿。”

    曹敷戴上帷帽。轻轻巧巧地下得车来,向四下里张了张,亦笑着道:“果然是好风呢。”

    傅珺便将身子往涉江身上偎了偎,有些歉然地道:“曹姐姐。我的脚有些麻了。想要歇一歇再走。曹姐姐先过去吧。”

    曹敷怎么可能丢下傅珺不管?她自是要相陪的,便道:“傅妹妹便歇一歇,我等你。”

    傅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暗里却是借着帷帽的遮挡,仔细观察起李念儿以及那家人的动静来。

    此时,李念儿正搂着那两个女孩子在哭,口中轻声地说着什么,因离着较远,傅珺听不见。那中年男人便站在一旁,满脸的愁苦之色,一会儿看看李念儿,一会又望望街口,神态倒未见有什么不自然。

    傅珺凝目看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面色黧黑,生得额窄眼小、鼻肥颧高,一脸的老实相,样貌极为普通,属于扔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

    可是偏偏的,傅珺却似对这张脸生出了无限的兴趣,竟是盯着看了好一会,连一旁的沈妈妈都觉出了不对劲,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便说是腿麻了,这也站得太久了吧。

    大约是傅珺的目光太过于专注,那中年男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蓦地转头向傅珺这边望了一眼。待见到是几位贵族姑娘并公子后,他的眼神便有些畏缩,只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了。

    此时,那唐俊早就不耐烦了起来。

    方才陪着马车过来他已经老大不乐意了,这会儿见一行人便停在个不起眼的酒楼门口,他心中更是不喜,便拧着眉毛看着傅珺,心道这些小姑娘真是麻烦,一会腿疼一会手疼的。

    待见傅珺始终没有动弹的迹象,唐俊终是忍不住了,扯着唐修不耐地道:“怎么站在这巷口不走了?”

    唐修却是没理他,反倒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望着傅珺与曹敷温润一笑,道:“这巷口倒有些意趣,瞧来也是独具风味。”

    曹放这老实孩子立刻便接口道:“这李子巷倒真有个传说,据说上古之时,有个种果树的老者便在这里开了一片李子林……”却是开始认真介绍起这里的掌故来。

    傅珺此时已经完成了对李念儿等人的观察,并印证了心中的某些想法,心情却是有些低落的。

    不过她也知道,总在这儿待着实在不是个事,只看曹敷那不自在的样子便可知了。

    于是,待曹放的讲解告一段落后,傅珺便对唐修等人抱歉地道:“实在是我拖累大家了。”

    唐修笑了笑,温和地道:“不妨事,四表妹的腿还疼不疼了?”

    傅珺摇了摇头道:“已经不疼了。多谢修表哥挂怀。”

    唐俊便撇了撇嘴道:“既这样还等什么?到底还去不去宝带桥了?”

    曹放立刻道:“这便过去吧,那诞会这会正热闹着。”

    一行人便将车马托予那酒楼里的人照看,又留了一个小厮并一个婆子在此守候,便不紧不慢地往宝带桥走去。

    宝带桥建于这个时空的陈朝,乃是时任姑苏刺使的王仲舒亲自督建的,极是宏伟。远远望去,只见长长的一挂飞虹横渡运河,斜攀着澹台湖的脉脉清波,秋高风爽,只看着便觉得气势非凡。

    那桥上红男绿女、行人如织,桥下各类小贩摊点云集,食物的香气随风而来,那卖蒸食的摊位上更是生起了热腾腾的白烟,生生地将天上飞虹化作了红尘烟火。

    应该说,曹放童鞋是个很称职的导游,一路介绍着宝带桥的典故,又说起赏桥的意趣,教傅珺她们数桥洞、点栏杆,又将关于此桥的传说讲了几个,谈锋甚健,却是与刚才的拘谨样子判若两人。

    曹敷见状便掩了口笑,又轻声对傅珺道:“别看大哥哥平素是那样的,其实他懂得可多了呢,寻常再难问住他的,书读得也好,人又风趣。爹说啦,待再过两年便要叫大哥哥下场试试,那学里的先生说大哥哥指定能夺个头名回来呢。”说着已是一脸的骄傲。

    傅珺身边从来不乏学霸,近的比如他爹傅庚、小舅王晋;远的还有侯府里的大哥哥傅琛,据京里传回来的信说,傅琛已经在白石书院就读了,院试府试皆考得不错。

    因此,听了曹敷所言,傅珺并未有什么感觉,只笑了笑道:“是这样的呢。”便未再多言了。

    倒是一旁的沈妈妈看了看曹敷,又看了看走在前头的曹放,目中露出一抹深思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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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君最后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人生几见月当头,秋月诗心酒一瓯。祝大家过节吃美食饮美酒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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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