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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8章

    傅珺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姜嫣如此反常,又一直没有动作。这汗巾都跑到亲妹妹手里去了,她还能有什么动作?

    还有姜姒。近些日子王宜王宝那几个人差点儿没贴在傅珺身上,却唯有姜姒没怎么往前凑。原因便在于她手握筹码,自是稳如泰山。

    傅珺此时是有些后悔的。

    她光顾着盯牢姜嫣了,顺带还要盯着任氏,又要去查吴音的事,便没注意到姜姒的身上。再者说,谁能想到姜姒连自己姐姐的东西都偷呢?

    想姜嫣丢了这么件东西,定然不敢胡乱声张,只能自己悄悄寻找。就算她去搜了姜姒的屋子,那也是沁竹院的常事儿了,秋儿自然是也未曾往这里报。

    这般想着,傅珺对姜姒倒也挺佩服的。

    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办法,竟将这条汗巾弄到了手,且还将此事的始末打听了出来。只看她拿着这东西不找别人,偏找到幄叶居来,便可知她对这件事所知必不在少。

    此刻,东西便在姜姒的手上,而看她的样子定然是来做交易的,傅珺便也没多耽搁,直接便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姜姒温温柔柔地一笑,轻声道:“我想要的并不是旁的,不过是珺表妹的一句允诺而已。”

    傅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是没有接话。

    姜姒笑容未变,接着道:“我想要珺表妹带我一起上京。”

    此言说罢。傅珺蓦地抬起头来,第一次微带诧异地看了一眼姜姒。

    这个要求倒是比她想得要简单得多。

    似是知晓了傅珺的想法,姜姒便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珺表妹是如何想的。只是,以我目下之境况,只求能够不回姜氏祖宅,旁的我也不敢奢望了。”

    “哦,是么?”傅珺淡淡地道:“姒姐姐的意思是,叫我带着你一个人上京城?”

    姜姒长叹了一声,语气低缓地道:“也不好太麻烦珺表妹,便只带我一人进京便是。”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笃定。直似天经地意一般。却是完全没想着她家亲娘与姐姐。

    傅珺心下冷笑,不曾就接话,而是状似无意地自桌案上的果碟里拣起一枚青豆酥来,面露出一抹“天真”的笑意。岔开话题道:“姒姐姐也别总坐着。吃些点心吧。这青豆酥是我院里的一个厨娘新学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姜姒抬眼看了傅珺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碟青豆酥,表情微微一僵,笑道:“珺表妹太客气了,只我才吃了饭,吃不下这些东西。”

    傅珺便笑了笑,瞥眼瞧了瞧姜姒面前的茶盏,再看了一眼姜姒的一角衣袖。那上头湿了一小片,颜色微有些发暗,虽不甚明显,傅珺却已是心下了然。

    姜姒方才一定没喝茶。那一番端庄优雅的作派,不过是为了掩饰其将茶汁倾在衣袖上的动作罢了。

    傅珺不由暗自嗤笑。

    她一面咬着青豆酥,一面暗自分析着姜姒的性格与行为模式,一时间却是不曾说话。

    姜姒却也没急着说话,而是好整以暇地端坐椅上,闲闲地往四下打量着,姿态十分端雅。

    此时的姜姒已是完全放下了心思,心态是颇为轻松的。

    她一点也不着急。她愿意给傅珺留出足够思考时间,以使对方想清楚此中的利害关系。

    说起来,姜姒觉得她的运气实在是好。那天姜嫣鬼鬼祟祟地从外头回来,一进屋便关上了房门,还将窗屉子也合上了,姜姒心下便起了疑。

    彼时她与姜嫣正为了一支碧玉簪闹得极不愉快,见状便以为姜嫣将那玉簪先得了手。姜姒心中十分不愤,便在当晚偷偷潜进了姜嫣的房中,趁着她与夏儿皆熟睡之时,在姜嫣枕头底下翻出了这条男用汗巾。

    这汗巾一入眼,姜姒便知此物必有缘故。

    她先寻了个地方将汗巾藏了起来,后又悄悄打听了几天,直到听闻王晋身边的未央一家子突然被送出了府去,她才意识到了些什么。

    过后她又向王宓身边的丫鬟绿萼身上套了话,得知傅珺从灵岩寺一回来,便立刻赶到蟾月楼与任氏长谈了一次。而从绿萼的叙述中,姜姒感觉到,那次谈话并不愉快。

    姜姒从来就不是个笨的,在家闷头想了几天之后,她便将此事想了个大概。

    有了这个筹码在手,姜姒自是要善加利用的,否则也太“对不起”苦心谋划的任氏与姜嫣了。

    如此想着,姜姒便暗自冷笑了一声,又抬起眼眸看向面前那个雪肤乌发的少女。

    此刻,傅珺正自望着桌案出神,那如画的眉目间蕴着一股淡淡的清冷,气韵超俗,卓然于常人。

    姜姒不由咬住了嘴唇。

    她看着傅珺身上精致的衣物,看着对方发间闪亮的簪钗,那一刻,满腔的嫉恨便如千万只蚂蚁,狠狠地啃啮着姜姒的心,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姜姒暗暗捏紧了自己衣袖,在心里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她姜姒一定要变得比傅珺更尊贵、更高华、更卓然不群。

    她坚信,只要能够前往金陵,住进平南侯府,以她的手段,必能为自己谋得锦绣前程。

    而现在么,不过是稍稍放下些身段而已,这点屈辱她姜姒还受得起,且这些亦皆是暂时的。在傅珺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她会好好奉承对方,让对方更多地为她所用。而一旦她姜姒得了势,她之前所受的所有屈辱,便会十倍加诸于傅珺的身上。

    想到这里,姜姒眼中的阴毒与嫉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和的笑容。她温柔地看着傅珺,柔声问道:“珺表妹,不知我手上的这样东西,可否换你那句允诺呢?”

    傅珺略略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自是可以。我还可以保证,除了这句允诺之外,其余的事物,你一、样、也、得、不、到。怎样,我这样说,姒姐姐可满意么?”

    姜姒微微垂首,掩去眼中飞快划过的一抹厉色,旋即又抬起头掩唇轻笑,娇声道:“珺表妹却又来说笑话儿了。我所求者也只一句允诺罢了,旁的又怎么会多想呢?”

    傅珺依旧是似笑非笑地道:“唔,我记着姒姐姐的话了。姒姐姐自己也要记得才好。”(未完待续。。)

第239章(求双倍月票)

    听了这话,姜姒只安静地笑了笑,便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盏。那微微曲伸的指尖,却是将她此刻心中的怨恨表露无疑。

    傅珺将视线从姜姒的手指上收了回来,向旁边的许娘子示意了一下,许娘子便上前将桌上的汗巾拿走了。

    望着空荡荡的桌案,傅珺抬起头看了姜姒一眼,甜甜一笑道:“若是我收下了东西,过后却不提带姒姐姐回京之事,姒姐姐又待如何呢?”

    姜姒以袖掩口,作势浅啜了一口茶,又姿态优雅地放下衣袖,方笑看着傅珺道:“若珺表妹是我,只怕会如此做。只是,珺表妹终究是珺表妹而非我,自是不会如此做的。我信珺表妹。”

    傅珺听了这话,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道:“我就知道姒姐姐定然是信我的。便因了信我,故给我的这件东西也不全。那上头原有一枚刻着表记的玉扣,方才我看了半晌也未找着,想是姒姐姐便是为了信我,所以才忘了吧?”

    姜姒似是早知道傅珺会有此一说。只见她面不改色地搁下茶盏,轻笑道:“珺表妹是说那个玉扣啊。可真是不巧,我来的时候有些急,怕是将那玉扣丢在哪里了。过几日我再给你送过来可好?”

    傅珺便深深地地看了姜姒一眼,复又撑出个笑脸来,语气冷淡地道:“那自然是好。却不知姒姐姐几时送来呢?”

    姜姒以袖遮唇,笑得眸光流转。柔声道:“珺表妹问得可真奇。这枚玉扣自然需得等我乘上了前往金陵去的官船,再寻一个四下无人的时候,才好予你。”

    傅珺忍不住暗地里撇了撇嘴,而在表面上,她却是一脸的愣怔,旋即眼中便迅速地划过一丝怒意,定定地看了姜姒半晌,方冷声道:“我知晓了,姒姐姐放心便是。”

    姜姒满意地看着傅珺那张明显压抑着怒气的脸,心里觉得痛快极了。面上的笑意便愈发地甜美起来。柔声细气地道:“果然是珺表妹,说话行事自有一番大度。我在这里先谢过珺表妹了。再跟珺表妹赔个不是,素昔是我眼皮子浅、说话张狂,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珺表妹大人大量。宽宥一二。”

    傅珺闻言便只淡笑着点了点头。却是未再说话了。

    若非为了给姜姒一个错觉,便连方才那些话傅珺也不会说。

    她的步步逼问、冷嘲热讽乃至于隐忍的怒意,皆是为了麻/痹姜姒。让对方以为她因被人拿捏住了而羞恼不已。

    此刻见姜姒满脸的得意,傅珺自是不会再与她做口舌之争,于是便只冷着脸不说话,倒是将那种恼羞成怒的情绪表现得十分到位。

    姜姒倒也知机,知道若再这般下去,傅珺真的恼了起来却也不好。于是她便站起身来,言笑晏晏地道:“瞧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免得过会子前头院门下了匙倒不好走。珺表妹也早些休息吧。”

    傅珺端坐在椅子上,连身子也没动一动,只冷冷地道:“姒姐姐好走,小妹不送了。”说罢便即转过头去,冲着窗外扬声吩咐道:“青蔓进来,将桌上的东西好好收一收。这般没章法瞧得人心烦意乱的。”说着便拿帕子在脸旁扇了扇,显得极为烦躁。

    窗外的青蔓脆声应了是,便掀帘子走了进来。

    傅珺的态度如此简慢,姜姒却似是一点没觉得尴尬,面上的笑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暗里却是将泛上心头的得意向下压了压,又与傅珺客气了两句,方才辞了出去。

    待幄叶居的大门重又关上之后,傅珺方才将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长长地出了口气。

    许娘子声音淡淡地道:“这位姒姑娘倒是不简单。”

    傅珺便点了点头,道:“我自是知道。此人手狠心黑,不可小视。”说罢她又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事却是我疏忽了,千防万防,便没防到她身上去。”

    许娘子浑不在意地道:“此事我们失了先手,能做到这般已是不错了。再者说不就是多带个人回侯府么,往后防着些儿便是。”

    傅珺没说话,只将眼睛盯着屋子的一角出神。

    她很不喜欢现在的感觉。

    这种受制于人、被人要挟的感觉,让傅珺觉得浑身不自在。所以,方才与姜姒说话时,她便一直在暗中观察对方的微表情,也将对方身上的一切细节记在了心里。

    此刻,傅珺便是在回忆方才的情景,再将姜姒的个性特点、行为模式结合在一起,推测着她藏玉扣的地点,以便于傅珺将东西找出来。

    傅珺不想带姜姒去金陵。

    像姜姒这样的人,防是很难防住的。对付这种人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一击而毙,要么有多远躲多远。

    而在亲眼目睹了姜姒今天的一番举动之后,傅珺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此人绝不能带进侯府,否则后患无穷。

    所以,傅珺才会通过表情与语言,尽最大可能地去麻/痹对方,为自己今后的行动争取时机。

    只要能将玉扣拿回来,姜姒便也没了筹码在手,跟去金陵一事自是就此作罢。

    而根据方才的观察,以及对姜姒秉性的揣摩,傅珺推测,姜姒若想要藏东西,必定会选择一个既不会引人注意,同时自己又能时常查看的地方。且这个地方还必须十分隐蔽,旁人轻易绝想不到。

    那么,会是哪里呢?

    傅珺蹙着眉尖,细细思索着。

    她曾有两次陪宋夫人去沁竹院儿作客的机会,亦曾在姜姒的房间里喝过茶,那屋里的摆设自是印入了脑海。此刻她便在回忆姜姒房中的情景,看是否有什么地方会被用来藏匿玉扣。

    回忆了一会过后,傅珺便将这个推测打消了。

    姜姒是不会把东西藏在房里的。那样太危险,不仅很容易便被打扫房间的丫鬟仆妇发现,姜嫣那里也很难瞒得过去。

    这对姐妹之间是从不讲究什么规矩礼仪的。若姜姒将玉扣藏在房中,姜嫣必定能够找到。因此,藏在房中极为不妥,姜姒不会如此做。

    排除了藏在房间这一条,姜姒会将玉扣藏在身上么?

    傅珺想了一想,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太大。

    姜姒曾经被傅珺堵过,还被搜过身,她很清楚幄叶居里多得是粗使婆子。此刻姜姒几乎是在以这枚玉扣威胁傅珺,若将之藏在身上,万一哪天傅珺耍个横儿,直接叫人来个搜身什么的,姜姒的损失就大了。

    所以,这个可能性也被傅珺排除了。

    然而,排除了这两处之外,姜姒可以藏匿玉扣之处,便很有限了。

    傅珺便又想,姜姒会不会把东西藏在沁竹院的院子里,比如挖个坑埋起来之类的?

    这个念头方一浮起,傅珺便又立刻否决了。

    这样动静也太大了。且现下那沁竹院里多了十来口人,别说挖坑了,你就是在自己房里挖个耳朵,只怕都有人从窗户眼儿瞧着你。(未完待续。。)

第240章

    傅珺蹙着眉头苦心冥想,便没听见沈妈妈等人进来,直到青蔓“嗳呀”轻呼了一声,才让傅珺的注意力回转了过来。

    沈妈妈便向青蔓身上拍了一下,轻声斥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蛰蛰蝎蝎的,没见着姑娘在想事情么?”

    青蔓忙道:“婢子惊扰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傅珺笑了笑道:“无妨的,你这是怎么了?”

    青蔓的一张脸便皱了起来,抱怨地道:“这姜二姑娘也真是的,坐的地下竟还是潮的,这地上本就光光的,倒叫婢子差些滑了一下。”

    傅珺闻言便笑了起来,揶揄地道:“人家姜二姑娘喝的那些茶,那可没喝进肚子里,却是皆喝在了袖子上呢,那地上自也是要潮的了。”

    这屋子里的几个丫头,这些年俱是被沈妈妈耳提面命,调理得极好,别说涉江她们了,便是绿萍这几个小的,对这些宅子里的事情那可都是门儿清。此刻听了傅珺所言,自是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涉江便笑道:“怪道呢,我还说姜二姑娘这不早不晚的过来,怎么竟像是不防着我们院儿似的。原来人家心里还防备着呢,又不想叫人瞧出来,便只好把茶倒在袖子上了。”

    青蔓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怒道:“这是把咱们姑娘当什么人了?也就那起子上不得台盘的东西,才会行这些下作之事。”

    沈妈妈听了倒笑了起来,道:“这话却说得是。可不就是些上不得台盘的么?”

    青蔓用力地点着头道:“就是的。”说罢便又鼓着嘴去取了干净的布巾过来擦地,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道:“真讨厌,把地都弄潮了,沁竹院便没一个好东西。”

    傅珺笑着摇了摇头。一时流风又过来请傅珺回屋儿,说是开春的衣裳样子来了,请傅珺去过目,傅珺便起身离了西次间,方才的那些心思便也丢了开去。

    姜姒这一来,倒将幄叶居的作息时间给搅乱了。又因要看衣裳样子,被沈妈妈与涉江她们拉着商量了半天。当晚傅珺上床的时辰便比往时晚了些。

    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傅珺的脑中一直在想着那枚玉扣的事情,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正在迷迷糊糊间,耳边蓦地回响起了青蔓清脆的声音“……地下竟还是潮的……”

    傅珺猛可里翻身坐了起来。

    姜姒今天只喝了三口茶,那茶盏又只有巴掌大小。就算她将一盏茶都倾在衣袖上。茶水也不可能流到地上去。甚至还将地面也弄湿了。

    她身上的水哪来的?

    傅珺立刻开始仔细回想今天与姜姒见面的情景,从姜姒进门起一直回忆到她告辞离开的那一刻。

    而当画面定格在姜姒转过回廊,款款向傅珺走来的那个瞬间时。傅珺的眼睛亮了起来。

    在那帧定格的画面中,姜姒留给傅珺的是一个全身像,而她穿着的那条藕荷色裙子下摆的正面,恰好便落在傅珺的眼前。

    那裙子的下摆有一小处微深的痕迹,极似水渍。

    而当姜姒离开时,在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那裙摆的背面亦落在了傅珺的眼前。那里亦有一处颜色略深,且面积明显大于裙摆的正面,虽不甚显眼,但若细看便能发现,那也是一片水渍。

    这潮湿的裙摆引起了傅珺的注意。

    姜姒是在何处弄潮裙子的?会是在幄叶居么?

    傅珺记得,从见到姜姒起直至她离开,姜姒只有两次接触了水。一次是在傅珺浇花的时候,另一次便是喝茶的时候。

    傅珺可以肯定,浇花的那些水,不可能在姜姒的身上形成那样面积的水渍。而那些茶水亦极有限,不可能从衣袖滴落至裙摆上。

    并且,那两处湿渍的位置也不对。尤其是裙摆背后的水渍,绝对不可能是在幄叶居沾上的。

    姜姒一定是在来幄叶居之前,便将裙摆弄潮了。

    那么,姜姒是在何处沾的水呢?

    傅珺蹙眉思忖了半天,答案却只有一个:

    三进院子的那条清溪。

    之所以傅珺可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三进院里的那条清溪,乃是知府大院公共区域里唯一的一个临水之处。

    最近因姜氏族人到访,沁竹院连接着内宅的那道月洞门被任氏锁死了,一直不曾打开过。姜姒来幄叶居必是从知府大院的角门进入,沿夹道自二进、三进两处院子通过,最后再进入内宅的。

    那条清溪便成了唯一的答案。

    再联想到姜姒此次前来,一个下人都没带。她真是因为要与傅珺密谈才如此的么?

    会不会是因为姜姒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希望被别人看到,所以才连贴身丫鬟都不带?

    而姜姒要做的那件事,会不会就是藏玉扣?

    再将事情往前推。

    姜姒将汗巾之偷到手之后,一定是贴身藏着的。这是彼时最安全的藏物方式。

    可是,当姜姒决定要与傅珺谈条件之时,贴身收藏便很不安全了。鉴于傅珺以往的黑历史,姜姒肯定不敢冒险这样做。

    因此,在来见傅珺之前,姜姒便一个丫鬟都没带,趁着府中少人走动的机会,将汗巾上的玉扣偷偷藏在了某处。而之所以要在见到傅珺之前藏好东西,却是因为姜姒那极重的戒备心。

    试想,一个在幄叶居连口茶都不敢喝的人,又如何会将那枚关乎成败命运的玉扣,冒险带进幄叶居?万一傅珺叫人关上门强行搜身,姜姒不是太吃亏了么?

    想通了这一点,傅珺只觉得豁然开朗。

    那清溪横贯第三进院子,前后左右皆有树林,景致幽深,又有假山障目,倒还真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傅珺想起之前她捡到的那枚空心簪子,便是在那一处。而她察知棋考有异的最初起始之地,亦是在那里。

    看起来,那里还真是块风水宝地啊。所有暗怀心思之人,不约而同地会选择那里做点什么。

    傅珺又仔细回忆了一番清溪的地形,再根据姜姒行经的路线及藏物的几个必要条件,否定了几处不妥之处。

    首先便是玄机室与玄圃那一带,其次是靠近垂花门的那一带,

    此外,那清溪边尚有几处视野开阔、地形较为平坦之处,亦被傅珺排除了。

    除去这几个地方之后,姜姒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便不多了。只要在那几处细加察看,傅珺相信定会有所收获。

    将这其中的关节想了个通透,傅珺忍不住长出了口气。

    总算将这一切都联系起来了,此刻的她只觉得通体舒泰,就像前世破获案件时的感觉一般,说不出的心神俱爽。

    她抬起头往绡帐外看了看。透过重重的纱罗,却见那窗边已经微有些发白。傅珺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想了个通宵。

    不过,此刻的她并无一丝倦意,反倒颇为兴/奋。

    这件事必须尽早布置下去,迟恐生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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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如此一想,傅珺便再也坐不住了。她探手轻轻拉开了绡帐。睡在外头的流风听到了动静,便轻声问道:“姑娘醒了?”

    傅珺低声道:“嗯,我今儿想早些起来。”

    流风忙坐了起来,道:“婢子这就唤人进来。”说罢便即起了身,先替傅珺将绡帐挂好,便往屋外走去。

    看着流风弯细腰、展薄肩,轻轻盈盈地掀起门帘、推开门扇,将一道窈窕的背影嵌在春日初晨的薄雾中时,傅珺心里忽然一动。

    流风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虽说这些大丫鬟们可以嫁得晚些,但流风的年龄也确实不小了。而傅珺却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该如何给流风做个安排。

    此刻却是个好机会,趁着四下无人,可以问问流风的意思。

    这般想着,傅珺便轻声唤道:“流风,且等一等。”

    流风顿住身形,回过身来看了看傅珺。傅珺便向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流风有些不明所以,放下了手里的帘子,轻手轻脚地行至傅珺面前,低声道:“不知姑娘唤婢子何事?”

    傅珺便笑道:“也无甚事,便是想问你一声,你对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流风闻言有些讶异,旋即又有些慌乱。她抬眼看了傅珺一眼,复又垂下头去,声音微颤地道:“婢子不敢。全凭姑娘做主。”

    傅珺笑了一笑,和声道:“这事我还未与沈妈妈商量。只想先问你一声,你是想拿了身契销了奴籍呢,还是想在这府里许个人家,做个管事娘子呢?”

    听了这话,流风先是怔得一怔,旋即垂头不语。

    傅珺此时正坐在床沿边。从她坐着的角度看去,恰可看见流风的一张脸渐渐地便有些发白,眸中亦闪过一抹极深的忧虑之色。

    傅珺没说话,只安静地等着对方表态。

    以流风的年龄,傅珺并不想带她回侯府那个是非之地。

    流风生得实在很美。在平南侯府。这样美貌的丫鬟很容易会成为别人的目标,或者是某些人的筹码。多年前的月饼事件即是一例。

    而再往深里说,傅珺对自己的那位继母郑氏并不了解。她不知道如果带了流风回去,那郑氏会不会生出些什么想法来。

    所以。在给流风的两个选择里。傅珺去除了回京一项。

    为了流风好。亦是为了抵消傅珺心里的莫名内疚,流风还是留在姑苏的好。只是,她想以何种身份留在姑苏。傅珺希望能由流风自己做出选择。

    过了好一会,流风方才轻声地道:“婢子全听姑娘的。”

    看着流风那张美丽的脸,傅珺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流风平素小心谨慎到了极处,说话更是一点自己的意思都不敢露。现下傅珺却是真的想听听她的想法,她这样倒让傅珺也没了主意。

    傅珺想了一想,便又将声音放柔了几分,缓声道:“我四月底前便要回京了,在我离开之前,你且想清楚了再告诉我,我给你的两条路你想走哪一条。无论你选了哪一条,我都会尽全力帮你的。”

    流风抬起头来看着傅珺,那双永远带着三分怯懦的眸子里,瞬间迸出一道亮光来。

    然而,这光芒只闪烁了一瞬便即消失了。流风很快便又将头垂了下去,声音低低地道:“是,婢子知晓了。”

    傅珺点了点头,道:“去唤青蔓她们进来吧。”

    流风向傅珺屈了屈身,便自去了外头将青蔓等人唤了进来,

    因心中一直想着那枚玉扣,傅珺便也将流风的事暂且搁下,只叫了沈妈妈与涉江几个过来,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旁的人倒还好,唯独青蔓,一听傅珺说要带人去三进院子的清溪边上找东西去,她的脸上便立刻现出了一片欢容,雀跃地道:“姑娘这回又算出什么来了?婢子还记得上回姑娘算出了琉璃桃花钗的事情呢。”

    傅珺听了这话忍不住便笑了起来,掩口道:“青蔓呀,你家姑娘在你眼里看来就是个算命的先生了。”

    涉江便伸指向青蔓的脑门儿上用力顶了一下,道:“三天没盯着你认字儿,你这是又忘形了。”

    青蔓捂着脑门儿“唉哟”了一声,撅了嘴道:“涉江姐姐,你便整日这般敲我的脑袋,我就会变得更笨了,那字儿就再也认不全了呢,到时候姐姐又要来骂我。”

    众人听了这话俱是笑不可抑,傅珺亦是忍俊不禁。

    在众人的服侍下,傅珺很快便收拾停当了。她从梳妆镜前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此刻,在幄叶居东边的天空下,启明星兀自烁亮着,天色是一片薄薄的鸭壳青,却是刚好能将周遭之物瞧个清楚。

    傅珺今日起了个绝早,便是想早一点找到玉扣,早一点解决姜姒这个大麻烦的。

    因此,一待收拾妥当,她便带着涉江等几个大丫鬟,自幄叶居外头的那条小径穿过后宅,向那角门上的婆子打了声招呼,便来到了三进院子中。

    此刻,阖府中人皆不曾起,三进院中亦是一片岑寂,唯清溪之水潺潺流淌着,衬得那松林与石桥更显清幽。

    傅珺早就算好了路线,一俟出了角门,便直奔此行的第一个搜索地点,亦是她推算出的最为可疑之处,便是那清溪的最东头。

    那一处与通往二进院子的夹道相接,而那道清溪亦是从紧挨着夹道的一处假山隐入地底的。若是从外进入,只需从夹道角门出来,往旁弯上一弯,便可来到此处假山。

    傅珺推想,以姜姒那谨慎的性子,必定是会选择一个既隐蔽、又能够时时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地方藏匿玉扣,以便她经常过来检查的情况。而那夹道的墙上恰好开了两扇梅花窗。

    只要姜姒的东西藏得巧妙,再做个记号之类的,届时,她甚至都不必走出夹道,只需从那窗户里向这溪边看上一眼,便可察知自己所藏的玉扣是否仍在原处。

    傅珺想不出还有什么比此处更合适藏东西的地方,因此便率着众人首先搜查了这里。

    然而,搜查的结果却令傅珺大失所望。

    涉江她们翻遍了假山与草丛,又在临水之处搜寻了许久,却终是一无所获。

    傅珺犹自不死心,又亲往那水边搜查了,仍是一无所获。

    虽心中仍是存疑,傅珺还是先将这里放下,带着人又沿清溪一路西行,再转向南端,将她划定的几处可疑地点亦皆查了一遍。

    结果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此时天色已是微明,再过一会,这三进院中的人便会多了起来,届时搜查会更为困难。

    傅珺便立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之下,阖目沉思了一会,试着将自己想象成姜姒,以姜姒的角度来思考整件事。(未完待续。。)

第242章(20月票加更)

    涉江见状便轻声提醒道:“姑娘,时候不早了,今儿若是找不着便明日再来吧。万一被人撞见了只怕又要招口舌。”

    傅珺闻言便张开眼睛,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出神。

    她还是觉着,清溪东头的那一处最为可疑。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她相信那玉扣一定便在那条夹道左近。方才她模拟了姜姒的行为模式,细细回思了她昨日黄昏进府的路线。靠近夹道的那一处绝对是最适合的地点。

    可是,姜姒究竟将玉扣藏在哪里了呢?

    傅珺那双宛若墨染一般的眉尖,一点一点地聚拢了来,在眉心处开成了一朵浅淡的兰花。

    她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转而微微垂首,看着脚边汩汩流淌的溪水出神,继续在脑中苦苦思索着,她到底漏掉了什么?

    清溪如绿玉,蜿蜒一带流过足下。水中隐约可见游鱼,水底的鹅卵石便似是绿玉中嵌着的羊脂玉一般,圆润可爱。

    看着眼前的这道清溪,蓦地,傅珺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

    她终于明白过来她漏掉的是什么。

    她漏掉的那至关重要的一处,便是水中。

    记得前世她看过的一部小说里有句很残忍的台词,令她印象极为深刻:若想要藏起一具尸体,最好的办法便是制造一座尸山。

    同理,若想要藏起一块石头。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之与其他石头混在一处。

    玉石,不也是石头的一种么?

    而那枚玉扣又恰好便是羊脂玉的。若将之藏在水中,混在一堆洁白的鹅卵石里,又有谁会注意得到?

    傅珺的唇角不由弯了起来。她转首看着涉江,微笑道:“我们再往东头搜一搜,我大概知道东西在哪里了。”

    涉江沉稳地点了点头,一句未曾多问,便即跟在傅珺身后往回走去。

    傅珺回到那假山边上,凝目向水中看去。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放亮,光线比方才好了许多。

    傅珺细细看了一会。便发现在那道流动的水波中。隐着一条极不易被人发现的细线。这细线打横儿穿越溪水,自几块鹅卵石的中间一直延伸至靠近对岸的一枚圆石之下。

    傅珺便叫涉江折了一根竹枝,亲向那细线中间挑了一挑。

    从手感来看,那条细线很像是女子绣花时捻的那种丝线。几股合成一股。很有韧性。一时却也挑不动它。

    一开始,涉江等人自是不明白傅珺之意。而待见傅珺将竹枝探入水中,挑动那条细线之后。她们便也都发现了这一处奇异之处。

    青蔓忍不住轻呼道:“呀,姑娘的眼神儿可真真是好,婢子便没瞧出来这里竟隐着一根线呢。”说罢凑到溪边往那水里细看了看,复又睁大了眼睛赞叹地道:“姑娘怎么就知道有东西在藏在这里,婢子就没想到。”

    此时莫说青蔓,便连一向镇定的涉江,看向傅珺的眼神里亦有着无法掩饰的赞叹与敬服。

    涉江便道:“姑娘小心些,别弄湿了裙子。”

    一旁的青芜便道:“姑娘,便容婢子下去捞吧,这里的水不深。”

    傅珺闻言便收回了竹枝,轻声道:“你小心些。”

    青芜应了声是,旋即便将裤脚卷了起来,又褪了鞋子,拣着那水中几块突起的石头行至水中间,俯身挪开几块鹅卵石,自水中掏摸出一物来,便即退了回来。

    此时傅珺心下已是大为笃定,知道她肯定没有猜错。

    果然,当青芜满面喜色地摊开手掌时,在她的掌心里躺着的,正是一枚洁白的羊脂玉扣,那玉扣上头雕着鹤纹,正是寓意王晋的字——子鹤。

    玉扣找回来了!

    傅珺心中极为雀跃。涉江等人亦是满面的笑容。

    不过,现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满府里的人皆走动了起来,傅珺她们首要的便是离开这里。若是被人看见傅四姑娘大清早地便往二门跑,只怕府里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于是,傅珺没有多做耽搁,匆匆收起了玉扣,便迅速带人返回了幄叶居。

    所幸的是,今儿傅珺出门极早,她们一行人在两进院子里走了个来回,却是没碰见旁的人,只那守角门的孔嬷嬷除外。

    而那孔嬷嬷却是早就被幄叶居收伏了的,自是半句话也不会多问。傅珺又叫涉江厚厚地赏了她,那孔嬷嬷捧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赌咒发誓说今天的事情她会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说。

    待自角门进入内院儿之后,傅珺便淡定了许多。她从从容容地带着人往幄叶居走,路上若碰见了人,便说是往院子里散步去的。

    这府里的人皆是知晓,这位表姑娘平素就爱个走路,有时候早上起得早了,便会沿着院子转一圈,因此并无一人起疑。傅珺的回程亦可算是十分顺利。

    待回到幄叶居后,因时辰尚早,流风等人便去大厨房领朝食去了,涉江便与青芜一同服侍着傅珺换了衣裳,再向那靠窗桌案前摆上了热茶,便自退了下去。

    傅珺便舒舒服服地坐在窗前,一面喝着茶,一面细细打量着捞上来的这枚玉扣。

    认真说来,这姜姒倒还有几分聪明。傅珺觉着,若这分聪明能用对地方,说不得姜姒还能取得一番成就。

    只可惜,这般聪明却用错了地方,并不曾体现出它真正的价值,傅珺只能表示遗憾了。

    她凝眸看向玉扣,却见这玉扣的扣绊之处,被姜姒穿上了一根浅青色的丝线,其颜色与那清溪之水颇为相似。而这丝线亦如傅珺此前的推测,是以几股线合成一股捻成的,极为结实。

    在藏玉扣时,姜姒将丝线的一头压在水中的石头下,那石头离岸不远,便在靠近夹道角门的那一侧。而丝线的另一头便连着那枚玉扣,勾在了由几块鹅卵石形成的夹角中。

    洁白的玉扣与鹅卵石颜色极近,若非有心去找,根本便无从发现。而那清溪又因水势不急,这般藏匿的玉扣,自是亦无被水流冲走之虞的。

    平素姜姒若想要观察玉扣的情况,只需从那夹道的窗户边往水里瞧一眼,自是一目了然。而若姜姒想要取回玉扣之时,只需以树枝拨开那几块成夹角的圆石,再从水中拉起丝线的另一头,便可轻易取回了。

    而傅珺她们因是在溪水的另一侧,取出玉扣便只能涉水而入,却是不及姜姒藏匿时那般方便。(未完待续。。)

第243章

    傅珺便推测,在藏起玉扣时,姜姒一定是先捏住丝线的一端,将玉扣轻轻抛入水中,待玉扣沉在几块圆石中之后,再将丝线的另一端压在那块大圆石之下的。

    而在做这些事时,为防被路过之人发现,姜姒的动作必定不会慢,更不可能慢条斯理地褪下鞋袜之属,只能尽量注意不让水弄到身上。

    想来,彼时的姜姒应该也是慌张的吧。因此便只来得及挽起衣袖,掩住前襟,却顾不上裙摆那一块了,于是便留下了水渍。

    只是,姜姒千算万算,却漏算了幄叶居西次间的地面情况。

    那西次间铺的是大理石,这种石头质地光滑,一旦沾了水便更滑了。姜姒的裙摆长时间地搭在地面上,便此将地面弄湿了,青蔓差点因此滑倒,这才引出了傅珺之后的一系列推测。

    这其中确实有一部分运气的成分。

    傅珺看着手里的玉扣,那颗一直提得高高的心,此时终于放回了肚里。

    从灵岩寺回来之后,她没有一天不是处在焦虑中的。这种头悬利剑的滋味,傅珺实在不想再领略了。

    将玉扣收好之后,傅珺便向窗外张了张。

    恰在此时,青芜挑帘走了进来,一见傅珺便掩不住面上的笑意,轻声禀道:“姑娘,秋儿方才递了信儿过来,说是今儿一早,沁竹院的两位姑娘便大吵了一架,却是不能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傅珺听了便掩唇笑道:“甚好。”

    她可是一早便叫沈妈妈往秋儿那里送了消息。叫她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姜姒,不能叫她过来请安。为的便是不想让姜姒发现玉扣不见了。

    看来这秋儿还真是很当用,此事却是被她做成了。

    傅珺一面笑着,一面便将玉扣上的那根青色丝线递给了青芜,压低了声音道:“这是那玉扣上的线,你且收着,另再去问青蔓要个差不多的玉坠来拴上去,她那里这些杂玉最多,极好找的。过后你便将这东西再放回原处去。那处的情形你都记下了吧?”

    青芜将丝线收了起来,点头道:“婢子都记下了。不会错放的。”

    傅珺却仍是有些不放心。

    那姜姒可是再小心不过的性子。若被她瞧出什么来可就不妙了。傅珺不能冒这个险。

    她行至书案前,提笔沾墨,依着记忆画了一张草图,尽可能详尽地标明了那几枚圆石的位置、丝线的走向以及留出的长度等等。最后又叮嘱青芜道:“那姜姒十分细心。你一定要将东西放在原来的位置。一丝不可错,可记下了?”

    青芜将草图收进袖中,用力点头道:“婢子省得。定不会叫那姜二姑娘发现的。”

    傅珺便含笑点了点头,青芜便自退了出去。

    此时,流风已将朝食领了回来,见傅珺交待完了事情,便领着绿萍与绿藻两个摆开桌案,开始安置碗箸等物。

    傅珺却是觉着有些饿了,人也有些乏力。

    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今儿又是一早便起了身,在三进院子里爬山涉水地搜查了半天,体力与脑力皆消耗了不少。

    此时,见了那桌上碧油油的绿粳米粥,还有那雪嫩可爱的白玉小烧卖,傅珺只觉得香气扑鼻,引得她食指大动,这一餐早饭倒是比往常多用了一些。

    待傅珺放了筷子,绿萍等人正收拾桌案之时,却见门帘轻挑,沈妈妈自外头走了进来。

    傅珺便含笑道:“妈妈来了,可用过朝食不曾?”

    沈妈妈笑道:“老奴还不饿,却是有件事儿要说予姑娘知晓。”

    傅珺便问:“是何事?”

    沈妈妈却不说话,只将眼睛向左右看了看。傅珺见状心中微微一动,便对绿萍等人做了个手势。

    绿萍点了点头,便领着人轻手轻脚地出了东次间儿。

    傅珺便轻声问道:“妈妈可是查出那吴音的什么来了么?”

    此前,傅珺因手上事多,便将吴音的事情交给了沈妈妈去查。

    那吴音虽是宋夫人自外头买回来的,却也在内院儿待了十来年了,由沈妈妈这个在王家待了好些年的人来查,自是更为容易些。而方才看沈妈妈的表情,傅珺猜着,这事只怕有了进展。

    果然,只见沈妈妈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回姑娘/的话,老奴确实查出了一点事情。”

    傅珺便道:“妈妈请说。”

    沈妈妈便道:“老奴问了问这府里的几个老人,有个婆子便说,她隐约听人说过,好多年前,吴音曾犯了件什么事儿,险些便被发卖了出去。幸得当时玉姨娘出面救了她下来,又帮她洗脱了罪名。那吴音事后对玉姨娘极是感激。”

    “玉姨娘?”傅珺的眉心微微一蹙,“那不是我娘亲的……”

    沈妈妈便点了点头,目中带着几分叹惋的神色道:“那玉姨娘正是太太的生身母亲。”

    傅珺闻言,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思索的神情。

    关于玉姨娘其人,傅珺还是知道一些的。

    据说,这玉姨娘原系某富户之女,因家中出了变故,便被家里人赶了出来。她被几个忠心的仆从护送着,一路辗转来到了江南。

    江南本就富庶,而玉姨娘于经商一道上又极具天赋,没过多久,她便靠着离家时手上的那些资本,在江南打下了一份基业,为自己挣下不少家业来。

    因做着生意,往来人等三教九流,这玉姨娘不知何故便与当时还在吴江任着知县的王襄相识了。

    再往后,自然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这一来二去之下,玉姨娘便以贵妾的身份进了王家,又生下了一双儿女,算是站稳了脚跟。

    只是,这玉姨娘身体极差,先天便带着弱症,自产下王晋后更是卧床不起,身子骨一直便没好起来。

    王氏当时尚还年幼,为了给玉姨娘祈福,还曾往灵岩寺静修了一个月,沈妈妈当时便陪伴在侧。

    可惜的是,王氏的一片孝心并不曾感动佛祖。便在王氏将满十岁时,玉姨娘终于油尽灯枯,撒手尘寰。

    据说,在临终之前,玉姨娘郑重地将一双儿女托付给了宋夫人,宋夫人亦答应玉姨娘,会尽职尽责地照顾这一对庶子庶女,不会亏待他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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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如今看来,宋夫人并未曾食言。

    王氏后来嫁入侯府,得了一门极好的亲事;而王晋亦始终是王襄最疼爱的儿子,宋夫人从未在其中作梗。对玉姨娘的承诺,宋夫人执行得一丝不苟,的确不曾亏欠他们。

    “依老奴想着,玉姨娘救下吴音一事,只怕便发生在当年太太去灵岩寺为玉姨娘祈福的时候儿。所以老奴才不知道。”沈妈妈说道。

    傅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吴音当年究是犯了何事,妈妈可查出来么?”

    沈妈妈微微停顿了一下,方垂了首道:“回姑娘/的话,那事儿因过去太久了,老奴便没问出来什么。”

    傅珺原也没抱着太大的期望,闻言便道:“查不出便查不出吧。那吴音看来是想要报恩,所以才对我这般关照。我自是要承她这情的。”

    沈妈妈垂首应是,又等了一会,见傅珺再无别的话,她便道:“姑娘既是无事,老奴便先下去了。那行李物什却也要收拾起来了。”

    傅珺浅浅一笑道:“妈妈辛苦了,可也别太累着了,叫涉江她们几个也帮着您一些儿。总归时间还早着,慢慢收拾起来便是。”

    沈妈妈笑了笑道:“老奴省得。”说罢便转过身去。在转身的瞬间,她的一只手不自觉地在脖子上摸了一下,方才退了下去。

    望着沈妈妈离去的背影,傅珺的目中露出了一抹沉思。

    沈妈妈方才摸了一下脖子。这个动作让傅珺十分在意。

    在说话时摸脖子。这是人撒谎时最经典的机械反应。

    自然,傅珺并不认为沈妈妈是在说到收拾行李一事时撒了谎。这个摸脖子的动作所对应的,应该是傅珺的前一个问题,亦即关于吴音当年犯下的事。

    在那件事上,沈妈妈没对傅珺说实话。而这个摸脖子的动作,却延迟到了她离开之时方才做了出来。

    沈妈妈之所以会有如此表现,却是有原因的。

    大汉朝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与礼教约束。一个像沈妈妈这样的下仆,在回主子的话时是不允许手足乱动的。所以沈妈妈才会在退下去的时候,对此前的言语做出了反应。

    这种延时的微表情反应,傅珺称之为“压抑性延时微表情反应”。当然。这个结论以及这个名称皆属傅珺自创。

    这是她穿越至此后多年来观察得出的结论。在这个时代。这种微表情颇具共性。一些身份卑微之人,以及绝大部分的女子,囿于礼教与规矩,往往会有这种延时的微表情。

    关于吴音当年犯的事儿。沈妈妈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却偏偏瞒着傅珺不肯说。

    而出于前警察的直觉。傅珺本能地便觉得,沈妈妈此次的隐瞒,与之前其对王氏身世的隐瞒。应是基于同一种原因。

    看起来,有必要就这个问题往下查一查了。傅珺也很想知道,她这位嫡嫡亲的外祖母玉姨娘,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出身?

    来到姑苏五年间,傅珺从没听人说起过玉姨娘有什么娘家人,连亲戚也没见半个。还有玉姨娘逃离的那家富户到底在哪一府哪一县,亦从未听人提及。

    而越是如此,玉姨娘的身份便越是成谜。

    她庞大的资产,她神秘的来历,还有她留给王氏的那一匣子秘药。这真是一个普通富户之女能够拥有的么?

    傅珺凝眉思忖了片刻,便叫了绿萍进来,悄悄吩咐了她几句话。

    这绿萍是傅珺一手提拔起来的,平素不大爱说话,与青芜有些相似。然其聪明处却强于青芜,是个心里很有数的丫头。

    因她一家子皆在傅珺的庄子上做活,可以说是傅珺在王氏之后培养起来的第一批亲信,傅珺是拿她当一等丫鬟的梯队来看待的。

    此刻听了傅珺的吩咐,绿萍轻声应了声是,便安静地退了出去,由头至尾一眼未多看,亦一句未多问,显得极为沉稳。

    交待完了这些事情,傅珺也有些乏了,却又不想睡,便自向那窗前的扶手椅上坐了,望着窗外的满园春色,兀自想着心事。

    自那微微敞开的窗屉向外看去,恰能看见回字墙上爬满的蔷薇。

    春时三月,那满墙的浅碧之中,已有早开的花朵打了花苞。那粉嫩的一点嫣红,便缀在一整幅绿绸之中,娇艳而又清媚。

    有时,光阴之迟速,似是全在人之心境。

    便如这草长莺飞的初春时分,放下了所有烦恼的傅珺,忽然便觉得时间过得快了起来。那满墙的蔷薇由轻红点缀至满墙朱粉,似是只用了一瞬的时间。

    而当傅珺回过神来时,时间便已到了四月初夏时分,幄叶居的青梅树已经满树的浓翠,在窗前的流光纱上印了婆娑树影,每有风过,便随风轻摆。

    幄叶居里的人与物,便在这芬芳满溢的四月里,一点一点地变得薄了,也空了。

    一些家具物什已经先期打包送上了船,此刻想必被许娘子安置在了平南侯府的某处院落中。而随许娘子一同先行回京的,亦有几房下仆。

    沈妈妈现在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拾东西。

    幄叶居的小库房里堆满了傅珺这几年积下的物什,一些贵重之物自是要跟着人走的,而一些粗笨的家伙便要用箱笼装好了,准备跟着下一拨船走。

    随着王宓将与傅珺一同进入白石书院就读的消息传了出来,幄叶居也跟着清静了许多。王宜与王宝自是不再上门,姜嫣更是不会来了。而姜姒还是很沉得住气,并未有旁的表示。

    傅珺猜测,她应该还没发现玉扣被傅珺掉了包的事,所以仍在等着傅珺兑现她的那个承诺。

    于傅珺而言,这自然是好事。姜姒晚一天发现真相,傅珺便能晚一天面对她的算计。

    除了这件好事之外,整个三月至四月间,傅珺过得乏善可陈。

    她让绿萍往外递了消息,着回雪替她秘密查一查玉姨娘的来历。

    之所以将此事托予回雪而非怀素,自是因为怀素终究还是心向王氏,而回雪却对傅珺更为忠诚。

    当年的活命之恩,回雪从未有片刻忘怀。因此,将此事托予回雪,并嘱她不要惊动沈妈妈等人,回雪是必能做到的。(未完待续。。)

第245章(40月票加更)

    只是,回雪查了近一个月,得来的消息却极为零散。而根据这些信息,傅珺也只勉强拼凑出了两个推论。

    第一个推论是:玉姨娘很可能并非出身富户,而是某个贵族或世家中的女儿。

    得出这一推论的理由,便是一位当年曾与玉姨娘做过生意的商人曾回忆说,有一次他无意间听玉姨娘的手下自称“标下”。

    标下这种称呼,通常会出现在军队中。据傅珺所知,京里某些高门贵族家里的侍卫,有些亦会如此自称。而有此自称的,一般都是有点品级的。

    想玉姨娘一介商户之女,如何能用得起这种高级侍卫?便是再有钱,她的身份也是绝不允许她这样做的。

    所以傅珺便只能认为,玉姨娘很可能出身高门,也许是庶女,也许是私/生/女。这些贵族家里本就秘辛极多,出来个玉姨娘这般的人物也不算稀奇。

    此外,傅珺得出的另外一个推论便是:玉姨娘可能是从极南之处来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理由其实有些牵强,就是因为玉姨娘的身体。

    她好象非常怕冷。

    姑苏地处江南,冬季虽是阴冷了些,却也并没有冷到那种程度。而玉姨娘据说每年八月就要开始烧碳盆了,到了冬天更是足不出户,一直要捂到四月前后方才好些。

    那些从极南温暖之处过来的人,甚至是从小便生活在那里的人。对姑苏的气候自是很难适应的

    当然,傅珺不排除玉姨娘体质有异的可能性。因此,这个推论其实也很站不住脚。

    好在此事并不急,傅珺已经着回雪继续往下查,就按照傅珺此前的推论,派人去南边细细查访,也许有一天便会柳暗花明。

    除此之外,流风的事情也很让傅珺头疼。

    自从那天与流风谈过她的去留问题之后,流风便一直没找过傅珺,每日里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这件事傅珺却是不能多等了。

    再过十来天她便要启程。届时流风总要说个去处。难道就这么将她留在王家么?没有了幄叶居的护持,她一个丫鬟该如何自处?

    傅珺觉着,是时候再找流风谈一次了。无论如何此事亦需有个了断,也算是傅珺给自己的一个交待。

    说来也巧。这一日。沈妈妈因要安排箱笼上船一事。去了前院见那里的管家娘子去了;又因傅珺离开在即,各院皆备了仪程送了过来,幄叶居自是不能没有表示。故涉江便择了今日带着青芜往各院去送回礼去了;另青蔓则是被王宓派来的丫头叫去了,说是有件针线活儿要她帮着看看。

    说起来,王宓最近与傅珺走得近了一些,二人的关系称得上融洽。蟾月楼也明显放低了身段,与幄叶居重又恢复了友好邦交,两下里丫鬟仆妇来回传话递东西亦是十分频繁。青蔓孤身前去蟾月楼,傅珺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而如此一来,整个幄叶居便空了下来,傅珺独坐于东次间的窗下,一时间手头无事,便唤了绿藻过来道:“你去看看流风在做什么,若她手上无事,便叫她到我这里来一趟。”

    绿藻躬身道了声是,便自去退了下去。

    傅珺便斜倚窗前,手里捧着一卷《南物志》,就着满院里婉转清透的花香,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书页,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过会该如何与流风说。

    便在此时,却听见外头留守的绿萍唤了一声:“流风姐姐来了。”

    傅珺不由心下微奇,心想流风来得倒是好快。她抬起头向窗外张了一张,却见流风正自拾级而上,身旁却不见绿藻的身影。看样子不像是绿藻叫了她过来的,倒像是流风自己过来找傅珺的。

    傅珺见状却是心下略安。

    流风能够主动前来,这表示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这样过会的谈话想必也会顺利许多,傅珺也不必总催着流风表态了。

    如此想着,傅珺便将书合了起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此时却见门帘微挑,流风已是走了进来。她今儿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裙,套了件鸦青色的比甲,通身一无饰物,打扮得一如既往地低调。

    傅珺便对着窗外的绿萍吩咐道:“你且在门外守着,等闲莫叫人进来。”

    绿萍应了声是,便上前一步将门扇轻轻合了起来,自己守在了门外。

    傅珺便自离了窗前,自向屋子北角的一张花梨木雕缠枝莲六方扶手椅上坐了,随后笑着对流风道:“你来得倒巧,方才我还着人去叫你呢,谁想你自己却是先来了。”

    流风向傅珺行了一礼,低低地唤了一声:“姑娘。”便垂首立在傅珺身前,沉默不语。

    傅珺自来知道流风的性子,知道她是不爱多言的,便柔声道:“我已叫绿萍守着门了,不叫人进来打扰。你现下也好跟我说一说你是如何想的了。”

    流风沉吟良久,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往傅珺身前行了两步,蓦地提起裙摆,“扑通”一声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傅珺微微吃了一惊。

    流风此刻的反应有些超出她的预期,傅珺怔了一会方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跪下做甚?”

    流风不语,只抬起头来,那双美丽的杏眼张得大大地,错也不错地看着傅珺,竟是比平常大胆了许多。

    傅珺凝眸看向腰背挺直跪在眼前的流风。

    不知何故,傅珺总觉得,今天的流风有些不一样。

    那端直的身姿,那跪下的一瞬间决绝的态度,还有抬眼看向傅珺时那坚定的眼神,皆迥异于傅珺平素所熟知的那个丫鬟。

    傅珺的目光变得邃远了起来。

    她忽然有种预感:流风今日前来,定有旁事。

    流风此刻的表情、体态与动作,无不在预示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止她的去留这么简单。

    傅珺静静地坐了一会,旋即将身子向后一靠,又向桌上取过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茶。

    在完成这些动作时,傅珺那双乌沉沉眸子始终不离流风的眉眼方寸之间。

    流风亦在凝视着傅珺。

    虽然她的眼神中有闪缩、有慌乱、有畏惧。可是,这一切都不曾令她有丝毫退却。

    她万分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看着傅珺,似是希望通过这样的眼神,向傅珺传达一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246章

    这是自傅珺穿过来之后,流风头一次敢于与她对视。

    而在流风的眼神里,除了被强压下去的胆怯之外,傅珺发现,那其中竟然还藏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骄傲。

    是的,是骄傲。

    这以往绝不可能出现在流风眼中的神情,而今却清清楚楚地一点一点从她的眼神中流露了出来。

    那不是咄咄逼人的傲慢,而是一种极有底气、极有自信的骄傲。就像是一个拥有了足够力量的人,面对着能与之匹敌的对手之时,所散发出的那种骄傲一般。

    这还是傅珺认识的那个流风么?

    傅珺沉凝地看着流风,半晌未曾说话。

    “姑娘,”过了许久,流风终于静静地开了口,“婢子已经想清楚了,婢子想销了奴籍。”

    她说话的语调极为平稳,全不见以往的柔弱。

    而傅珺对此却并不吃惊。

    看着眼前的流风,傅珺忽然便觉得,此刻的流风所呈现出来的样子,大约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沉稳、骄傲而又自信,与她此前那温柔懦弱的形象大相径庭。

    而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以往的那个流风却也不似是作伪。

    傅珺觉得,那更像是一种不甚明显的双重人格。

    在那个瞬间,傅珺陡然便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

    人啊,真是最最复杂的动物,而人心更是难以捉摸。不要说了解旁人了。就算是对自己的了解与认知,只怕也并不那么容易吧。

    便如此刻的流风。

    看着迥异于往常的她,傅珺很难说得清自己此时的感受。

    无论是谁,忽然发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心中难免会觉得有些不适。

    傅珺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视线自流风身上抽离出来,转向了屋子的一角。

    却闻流风微微哽咽了声音,轻声语道:“姑娘,婢子今天来找您,不只是想告诉您婢子的决定。婢子还想对姑娘说。这是婢子最后一次用奴婢的身份与姑娘说话。而婢子接下来要说的话。亦不是婢子自己想说的,而是婢子的外祖母告诉了婢子的母亲,再由婢子的母亲托婢子转告姑娘的。”

    傅珺安静地听着流风的话。

    不知何故,流风的话让她有些不安。

    她隐约记得。流风一家子与沈妈妈一样。皆是跟着玉姨娘进的王家。而流风却说。她要说的话,是由她的外祖母那一辈传下来的,这是不是意味着……

    傅珺的眉心微微一动。心跳已经开始变得快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凝目看向流风,静静地等待着她开言。

    此时,却见流风微微垂下头,举袖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复又抬起头来,声音微颤地道:“婢子要说的话便是:婢子代南宫家的人在此铭誓,南宫家的人只要在生一日,便永远不会背叛姑娘。哪怕南宫一族只剩了老弱妇孺,亦会永远唯姑娘马首是瞻。”

    她的话音一落,傅珺端茶的手便停在了半空,而她那双永远淡静沉敛的眸子里,亦难得地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流风此时亦是顿住了话头。

    她微有些用力地喘了口气,似是在平息自己激动的情绪一般,过了一会方又压低了声音轻声续道:“只是,南宫家虽誓言永远效忠于姑娘一家,却只可为奴三代。婢子的娘亲在临终前拉着婢子的手说,若是太太的孩子不能在婢子活着的时候销了婢子的奴籍身份,那南宫家便会将那个秘密永远带入地下。”

    傅珺有些恍惚地听着流风所说的话。

    那微渺的话语声似是化作了一股轻烟,被四月的风拂进了傅珺的耳边,旋即又消失了去。

    南宫,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姓氏,而这个姓氏,傅珺并不陌生。

    它不属于大汉朝。

    它是南山国的贵族之姓。

    当年的南山国大将军便叫做南宫勇。

    傅珺定定地看着流风,一时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入了脑海。无数模糊而混乱的念头接踵而至,宛若一记记重锤,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心房。

    她的耳鼓被撞得嗡嗡作响,捏住茶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泛白。

    流风说,她是南宫家的人,她们一家将永远效忠于傅珺。

    如果流风所说的南宫家,便是傅珺所知所想的那个南宫家,那么,能够被南宫家永远效忠的对象,便只能是一个身份。

    傅珺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住了。

    南宫家族?永远效忠?那个秘密?

    流风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傅珺盯着流风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心神恍惚得就像是在做梦。

    也许,她真的是在做梦。因为这些自流风的口中说出来话语,眼前这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看来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也实在太像一个梦了。

    而这满室里氤氲的春风,那窗外携风而来的花香,便做了这梦中的背景,便连眼前的流风,亦在这梦中模糊了眉眼,变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可是,这个梦也未免太过于真实了一些。真实到傅珺能够感觉到茶水泼入手掌的微温,真实到她能够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跳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急促而又单调,一如此刻流风倾吐而出的声音。

    傅珺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指尖上传来的清晰痛感告诉她,眼前的一切并非是梦,而是正在发生着的事,流风正跪在她的面前,亲口向着吐露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傅珺怔怔地看着流风,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响着她方才的话语。

    流风说,她是南宫家族的人。她们南宫家族将永远效忠于傅珺。

    如果,仅仅是如果,流风所言是真。这是不是意味着,傅珺除了是平南侯府庶房嫡长女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

    南山国皇族后裔!?

    这可能是真的么?

    她傅珺成了南山国皇族的后裔,她不仅是大汉朝的子民,亦是南山国皇室的后代。

    傅珺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想要将自己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都摇出去。

    这怎么可能?

    无论是玉姨娘还是王氏,傅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与南山国的皇族联系在一起。

    然而,在傅珺的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悄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只要想一想玉姨娘那神秘的来历,想一想王氏留下来的那笔惊人财富与那一匣子秘药,还有沈妈妈偶尔的讳莫如深,以及王襄对王氏异乎寻常的重视,便不难从中感受到这种可能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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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傅珺甚至还想到了那个关押着棋考的地牢。

    从很久以前她便觉得,那处地牢不像是王襄的手笔。

    身为大汉朝的地方官员,却在任上挖了这样一个秘处,用意何在?若是被有心人查知,王襄所要面临的可不只是被弹劾那样简单了。他有必要冒险行下此事么?

    而现在,这一切却因了流风的一席话,变得不再那么让人难以捉摸。玉姨娘与王氏身上所有的神秘之处,亦因了流风的一席话而有了答案。

    可是,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玉姨娘会委身于王襄做了妾室?王氏又为何会苦苦挣扎于平南侯府的内宅之中,最后惨死于毒药之下?

    傅珺不相信,一个国家的皇族会最后竟会如此无力。那可是整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手里不可能没有一支保护自己的力量。

    傅珺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你是南宫家的。这个南宫氏,可是我所知的那个南宫氏?”

    流风点了点头,面上含着一丝隐约的骄傲,坚定地道:“是,便是那个南宫氏,是那个曾经骄傲地活在这世上的南宫氏,是那个勇者无敌的南宫氏。”

    傅珺手持杯盏,一动不动地坐着,一时间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今天单独寻了流风过来说话,不过是想问一问对方对将来的打算罢了。她并没有做好听一场秘闻的准备,更不曾想到。关于自己的身世,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就算傅珺有着强韧的神经、坚定的内心,亦着有两世为人的经历,这也并不代表着,她能够随时随地接受一切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傅珺难以置信地看着流风,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出一些什么来。

    而在短暂的对视之后,傅珺忽然便觉得有几分好笑。

    方才有那么几秒钟,她是真的相信了流风所言,认为这一切都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再想一想。流风不过是一个内宅里的丫鬟。她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她能知道些什么?这样一个具备了双重人格的人,很难说会不会同时患有轻微的妄想症。

    更何况,这只是流风一个人空口白话地说出来的,并无一丝实证。

    那一刻。傅珺简直想要嘲笑自己。身为一位前警察。居然只凭流风的几句话便就信了她。她的职业水准去了哪里?

    傅珺长出了一口气。搁下手里的茶盏,抬眸正色看向流风,张开口想要说话。

    然而。她张开的口在看向流风的那个瞬间时,蓦地又闭上了。

    因为,流风突然做了一件事。

    她突然五体投地,跪伏于地面,随后双手手掌朝上,高高地举了起来。

    在她的手掌里,静静地躺着一物。

    在看到那样事物的刹那间,傅珺的面色一下子变了。

    流风捧在手心里的那样事物,是一枚玉质极为温润的黑玉葫芦。

    看着那枚黑玉葫芦,傅珺只觉得心头如遭雷击,直击得她脚底发虚。

    她摇晃着身子慢慢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流风手里的黑玉葫芦,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这玉葫芦傅珺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若将那黑玉换成黄玉,便与傅珺一直戴在身上的那个玉葫芦一模一样。

    那是六年前过生日的那天,王氏送予傅珺的生日礼物。她还记得彼时,王氏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温柔而郑重地对她道:“……这是娘的娘亲当年送给娘的……不可须臾离身……”

    傅珺再也忍耐不住,踉跄着几步抢上前去,一把便将那枚黑玉葫芦拿在了手中,细细打量。

    远看时觉着像,近看了才发现,这黑玉葫芦几乎便与傅珺的那枚完全相同,唯有葫芦上头那个勾月形的小孔,要比傅珺的那个大了一圈。

    “这是从何处得来的?”傅珺声音微颤地问道。

    流风此时已经直起了身子,低声道:“这是婢子的母亲交给婢子的。母亲还对婢子说:‘奴籍若去,黑玉当还。’南宫家的人一言九鼎,从不食言。姑娘既已答应销去婢子的奴籍,婢子自当将此物交予姑娘。”

    傅珺伸手扶着一旁的桌案,稳住身形静默了一会,慢慢地消化着流风所说的话,脑海中有片刻的混乱。

    如果说,方才她对流风的话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那么,当流风捧出这枚黑玉葫芦之后,傅珺对流风的话开始有了几分相信。

    只因为这玉葫芦实在太特别了。不只玉质罕有,更特别的是那挂葫芦的细绳,非绵非丝,非布非帛,亦非任何傅珺所知的金属。摸上去倒有些像傅珺前世的塑料材质,却又含着股说不出的阴凉温润之意。

    这挂绳究是何种材质,傅珺这些年查了好多书,皆不曾寻出答案来。只有一次偶尔听王襄提及,说是当年在南山国的某一座大山里,出产一种极为罕见的“玄金”。这玄金刀削不断、剑砍无痕,实乃天下至坚至韧之物。

    不过,这玄金产量极少,南山国大将军南宫勇当年曾想以玄金制成一件甲衣,却是苦寻无果。倒是有人听说南山国的皇帝将此物打薄成了玄金叶子,用来刻写经文,以示诚心。

    只是,这不过是传说罢了。那玄金到底是何等模样,世间毕竟无一人识得。

    此刻,当傅珺回想起当初王襄的话语,再细细打量眼前的黑玉葫芦时,不由自主地便将这挂玉的细绳与玄金联想到了一起。

    这般奇珍之物,若说是属于姑苏知府王襄的某个妾室,或者属于某个被赶出家门的富户之女,总觉得有些违和。

    而若将这玉葫芦的主人换作南山国的皇族,便立刻合上了常理,也更符合一般逻辑。

    难道说,流风所言果然为实?

    玉姨娘果真是南山国皇族之后?可是,既为皇族之后,为何力量却如此单薄?玉姨娘也就罢了,王氏却是被人下毒谋害的。那些保护她的人在哪里?

    皇族之女的身边为何无人护持?

    傅珺捏着黑玉葫芦,心潮起伏不定,万般思绪齐齐涌入脑海,

    过了好一会,她方才她缓缓地吐了口气,垂眸看了流风一眼,那双乌沉沉的眸子里,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未完待续。。)

第248章(60月票加更)

    流风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定定地回望着傅珺。

    傅珺强按下涌上心头的种种情绪,语带寒凉地道:“既然你口口声声骄傲于你的姓氏,又字字句句皆言说我娘亲身份特殊。那我且问你,当年我娘亲去逝的时候,你们南宫家为何没有一点表示?你们不是勇者无敌么?你们不是骄傲地立于尘世么?你们的力量去了哪里?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娘死却没有一点作为么?”

    流风闻言却是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她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了一些,看向傅珺的目光里,却多了一些莫名的柔软。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宛若叹息般地低语道:“姑娘以为婢子不想救太太么?太太对婢子那样好,婢子又怎么会坐视太太受苦?”说到这里,流风苦笑了一下,声音微颤地道:“姑娘约摸不知道,南宫家的人,皆是命不长久之辈。自婢子的外祖母那一代起,便渐渐凋零了下去。而南宫家现在活着的人,也只剩婢子和弟弟两个人了。婢子的长辈亲人全都不在了,一个……都不在了。”她一面说着,一面低下了头,那忍耐了许久的泪水,终是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傅珺闻言却是怔在了那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的心里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她就像是一个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给对手迎头一击的人,却陡然发觉,她的对手在她动手之前便已倒了下去。

    一时间。傅珺只觉得全身都空落落的,竟是无一丝着力之处。

    南宫家的情况,原来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么?

    过了好一会,傅珺方举眸去看流风。那双宛若晶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流风却是恍若未觉,依旧低头垂泪。

    四月的微风自帘外拂了过来,携来几许蔷薇的香气。庭院里花草盛开,不时便有蝶儿振翼飞过,留下翩翩的身影。

    然而,在这满世界旖旎的大好春光里。流风的白裙与青衣却显得那样的肃杀。隐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孤寂。而她细弱的声音便被这四月的春风吹着,一点一点落入了傅珺的耳中。

    只听她颤抖着声音,轻声语道:“婢子听母亲说,当年。那南……那里出事的时候。婢子的祖上与姑娘的祖上皆是些老幼妇孺。俱是服毒自尽的。只后来不知何故,婢子的祖上与姑娘的祖上却不曾死,只是。那毒药却也深入了体内。故此,婢子家族里的人便一个个地得了病。虽姑娘的祖上予了婢子家许多秘药,婢子家却终是没留下几个人来。不上十一、二年间,便皆故去了,到最后便只余了婢子的母亲与舅舅这一脉。”

    说至此处,流风停了一会,抬手将颊边的泪水轻轻拭去,方才接着低声道:“姑娘的祖上因自小便得皇……内苑秘药调养,体质远超于常人,那毒便浸得不深。只是,姑娘这一脉俱都落下了弱症,一代代传了下来。婢子的家族便没那般幸运了。虽勉力维持着,然到了婢子这一代,却也只活下来了婢子与荣福两个人而已。”

    听着流风颤抖的话语声,看着她绝非作伪的泪水与微表情,傅珺忽然便觉出一种淡淡的萧索来。

    她站起身来,缓缓踱至窗前。

    从傅珺所站的位置看出去,能看见门前绿萍的身影。此刻,这个年方十二岁的小丫鬟正端端正正地立在门前两步远的阶下,稳稳地守着门户。

    看着绿萍那尚留着几许稚气的面颊,再回首看一看跪在一旁的流风,傅珺终是忍不住满心的怅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而她心中那些莫名涌起的情绪,亦随着这声叹息而渐渐消散了去。

    傅珺揉了揉眉心,凝视着窗外的庭院,将那些杂念尽皆摒弃,开始一点一点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目前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流风所言属实。

    虽然这个结论很令人匪夷所思,但傅珺认为,仅从流风的微表情来看,她也不曾撒谎。且在与傅珺说起这些事时,流风的情绪虽有些激动,但言语逻辑却很通畅,条理亦很清晰,并不像是一个妄想症患者的谵语。

    自然,黑玉葫芦的出现,是让傅珺得出这一结论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外,从外部条件来分析,流风也没有以此欺骗傅珺的理由。

    为傅珺安上一个南山国皇族后裔的身份,对流风有什么好处?她的图谋又是什么?

    傅珺不是没考虑过阴谋论的可能。

    比如这是某些潜藏的敌人挖下的陷阱,是傅庚的政敌或者是那个曾经意图陷害王襄的神秘人,冀图借着给傅珺安排的身份来达到打击对手的目的。

    可若真是如此,流风的坦白便显得毫无必要了。

    隐在暗处侍机而动不是更好么?若是能在傅庚就任之后抛出这枚重磅炸弹,所起到的效果将会十分惊人。

    然而,流风却选择了在这样的一个时机坦陈此事。傅珺从对方的行为中嗅不到任何阴谋的味道。

    因此,傅珺只能认为,流风说得是真话。

    而再冷静下来想一想,就算玉姨娘与王氏是皇族,那也是亡了国的皇族。在傅珺读过的史书中,灭国后落魄到要去街上要饭的流亡皇族,并不鲜见。

    而南山国覆灭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彼时的先帝爷也还只是皇子而已。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就算当年的南山国皇族后裔手上还有些力量,在时光的侵袭之下,也必然早已消磨殆尽。

    也许,恰是因为玉姨娘她们有着亡国皇族的身份,所以才会活得更加艰难一些。

    玉姨娘委身于王襄,很可能看中的便是王襄的官员身份,能够极好地做为掩护。

    想到这里,傅珺不由长叹了一声,将扣在窗弦上的手收了回来,转身缓缓踱回了扶手椅前。

    此时,流风的眼泪已经收住了,她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表情有些麻木,空洞的眼神凝视着房间的某个角落,宛若一只毫无生气的木偶。(未完待续。。)

第249章

    傅珺慢慢地坐了下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流风,半晌后方才略有些疲惫揉了揉额角,对流风缓声道:“你起来吧,别总跪着了,地上还凉得很。”

    流风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傅珺,身子却仍是一动未动,依旧笔直地跪在原地。

    傅珺无奈地摇了摇头,放轻了声音语道:“起来说话吧。我既已决定销去你的奴籍,你便也不再是奴婢了。”

    流风的眼眶又红了。她垂下头去,颤抖着声音道:“婢子当年在母亲面前发了毒誓,一日为奴,便永缄其口。因此,婢子交予姑娘的事物,却是连太太亦不知的。婢子心中有愧,太太与姑娘待婢子宽厚温柔,婢子却为尊祖上之誓而有所隐瞒,是婢子对不住姑娘,也对不住太太。婢子该当跪着。”

    说到这里,流风眼中再次落下泪来,她浑身打着颤,哽咽着声音语道:“婢子也想护着太太的,婢子真的想好好地护着太太。可是,婢子无用得很。身子又弱,母亲去得又早,婢子什么本事都没学到。太太去了的时候,婢子曾想过便跟着太太去了也罢。可是,婢子不能死,也不敢死。母亲的交待婢子不敢或忘,便只能苟活于世。

    婢子自知,身为奴仆却对主子有所隐瞒,是为不忠;对祖上发下的誓言未竞便想要去死,是为不孝;眼看着太太被人谋算却无作为,是为不仁;手握姑娘祖上之物却直到此刻方才交出。是为不义。似婢子这等忠孝仁义皆无之人,原不该活着。可婢子却不得不活着,也必须活着,也求姑娘让婢子活着。便算是活成一条狗、一滩泥,婢子也只能活着,活到婢子寿数尽的那一天。总归南宫家的人都短命,想也活不了几年。到那时,荣福也长大成人了,婢子也才能撒手闭眼,去地下向婢子的外祖母与母亲交待一声。”

    流风颤抖的说话声被透窗而入的风吹得散了。那一字一句便像是在空气里虚飘飘地浮着。根本落不到实处。

    而她说话的语气亦是如此地虚浮着的,似是她说得根本不是关乎生死的大事。那语气中的漠然与麻木,不知为何,竟让傅珺心里生出了一丝辛酸。

    生活是艰难的。而像流风这样背负了整个家族。还背负着南山国皇族秘密的一种生活。想必是沉重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的吧。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流风,她的所有隐忍与压抑,傅珺认为都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眼前的流风。傅珺忍不住便想,若换作自己是流风,会是如何?她的处置方式,会不会亦如今天的流风一般?

    流风所处的境地等同于绝境。孑然一身、孤苦无依,家族的命运全系于一身,而她亦深知自己命不长久。

    这般情况之下,流风的心情会是如何?

    傅珺想象不出。

    她只知道,如此换作她是流风,只怕她还做不到像流风这般好。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在命运的悬崖边苦苦挣扎的卑微灵魂而已。

    在强大的命运面前,流风懦弱得没有一丝力量去反抗。于是,那个骄傲又自信的流风便悄悄地冒了出来,成为了她麻痹自我、对抗命运的一种手段。

    正因为有了如此矛盾的一对人格,才会让流风不曾完全沉沦于绝望的境遇,而是以软弱的外壳保护起内里的骄傲,两种人格相互扶持、相互支撑,走过了这一段漫长的时光。

    而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傅珺说不出自己此刻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情绪。

    她只能说,发生在流风身上的一切皆是命运造成的。甚至可以说,是历史的巨大洪流所造就的。在大的时代背景下,无论是一个家族还是一个人类个体,都实在太过于渺小了。

    傅珺叹了口气,自座椅上站起身来,缓步行至流风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知晓你的心,我不怪你,亦不怨你。这不是你的错,亦非你家族的错。你起来吧。”

    流风抬起头来,盛满了泪水的眼睛里,含着一丝讶异与不敢置信,颤声问道:“姑娘不怪婢子了么?婢子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姑娘不怪婢子么?”

    傅珺淡淡一笑道:“此乃天道命数,非人力可为。南宫家族已然尽力,也已然力尽。我不怪你。”说着便将流风从地上拉了起来。

    流风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长时间的跪地让她双腿发软,而方才那一直鼓在胸中的一股勇气,亦随着这站立起来的动作,倏然便消去了。

    直到现在,流风才觉得有些后怕。

    她用了那么多天的时间,才算鼓起了这一点勇气,在傅珺面前说了实话,又将黑玉葫芦交予了傅珺。

    而此时,当傅珺说出“我不怪你”这四个字时,流风忽然便觉得,那一直支撑着她的力量也跟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胸臆间满满的温热泪意。

    流风选择了这样的时机在傅珺面前坦承一切,其实是带有一种自毁情绪在其中的。在说出那番话时,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她真是从未想过,会得来傅珺这般的回应。

    流风用衣袖掩住面颊,轻声地抽泣了起来。

    傅珺没有阻止流风的哭泣。

    这可怜的姑娘压抑了太久,也背负了太多,现在哭一哭宣泄一番也是好的。等她哭完了,傅珺可还有一堆问题要问她呢。

    傅珺放开了流风的手,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四月的风又拂了过来,拂过幄叶居东次间微阖的门扇,将那月影纱的帘幕拂成了一面轻漾的湖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流风胸臆间的泪意终于渐渐消了去,她拭着眼角,抬眼看向傅珺。

    傅珺此时正站在她的身旁,那双凝视着她的眸子里,是一种流风惯常见到的眼神,平静、淡然、几无情绪的波动。

    初见时,这样的眼神或许会让人觉得有些冷漠。然在此时此刻,傅珺投射过来的平淡眸光,却给了流风莫大的安慰。

    她止住了哭泣,有些赧然地垂首屈了屈身,语声轻细地道:“婢子无状,请姑娘恕罪。”

    傅珺轻声道:“你好些了没有?”

    流风点了点头道:“婢子好些了。”

    傅珺便轻声道:“那你且先坐下吧,我还有好些话要问你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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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流风顺从地点了点头,斜签着身子坐在了扶手椅边的一张小杌子上,轻声地道:“不知姑娘想问婢子些什么?”

    傅珺便向那扶手椅上坐了,沉吟片刻,轻声问道:“除了你们南宫一家,我娘亲身边可还有其他的人了?”

    流风抬起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看着傅珺道:“回姑娘/的话,据婢子所知是没有了。婢子的母亲说过,当时只南宫一族与姑娘的祖上一族活了下来,旁的便再也没有了。”

    傅珺闻言,心情有些微的怔忡。

    虽然这个回答在她意料之中,但真正听在耳中,还是叫人有些惆怅。

    她停了一停,便又换了个问题道:“那你可知道这黑玉葫芦是什么东西,有何用处么?”

    流风便摇了摇头,表情茫然地道:“请姑娘恕罪,婢子对此亦是不知。婢子只知道此物原先是姑娘祖上的,却不知为何到了婢子的祖上手里。婢子的母亲曾说,此物极其重要,关乎一个极大的秘密,但究竟是何秘密,婢子的母亲却亦是不知的了。”

    傅珺点了点头,凝眉沉思了一会,接着问道:“那沈妈妈、蒋嬷嬷她们对玉姨娘的事情,可知晓么?”

    流风轻声答道:“回姑娘/的话,沈妈妈她们对此并不知晓。听婢子的母亲说,玉姨娘与太太的事儿,除了南宫家的人之外便再无人知道了。”

    傅珺点了点头。流风的这个回答并没出她的意外。

    傅珺蹙眉想了一会,便又问流风道:“那据你所知。这府里还有平南侯府那里,还有谁知道这些事情么?”

    流风立刻端正了身子,正色道:“回姑娘/的话,此事婢子一家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便在婢子家里,亦只有婢子知道此事,婢子的弟弟荣福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傅珺闻言不免有些微讶,便问道:“连你弟弟都尚且不知此事么?”

    流风点头道:“正是。因婢子的高祖曾有遗训,此事只传女不传男。”

    “这却是为何?”傅珺有些讶然地问道。

    流风的面上便露出一抹苦涩来,低声道:“回姑娘/的话。婢子的外祖母曾说。男子与女子不同。男子总是有野心的,若将家族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们,只怕日后会引来祸患。为了我南宫氏不至阖族覆灭,外祖母便定下了规矩。此事只告诉族中的头一个长女得知。以此代代相传下去。”

    傅珺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生出几分怅惘。

    南宫一族为了得以存续,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先是将原先属于南山国皇族的重要物件藏了起来,留了后手。过后再将南山国皇族流落大汉一事秘密封存,只允许族中的长女得知,其目的只怕不仅是为了不叫族中男子生出妄念,亦是为了让皇族放心吧。

    毕竟,南山国皇族虽已式微,但其手上的秘药却是威力无穷的。便是为了忌惮这些,南宫一族亦不敢有丝毫妄动。

    傅珺怅怅地望着窗外的庭院,心中一时思绪万千。

    现在的她有了新的身份,不再只是大汉朝的侯门贵女,亦是南山国的皇族后裔。

    南山国的皇族百里氏立国近三百年,亦曾有过强盛之时,却终因国小势微,最后难逃覆灭的命运。

    傅珺曾经读过这段历史,还曾看过简略的海图,知道南山国乃是一处岛国,地域偏狭,孤悬于茫茫大海之间,距大汉朝不算太远。

    拥有强大海上力量的大汉朝,怎么可能对自己家门口的这个小国不虎视眈眈呢?一俟时机成熟,再逢上一个雄心赫赫、意图征服天下的君主,等待着南山国的,必然是这样的结局。

    而此刻,当傅珺知道自己竟是南山国百里氏的后人之时,她的心里除了有些惊讶之外,并无太多实质的感受。

    那毕竟已经是近半个世纪前的事了。

    南山国原先所在的岛屿,如今更名为宁海布政使司,下辖三府七县,其中宁海府为大汉朝的海贸重镇,贸易发达、人民生活富足。

    傅珺自认是个平庸之辈,没有那等重写历史、复立旧国的野心,更无意于利用自己那一点残余的血脉,在这个异时空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如若将一切剖开来看,她傅珺既非侯门贵女,更非皇族后裔。她只是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普通警察罢了。

    谋夺天下不是她的事,复国成王更非她所愿。傅珺所能做的,也唯有当一个好警察而已。

    这才是属于她的那条路。她只需坚定地走下去便足够了。

    想通了这一层,傅珺心里的那一点怅惘亦皆随风而散,心情亦平和了许多。

    流风便从杌子上站了起来,低声道:“姑娘,婢子所知已尽皆告知予您了。不知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傅珺摇了摇头,有些疲累地道:“无事了。你也先回去吧。你销籍的事情我会交给沈妈妈处置的,你放心便是。”

    流风抬起头来看着傅珺,面上头一次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轻声道:“多谢姑娘。”

    傅珺微微一笑道:“这原就是我应了你的。”

    流风感激地又看了傅珺一眼,再施了一礼,方才轻轻地退了下去。

    房间里重又恢复了安静,唯有门边的那一道帘幕,被东风鼓荡着,翻卷着,似是诉说着这里发生的那些事……

    *******************************

    流风的消销事宜进行得很快,不几日便即办成了。

    在征询了流风的意见后,由沈妈妈作主,将他们姐弟二人安置在了回雪管着的一处庄子上。

    在离开前一天的清晨,流风带着弟弟荣福,踩着满院里清莹的露水,来幄叶居给傅珺磕头谢恩。

    流风依旧很是低调,穿着一身青色的窄袖粗布裙,素帕包头,连支银簪子都没戴,打扮得比往常还要朴素。她的弟弟荣福亦是一身灰仆仆的衣裳。姐弟二人瞧着哪有一点大户人家出来的家仆模样,瞧着比一般的农户还多有不如。

    流风拉着荣福向傅珺磕了头,低声道:“多谢姑娘销去我姐弟二人的奴籍,又给了我们一个去处。在姑娘的庄子上待着是姑娘予我们天大的恩典,一则我姐弟二人有人照应着,日子定会越过越好;二则我也不想离姑娘太远,也免得姑娘担心。”

    傅珺知道流风这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

    作为傅珺真实身份的唯一知情者,流风自觉有必要给傅珺一个保证。虽然这个保证以傅珺看来,既缺乏实际效力,亦且毫无必要。

    按照古代名门贵女的思维模式,此时唯一可行的,大约只有杀人灭口这一种方式了吧。

    可惜的是,傅珺不是真正的大汉朝人氏。

    杀人是一项严重的罪行,傅珺自问她还没堕落到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步。

    她目前所能做的,便是尽最大努力、用一切力量去做好防范工作。(未完待续。。)

第251章(80月票加更)

    在流风坦陈一切之后,傅珺便开始着手布置此事的所有后续事宜。

    她运用前世所知的一切手段与知识,以及她现世所掌握的一切力量,对流风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排查。

    在确定流风与荣福并无异样之后,傅珺又通过一系列手段,让流风“顺利”地赁下了一处住所。那个住所的左邻右舍,全是傅珺安排下去的人手。

    这并非傅珺不相信流风,而是她不相信人性。

    人性是善变的,尤其在流风还有着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的情况下,傅珺并不想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试探流风人性的底线。

    此外,傅珺还在庄子上也安排了人手,甚至就连那个即将“雇请”荣福做伙计的酱原店老板一家,也是傅珺一手安排好了的。

    傅珺需要全方位地知道流风姐弟的一切信息,及时掌握第一手资料。

    她做不到夺人性命之事,但防患于未然却是能够做到的。如果在这样的全面盯防之下仍旧出了岔子,傅珺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叫沈妈妈趁着她们人还在姑苏,又新买来了一批丫鬟与仆妇,共计四房家人并八个小丫鬟。

    傅珺相信,此时她所买下的这些人手应该是比较清白的,至少要比回京之后买下的人手清白许多。

    她想在对这些人手考察一段时间之后,将之分别充作下仆与房内丫鬟使用。而她原本的那些仆妇下人,其中一些身世可信、老实堪用的。她要不着痕迹地安排出去,作为她的退路之一。

    除此之外,傅珺还将手头的财产也重新做了划分。她正在想办法通过怀素与回雪之手,将一些店铺与房产以转手买卖的形式,从傅珺的名下划到一个虚构的晋商富户的名下。

    自然,做这一切必须得万分小心,不可叫人查到踪迹。此事亦不能急在一时,只能徐徐图之。

    此时,看着流风那一脸轻松的表情,还有荣福眸中的懵懂之色。傅珺原先心中那些没来由的内疚与歉然。却已经不复存在了。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人生之路亦总是布满荆棘。

    流风活得固然艰辛,傅珺又何尝不是如此?

    现在的傅珺已然选择了一条路,往后她便只能循着这条路坚定地向前走。

    而流风亦如是。

    与流风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又温言嘱咐了他们几句。傅珺未再多言。便叫涉江送了他们出去。

    望着这姐弟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傅珺心中默默祝祷。但愿从今往后,她与流风能够彼此相安,各自在选定的那条道路上一往无前。直至终点。

    对于流风的离开,幄叶居的其余人等皆无异议。

    流风身份尴尬,原本在幄叶居里便有些不高不低的。如涉江等几个大丫鬟亦感觉得到,傅珺对流风多有避忌。

    因此,流风的离开虽然对傅珺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但在旁人瞧来,不过是傅珺打发走了一个年纪大些的丫鬟而已,此原系小事,根本不会有人来多问一句。

    打发走了流风之后,傅珺便忙于着手安排其他事项。直到若干天后的某个午后,她才蓦地察觉到,最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姜姒了。

    彼时已是四月中旬,距离她启程回京不过十日光景。

    这一日,傅珺难得有了几分空闲,便倚在窗前翻书。

    时间虽然已至初夏,那风里却还残留着几分暮春的气息。傅珺以手支颐,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书,偶尔还会望一望回字墙上的蔷薇。

    那满墙的浓绿间依旧是花枝妍媚,墙头上的桑树叶儿衬着微阴的天空,深灰与凝翠两种色调交织在傅珺的视线中,莫名地带着几分淡淡的萧索。

    傅珺有些意兴阑珊。她自窗前收回视线,转首看了看侍立一旁的青芜,漫声问道:“好些日子没听你说沁竹院儿的事情了,可知姒姐姐近来如何?”

    青芜闻听此言,面上便露出了两分迟疑来,停了一刻方轻声回道:“回姑娘/的话,非是婢子没向您回禀,而是据秋儿传来的消息说,那姜二姑娘却是病了好些时候了。”

    “哦?”傅珺略有些讶然,她放下支颐的手,直起身子问道:“姒姐姐竟是病了么?是什么病?请了大夫来瞧过没有?”

    青芜回道:“回姑娘/的话,沁竹院请了大夫过去瞧了,说是姜二姑娘得的是晕眩之症。”

    傅珺闻言不由怔了怔。

    晕眩之症?这名字她很熟悉。许多年前,她的娘亲王氏便是因着得了这个病症,这才免去了许多内斗的麻烦。

    这般想着,傅珺心头蓦地便是一凛,一个念头猛然划过脑海。

    她转首看着青芜问道:“你可知姒姐姐是何时起的症侯?”

    青芜躬身道:“回姑娘/的话,是七日前起的病。自那日起姜二姑娘便一直没起得来床。”

    傅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转首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一双墨染般的长眉已是微蹙了起来。

    七天之前,恰是傅珺忙于安排流风之事的时候。那前后几天她托了病没去锦晖堂请安,幄叶居亦是大门紧闭,只怀素与回雪过来交过一回账。

    便在那一日,傅珺偶尔听下头的小丫鬟说起,言道姜姒曾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冬儿前来探病,却被沈妈妈给挡住了。

    想到此节,傅珺的心绪有些微乱,她凝了凝神方转首轻声道:“青芜,你去请沈妈妈过来一趟。”

    青芜屈了屈身,无声地退了出去。

    傅珺挥手将房里的其余人等尽皆遣了出去,便又坐在窗前出着神。

    此时,窗外的天空已经由深灰转至浓灰,风里带着几分湿冷的气息。傅珺转眸看去,却见在那一头的游廊之下,有小丫头正匆匆地将栏杆上搭着绣褥收了起来,又有小丫头跑着去将西厢的窗扇合上了。

    傅珺便也站起身来,将桌案上的纸张与书籍向旁挪了挪,又将手探出窗外试了试。

    几星雨点落入掌心,带着几分凉意。傅珺抬头看了看天,原来雨已经下起来了。

    她退回至扶手椅上坐了,就着这半窗微雨,翻看着那本著名的《北曲》。(未完待续。。)

第252章

    便在此时,却听帘外传来了绿藻的声音道:“沈妈妈来了。”

    傅珺停下翻书的动作,转首望去,却见沈妈妈挑帘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还拂着身上的雨水,语气匆匆地向傅珺见礼道:“老奴见过姑娘。”

    傅珺笑道:“妈妈快些请进。”

    沈妈妈直起身来,一见傅珺便坐在窗前,便忙道:“外头有些掉雨星儿呢,姑娘快些坐进来一些,容老奴去关上窗子。”

    她一行说着,一行便已走到了傅珺面前,动作轻柔地扶着傅珺的手臂,轻轻地将她向旁拉过去几步,旋即便上前去关窗屉子,一面还轻声道:“姑娘也别总一个人待着,时常也叫人过来陪陪您才是。还有,若涉江她们几个不在,那些小丫头子们您也要多使唤使唤,免得她们整日里就知道淘气。”

    沈妈妈口里说着话儿,手下却也没停,利落地将窗屉子合上了,顺手又将桌上的茶壶拿了起来,向茶盏里注了些水,轻轻递到了傅珺的手边。

    看着沈妈妈忙碌的身影,傅珺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热。

    她缓缓走上前两步,伸出两手环住了沈妈妈的一只手臂,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声道:“妈妈待我这般好,我心里好生欢喜。”说着还将沈妈妈的胳膊摇了摇,一如她小时候的样子。

    沈妈妈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又笑了起来,探手轻抚了抚傅珺的肩膀。慈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倒跟小时候又一样了。”

    说到这里,沈妈妈不由便想到了傅珺这些年来的经历,又想到了早逝的王氏,心中亦是微微一酸,眼眶便渐渐地红了。她举起衣袖拭了拭眼角,微有些哽咽地道:“姑娘现下已经长成大姑娘啦,若是太太见着了,还不知如何欢喜呢。”

    傅珺被沈妈妈的话勾动心肠,一时间亦是红了眼眶。她没有作声,只静静地依着沈妈妈。过了好一会方才轻声道:“多谢妈妈替我出了手。”

    沈妈妈闻言便是一愣。

    她转过脸细细地向傅珺脸上打量了两眼。复又调开视线,面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过得一刻,沈妈妈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垂首问道:“姑娘说的这个谢字。是在怪老奴多事么?”

    傅珺摇了摇头道:“不是怪妈妈。而是真的谢谢妈妈想得这般周到。”

    沈妈妈却仍是有些颓然。低声道:“老奴见姑娘那几日忙着旁的事情,便自作主张处置了沁竹院那一头。事前老奴未曾与姑娘说,事后亦不曾知会姑娘一声。这皆是老奴的不是。还请姑娘恕罪。”

    傅珺见沈妈妈这话说得极重,心下倒有些不忍,便笑道:“妈妈这话说得可太见外了。且妈妈的一片苦心,我亦是知晓的。”

    沈妈妈闻言,面上便露出一丝苦涩来,垂首不语。

    傅珺便又摇了摇她的手臂,撒娇地道:“妈妈莫不是生我的气了么?”

    沈妈妈见傅珺神态自然,语气中并无怪罪之意,心下却也有些意外,便问道:“姑娘不怪老奴多事么?”

    傅珺含笑道:“自是不怪。不仅不怪,我还要谢谢妈妈替我想得周全。毕竟我也只得一人,总有想不到的地方,妈妈替我想到了也做得了,我又如何会怪妈妈?”

    我妈妈闻听此言,一颗心便也放了下来,便道:“姑娘莫要这般说,老奴当不起。老奴也是见姑娘这些日子忙,这才托吴音帮了个忙。”

    傅珺便松开了沈妈妈的手,笑着道:“妈妈果然最会用人。方才我还在想,那姒姐姐是再小心不过的性子,怎么也没防备着一些?现下听您说出了吴音,我便立刻明白过来了。”

    沈妈妈的面上便露出几分无奈来,道:“原本老奴也不想这么做的。只是那姜二姑娘委实难缠了些,若不使些手段,被她再缠上来,姑娘又要犯难。老奴这才动用了那只秘匣。”

    对于沈妈妈给姜姒下药之举,傅珺表示完全赞同。

    第一,她不是那种有着绝对掌控欲的人。在一些她不擅长的领域,她更愿意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

    比如宅斗。

    这项技能傅珺至今也没练成,而沈妈妈却是个中翘楚。傅珺相信,以沈妈妈的判断,她既然作此决定,便必有其理由。

    其次,便是傅珺理解沈妈妈的苦心。

    下药可并非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沈妈妈事前事后皆未曾说予傅珺知晓,便是不希望傅珺沾上这些事情罢了。此事由沈妈妈出手,便能让傅珺置身事外。就算事后有人去查,此事也绝不会查到傅珺身上去。

    说来说去,这也是沈妈妈保全傅珺的一片心意罢了。有这样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人在身边,傅珺又哪里会有怨尤呢?

    姜姒这一病便病到了四月下旬,就连傅珺最后登上官船之时,亦未曾见到姜家二姑娘的身影。

    据秋儿递过来的消息称,小宋氏回归姜氏宗族已成定局。待傅珺离开之后,小宋氏亦将带着姜嫣先行回家。而那姜氏族人亦已经分了一半先期回转,据说是去给小宋氏收拾佛堂去了,也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至于姜姒,因其病得太重,却是要先在姑苏将养着,待身体痊愈之后再行启程。

    对于这个结果,傅珺表示十分满意。她寻了个由头将秋儿从沁竹院拎了出来,交由许娘子安排了去处。那任氏因心头大患已除,自是没有多管。

    当傅珺带着志得意满的王宓踏上官船之时,她的心情是轻松的。

    流风有了去处,姜姒也终于被傅珺甩在了身后,王晋随船护送,还有王襄的叮咛与宋夫人的慈爱目光,所有一切都让傅珺觉得很完美。

    然而,彼时的她却并不知道,姑苏水岸,一别千里。于有些人而言,这个明丽的初夏四月,却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美景。

    他们便像是这四月里温柔的风,于不经意间划过了傅珺的生命,旋即又消散了去。留给傅珺的,是一个渐行渐远的名字,与一段永远不会磨灭的回忆……

    (第二卷完)(未完待续。。)

    ps:  谢谢lostleaf89童鞋的平安符,谢谢这壹世轮回、我是一只小蜗牛、yangexing童鞋的月票。已经99票了的说,今天一定能达到100票的。作者君今天还是更三章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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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介绍:
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