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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3章

    这条小径周遭皆是参天大树,有常绿的松柏,亦有山柳岩槐。初春的阳光自树顶流转而下,在小径上投下参差的树影,石缝间还有新染的苔痕,想是经了前几日的一场雨,便此留下的印记。

    此时四野无人,山寺幽静,林间时而有鸟鸣间关,在空寂的山谷间婉转不息,一递一声,回音渺渺,直令人胸臆间为之一清,纵目望去,更是满目幽绿,心神俱静。

    刘筠便向何靖边笑道:“这山寺倒真是好景致,果然不负一个灵字。”

    何靖边往四下看了看,躬身道:“主子所言甚是。”

    刘筠一笑,便又继续沿小径向山上行去,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空气里渐渐地便有了花香。

    那香气清甜而柔和,与树木的清幽气息混在一处,有一种格外的恬静。

    此时他们已行至山寺的半山腰,刘筠举目看去,却见就在前方不远处,宛若堆雪砌云一般,盛开了好大的一片杏花。那清甜温软的香气,便是这千万朵杏花正在绽芳吐蕊。

    灵岩山原本山势清奇,风过时便有罡气四溢。然而,那罡风拂过这片杏树林时,却似是被这花香醺软了一般,便此变得轻柔了起来,却将那雪片似的花瓣,一捧一捧地拂到人身上来。

    刘筠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浮出了一丝浅笑,提步踏入林中。

    这片杏树林占地极广,植株约近百数。此刻山风拂过。杏花如雪,在他的衣袂间辗转飘舞,恍若飞雪琼玉。

    刘筠抬起一只手,将手掌摊开,一片花瓣便盈盈落入了他的掌中。他凝目看去,却见这花瓣白中带粉,娇嫩得仿佛经不得人细看,一看便要化了去一般。

    他的眸中笑意更盛,仰首向着树梢看去。此时又是一阵风过,将满树的花瓣拂下好些来。如落絮、似柳棉。盈盈脉脉,委落尘埃,唯余香气缭绕于鼻端。

    刘筠怅怅地望着满树的杏花,心神荡荡渺渺。不知飘往了何处。

    蓦地。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箫声。

    箫声幽咽。缠绵似春波流转,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越明净,如同眼前被东风拂乱了的杏花一般。在风里流连不去,辗转飘落于地面。却又被风拂起,在半空里渐渐远去。

    刘筠的心里刹时间微微一凉。只觉得千情万绪皆随这箫声沉入了万顷清波之间,天地万物皆化作了一脉水韵。

    此间一曲,竟是刘筠平生仅闻。

    那曲调明明是流媚纤婉的,可那奏箫之人却硬是自这婉转里头,奏出了几分苍凉的意味来,而那气象居然是阔大且悠远的,便如一人独对千古岁月,念天地之广阔、叹光阴之迢遥。

    刘筠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在他所知的范围内,也从不曾听闻有谁会奏这样的箫曲。

    然而,当此情景,却再没有一首曲子能如此曲一般贴切。

    他微阖双目,只觉得那箫韵宛若水波一般,将自己的心神涤成了一股清流。

    箫韵微凉、杏花吹雪,他似是听到了水风吹落了漫天花雨,又似是看到了江阔云低、四野空寂的一叶孤舟。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幻化出了一个窈窕女子的身影,那素白的身影行过了杏花疏影,又踏过了雪夜孤山,于苍茫的暮色中渐行渐远,渐无踪迹……

    不知何时,箫声已然停歇。东风浩荡,将满树的杏花吹成雪影。

    当此际,刘筠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觉得那萧声便像是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来回吟唱,反复不息,直到一声极轻的吐气声,才将他从幻境中唤醒了过来。

    他抬起眼眸,看了看斜靠在树顶上的少年,无奈地道:“阿渊,不是叫你在外头等我的么?你又来这里作甚?”

    阿渊纵身跃下树来,隐在黑脸下的长眉已经轩立而起,冷冷地道:“我想来便来,不需你说。”说罢便转过身去,大步向外走去。

    此时的阿渊,着实是满心的不喜。

    他原本是在寺外等刘筠的,不想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在寺门口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他记得那是傅四的一个近身大丫鬟,叫什么青蔓的。

    阿渊一时来了兴致,便跟在了那丫鬟的身后。却见那丫鬟急匆匆地直奔灵岩寺山门边的一个小摊儿,买了两包瓜子、两包豆干、两包杏脯并其他小食若干,两手捧得满满地又进了山门。

    他便跟着那丫鬟左拐右拐,看到那小丫头直进了“痕香院”的大门,一进门就叽叽呱呱地道:“姑娘姑娘,婢子给您每样都买了些,您尝尝,可好吃啦,这些您都带回去慢慢吃吧,要不来灵岩寺一遭,什么都没带可也不好。”

    阿渊听了这话,当即便嗤笑了起来,暗道这傅四原来这么爱吃零嘴儿,又想起多年前在听涛小筑的情景来,一时只觉得十分好笑。

    那痕香院位于山寺后头,平常便鲜有人迹。阿渊左右无事,便在院门外不远处站了一会。那院门虚掩着,时而便可见里头晃过的人影,还有说话的声音亦不时传来。

    过了一会,阿渊便觉出一种无趣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着那个丫鬟,还听了这么一耳朵的闲话。更不知道为什么他还会一直站在院门外,也不知是在期待些什么。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便这般藏头露尾地躲在人家姑娘家的院子门口。细想一想,真是连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这般想着,阿渊便甩了甩衣袖,转身向旁边走去。

    说起来,这灵岩寺的风景倒是不错。这两日天气微寒,又时常下雨,来上香的人并不多,游玩起来却是很舒爽的。

    阿渊便想,总归已经进来了,便在此处等刘筠也是一样的。方才进寺时他已经在路边留了暗号,赵戍疆他们肯定能找到他。于是他便自寻了一条路,径往痕香院的东边绕了过去,不多时便来到了那片杏树林。

    当箫声响起来的时候,阿渊才将跃上树梢。

    因为人在高处,所以他听得很清楚,那清丽的箫韵便是从痕香院里传出来的。当时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

    这一定是傅四在奏箫。

    如此清丽而又陌生的曲韵,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奏得出。想来也只有那个在窗前哼古怪小曲儿的小姑娘,才能奏出这般奇异且美妙的曲子吧。(未完待续。。)

第224章

    阿渊悄无声息地在树上纵跃了几回,来到青砖墙外,果然便瞧见了在银杏树下奏箫的韶龄女子。

    那少女素衣白裙、雪肤朱颜,纤秀得宛若一杆绿竹,清雅而又冷冽,立在树下有如画卷。

    阿渊的心里顿时涌上了一丝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曾经的小豆丁在时光中已然变换了模样,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陌生而又美丽,与他记忆中那个声音稚嫩的小小女孩,却是相去甚远了。

    这让阿渊莫名地便有些怅惘起来。

    他怀着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从墙的那边又跃回至杏林深处,拣了一根树枝轻轻坐下,看着漫天如雪的落英,听着那凄婉而又缠绵的箫曲,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张美丽且哀愁的脸庞。

    那是他亲生母亲的脸。

    这美丽的妇人离开人世时,正值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没有如雪的杏花为她相送,亦没有温软的春风装点她凄清的眉眼。她甚至都不曾撑到见他最后一面,便孤独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不觉间,阿渊的颊边有了一丝凉意。

    他忽然便记起,今年恰是他的娘亲离世五年整。而他竟是忘记了为娘亲办一场法事。

    阿渊的身子动了动,可随后他却又坐了下来。

    就算他记得又如何?那个最该为他的娘亲做法事之人,现在正在都城金陵安然地做着他的国公爷。泼天富贵之下、锦乡绣苑之中,又有谁还会记得他这个奸生子的娘亲?

    阿渊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

    然而。那箫声此时又飘了过来,悲凉的,凄切的,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苍茫的温暖,抚慰着他心头的愤懑与悲凉。

    阿渊握紧的拳头渐渐松了下来,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水意。

    此时此际,便让这曲箫声作为他的拜祭吧。只愿他的娘亲来生能够托生在一个好人家,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阿渊闭上双眼,一任那箫韵在自己的心底深处来回荡涤。他觉得,他的三魂七魄亦似被这箫声洗了一回。变得透明清澈起来。

    不知为什么。阿渊便对这箫声有了几分贪恋。

    在箫韵结束之前,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也不想用任何声音或动作,去打断自己此时的感受。

    所以。在察觉到刘筠的气息时。他仍是坐在树梢未动。他想。刘筠身边的何靖边,应该也同样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只是,他们谁都不曾现身。亦不曾说话。似是不希望惊扰到了什么一般,只各自安静地待在原地,直至箫声停歇,一切又归于沉寂,唯有东风拂乱的杏花,依旧不停地缓缓飘落,阿渊才忍不住长出了口气。

    他忽然便觉得,他进来这寺中还是来对了。若非如此,又怎能遇见如此动人的箫韵?而一直以来堵在他心头的那些情绪,亦因了傅四的这一曲而稍稍纾解了一些。

    只不过,这般美妙的乐音,偏不是他一个人独赏,还多了刘筠与何靖边两个人出来,这一点很叫阿渊不喜。所以他才会疾步走出树林,将刘筠也丢在了身后。

    望着那个桀骜的背影渐渐消失于花海之中,刘筠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举手拂去袍袖上落着的花瓣,又转首看向箫声传来的地方。

    隔着重重花影,隔着一卷又一卷的浩荡东风,在他目力所及之处,是一角青色的砖墙。方才的箫声便是自那墙中传出来的。

    刘筠凝视着那一角墙影,良久后方才转身向外走去。

    何靖边看了看那高墙,又看了看刘筠,低声问道:“主子,可要属下去探一探?”

    刘筠洒然一笑,缓缓地道:“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这般诗情画意,想来也只有于江南烟水间方能领略一二。今日得闻此曲已然足矣,又何必多此一举?”说罢摇了摇头,径自向前走去。

    何靖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再一转念,却终是一语未发,只沉默地跟着刘筠走出了杏林。

    又是一阵东风拂了过来,如雪的花瓣四下飘舞,婉转于这早春幽静的山间,将那一缕缕清甜的花香,散入高大的青墙之中。

    高墙之外,正是杏花吹雪的旖旎风景。而高墙之内,却唯有零星的花瓣偶尔行经,便连花香似亦被这高墙挡了去,唯余淡淡的几痕而已。

    此时,痕香院里正自安静着,青芜捧着一管紫竹玉箫,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西梢间里,将玉箫小心地悬在了墙上。

    涉江便上前替傅珺倒了盏茶,一旁的青蔓犹自羡慕地道:“姑娘吹的这支曲儿可真是好听呢,婢子头一回听见这般好听的曲子。”

    傅珺浅浅一笑,眸中掠过一丝黯然。

    今天是她在灵岩寺住的最后一晚,明日便将启程回府。

    方才一阵风过,将墙外的杏花拂进了几片过来,不知为何,她忽然便怅惘了起来。

    那一片又一片在风里盘旋的落花,让傅珺想起了王氏,也想起了她自己。

    斯人已逝,芳魂远去,傅珺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就此渺渺于尘世的彼端,再也不能重逢。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也只是一缕异世的孤魂,独自在这异时空的大汉朝漂泊,始终也找不到归属感。

    几乎是在不知不觉间,傅珺便取下了墙上的紫竹玉箫,来到银杏树下,望着高墙之外偶尔飘进院中的杏花,吹起了她前世最喜欢的一首箫曲——《乱红》。

    山寺杏花无人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此情此景,说傅珺感怀身世也罢,说她心念母亲也好。她所有的茫然与叹惋,便皆在这一曲中。

    这大约是傅珺有生以来奏得最好的一次箫曲。若柳夫子在此,只怕会喜得连声说好,为自己这些年的辛苦不曾白废而感到欢喜。

    一曲奏罢,傅珺却是有些累了,便坐在窗前的扶手椅上休息,耳中听得青蔓还在咭咭呱呱地说着什么,心中生出几分淡淡的不舍。

    这样安静的日子往后只怕不会多了。

    在来灵岩寺之前,她接到了傅庚写来的一封信,信上说他将于四月底携眷启程回京,就任督察院左副都御使一职。届时傅珺亦需与他一同回到都城金陵,回到平南侯府。(未完待续。。)

第225章

    傅庚还在信中透露了一个消息:唐寂将于四、五月间受到圣上嘉奖,很可能升授通奉大夫,官职虽是未变,官阶去是升上去了一等。

    从这些信息里,傅珺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对于本朝的官职傅珺了解不多,但督察院是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这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傅庚能够走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一定与他前些时候在河道贪墨案上的表现有着莫大的关系。

    还有唐寂,他被圣上嘉奖的时间恰恰就在钱宝一案之后。不能不说这里头有着某种联系。

    傅珺猜测,很可能钱宝一案牵扯到了别的什么事,被唐寂一举查清了,圣上欣喜之便干脆升了唐寂一阶官衔,由正三品变成了从二品,其上升速度几乎与傅庚同步。这可是极大的隆宠了。

    而傅庚与唐寂的升职,于傅珺而言不啻是两大利好消息。

    老爹官儿做得大,傅珺的腰杆子就能挺得直,在平南侯府里说话的声音也能大一些。而唐寂已经官至二品,又一直掌管着大理寺,这于傅珺之后要做的事情亦十分有利。

    重回都城金陵,一直是傅珺多年以来的夙愿。

    只有回到金陵城中,重回平南侯府,她才有机会查清之前的疑案。

    当年的傅珺还太弱小,救不了王氏,也没有办法顺着盈香那条线索往下查。而今她已今非昔比,她要将所有谋害王氏之人一一查清。不管罪犯是什么人。只要被她抓住,她一定会将之扭送大理寺,以律法严加惩治。

    而傅庚与唐寂的双双升职,为傅珺查清王氏被毒杀一案提供了足够的便利。且那钱宝一案傅珺也算立了功,唐寂不可能不顾念着她的功劳。在这双重保障之下,傅珺相信,查明案情指日可待。

    她一面啜着茶,一面在心下盘算着,各种心绪纷至沓来,也没听见一旁的青蔓又说了些什么。只望着窗外的银杏树出神。

    不一时。却听见身旁传来沈妈妈说话的声音,傅珺方才回过神来,转首笑问道:“妈妈有何事?”

    沈妈妈此来却是询问傅珺收拾行装一事的,傅珺听了便吩咐了几句下去。沈妈妈自去办了。接着又有青芜来报说有知客僧来问点长明灯的事情。傅珺便叫人请了王晋过来。一同商量为王氏点长明灯一事。这一番忙乱,却是将方才的忧郁情绪也丢了开去。

    说起来,此次傅珺来灵岩寺做法事。全程皆是由王晋相陪的。

    原本王晋是没空陪傅珺,而是要去京里参加春闱的。可不巧的是,今年因北方发了雪灾,路极难行,为使北方学子能顺利参加考试,这春闱便延迟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从三月孟春一直拖到了五月初夏时节。也正因如此,王晋才会与傅珺一同来灵岩寺拜祭王氏。

    原本依王襄的意思,自是要叫王晋在家里好好读书,准备春闱。王晋却是执意不肯,一定要亲陪着傅珺过来,一是怕傅珺心绪郁结,二也是为了最后送姐姐王氏一程。

    而在这七天时间里,王晋亦如傅珺一般,每日两次往大殿上香祭拜,平常无事便呆在客院里温书,功课却也不曾落下。偶尔也会去寻了傅珺说话,开解她的心绪。

    待七日法事做毕,启程之时,傅珺在征得了王晋的同意后,将宋夫人给的三百两银票留了下来,算是捐的香油钱。而替王氏点的那盏长明灯,傅珺也交足了十年的油资。

    此番回到金陵,只怕是再无机会来姑苏了。

    可叹傅珺生在侯门,来此五年竟是绝少出门,亦未曾好好领略这江南水乡的风情。此刻,当马车缓缓驶离山寺,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漫山新绿时,傅珺心中难免有几分感慨。

    王晋一直担心傅珺心绪郁结,因此,自马车驶上灵岩寺外的官道后,他便策马跟在车旁,指点着周围的风景,陪傅珺说话解闷。

    两个人谈谈说说,便也不觉路长。不知不觉间,灵岩寺已被远远抛在身后,马车已是驶上了姑苏城外的官道。

    因这几日春雨连绵、时下时停,往来灵岩寺的香客不多,官道上的车马便极少,他们这一行人走得十分顺畅,傅珺便倚在车窗前,与王晋闲闲地说着话儿。

    便在此时,前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随后这一队车马便停了下来。

    “前头出了何事?”傅珺问道,一面便往车窗前凑了凑。

    王晋向前张望了一下,转头对傅珺温声道:“你且在此等着,我去前头看看。”说罢便策马去了前头。

    傅珺便坐在车里耐心等着。王晋去了没一会便即回转了来,对傅珺道:“并无甚大事,是许娘子派了个叫荣福的小厮来找你,说是有要事,一定要亲见了你才行。”

    傅珺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双墨眉已经微蹙了起来。

    许娘子这般急匆匆的派人找来,实在少见。

    要知道许娘子在府里的地位可是相当特殊的,谁人不敬她三分?又有何事居然连她也处置不了,竟还派了人过来在路上拦着傅珺?许娘子可是知道傅珺今日回府的,竟连这一会也等不得了么?

    还有那个叫荣福的小厮,便是流风的弟弟,惯常在二门外行走,是幄叶居的亲信。许娘子专派了他过来,怕是这事不仅急,且还是件密事,不能宣诸于口的。

    如此一想,傅珺便忙叫人将荣福唤了过来。

    那荣福今年不到十二岁,生得白净秀气,眉眼间与流风颇有些相似。

    一到了傅珺车前,荣福便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小的见过姑娘。许娘子使了小的来给姑娘送封信,说是越早送到越好。小的这才骑马赶了过来,可巧与姑娘的马车遇上了。”说罢他便从怀里掏出个牛皮信封来,沈妈妈上前接了过来,荣福便又磕了个头道:“许娘子叫小的送了信便留下来听使唤。”

    傅珺点了点头,叫沈妈妈赏了荣福一角银子道:“你辛苦了,既是骑马来的,便跟在车后头一起走吧。”

    荣福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退到后头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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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傅珺从沈妈妈手上拿过信来,拆开后只扫了两眼,脸色便立刻沉了下去。

    许娘子信里只写了几句话。然而,这几句话背后所代表的那件事,却不由得让傅珺心里发寒。

    她就说呢,怪道府里这段时间如此平静,却原来全都应在了此处。她还以为某些人想开了,就此丢开了手去。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人家不过是换了个目标实现目的而已。

    傅珺不由将手里的信纸捏紧了。

    不用想,此事背后必有推手。否则以那些人的手段,如何能谋到三进院子里去?王襄可是防范得相当严的。

    一念及此,傅珺便止不住地觉得可鄙。

    这些内宅中人也真是的,用何等方法不好,偏要行此阴暗龌龊之事。对于这种行事风格,傅珺实在是无法理解。

    她将信来回看了两遍,又闭目回想了一番此前府中的情景,心中已是了然,不由便冷笑了一声。

    这一招移祸江东之法,某些人使得还真是顺手得很。却不知是用了什么筹码去换的,或者干脆便是威逼而成?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便将信折了起来,又向窗外看了一眼。

    此时马车还停在路边,傅珺见状,先将心里的焦虑向下压了压,方吩咐道:“回府吧。”

    沈妈妈便向外头的仆妇传了话下去,马车便开始向前驶去。傅珺倚在窗前,望着窗外依旧有些枯瑟的风景。一时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王晋。

    这想法也只冒了个头,便被傅珺摁了下去。

    此事最好不要叫王晋知晓,否则会更加麻烦。许娘子之所以将信送给傅珺而非王晋,其用意亦在于此。

    想明白了此节,傅珺便重又坐回到锦褥上,微阖双眸,以前世查案时分析案情的方法,细细分析着此事的前因后果,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

    沈妈妈见傅珺面色凝重。阖目不语。倒是有些担忧起来,便轻声地问道:“姑娘,许管事信上说了何事?”

    傅珺睁开眼睛看了沈妈妈一眼,略一思忖后便觉着。此事必须要知会她一声。连带着涉江这几个大丫鬟也得说一说。要不往后解释起来也麻烦。

    于是傅珺便凑到沈妈妈的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

    沈妈妈一面听着傅珺的话,一面那脸色便也沉了下来。低声地咒骂道:“真是黑了心肝的下作东西,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傅珺便苦笑了一下道:“谁说不是呢?咱们防着那一头,便没防着其他人,可不就叫人钻了空子?”说罢便叹了一口气。

    宅斗这回事,实是叫人防不胜防。就算傅珺前世是警察,也深觉自己的技能指数还是没修炼到位。

    可是再换个角度去想,若让她整天将精力用在琢磨这些事情上,傅珺觉得也很无聊,完全就是在浪费生命。

    所以,宅斗与傅珺,这两者之间就是一个悖论,永远不可能形成一致。

    沈妈妈却是见惯了这些宅门里的手段,骂过之后再一回思,只觉得此事涉及到种种阴/私,很是上不得台面儿。她便又有些担心起傅珺来。

    停了一刻,沈妈妈终是忍不住,轻声劝道:“姑娘,这事儿您可不好管,毕竟您是个姑娘家。”说着便又有些埋怨许娘子多事,又道:“慧君也真是的,没的拿这些事叫姑娘劳神。”

    傅珺知道沈妈妈是为自己着想,心里微有些感动。

    不过,沈妈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件事还真就需要傅珺来管,一点都不能透于王襄知晓,否则只怕王襄头一个便会对王晋不喜。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是真正的丑闻。可笑这局中人还在做着美梦,以为就此可以一步登天,却不也不想一想,那可是隔着辈儿的呢,若真成了事,那姑苏知府王家就要成为满城的笑柄了。

    一念及此,傅珺更是觉万分齿冷。此事何其难堪,此等手段又是何其阴毒。真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计啊。若真惊动了宋夫人或王襄,此事会如何还真难说。以宋夫人的脾气,说不得就真能如了某些人的愿。

    所以,这事傅珺不仅要管,还要尽量不惊动王襄与宋夫人,争取兵不血刃,静悄悄地解决掉。

    只是,这个中因由,傅珺现下却不好明说。她只得宽慰地拍了拍沈妈妈的手,柔声道:“妈妈放心,我们先回去,待问清了事情的原由再说。”

    沈妈妈见状,知道傅珺这是肯定要管了,她是拦不住的,便只得叹了口气,又在心里将许娘子埋怨了好一回,直道她多此一举。

    马车在官道上走得很快,大半个时辰之后便停在了知府府邸的二门前。

    傅珺扶着沈妈妈的手下了车,便含笑对王晋道:“小舅舅快先回去歇着吧,我也要回院子里去了。小舅舅过会也不必来看我了,我乏得很,想早些歇下。”

    王晋见傅珺连声音里都透着疲惫,忙道:“那你快些回去吧,晚上早点安歇。”

    傅珺点头应是,便在二门上与王晋分作了两路。

    待走进四进院儿的垂花门后,傅珺便立刻加快了脚步,一面走一面吩咐道:“青芜,你快去将我预备送给大舅太太的礼拿过来,在往蟾月楼的那条路上等着我,我一会子就到。”

    青芜见傅珺神色郑重,忙低低应了声是,便转身迅速地离开了。

    沈妈妈没想到傅珺竟是如此着急,一回府便要去蟾月楼,不由道:“姑娘也歇一歇,这般着急却也不好。”

    傅珺浅浅一笑,脚下却是一点没慢,一行人急匆匆地很快便回到了幄叶居。

    一进屋门,傅珺便叫涉江替她梳头,又要了衣裳来换,并吩咐流风守在门口,将一应小丫头都摒退了,方才看着镜子里一脸担忧的沈妈妈,笑道:“妈妈别急,这事我容后再说,只一条先说予妈妈知道。”

    沈妈妈听了,便立刻向傅珺身边走了两步,低声道:“姑娘请说。”

    傅珺便轻声笑道:“只说我小舅舅。往后我再大些,论及亲事,小舅舅算不算是我在娘家的依仗?小舅舅若不好了,我又会如何?若是小舅舅的名声有损,于小舅舅固然不好,于我也会有影响。妈妈且想想,我现在能靠着的人,可还有几个呢?”

    沈妈妈听了这话,一下子便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227章(三更求双倍月票)

    一旁的青蔓一听傅珺说出什么亲事不亲事的话来,忙将头垂了下去,心里却直叫苦:姑娘这时候怎么说起这事儿来了,沈妈妈肯定要数落姑娘了。

    谁想她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她预想中的数落。青蔓便抬起头来,偷偷地看了沈妈妈一眼。

    却见沈妈妈竟是红了眼眶,正在拿衣袖抹眼角儿呢。

    这又是怎么了?青蔓万分不解,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思议,不明白沈妈妈怎么忽然又伤心起来了。

    沈妈妈却是完全听懂了傅珺的意思,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想得太短,难免自责,一时间却又是伤感于傅珺的身世,忍不住悲从中来,便哭了起来。

    傅珺忙柔声劝道:“妈妈快别这么着,我不过这么一说。这事儿必不能成的,有我在呢,管叫那起子人不能如愿。”

    沈妈妈垂泪道:“老奴只想着眼面前的事儿,差一点便叫姑娘受了苦。”说着又擦了擦眼睛道:“许管事给您送信儿原来是为了这些,老奴现下算是明白了。”

    傅珺便笑道:“妈妈能明白便最好啦。往后我还要多承妈妈照看呢,妈妈快擦擦泪,一会子您还得跟着我去蟾月楼给我做个硬仗腰子的呢,快别哭了。”

    这话说得沈妈妈又笑了起来,青蔓忙笑道:“婢子虽不知是什么事儿,不过给姑娘撑场子婢子是知晓的,得多带些人才是呢。”

    一旁的涉江亦凑趣儿道:“青蔓难得说句聪明话儿。”

    青蔓的脸立刻涨红了。不服气地看着涉江道:“我怎么不聪明了?我都认了二十个字儿了呢。”

    这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傅珺也是掩着唇笑个不息。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十分轻松,沈妈妈的情绪便也转了过来。

    因知道傅珺有正事要做,涉江与青蔓等人皆不敢怠慢,快手快脚地替傅珺梳好了头,又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傅珺便带着沈妈妈等人径往蟾月楼而去。

    此时,青芜已经取了礼物等在了路上,见傅珺这么快便赶了过来,心下也是暗自吃惊。忙捧着礼物迎了上去。

    傅珺笑看了青芜一眼。深觉这丫头做事稳妥。又见她手里大叠小盒地捧着一堆东西,便着她与青蔓将礼物分了一分,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蟾月楼的月洞门儿前。

    那守门的小丫头子一见是傅珺来了,一个便飞跑着进去传话。另一个便迎上前来殷勤地笑着招呼道:“表姑娘来了呢。快些请进。”一面便将傅珺引进了院中。

    此时。便在蟾月楼的正房明间儿里,那许娘子正与任氏说着话,一听帘外小丫头禀“表姑娘来了”。她立时便松了口气。

    自从得了秋儿的信之后,许娘子便马不停蹄地写了信叫荣福带给傅珺,又亲自赶到这里来拖住任氏。方才任氏几次流露出送客之意,许娘子都装没看见,只一直拉着任氏说话。

    所幸傅珺来得很快,许娘子觉着自己也算是大功告成了。于是她便向任氏笑了一笑,道:“瞧我,拉着太太说了这么些话儿,倒是将我们姑娘给说来了。”

    任氏便客气地笑道:“许管事能来,我这屋里可是蓬荜生辉啊,您可要再多坐会子才好。”

    她的话虽是这般说着,只那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将帕子揉捏了半晌。

    其实,任氏早就十分不耐了。这许娘子来便来了,只一坐下便不带动窝的。任氏几次三番暗示之下,许娘子却像是一无所觉,只一径拉着她闲扯,倒叫她有些心焦起来。

    只是许娘子身份特殊,任氏背地里再是有急事,却也不好过于怠慢了她去,因此只得耐下心来陪对方闲扯,心中却也有些发急。

    她好不容易才在王晋身边打通了一个缺口,又与姜嫣约好了说辞,只没想到许娘子突然来访,倒叫她一时脱不开身去,姜嫣只怕在沁竹院里等得急了。

    不过么,叫姜嫣等一等却也没什么。任氏意态闲适地端起了茶盏,浅浅啜了一口茶。

    现在的任氏称得上胜券在握,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着急,便叫那姜嫣等一等,煞一煞她的性子。总归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任谁也扭转不过来的。

    而只要一想到小宋氏那一家子从此再不会来祸害自家儿子,任氏真是睡着了都要笑醒过来。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若宗哥儿与安哥儿能从此得了王襄的青眼,她这个做娘的也算安心了。

    想到此节,任氏心下忍不住地漫上欢喜,对于傅珺的突然来访便也未觉出什么来。她含笑端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直直的,手里还端着茶盏,提着盏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叶,瞧着很有几分官太太的气派。

    傅珺一走进屋里,许娘子便即站了起来,恭声道:“姑娘来了,我正与大舅太太说话呢。”

    傅珺笑吟吟地道:“我还说许管事去了哪儿呢,却原来在大舅母这里,倒也真是巧。”

    许娘子笑着道:“因姑娘前些时候说了,要将宁波府那边送来的新茶给各房送一些,我便是来送茶叶的。”

    傅珺含笑点了点头,上前两步给任氏见了礼,笑道:“给大舅母请安。离家这些日子没见,甥女时常便念着您呢,这一回府呀,连锦晖堂我都没去,便先到您这里来了,您说我可有多想您呢。”

    任氏听了这话,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情绪,面上的端庄之色却是更甚了,端足了架势和声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会子便过来了?不在屋里歇歇么?”

    傅珺笑道:“甥女急着想见您呢,所以便直接过来了,还望大舅母莫嫌我唐突。”说着便用一双明澈的大眼睛看着任氏,面上笑意盈盈,显得十分亲近。

    任氏当下便暗自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自己从前是高看傅珺了。这么个娘死爹不疼的孤女,可不就是怕被人冷落的?

    而再一想傅珺此前在茶楼里的表现,任氏心里便又添了两分恼意。

    虽然心中思绪纷杂,她的面上却仍是一团和善,柔声道:“我如何会这般想?快坐着吧,这几日可是累着了。”(未完待续。。)

第228章

    傅珺便告了座,又叫青芜与青蔓捧上了礼物,细言细语地道:“这串檀木沉香串儿是给您的,红玛瑙串儿大表姐与二表姐一人一个,这黄玉佛坠儿是给大表嫂的,另还有两方玉镇纸是给两位表哥的,这尊青玉佛则是大舅舅的。东西虽不值什么,却皆是在佛前开过光,又请了明通法师诵了一个时辰的经,最是灵验吉祥的。”

    任氏见傅珺捧出来的礼物,虽不见名贵,却是样样精致,就是她想挑眼也挑不出什么来,心里也说不出是何滋味,只得笑着道:“你还准备这些做什么?都是一家子亲戚,何必如此见外?”

    傅珺便笑吟吟地道:“正是这话呢,都是一家子亲戚,总要相亲相爱才好。大舅母说得太对了。”

    傅珺这番话似是意有所指,任氏闻言表情便是微微微一僵。她微微垂首,将手里的茶盏搁在了桌上,借机抬眼打量了傅珺一眼,似是想要从傅珺的表情里找出些什么来。

    谁想她不看还好,这一眼看过去,却见傅珺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双乌沉沉的眼睛便若寒冰一般,似是早已洞察了一切,直将人看得浑身不自在。

    任氏心里蓦地打了个突。

    她连忙转开了视线,抽出帕子来拭了拭唇角,手心却是已经有些汗湿了。

    见任氏眼神闪烁,前额与两颊的肌肉瞬间紧绷,傅珺基本可以断定。王晋的事情就算不是任氏的手笔,推波助澜肯定是少不了她这位亲亲大舅母的。

    想至此,傅珺不由心下嗤笑。她转眸向四下看了看,心里却在思忖着一会的措词。

    而任氏却是被傅珺方才那一眼看得有些失了神,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房间里便此安静了下来。

    傅珺想了一会,觉得目前的情况算得上紧急,还是以速战速决为上。

    心中想定了主意,她便笑看了任氏一眼,状似闲适地道:“说起来,我在姑苏也待不了几天啦。过些日子便要回京里去了。因平素受大舅母照拂。所以才急着回来见您呢。”

    任氏一听这话,立刻便抬起头来,微有些讶异地问道:“四丫头,你这话从何说起?怎么忽然便说要回京去了?”

    傅珺掩唇轻笑了一声道:“说来这也怪我。这几天因忙着我娘亲的事儿。便也没来得及支会您一声儿。我爹给我来信了。说要回京上任。叫我也一并回金陵城。连日子都定下了,便在四月间。”

    任氏这回是真吃了一惊,面上的惊讶之色几乎掩都掩不住。连声问道:“你爹信里是这么说的?四月间你便要回京里去了?”

    傅珺含笑点了点头,道:“正是呢。因我爹的信是在我启程往灵岩寺之前到的,故此连外祖父、外祖母皆不知道呢,今儿便先告诉您了。”

    任氏一听此言,心思立刻便转开了。

    这消息来得着实突然,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原先以为,傅珺是很难再回京城了。傅庚明显对这个女儿很不上心,一心都扑在了续娶的郑氏及一双儿女身上。那郑氏嫁予傅庚后不足九个月便早产下了一个男婴,据说傅庚十分疼爱这个小儿子,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而远在姑苏的傅珺,显然没有得到傅庚足够的重视。不过是年节里头捎些东西过来罢了,信件往还亦极稀疏,有时候傅庚几个月都不来一封信的。

    任氏是万没想到,傅珺居然还有重返侯府的一天,她不免又有些后悔起来,深觉前段日子有些冷落傅珺了。

    这里任氏一径想着自己的心事,便没注意到傅珺转过头去,向沈妈妈做了个手势,沈妈妈便领着涉江等人退了下去。

    直到沈妈妈她们退出了屋门外,屋子里少了好些人,任氏这才察觉出来。

    傅珺便目注任氏,含笑道:“甥女恰有件事拿不定主意,要与大舅母商量商量,还请大舅母允准。”

    任氏闻言,立刻便换出一个比方才还要亲切和善百倍的笑脸来,柔声细语地道:“这有什么允不允的,你这孩子,跟你大舅母还这么客气,”说着便向旁看了一眼。

    一旁侍立的白嬷嬷会意,便也带着人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一时间,蟾月楼的正房明间儿里,只剩下了任氏与傅珺二人,便连许娘子也辞了出去。

    没有了众丫鬟仆妇的环绕,房间里便空出了一大块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任氏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又转眸向两旁看了看。

    不知何故,这屋子一空,她这心里便也有些落不到底似的,七上八下地悬在了半中间,这让她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傅珺亦端起了茶盏,一面端详着茶盏上以银线勾描的梅花纹路,一面将任氏面上的表情变化看在了眼里,心里微微一哂。

    此时的傅珺是一点也不着急的。

    今天的事情虽然来得仓促了些,好在傅珺并非全无准备。而任氏的那一点心思,傅珺也是通盘想了个清楚。

    她一面想着,一面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盏,以最标准、最优雅的姿态,浅浅地啜了几口茶,又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那一行一止真是说不出的端雅秀致,简直可以拿来做闺阁女子举止的范本。

    见傅珺始终不作声,任氏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转过脸来,端出个最和善的笑容来,柔声问道:“四丫头,你说要与我商量事的,却是何事?怎么又不说了?”

    傅珺闻听此言,便将手里的茶盏向桌上一放,抬眸看着任氏,似笑非笑地道:“我想与大舅母商量的事情,便是大舅母今儿想办却没办成的事儿。您说说,我要与您商量的是什么事儿呢?”

    傅珺这的番话说得极其突兀,任氏端茶的手猛地一顿。

    她抬起眼睛扫了傅珺一眼,眸中飞快地划过一抹慌乱,就连盏中的茶水泼出来了也没察觉到。而她面上的笑意更是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狐疑之色。

    过了半晌,任氏方勉强扯出个笑脸来,掩饰地道:“你这丫头怎么跟你大舅母开起玩笑来了,你说的话我竟听不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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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君就在这里说一下哈,月票加更会在节后补上。作者君手慢,每天更三章已经是极限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29章

    傅珺笑了一笑,姿态优雅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信步往旁踱了两步,伸手抚着桌上的一只清供瓷花瓶,柔声道:“我说的话大舅母肯定是懂的。您若是不懂,又有谁会懂呢?”说罢她便歪着脑袋看着任氏,又作势想了一想,旋即欢声道:“啊,应该还有两个人会懂,一个便我那嫣姐姐,另一个么,会不会便是我小舅舅身边那个叫未央的丫鬟呢?”

    任氏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的眼睑与眉毛同时抬起,双唇微张,那表情就像是被雷劈过了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傅珺。

    傅珺闲闲地睨了她一眼,便又接着道:“大舅母做了些什么我知道,您想了些什么,且让我猜上一猜,您且看我猜得准是不准?”

    说到这里,傅珺略停了一停,方才笑着道:“据甥女猜着呢,大舅母约摸还是为着我大表哥与二表哥,所以才把我小舅舅给绕进去的吧?若是我小舅舅与那姜太太一家扯上了关系,又与家中的晚辈有了首尾,往后必会遭其拖累,这名声也是尽毁了。到时候,可不就显着我大表哥与二表哥的好来了么?而小舅舅本来便非嫡出,却素来便压着大舅舅一头,若小舅舅能从此一蹶不振,你们长房也算是扬眉吐气了。您说,我猜得对不对?”

    任氏白着一张脸,直眉瞪眼地看着傅珺,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似的。

    她这半辈子都生活在宅子里,这宅门里头的事儿她不说全都知道。大概是个什么样她还是清楚的。

    可傅珺此刻的表现,却已经全然超出了她对宅门中事的所有认知。

    这简直是一点迂回也没有,面子里子全都不顾了,就这么把话往白里说。

    这般突如其来的当面直言,任氏长这么大从来就没经历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听着傅珺往下说。

    傅珺便笑道:“那姜太太一家子总往长房凑,嫣姐姐的那一双眼睛么,也老盯着大表哥,大舅母实是防不胜防。便总想着要绝此后患。却苦于寻不出手段来。不过,便在大表哥办婚事前不久,事情忽然便出现了转机。据我猜着,大约是您拿住了嫣姐姐的什么把柄。将嫣姐姐给弹压住了。这才缓过了手来。也就是从那时候儿起。嫣姐姐便再也不敢往长房凑了。您说可是不是这样的呢?”

    任氏的一张脸由白转青,端着茶盏的手捏得死紧,面色也变得极为冰冷。

    她猛地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傅珺,用力压下心头泛起的怒意,寒声道:“四丫头,你说了这么多究是何意,大舅母可没听明白。什么把柄不把柄的,简直是笑话儿!”说罢她便将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墩,那“砰”地一声不可谓不惊人。

    只可惜,任氏的这番作派并没起到任何效果。

    傅珺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是浅笑盈盈地道:“我还没说完呢,大舅母急什么?”说着她便意态闲逸地抬手理了理发鬓,继续道:“嫣姐姐虽不常往蟾月楼来了,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留在身边,终是祸患。说来也是巧,这府里除了我大表哥以外,还有个小舅舅呢,那也是个会读书的,前程又好。所以呀,大舅母便想着,若能叫嫣姐姐的心转到我小舅舅身上,便可一劳永逸了。只是那三进院儿可不是好插手的,想必您也颇费了些心思。好在我小舅舅身边还有个眼空心大的丫鬟,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我猜着呢,您只消稍稍透个口风儿给未央,许她些将来的好处,她必愿意帮忙的。”

    说到这里,傅珺便掩唇笑了起来,道:“果然的,大舅母神机妙计、算无遗策。这未央虽是个小小的丫鬟,用处倒是挺大的。这不,前两日她便偷拿了我小舅舅的私物,转交给了嫣姐姐手上。大舅母今儿若非被许娘子拉着说话,这会子定是已经在锦晖堂里帮着嫣姐姐挣前程去了吧?”

    傅珺的这一番话连讥带讽,将任氏说得几乎不曾红了脸,而她的心下更是无比震惊。

    她万没想到傅珺竟知道得这般清楚,前因后果一点儿没错。而再一细想今天的事,任氏便明白了过来,不由一张脸又由红转青。

    她就说呢,许娘子平素绝少来蟾月楼的,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还拉着她说了半天的客气话,原来许娘子是为了拖住她,不叫她往锦晖堂里去。

    想明白了这一点,任氏觉得自己被人当猴耍了,一时间羞恼交集,直让她的脸色变了几变。

    她声色俱厉地道:“四丫头说了这么些话,我竟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大舅母身为长辈,却也要说你一说,什么偷拿私物,什么叫你嫣姐姐攀上你小舅。这些污糟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么?你侯府的教养去了哪里?”

    傅珺闻言便是“噗哧”一笑,道:“大舅母既是问起了我的教养问题,那我也只好承认我的教养不及大舅母多矣,委实是惭愧得紧。所以呀,”她顿了一顿,慢条斯理地道:“所以我爹便要我去白石书院的女学部进学呢。我原还想着,若是能有个姑苏的姐姐妹妹陪我一道去便好了。现今看来,大舅母对我多有不喜,想是不会如我的愿了。”说罢便长叹了一声,状甚憾之。

    傅珺的这一口气还没叹完,任氏那张白里泛青的脸上,便猛然划过了一丝惊讶,旋即这惊讶又换成了狂喜。

    她没听错吧?方才这丫头居然说,要从姑苏带一个姐妹同去京里的白石书院进学?任氏只听见自己胸口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那藏在袖中的手也跟着有些颤抖起来。

    她很早前便隐约听王昌说过,当年傅庚在江西彻查河道大案时,因身处险境,早早便安排了后事。为傅珺拿到的这个白石书院的免试名额,亦是其为女儿做的安排之一。

    当时任氏虽十分羡慕,却也知晓这是傅庚拿命换来的,她也不过白羡慕一番而已。可是此刻听傅珺的意思,却是有意叫王家的一个女孩去白石书院就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啊!

    任氏眼神闪烁不定,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己的二女儿王宓身上。若是王宓能跟着傅珺进入白石书院就读,不啻为给家里增光的一件大好事。(未完待续。。)

第230章(求双倍月票)

    见任氏的脸色变幻不定,傅珺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由暗自冷笑。

    傅珺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来与任氏做交易的。

    许娘子在信上说,未央不知偷拿了王晋的一样什么贴身事物,已经交给了姜嫣。届时任氏只需先往宋夫人那里吹几句耳旁风,王晋名声便先受了损,王襄必会不喜;姜嫣也落不了好,小宋氏一家子被逐出门去更是指日可待;而王宗与王安便也就此有了机会,能够被王襄看在眼里。

    因事情紧急,傅珺惶急间实在腾不出手来细加布置,便只得先抛出白石书院为饵,与任氏进行利益交换,来一个釜底抽薪。

    见任氏只顾着想心事,面上神情晦明难辨,傅珺决定再给她加一点动力,便笑道:“既是大舅母无心于此,我便去跟外祖母说了,叫她请了宜姐姐或是宝妹妹跟我同去,也是好的呢。”

    这句话一说完,任氏便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直视着傅珺,一字一句地问道:“怎么,你竟想要在宜儿与宝儿之间选一个陪你去白石书院么?”

    傅珺目注任氏,意味深长地笑着道:“大舅母,您到现在还没明白么?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舅母是如何想的呀。”

    听了傅珺的话,任氏微微一愣。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傅珺的意思,不由心念急转,将王宓与王宗、王安拿了出来,放在那秤杆上称量着。盘算着此事的得失。

    傅珺见状,知道任氏这是动心了,于是便又加了把力,淡声道:“大舅母若是觉得这般处置不合算,却也是想得太短了。今儿这事既已被我察知,以幄叶居的能为,大舅母且想一想,您这事儿还能有几分成算?”

    任氏闻言,便抬起眼眸向傅珺扫了一眼,眼神微闪。含着不加掩饰的怀疑之色。

    傅珺便向着任氏盈盈一笑。漫声道:“大舅母是不相信我的能为么?您只想一想,您今天生生被拦在了蟾月楼,硬是没得着机会去外祖母跟前套说辞,而我亦能先您一步料中前因。您也该知道。幄叶居可不是好拿捏的。”

    任氏被傅珺这话说得面色又有些变了。

    傅珺便又续道:“更何况。今日之事若不能善了,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我手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到时候不过是赌罢了。就赌是大舅母您手上拿住的嫣姐姐的把柄重,还是我给嫣姐姐开的条件重。而事情若真到了那一步,大舅母,我以我平南侯府的名义担保,您这不贤不孝、谋害小叔、无视人伦天理的好名声,必定能传遍全城,说不得还能誉满金陵呢。”

    这番话说至最后,傅珺完全没顾着任氏的脸面,语气中已是极尽讥讽之意,一丝一毫都未遮掩。

    “你……”任氏不意傅珺居然说出这番话来,猛地抬起头,一双怒火中烧的眸子直直地盯在傅珺身上,气得浑身都在打颤。

    傅珺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淡声道:“大舅母您再想一想,今日之事不成,您名声有损,往后又没了未央在前头帮衬着,您想要再算计三进院儿里的人只怕不易。可是反过来说,我若想算计这院儿里的人,却是太容易了。您就不怕我想个什么法子,让姜太太一家跟长房来个亲上加亲么?”

    任氏的脸一下子又变得苍白了起来。

    她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于她而言,两个儿子的前程比世间的一切都来得重要。

    傅珺看了看任氏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是真正戳到对方的痛脚了。以她前世审讯的经验,此时不益穷追,而应以怀柔为上。

    于是,傅珺便又换过一个柔和的笑脸来,放软了声音道:“大舅母,我自是知道我说这些话是僭越了。只是也请您替甥女想一想,您是为着大表哥与二表哥才出此下策,而我呢,我又何尝不是为了我嫡亲的小舅舅,才不得不如此的呢?我们又何苦为难对方,倒叫那最该为此事负责的人,消消停停地眼看着长房与幄叶居自相残杀呢?”

    这一番话,却是将任氏的表情说得松动了一些。她凝目看着傅珺,声音嘶哑地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傅珺一笑道:“甥女哪有什么见地?依甥女的意思,不过是想请二表姐陪我同去白石书院念书罢了。大舅母好端端地做您的长房太太,您端庄贤淑的美名,自是人人皆知的。”

    任氏闻言半晌未语,心中盘算了半天,随后她那一直紧绷的表情,便放松了下来。

    她抬起眼睛看向傅珺,柔声道:“瞧我,说了这么些话儿,竟忘了跟你说了。我看着呀,你小舅舅身边的那个大丫鬟未央,年岁有些大了,做事也不够伶俐,只怕得换一个。四丫头过会子若有空,便去与你小舅舅说了这事儿吧。”

    傅珺一听此言,心知这任氏算是初步稳住了,心下微微一松,面上便也换出个柔和的笑脸来,道:“大舅母既这么说,过会子我便叫人跟小舅舅说去。”说罢便与任氏互视一眼,二人面上皆带着笑,就像方才的那一番唇枪舌剑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任氏便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傅珺却是未回座前,而是又往前踱了两步,来到了靠近窗前的一方条案前,拿起条案上的一只绿玉斗把玩着,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有些阴了下来。

    傅珺向窗外看了看。窗上的流光纱将蟾月楼的庭院映成了一片青碧。粉墙之外,几杆修竹在初春的微风里摇摆着,那样的一种洒然写意,却分毫与不能渗进这阴暗的房间里来。

    傅珺觉着有些疲倦。

    可是,这场仗还没打完。为了她自己,更为了她至亲的亲人,她必须鼓勇前行,不可有一丝退后。

    傅珺心思微沉,放下绿玉斗,缓步踱回到了座前坐了下来,一面端详着桌上点心碟子里的那盘子金果儿,一面在心里飞快地思量。

    姜嫣那边她是不想出手管的。

    此事是谁起的头,便由谁去收尾。傅珺可不想惹一身麻烦回来。

    只是,现如今只有白石书院一个筹码,要任氏全心帮着傅珺对付沁竹院,可能还差点分量。就算有了傅珺的威胁在前,任氏也只可能一时受制,却不可能一直听命于幄叶居。而小宋氏一家子不解决掉,就永远是一个隐患,也就永远会成为任氏算计王晋的工具。(未完待续。。)

第231章

    想到这里,傅珺便转首望着任氏,含笑道:“沁竹院那里,便要多劳大舅母了。这事原是从大舅母这里起的头儿,自然也需得大舅母了结了才好。”

    任氏抬眼看了看傅珺,面上带着要笑不笑的表情,淡淡地道:“这事儿怎么是我起的头呢?未央做了什么我可丁点儿不知道。那嫣姑娘手上有些什么,我自是更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任氏有意停顿了一下,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方才微带讥意地道:“你们幄叶居有人有钱,此事又不与我长房相干,自是由你们管才更合适吧。”说着便是微微一笑,又将手里的帕子展开来,细细瞧着那上头的花样儿,一副置身事外的闲适模样。

    对于任氏的态度,傅珺一点也没吃惊。这皆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她知道此事没这么容易了局的。

    于是,她望着任氏浅浅一笑,又转首向窗外张了张,开声唤道:“进来吧。”

    任氏不明就里,顺着傅珺看着的方向望去,却见门扇微启,帘栊轻挑,许娘子自外头走了进来。

    进屋之后,许娘便向着上座的任氏与傅珺行了礼,傅珺便笑着问道:“许管事辛苦了,可派人去那屋里瞧过了不曾?”

    许娘子躬身道:“回姑娘/的话,方才我已带着个小丫头去过嫣姑娘住的屋子了,将那屋里通搜了一回。”

    任氏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傅珺。

    傅珺了然地看了任氏一眼,又问许娘子道:“可搜到了什么没有?”

    许娘子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屈了屈身,瞥眼却见任氏的一张脸已经紧绷了起来,她这才缓声道:“回姑娘/的话,什么也没搜着。”

    任氏的表情一下子舒展了开来,那双惯是亲切的眸子里,难得地露出了两分得意的神色。

    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搜着的。这种私物姜嫣必是秘密收了起来,说不定便藏在身上,这么急脚猫似地去搜怎么可能搜到呢?

    看着任氏瞬间变得轻松的笑脸。傅珺淡淡一笑。又问许娘子道:“既是没搜着也就罢了,往后还有机会的。”

    许娘子听了这话,面上便带出一丝愧色来,低声道:“回姑娘/的话。东西虽是没搜着。可我带去的那小丫头。却在那屋里丢了一样东西。”

    傅珺闻言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是叫你们去取东西的,东西没拿回来便罢了。如何又落了东西在嫣姐姐的屋里?却不知落下的是什么?”

    许娘子便又屈了屈身,压低了声音道:“姑娘恕罪,大舅太太恕罪。便是在搜屋子的时候,那小丫头慌里慌张的,却是将大少爷的一枚玉佩与旁的东西混在了一处,丢在了嫣姑娘的房里。这会子嫣姑娘已经回房了,大少爷的玉佩却是暂且拿不回来了。”

    许娘子话音刚落,任氏的身子便晃了两晃,若非她死死扶着椅背,只怕便要摔倒在地。

    她抬起眼睛,用一种掺杂着惊恐与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傅珺。

    她没听错吧,王宗的玉佩竟被这死丫头叫人藏在了姜嫣的房里?这怎么可能?这贱丫头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任氏大喘了两口气,伸出一根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指,直直地指着许娘子,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说一遍。”

    许娘子举眸望着任氏,面色平静地道:“我是说,方才在嫣姑娘/的房里,小丫头不小心将大少爷的一枚玉佩留下了。”

    任氏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看了看许娘子,又转眸看向傅珺,那惨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是赤红,就像要喷出火来一般。

    到此刻任氏才明白过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在傅珺的算计之中。

    这贱丫头,真是好狠的手段!

    任氏越想越恨,手里的帕子已经被她扭成了一团,指关节根根泛白。若非还有最后的一丝理智撑着,她真恨不得扑上前去,将眼前的傅珺撕成碎片。

    而傅珺却是完全没理会任氏眼中的怒火。

    她笑得十分甜美,对任氏歉然地道:“啊哟,真是对不住得很,还请大舅母见谅。我身边儿的几个大丫鬟都带出来了,跟着许娘子的便是些小丫头子与粗使婆子们。大舅母也知道的,那起子人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倒将大表哥的物事给弄丢了。我在这儿跟您赔个不是吧。”说罢她便起身屈了屈膝,态度真是十二万分的诚恳。

    任氏恶狠狠地盯着傅珺,那表情直似要扑上去吃了傅珺一般,那张扭曲的脸上瞬间划过愤怒与怨毒,复又变成后悔与痛恨。

    她很清楚傅珺所说的玉佩之事,绝对不是恫吓。那枚玉佩是如何到得傅珺手上的,任氏也有所耳闻。

    那原是王宗之妻冯氏见傅珺身边的丫鬟青蔓手巧,打的络子十分好看,便央着傅珺帮忙,叫青蔓替王宗的玉佩打个络子。那玉佩还是冯氏亲手送过去的。

    一想到王宗的玉佩便落在姜嫣那屋子里,任氏便觉得气血翻涌,胸口一阵烦恶,眼前更是一阵阵地发黑。

    可是,她不能倒下去,就算要死,她也不会死在傅四这个死丫头面前。

    任氏强撑着一口气,面色铁青地看着傅珺,那双怒火中烧的眸子里,混杂着无限的怨毒与愤懑。

    可是,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优势。反倒是傅珺,手里多了一个极重的筹码。任氏的怨恨到最后终究只会成为一个笑话罢了。

    在这场对决中,她已经是败下阵来的那一个。

    这个认知让任氏几乎发狂。

    她满是怨毒地看着傅珺,那双眼睛便如毒蛇一般,死死地钉在傅珺的脸上。

    比起任氏的剑拔弩张,傅珺却是意态闲适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任氏,表情恬淡,神态自然,唯一双乌沉的眸子里似蕴着千年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任氏与傅珺对视了一会,渐渐地便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底下冒了出来。傅珺的视线看似平淡,却像是含着种令人无所遁形的力量,轻易便洞穿了她的心,直叫她全身发冷

    任氏不由自主地便转开了视线。

    傅珺此时是完全拿出了前世审讯犯人的架势,身上自然而然地便散发出了一股威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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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这种眼神对决时的绝对控制力,是傅珺前世讯问犯人时最重要的武器之一。在面对一些穷凶极恶罪犯时,眼神的较量是第一步。如果不能威慑住对方,接下来的审讯也不会顺利。

    任氏不过是个私心极重的古代女子罢了,自是无法承受傅珺这有若实质一般的眼神攻击。

    看着任氏渐渐灰败下去的面色,傅珺心里也叫了一声好险。

    像任氏这种自私到极点的人,你不将她/逼/到了绝境,她是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于己有利的机会的。

    所以,方才在来蟾月楼的路上,傅珺便将余事皆布置了下去。她的计划很简单,就一个字:诈。

    她根本便没派人去搜姜嫣的屋子。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委实来不及布置这些人手,也没办法从沁竹院里将姜嫣等人清出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此事最薄弱的一个环节,亦是任氏最大的一处软肋,给予致使一击,这便是王宗。

    在这个家里,凡事只要一牵涉到王宗或王安,任氏必然方寸尽失。

    说来也是侥天之幸。

    好巧不巧的,那王宗的玉佩就在傅珺手上,为她增加了几分胜算。而沈妈妈她们则是趁着退出去的时机,巧妙地将蟾月楼给围了起来。同时傅珺还派人看住了沁竹院,拦下了想要出门的姜嫣,不让她有机会往锦晖堂或任氏这里递消息。

    总算这口袋的两头都扎得紧,而任氏又是关心则乱。这才让傅珺有了使这一招“兵不厌诈”的机会。

    她一面想着,一面便又看了任氏一眼。却见对方再也不复方才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而是垂着头、压着肩,整个人看上去似是矮了一截。

    见此情景,傅珺便知任氏已经被拿完全捏住了,便看了许娘子一眼。

    许娘子便微微点了点头,恭声道:“大舅太太请勿忧心。那小丫头说那玉佩是混在一堆杂物中放在箱子里了。那箱中并无甚贵重之物,箱子上头还积了一层灰,想是嫣姑娘从不打开看的。请您安心,只要一有机会。我会立刻派人将玉佩找回来。”

    任氏表情木然地听着许娘子的话。

    王宗是任氏后半辈子的依靠。她赌不起,更输不起。此刻的她除了服软再无他法。

    这般想着,任氏便抬起了头,脸上勉强撑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又拿出绢子来按住眼角。微有些哽咽地道:“四丫头。今日之事原系大舅母之错,不与你大表哥相干。还望你看着你大表哥素常待你不薄的份上,小心行事。莫要亏了你大表哥才是。”

    她说话的声音低而柔,在傅珺的耳边只转了半圈,便即没了声息。而任氏的表情则更是萎弱,直似马上便要昏倒一般。

    傅珺微微一笑,柔声道:“大舅母放心,甥女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的。”说到这里,她又转过话锋细声细语地道:“那嫣姐姐那里下剩的事情,还要烦着大舅母出面了。”

    任氏此时已无分毫斗志,低低地应了一句“我会好好处置的”,便再无别话了。

    傅珺看了看任氏,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那样东西也好拿出来了。于是便柔声道:“我也知道,大舅母想要应对沁竹院儿只怕是有些难的。所以呢,我这里再给大舅母一样东西,有了这样东西,那沁竹院儿里的人用不了多久,便不会再来碍您的眼了。”

    说到这里,傅珺便从袖中取出一页纸来,从桌面上推至任氏手边,漫不经心地道:“这是姜家祖宅那边的消息,我前些日子才打听到的,便予了大舅母吧。据说,那姜家极重礼制,当年是想要姜太太去家庙里修行的,可谁想……”

    傅珺的话还没说完,任氏已经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写满了震惊。

    她先是看了傅珺一眼,复又将视线转向桌上的纸,随后颤抖着两手捧起那页纸,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她的眼睛便立刻亮了起来。

    这纸上不仅详细写下了姜氏家族的情况,还将小宋氏当年从姜氏族中不告而别,等同于出逃的经过也写了下来。

    那姜家虽不是什么大族,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犹重礼教规矩。自小宋氏的夫君姜大人过身之后,其先夫人所出子女厌恶小宋氏的为人,便将小宋氏母女三个皆送回了祖宅,由族长亲自允准了小宋氏要在家庙里修行。

    小宋氏哪里忍得了这般清苦的日子?当下便寻了个空儿偷偷地跑了,还将两个女儿也带了出来,辗转了一路方才投奔到了宋夫人这里,谎称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以此博得了宋夫人的同情,便在知府大院儿安顿了下来。

    那姜氏族人倒是有心要找的,只可惜族中人丁稀薄,且亦无甚钱财,竟是有心无力,倒是叫小宋氏跟着宋夫人过了好些年舒服的日子。

    捏着手里的这一页纸,任氏只觉得底气陡生,浑然便有一种捏住了小宋氏命门的感觉。

    这才真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有了这上头的东西,再加上姜氏族人,何愁小宋氏不除?

    任氏连方才的忧虑也几乎忘了,简直就要笑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收进袖中,再抬眼看向风傅珺时,那眸子里不仅有淡淡的喜意,更有一丝连她自己亦未察觉的敬畏。

    她第一次没有用长辈的语气,而是用一种平和得如同平辈相谈的语气,和声道:“难为四丫头竟想得这般远,却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傅珺笑盈盈地道:“大舅母何出此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余下的事情还要大舅母多多辛苦。”

    任氏此时只觉得心胸顿开。

    心头隐患即将被永久地去除,她也可放下这桩事了。于是,任氏便真心诚意地对傅珺道:“你放心,这事儿便包在大舅母身上了。”

    傅珺笑着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那外祖父与外祖母那里……”

    任氏笑着一摆手道:“两位老人家本就该在家享福的,这些事儿自是在我手里便能处置好了的。”

    傅珺见状,这才完全地放下心来。

    任氏掌管着府中内务,若是由她一手包下此事,傅珺便也可以免去许多麻烦。至少沁竹院里的那一摊烂事,她是不想掺乎的。

    说起来,关于姜氏宗族的那些消息,还是她前些时候见任氏可怜,想要帮一帮她,这才叫怀素与回雪帮着打听出来的, 这张纸也是前几天前才拿到手。

    彼时幄叶居与蟾月楼的关系已经冷了下来,傅珺就算想要将东西递给任氏,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这会子倒派上了用场,也算是她好心有好报吧。(未完待续。。)

第233章

    有了任氏的准话,再加上傅珺放下的这两个极具分量的筹码,此事便算是圆满解决了。至于回京时要多带一个王宓,傅珺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

    其实,关于白石书院的事情,傅珺并没与任氏说实话。

    带同王宓进白石书院女学部进学,这是傅庚的意思。

    傅珺在姑苏一住五年,期间也算颇受长房照拂,傅庚便在信中提了这事,还说已经往白石书院的山长那里递过话了。

    傅珺一接到信,便明白傅庚这是要叫长房承傅珺一个大人情。

    她原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事提出来,却没想出了王晋的事。情急之下,傅珺便干脆将此事拿来做了交易的条件。当时傅珺还想,若任氏能看在白石书院的份上收手,王宗的玉佩便可以不必出场了。

    然而,任氏却是标准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傅珺也只得把戏往难看里唱。说来说去这也怨不得她。

    不过,带王宓一同回京却是必须的了,傅珺完全无法推脱。

    就当带中二少女旅游一趟吧,最后傅珺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反正以王宓的脾气,她跟侯府的姑娘们大约也很难搞好关系,说不定一个忍不住她就提前回姑苏了。

    从蟾月楼出来时,傅珺只觉得一身轻松,连带着沈妈妈等人亦是长出了口气。

    这场危机终于消解于无形,她们也可以喘口气。好好筹划回金陵一事了。

    踏上那条白石铺就的甬路,傅珺一面走一面暗自打定了主意,待回京之后,便要将去京里参加春闱的王晋留下来。

    经此一事,无论任氏是何态度,幄叶居与蟾月楼基本上已经算是撕破了脸,而王晋自是不好再留在姑苏了,在京城发展才是首选。

    任氏今天的手段让傅珺意识到了两点,一是王襄对王晋的偏疼,已经到了令长房忍无可忍的地步;二则是王晋除了会读书以外。经的事情还是少了些。否则怎么会叫个未央钻了空子?所以,离苏留京才是上上之选。

    望着蟾月楼外的那丛修竹,傅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眼下说这些还太早,一切还要等任氏解决了小宋氏一家子再说。

    想到这里。傅珺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沈妈妈。轻声地道:“妈妈看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舅一声儿?”

    傅珺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向王晋提及此事是否逾矩?虽然来这个时空已经六年了。她的现代人芯子对这些古代礼教还是有些拿捏不准之处,所以才会问沈妈妈。

    沈妈妈听了她的话,一时间却是未作回答。

    傅珺也未催她,只带着人安静地往前走。直到她们一行人来到了幄叶居的院门前,便在跨进院门的那一瞬间,沈妈妈方才轻声道:“老奴会去说的,姑娘万不可再出面了。此事便由老奴处置便是。”

    傅珺点了点头,轻声道:“有劳妈妈了。”

    沈妈妈便拍了拍傅珺的手,带着涉江等人扶着傅珺回房不提。

    翌日清晨,傅珺起床之后,却见外头是个阴沉沉的天,将雨不雨的样子。青蔓却是欢喜地来报,说院子里的蔷薇抽出了新绿的嫩芽。

    因起得略有些迟了,傅珺往锦晖堂请安时便没来得及带伞,而是一路走的抄手游廊。一行人在廊下走时,便总有些细若牛毛的小雨星飘进来,绒绒地扑在人的衣服上,

    江南多春雨,空翠湿人衣。

    傅珺一面走着,一面便望着廊外的那一角天空,心下微有些怅然。

    再过两个月,这江南姑苏的婉转风物,便要成为她的回忆了。她人生中的五年光阴,亦将随着这回忆而一同收藏在姑苏城中,收藏在这个风色温柔的季节里。

    若说舍不下这姑苏的风物,傅珺觉得却也未必。此地虽好,终非她的去处,这一点她很明白。想来,她的一切感慨,还是在于这岁月的匆促与时间的无情,在于她人生中最美好的锦瑟年华,却大半囿于这院墙之内,因此才会有感而发吧。

    傅珺无声地叹了口气,忽听耳旁传来一个清糯的声音道:“给表姑娘请安。”

    傅珺侧首望去,却见微雨之中,锦晖堂的大丫鬟吴音穿着一身莲青色的衣裙,撑着一柄莲花油纸伞,盈盈地立在一院子的深碧浅绿中,白腻的面庞晕然生辉,宛若画中一般动人。

    见是吴音出现在此处,傅珺心中微有些诧异,面上却是含笑道:“你怎么这会子来了?”

    吴音不疾不缓地步上回廊,收住雨伞,向傅珺见了礼,这才柔声道:“是老太太叫婢子来跟表姑娘传话的。老太太说雨天路滑,表姑娘又是才从外头回来的,便免了今日的请安,叫表姑娘在屋里好生歇一歇。”

    傅珺一听此言,心中讶异更甚。

    宋夫人若真要免了她的请安,昨晚怎么没派人来说?这个时候派了吴音过来,时机与人选都有些怪怪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此时吴音已经踏前了几步,亲扶了傅珺的手,柔声道:“老太太昨儿一直忙着旁的事,便没想起这事儿来,今儿起床后方想起来了,还怨婢子们没早些提醒呢,便使了婢子过来传个话。表姑娘便请先回去吧,莫辜负了老太太的一片慈爱之心。”

    吴音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婉转动听。然而,握着手里多出来的那张小纸条,傅珺却陡然觉得心惊。

    往日里她只觉得吴音说话动人,却从未曾深想过她是个怎样的人。

    而今想来,那一道婉转而清糯的声线,便像是吴音最完美的防护罩。人们的注意力皆为那声线所吸引,却鲜少有人去注意到这个人。

    吴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或者说,她到底是谁的人?

    傅珺凝下心神,将眼风向吴音身上扫了一扫。

    吴音亦抬起眼来,看了傅珺一眼。

    二人视线相接,一触即分。

    不知是不是错觉,便在视线相触的瞬间,吴音只觉得有两道冷湛湛的流波,在自己的面上轻掠而过,竟叫她心里蓦地一凛,后背竟沁出了一层细汗。

    而待吴音再度抬起头时,傅珺却已经转开了眼眸,面上的温笑一如此刻扑面而来的春风。只听她细声道:“既是外祖母垂怜,孙女自当从命。”说着又向吴音笑了笑:“劳烦你跑这一趟,辛苦了。”

    吴音不敢再看,垂首后退两步,柔声软语地道:“这是婢子该当的。”

    傅珺笑道:“知道你是外祖母身边得用的,我也不多留你。”复又向涉江道:“你替我送送吴音。”

    涉江应了声是,吴音又再向傅珺屈了屈身,这才撑了伞,与涉江一同步出了回廊。(未完待续。。)

第234章

    傅珺是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幄叶居的。

    一路之上,她一直都在回忆关于吴音的种种:她的表情与动作,她说话的语气,还有她不经意间流露的情绪等等,皆被傅珺一一记起。

    便是在这些回忆中,傅珺恍然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幕。

    那一天,她折了两枝梅花去看宋夫人,却在锦晖堂的阶前险些摔倒,好在青芜反应快,傅珺也是有惊无险。

    便是在那个瞬间,荃儿那奇异的情绪投射动作,不经意间便印入了傅珺的脑海。而此刻,当傅珺再度忆及那一幕时,在她的脑海中呈现出来的,却是吴音那张惨白的面孔。

    当看见傅珺险些摔倒时,吴音吓得脸都白了,那双时常隐在声音中的眸子里,流露出的竟然是浓浓的担忧与关切。

    那表情傅珺很熟悉。在沈妈妈与许娘子身上,这种表情时常便会出现。如今回想起来,这还是傅珺第一次见到吴音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吴音对自己很关心。这是傅珺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而这关心理应无关傅珺的身份,却更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一如许娘子或沈妈妈。这是傅珺的直觉得出的结论。

    而到得此时傅珺才蓦地反应过来,以一个丫鬟来说,吴音的年纪可算是非常大了。她至少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这般年纪的丫鬟,在一般人家早该放出去嫁人了。而吴音却一直守在锦晖堂。据傅珺所知。宋夫人也没表露出要将她许人的意思。

    傅珺还记得,她偶尔听孙妈妈说过一嘴,说吴音并非家生子,而是宋夫人从伢婆手中买下来的。

    既是如此,这吴音与府中各路人等的关系,理应比较单纯才是。且根据傅珺的回忆,吴音也的确不怎么与旁人往来。虽是宋夫人身边得用的一等丫鬟,平素却极是低调,为人处事皆是淡淡,无论与哪一房都走得不近。却也不见疏远。只保持在很适宜的距离之间。

    可是,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何却独独对傅珺表现出了关切之情呢?这其中原因何在?

    傅珺一面在心里暗暗思忖着,一面便带着人回到了幄叶居。

    青芜等人见傅珺面色严肃。早已安静地将傅珺送进了她惯常起居的东次间。青蔓便轻声问道:“姑娘。可要喝口茶?”

    傅珺此时方回过神来,便道:“嗯,你倒了茶便下去吧。”

    青蔓应了声是。便向那哥窑青瓷盅里倒了热热的茶,放在傅珺手边,又挥手将小丫头们都摒退了,便与青芜两个拿着针线笸箩退出门外,掩上屋门,她们两个自端了小杌子守在门口做起针线来。

    傅珺便向案边的直足榻上坐了,将吴音递过来的纸条打开细看。

    那纸条上只有两行字,写着“未央有异当速去,需防嫣与蟾月楼”。

    看着纸条上端正的字迹,傅珺微有些发怔。

    这是提醒傅珺姜嫣之事的。时机也算是很好,便在傅珺回府的第二天,吴音便冒险递了条子过来。

    且不论吴音是从何处打探得来的消息,只看她此番行径,便可知是友非敌。

    傅珺真是从未想过,在锦晖堂方正的屋宇与青砖下,居然还潜藏着这样一位隐蔽的盟友。

    只是,这吴音究竟是谁派来的呢?这么长时间以来,傅珺从未觉出这丫鬟有任何不妥,也从未觉出这吴音暗中与谁往来。

    傅珺以手支颐,望着面前那张字迹端正的纸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且不说傅珺是如何暗里打探吴音的身份,并布置人手搜寻王晋汗巾的。

    却说这知府大院中,最近可是传出来一个重磅消息。

    这消息便是:一直备受生父冷落的平南侯府三房嫡女傅四姑娘,日前接到了父亲的来信,即将于四月下旬重返金陵,与父亲一家团聚。届时,傅四姑娘还将带着王家的一位表妹或表姐同去白石书院女学部进学。

    不过数日间,这消息便随着一阵暖似一阵的春风,迅速拂遍了知府大院的每个角落,也将不少人的心拂得蠢蠢欲动起来。

    除了长房与王襄之外,大家皆对这一消息表示万分惊讶。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位看着毫不受宠的傅四姑娘,竟还真有重新翻身的一天。

    而去白石书院进学的那番话,让那些心思活泛的人们,无不是闪亮着一双眼睛,将带着莫名期盼的视线,不间断地投射到了傅珺的身上。

    就连姜嫣似是也忘了旁的事情,忽然便对傅珺无比亲热起来,每日里笑脸相迎,以往常说的那些酸话更是从她口中绝了迹,对傅珺比自己的亲妹妹还亲。

    王宜与王宝更是不用说了,那是每天都要往幄叶居走一遭,用尽一切方法表达她们的善意与友情,并与王宓划清了界限。

    王宓也终于不再中二了。

    在听到任氏送来的准确消息,得知自己将陪同傅珺进入白石书院读书之后,王宓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个端庄温柔的好姑娘。她对长辈有礼,对平辈亲切,对下仆和善。读书也用心了许多,甚至还开始学习她最讨厌的女红。

    这前后表现的巨大反差,让家下人等皆认为,王家二姑娘终于长大了、懂事了,是个乖巧温柔的大姑娘了。这些夸赞不只让王宓整天唇角上翘,便连任氏亦觉得面上有光。

    只有傅珺知道,王宓的这番举动,不过是为了一个唐俊罢了。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哪怕这爱情现在还只是一棵小小的幼苗,尚不足以撼山动地,但令一个中二少女转变还是能够做到的。

    更何况,王宓的转变也只是表面而已。

    无论她表现得如何温柔和善、知情体意,她微表情里的破绽却多得跟筛子眼儿似的,傅珺就算想不注意都不行。

    此刻的王宓与当年的傅珈何其相似?

    傅珺现在觉着,她此前的判断很可能错了。王宓这个样子,说不定会与傅珈成为很好的朋友。这两个人完全可以上演一出“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除了这些事情之外,府中最近一派平静,人人都是欢欢喜喜的,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傅珺却是觉着,时间有些难捱起来。

    自上次与任氏进行了一番“长谈”之后,她便一直在等着沁竹院那边的消息。

    可是,这日子数来数去才到了二月下旬,沁竹院那里风平浪静的,秋儿传过来的消息也说,最近无事发生。

    说起来,上次的事情若非秋儿及时递了信儿,王晋只怕就要被任氏算计了。

    因此,傅珺已经支会了许娘子,叫她在合适的时机将秋儿从沁竹院里弄出来。无论如何,秋儿此次是立下了大功,傅珺很愿意许她一个良好的将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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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那任氏也是个精乖的。自那次“长谈”之后,她知道沁竹院里必有傅珺安下的钉子。她干脆落个大方,不仅不再往里/插/人,还十分知情识趣地将之前派过去的几个婆子也撤了回来。

    沈妈妈见了这个机会自是不会放过,便又将自己这边的人手安插了一些过去。现在那沁竹院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小宋氏还没知道呢,傅珺已经先知道了。

    只是,姜嫣手上拿着的那件事物,傅珺却始终没能拿得回来。

    也不知这位嫣姑娘是将东西藏在哪里了。秋儿甚至冒险在姜嫣的屋子里翻了一回,却也终是无果,叫傅珺很是忧心。

    而王宗的那枚玉佩,此时却是捏在傅珺手上的。

    当时也是事急从权,傅珺只是嘴上吓唬了任氏几句,实际上却是不可能将王宗的东西真丢在姜嫣房里的。

    至于此事的另一个不安份因子——未央,就在傅珺回灵岩寺的次日晚上,便由沈妈妈作主,将她一家子皆赶出了府去。

    那未央见却是个颇为知机的,一见沈妈妈带着数名五大三粗的婆子过来,也不待她自辩,直接便要堵了她的嘴发卖出去,她便知是事发了,也知道幄叶居若是出手,她这辈子也算完了。她倒也干脆,一五一十地便将事情兜了个底儿掉。

    恰如傅珺推测的那样,确实是任氏身边的乔妈妈主动找上了未央,并向她许了好处。只说若能拿到王晋的一样私物交予姜嫣,便能许未央一个姨娘的名份。

    未央对王晋怀着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这一年年的下来,眼见着年岁渐大,王晋却始终没拿正眼瞧过她,她也是急红了眼。

    乔妈妈此时递了话过来,未央立刻便动了心,亦将此中关窍想了个通透。

    未央很清楚,只凭着她奴婢的身份,想要拿捏住王晋那是绝无可能的。若她胆敢以王晋的私物加以要挟。王襄头一个便不会答应。到头来或打杀或发卖。结果不过是二选一罢了。

    而若由姜嫣挡在前头,事情便立刻改了个样儿。

    如此一来,不仅能免了未央面临的危险,就算事发她也可以说是被逼的。或者干脆就来个不认账。再者说。她还可以借此试探一下王襄的态度。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自然,若果真能够如愿,未央也不求别的。只要能当个通房丫头便足够了。

    只是她想得再好,这美梦也只做了片刻而已。

    及至沈妈妈直接将她拿下,又要将她一家子发卖之时,未央便也将一切愿望打消了去,只求一个不那么差的结果罢了。

    因此沈妈妈没用多少功夫,未央便吐了口,不仅说出偷拿的是王晋的一条汗巾予了姜嫣,还非常识实务地将乔妈妈与任氏一并卖了,连会面几次、交谈细节之类的俱都说得一清二楚,还将任氏叫乔妈妈赏她的一支金手镯也供了出来。

    傅珺便叫沈妈妈替未央写了一份口供,由未央亲手画了押,又将那手镯也收着作为证物。以此为条件,未央一家子免于发卖,而是被送到了傅珺名下的一所庄子里严加看管起来。

    自然,这口供与金钗便成傅珺手里藏着的一步暗棋了。

    而幄叶居所做的这一切,任氏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在任氏的掌控之中,她要忙要管的事情又远比这些更为重要,于是便也只得由着傅珺施为了。

    二十多天的时间便这般过去了,沁竹院那边还是一无消息,而姜嫣藏着的那条汗巾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傅珺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这让她难免有些焦虑。

    因事涉王晋,傅珺是一点端倪都不敢露的,就怕打草惊蛇让姜嫣有了戒心,更怕一个不小心被旁人查知,那就可酿成大祸了。这种男女之事,又涉及违背人伦,只要沾上了便是永远的污点,再也洗不脱的。

    可是,二月份眼瞧着就过到了尾声,而姜嫣一事却毫无进展,傅珺这几天连吃饭都不得安生,一颗心揪得紧紧的,怎样也放不下来。

    以傅珺的推算,从任氏往姜氏祖宅送信,再到姜氏族人来苏州接人,用时最长不会超过一个月。若不能在这一个月里从姜嫣手里拿到王晋的汗巾,待到姜氏族人要带走小宋氏的时候,很难说姜嫣会不会为了能够留下来,而将此事抖落出来。

    因此,这一段日子以来,每每见着姜嫣,傅珺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备细观察对方的微表情。

    可是,微表情也只能观察情绪罢了,而傅珺现在要做的是搜寻证物。就算她看姜嫣的表情看得再仔细,那条汗巾藏在何处她仍是毫无头绪。

    不过,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傅珺还是从姜嫣身上发现了一些怪异之处。

    第一个怪异之处便是:姜嫣明显地瘦了。

    不是女孩子抽条长个子的那种瘦,而是一种掺杂着忧虑、烦躁与焦灼的瘦,就像是吃不好睡不好似的。这种消瘦让姜嫣的肤色也跟着变差了,有时候瞧着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这第二个怪异之处则是:姜嫣不大爱笑了。

    以往去锦晖堂请安时,姜嫣总是最爱笑的那一个。因为她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好看,既甜且媚,所以便总是喜欢笑。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姜嫣明显笑得少了,时常便有些心不在焉的,一双眼睛总是望着某处出神。除非在奉承傅珺之时,她才会笑得十分亲善甜美。只是那笑容也是达不到眼底的。

    傅珺总觉得,在姜嫣的眼睛深处,藏着一丝深深的忧虑。

    至于第三个怪异之处,便是姜嫣最近似乎不大敢与任氏对视。

    如果说,此前因为任氏拿住了姜嫣的把柄,导致姜嫣对任氏有所忌惮的话。那么最近这几日,姜嫣对任氏的态度已经从忌惮上升为了惧怕。

    傅珺对这个发现犹为好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一向胆大的姜嫣对任氏如此惧怕?沁竹院里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傅珺不知道的事情么?

    便在傅珺的不安与猜测中,光阴缓缓流逝。当幄叶居的青梅树渐呈丰泽之时,已经到了烟花三月的春盛之时。

    江南三月,风细柳斜、微雨竹桥,草木丰秀、芬芳流转,最是温润明媚。

    然而,对于沁竹院而言,这个明丽的春天却比十二月的深冬还要寒冷。

    姜氏祖宅的人终于到了。(未完待续。。)

第236章(求双倍月票)

    据荣福传过来的消息说,那姜氏宗族共遣了两位族老、一位宗妇、两个看上去颇为体面的妈妈以及下仆若干,共计十余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姑苏。

    而秋儿递过来的信儿则说,这几个人一看便知生活清贫,穿着打扮皆很普通。不过倒也没显出寒酸样儿来,看着倒是挺本份清白的。

    这些人找过来之后,并不曾去沁竹院,而是直接往内院递了拜贴,先往锦晖堂拜见了宋夫人,而后再由宋夫人派人唤了小宋氏过来。

    傅珺相信,这一定是任氏提点的。

    姜氏族人若是先去了沁竹院,以小宋氏的手段,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呢。而先见宋夫人,不仅礼节上说得通,且也能先入为主,让宋夫人对此事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认知。

    当小宋氏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到锦晖堂,却看见了她在这世间最不想看见的姜氏族人之时,她先是怔住了。而待得知姜氏族人是来接她们一家回宗族去的,她立刻便掩面痛哭了起来。

    据说,当着宋夫人的面儿,那小宋氏哭得是泣不成声,如梨花带雨、春水含烟一般,只把人哭得心也跟着碎了,真是好不可怜。

    那小宋氏一行哭,一行便泣泪道姜氏族人欺她孤儿寡母,又向宋夫人哭诉她是被逼无奈才躲了出来的,还指控姜氏族人克扣她的衣食,谋夺她的财产。

    后见宋夫人似有意要叫她回归姜氏宗族,小宋氏情急之下。先是翻着眼睛说心口疼,那姜家宗妇便道自己懂些医术,直接便掐着小宋氏的人中,硬是将小宋氏给掐醒了。

    小宋氏见此计不成,便又趁人不备企图撞墙自尽,又是被那姜家的宗妇一眼识破,以身相拦。小宋氏倒是没事,那姜家的宗妇却是被撞了个倒仰,将腰也给扭了。

    总之,那天的一场大闹。只差将锦晖堂的屋顶给掀翻了。小宋氏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表示死也不要回姜氏祖宅。而那姜家的宗妇则是见招拆招,也不见如何动作,却是将小宋氏的伎俩尽皆识破了,礼数上居然还一点未错。这一份深厚的战斗力。亦是叫人叹为观止。

    关于此事的精彩详情。傅珺并不曾亲见。只听那孙妈妈转述了一番。那孙妈妈言语匮乏,说得十分之平板无趣。而即便如此,傅珺也能感受到这场真人秀的跌宕起伏。更是对铁面皮与姜家宗妇二人装得了弱、撕得了叉的超强战斗力,表示深深的钦佩。

    自然,这种事情她们姑娘家是不好多问的,傅珺也只是听孙妈妈扯了几句便罢。

    不过,在小宋氏的搅和下,此事却陷入了短暂的胶着状态。那小宋氏铁了心不愿意走,宋夫人则因与小宋氏相处时间久了,一时不忍心就开口赶人,倒让小宋氏闹得更凶了。

    那姜氏族人却也不急,也没多扰宋夫人,而是齐齐住进了沁竹院中。

    那两个族老便住在前院儿,那宗妇则守在后院儿里,倒将沁竹院儿给看得牢牢的。平常时,小宋氏也就给宋夫请安的时候才能出来一趟,若想因别的事出门却是再也走不脱的。

    而那个姜家的宗妇每日里便只带着两位妈妈与小宋氏周旋缠磨,也不用什么手段,只苦口婆心地或劝或谏,倒叫铁面皮一身的本事没了施展之处。

    不过,对于姜嫣与姜姒姐妹两个,那姜氏族人倒是不曾管得太严。约摸是看在她们皆是姜大人骨肉的份上,所以态度比较宽容。

    宋夫人听了孙妈妈传过来的这些消息,便很有些感慨,深觉这姜家人厚道踏实,是一户极好的人家。

    因此事闹得不小,为着不叫姑娘们听着这些闲话儿,这几日宋夫人便免了各院儿的的晨昏定省,又叫了王昌回来妥为处置,务必不使消息外漏。

    这几天,傅珺的注意力一直便放在姜嫣身上。

    姜氏族人来了,看样子宋夫人这回也不会偏袒小宋氏,她们离开的日子指日可待。傅珺很担心姜嫣会出什么幺蛾子,暗中将她盯得死死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以应对突发状况。

    可奇怪的是,姜嫣虽也跟着小宋氏哭闹了一番,却是再无旁的举动,让傅珺万分不解。

    难道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么?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沁竹院,姜嫣只需将王晋的汗巾拿出来大闹一场,没准儿就能为自己搏个前程出来。

    然而,姜嫣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似的,实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便在傅珺大感怪异之时,这天黄昏,幄叶居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彼时已过了饭时,天光尚是一片明亮,幄叶居的庭院里,正卷过一阵又一阵带着花香的晚风。

    用罢了晚饭的傅珺提着花壶,立在院墙东角的小花坛边,一面向那株洒金秋海棠上浇着水,一面与青蔓闲闲地说着话儿。

    便在此时,忽听有人叩响了院门儿,随后便听见小丫头通传的声音道:“姜二姑娘来了。”

    傅珺停下了浇花的动作,转首望向院门处。

    却见自那回廊转折之处行来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却不是姜姒又是谁?

    傅珺停下浇花的动作,望着来人,长眉轻轻一挑。

    姜姒今儿穿着一身简素的荷绿色衣裙,轻挽发鬓、低眉敛首,那踏在回廊上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温驯可人,大异于往常。

    “珺表妹,多日不见,近来可好?”一看见傅珺,姜姒立刻便上前含笑见礼,态度十分温柔。

    傅珺不曾说话,只望着她,面上带着一痕浅笑。

    姜姒亦回望着傅珺,颊边亦有一抹笑意。那清婉的笑靥衬着幄叶居的半墙新绿,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直叫人以为沁竹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皆是与她不相干的。

    “原来是姒姐姐。”傅珺半晌后方道,旋即便又转首继续浇花,那一双长长的墨眉却是蹙了起来。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地强烈,以至于傅珺连招呼姜姒也忘记了,只在脑中飞速地思索着姜姒的来意,推测着她可能要说的话。(未完待续。。)

第237章

    姜姒似是根本没意识到傅珺的沉默。她轻轻抬步,行至傅珺的身边,与她一同望着那株翠叶荫荫的洒金秋海棠,柔声道:“这花儿还是珺表妹从京里带来的吧?长得可真是好。”

    傅珺并未答言,仍是细细地浇着水。那花壶里飞流而出的水脉宛若一道透明的轻虹,在夕阳下溅出点点光斑。

    姜姒亦不再说话,只专注地望着那花壶里倾泻而下的水珠,面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过了好一会,傅珺方才浇完了花,亦将心思整理了清楚。她转首对姜姒笑了笑,道:“姒姐姐难得过来,且进屋坐坐吧。”

    姜姒温柔地笑道:“多谢珺表妹。”

    傅珺便将花壶交予了小丫头拿着,当先向前头行去。行不过两步,她却又蓦地回过头来,笑着温声道:“姒姐姐这会子过来,路上可是没碰上什么人吧?”

    姜姒闻言眉尖微微动了动,复又放平了下来,面上的笑却是更加温婉了,柔声道:“珺表妹说得真对。这时候府里还真没什么人,我这一路走来,更是一个人也没碰见呢。”

    傅珺点了点头道:“我猜着也是这般。”说着便淡淡地看了姜姒一眼。

    方才,便在浇花的那段时间里,傅珺迅速地将姜姒来此的目的与原因过了一遍,感觉应该还是与姜氏族人到来一事有关。

    看姜姒的表情明显是有备而来的,那微挑的双眉。平展的上眼睑,皆显示着姜姒此刻心中的笃定与安然。

    看着傅珺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姜姒微笑颔首道:“珺表妹向来便聪明得紧。我也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珺表妹罢了,顺便说说话儿。”

    傅珺闻言淡淡一笑,旋即提步走进了西次间。

    西次间是傅珺会客的地方,完全是按着沈妈妈的要求归置的,布置得颇为华丽。地面是由大块磨得极光的大理石拼贴而成,一应家什亦皆是花梨木的,摆设物件更是件件精品。

    当年,这房间刚归置好的时候。傅珺也曾觉得过于华丽了些。倒显得她这个侯门嫡女的日常生活有多么靡费似的,便请沈妈妈将之酌情改一改。

    沈妈妈却道:“姑娘毕竟是侯府里出来的,便再不讲究,亦断不能走了摺。便需这般摆设才好。”

    这样一番大道理摆出来。傅珺自是无话可说。只得唯唯听命。

    因此,在幄叶居中,西次间是所有房间里最为富丽堂皇的。此时屋中光线尚明。夕阳的余晕在家俱物件上铺了薄薄的一层,似是镀了层金似的,为这玉堂华屋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豪奢之气。

    姜姒抬眼向四面打量了一番,面色端是十分沉静。不过,她眸中那一丝隐在深处的艳羡,却还是没能逃过傅珺的眼睛。

    傅珺面上便挂出个极浅的笑来,招呼着姜姒坐了,又叫小丫鬟上了茶,傅珺便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扶手椅上,视线保持不与姜姒对接,只看着手里的茶杯出神。

    姜嫣便笑道:“我来得突然了,珺表妹切莫嫌我唐突。”

    傅珺闻言便抬起头来,向姜姒的身后扫了一眼,唇角微弯,浅浅一笑。

    姜姒见了,便柔声笑道:“我今儿谁也没带,只一个人过来的。就是想与珺表妹说几句贴几话儿。”

    “是么?”傅珺淡笑道,复又望了望窗外,略含讥讽地道:“姒姐姐却是选了个好时候儿。”

    姜姒依旧笑得温柔,似是完全没听懂傅珺话里的意思,态度温婉地解释道:“因想着要与珺表妹说的话实不宜于告诉旁人去,故此我才没带着人,又选了个府里不大有人走动的时候儿过来,还请珺表妹莫怪我失礼。”

    傅珺真是头一遭儿见姜姒如此知礼,而她越是如此,傅珺心里的感觉就越不好。

    她端起茶盏,轻轻地以盏盖拨着茶叶,一面在心里迅速地将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整理了一遍。随后她发现,她好象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傅珺拨茶叶的手顿住了,抬起头打量了姜姒一眼。

    姜姒此时正在喝茶。

    她坐姿挺秀,一只手稳稳地端起茶杯,另一只手则拢住衣袖遮于盏前,举杯、抬袖、轻啜、放下,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端雅。而她的表情亦非常平静,嘴角边有一个极淡的上翘的弧度。

    这表情突然便让傅珺想起了一个人——任氏。

    一个月前,当傅珺为了王晋一事匆匆赶至蟾月楼时,彼时的任氏亦是这般淡然宁静、成竹在胸的。

    将此刻姜姒的表现与前段时间的情况结合起来看,傅珺心里微微一沉。她转首向侍立一旁的涉江看了一眼。

    涉江轻轻点头,做了个手势,一屋子的丫鬟们便都退了下去,唯有许娘子留了下来。

    傅珺便看着姜姒,淡声道:“说吧。”

    姜姒端茶的手停在了半空,心下却是有些吃惊。

    她今日确实是有事才来的,且此事还非小事,所以她才一个人未带,独个儿跑了过来,满以为可以打傅珺一个措手不及。

    可她没想到,傅珺像是完全知悉了她的想法一般,只不过说了两句话,便直接将丫鬟皆遣了出去。

    如此一想,姜姒便收起了先前的那些心思。

    她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抬起头直视着傅珺,眸中含着一丝未明的笑意,声音平静地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就直说了。这样东西,不知道珺表妹有没有见过?”她一面说着,一面便探手自衣袖中取出一物来,放在了傅珺面前的桌案上。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也像是被什么隐去了一般,唯有满屋子的沉寂。

    傅珺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的那件东西,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生气或愤怒,而是觉得倒霉。

    沁竹院的三个女人里,最难缠的便是姜姒。可偏偏的,这东西就在她的手里,傅珺一瞬间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

    姜姒放在桌上的事物,是一条男式的松花底配绿绦的汗巾,绣工一般,看着并不出奇。不过傅珺却可以肯定,这条汗巾的主人必是王晋无疑。(未完待续。。)

    ps:  谢谢琉璃~浅梦的评价票、打赏以及长评。作者君好开心,终于有长评了。也谢谢所有支持作者君的朋友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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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