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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8章

    过了好一会,傅珂方才垂下眼眸,调整了一下表情,复又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傅珺,低声道:“小妹何尝没有为四姐姐想?便是想要叫四姐姐有个好名声,小妹才不曾去寻父亲,而是来求了四姐姐。四姐姐且想一想,可是这么个理儿?”

    傅珺闻言,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道:“我方才就想问你了,你口口声声为了我的名声,又道我乃探花郎之女,考入白石书院不在话下。我倒想问一问,万一我落了榜,我的名声又会如何?人家是会说傅家四姑娘友爱幼妹、大度宽容呢,还是会说我不自量力、愚不可及呢?”

    闻听此言,傅珂那张原就没多少笑容的脸,立刻便添上了几许不快。

    她迅速将头转向一旁,胸口明显地起伏了一下,似是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而她那微微眯起的眼角,却真实地反应出了她此刻的心情。

    见了傅珂如此表情,傅珺突然便觉得,这一切着实使人厌倦。她张开口方预备说话。却见傅珂同时也转过了脸来,直视着傅珺。

    那一刻,她的表情里有着明显的不耐。

    很显然,傅珂也已经失去耐心了。她直视着傅珺,语气平平地道:“好了,我也不与四姐姐打机锋了,我直说罢。这个白石书院的名额,姐姐还是让予我为好。理由有三。其一,姐姐与小妹原就不是血亲,这般成了姐妹之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若姐姐能够主动出让名额,先行示好,则旁人不只会说姐姐友爱姐妹、胸怀大量,便是父亲在外头的声名亦会跟着好起来。人皆会道父亲教女有方,探花郎的亲生女儿名不虚传。”

    说至这里傅珂略停了停,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傅珺静静地凝视着她。她早就注意到了,每一次说到“探花郎的亲生女儿”这句话时,傅珂的眼神便会变得极为讥诮,似是对傅珺的这个名头犹为不屑。

    傅珂喝罢茶之后,便又向那桌上取过茶壶。细细斟满了面前的茶盏。方继续言道:“这第二个理由,便是我方才说的,四姐姐学问好,去考入学试比我更有把握。届时四姐姐与我同入白石。说来也是一椿美谈。至于第三个理由么。”傅珂顿了一顿。蓦地抬眼看向傅珺,直言道:“请四姐姐恕小妹僭越。小妹以为,比之于四姐姐。小妹更有资格得到这个名额。因为小妹付出的比四姐姐多,小妹所承受的也比四姐姐更为沉重。故此请四姐姐割爱,小妹在此拜谢了。”

    说罢傅珂便猛地站起身来,后退一步,端端正正地向着傅珺敛衽一礼,复又抬起头来,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直视着傅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志在必得的气势。

    看着眼前如标枪般挺立的傅珂,傅珺的表情十分平静。

    她抬起眸子,目光极淡地望着傅珂。

    那一刻,傅珺的目光不仅淡,亦且远。便如同站在她面前的是个陌生人,又像是二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便是这淡远得如同虚空般的眼神,却让傅珂渐渐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从未有过任何时候如同此刻一般,让傅珂深刻地体会到了来自于侯门贵女的气势。

    那一刻的傅珂,很想转开视线,也想立刻垂下头去不看傅珺。

    可她却不能。

    她不能输,更不能有分毫示弱的表现。

    于是,傅珂便也强迫自己直视着傅珺。她的额角渐渐地渗出了细汗,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轻微地打着颤。然而她还是用力地瞪视着傅珺,似是认为只要能够坚持下去,她就一定会赢。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里相接,一寒一烈,一淡一浓。房间中似是弥漫着一股硝烟的气息。

    两秒钟后,一股深浓的挫败之感蓦地涌上了傅珂心间。

    在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傅珺的目光有若实质,将她从头到脚兜了个通透。

    傅珂忍不住动了动脚,一双手亦在袖中握成了拳头。

    便在此时,傅珺蓦地淡淡一笑,而傅珂身上的压力亦随之一轻。

    却见傅珺好整以暇地啜了口茶,方才问道:“五妹妹既然直言不讳,我身为姐姐自是不可再以虚言应你。我猜五妹妹之所以对我提了这个要求,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这第三个理由吧?”

    傅珂此时早已回过了神来。

    她目光极冷地看了傅珺一眼,藏在眸中的讥意几乎未加掩饰,淡淡地道:“四姐姐聪明。”

    傅珺长眉微挑,问道:“这我便不明白了,为何五妹妹以为,我这个四姐姐便没有资格拿到那个名额?为何五妹妹以为,你付出的和承受的就一定比我更多?还请赐教。”

    傅珺此言方罢,傅珂的眼睛蓦地便红了。

    如果说,此前她看着傅珺的眼神是尖利的,那么,此刻的她已经变成了对傅珺怒目而视,便连表情亦跟着有些扭曲起来。

    那一刻,傅珂完全忘记了方才被傅珺压得几乎透不过气的感觉,唯觉一股怒火冲上心头,烧得她心底一片灼热。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四姐姐可知,在宁波府,我与我娘过得是怎样的日子?我们经了多少危险,又受了多少惊吓,四姐姐你可知道么?”

    说到这里,傅珂的声音里又多了几分讥诮,她鄙夷地看着傅珺道:“想来四姐姐是不知道的。你在姑苏过得何其安稳,又哪里会知道我和我娘的苦?便是因为四姐姐根本没为三房做过些什么,而我却付出了许多,所以小妹才觉得,那个名额四姐姐受之有愧,倒不如让予小妹更好些。总归四姐姐也没损失什么,那个入学考试想来你是没问题的。”

    傅珂话音没落,傅珺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傅珂眸色一冷,寒着一张脸望向傅珺,淡声问道:“四姐姐因何发笑?”

    傅珺收起笑容,语气平静地道:“我是因你发笑。因为似你这般厚颜之人,实是我平生仅见,所以我才会忍不住笑了出来。”

    傅珂听了这话却是一丝未恼,依旧表情淡淡地道:“我所求者又非小事,若不厚颜,如何开口?姐姐这笑却笑得好,我便当姐姐是夸我了。”说着竟是浅浅一笑。(未完待续。。)

第269章

    傅珺便将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语声淡然地道:“你方才说,我不知道你在宁波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其实说错了。你在宁波过得如何,我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傅珂的面上露出一抹极深的讥意来,一双眼睛却是又红了。她提高了声音问道:“四姐姐你真的知道?”

    傅珺收起面上的淡笑,一双乌沉沉的眸子冷冷地凝在傅珂赤红的双眼上,语气寒凉地道:“我自是知道。”

    言罢,傅珺又是淡淡一笑,方漫声道:“我自是知道你在宁波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过的日子,是呼奴使婢、插金戴银的富贵日子。你过的日子,是出门有车马侍卫相随相卫,入府有父亲母亲相爱相护的安心日子。你受了委屈会有娘亲软语安慰,你得了欢喜会有幼弟陪你欢笑。你不必独自一人离乡背景去陌生之处生活,更不必独自一人忍受父离母丧之痛。”

    说到这里,傅珺的目光陡然变得如寒冰一般锐利,直视着傅珂的双眼问道:“你以为,泼天富贵是从天下掉下来的?你这般锦衣玉食的日子,是无需付出便可轻易到手的?五妹妹,这世上哪有这般容易的事?一步登天的机遇能有几人得到?若再不付出点代价,老天只怕也看不过去吧?”

    随着傅珺这一连串的问话,傅珂面上的讥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隐藏的愤怒与怨怼。

    她张口就想说话,而傅珺却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抬起手来止住了傅珂将要出口的话语。继续道:“再者说,五妹妹的有些想法也很奇怪。就因为你所谓的付出与承受多了些,所以旁人便就欠了你的,就该补偿于你?凭什么?就因为别人过得比你好些,就应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么?那是不是那些比你更富贵、更有权势的人,见了你也要自动将富贵权势交到你的手上,方是人间正理?五妹妹,你这般唯我独尊、全天下人都欠着我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便是我平南侯府门第不低,你这般蛮横的做法却也有些太过了。若叫旁人知晓。不只可笑。亦且危险,一旦招来祸事又该如何呢?”

    傅珂被傅珺这一番话说得呆住了。

    在傅珺开始说话时,她还想抗声说些什么。可傅珺却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住了她,一口气将话全都说完了。

    这一刻。傅珺没有克制自己的情绪。那个从前世起就如影随形的黑暗自我。在此时完全占据了上风。

    她也有委屈。她也有恨意,她的痛苦与愤怒比傅珂还要多。因为,同样的生活她经历了两次。她的不甘与憋屈累世而生。足以令人发疯。

    然而,她却没有疯。

    她还是照常生活了下去,一点一点将不良的情绪排解掉。

    但这却并不表示,傅珺就得忍受别人在她面前发疯。

    这世上有那么一些人,总是喜欢将自己所受的痛苦放到无限大,而其所享受的美好与富足却被完全忽略。

    这些人通常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在无限放大自己痛苦的同时,不去想此间因果,更不会进行客观的考量,却总爱将一切归咎于他人身上。

    然后,他们只要去恨便足够了。

    对于这种人,傅珺是从心底里唾弃的。

    所以,她直言不讳地告诉傅珂,她所得的一切,皆是她该得的。在她享受到富足快乐的生活的同时,她也必须承受随之而来的风险。

    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郑氏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这条路上的所有一切,她们母女便都该受着。

    就算傅珂要恨,也恨不到她傅珺身上来。

    傅珂想要进入白石书院,可以。

    要傅珺让出免试名额,也可以。

    但前提是,这种让渡必须是以傅珺想要的方式,在傅珺希望的时间与地点达成。而不是被一个所谓的五妹妹言语逼迫着应下来。

    傅珂有一点说对了,目前的傅珺的确需要一个好名声。

    所以,这个名额她想要利用起来,为自己搏一个好名声。不为其他,只为了往后破获王氏之案,她也需要让这些名声为自己做背书。

    只是,就算傅珺想要名声荣誉,那也要拿得漂漂亮亮、光明正大,而不是被人逼着做出决定。

    所以她此刻的态度才会如此毫不留情。

    傅珂死死咬住嘴唇怒视着傅珂,脸色由红变青,唯眼底的赤红还在。似是恨不能在傅珺身上扎个洞出来。

    看着傅珂此时的表情,傅珺忍不住地觉得痛快。

    有时候做做坏人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得到一些做好人时感受不到的快意。

    她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方才淡淡地道:“五妹妹,别在这儿跟我说你过得有多苦多难。第一,你的苦不与我相干,诚如我的苦亦不与你相干。第二,造成你过得苦、活得难的原因,也不在我身上。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没的福你要享,苦就得别人受,你还真以为你是谁呢?从来福祸相依,你既得了富贵权势,那你也只能生受了那些苦去,所谓愿赌输、种因得果。你最好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别老拿旁人当垫背的。”

    傅珂青着一张脸,赤红着眼睛看着傅珺,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吼声:“你给我闭嘴!什么是我该受的?难道这不是四姐姐你该受的么?若不是父亲为了护着你,又怎么会把我和我娘带去任上做幌子?别打量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是为了护着你,我与我娘便在宁波府成了众矢之的,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空口白话!”

    “那也是你愿意的。”傅珺也抬高了声音道,“你可以不跟着去的。你想要过安稳的日子再容易不过,只要你回到陂县去,我保证你会过得安稳。你为何不回陂县?你为何要跟着进侯府?你为何同意把名字写入我傅家的族谱?你也别打量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怎么入得我傅家的族谱你自己有数。父亲赴任宁波府前是怎么与你们商量的,你自己也很清楚。怎么,到这时候你又来怪父亲与我了?你自己贪心想要得到更多,这原也没什么。可是你不该将自己的贪念算在别人头上。你说我空口白话,殊不知你自己才是真正的厚颜无耻。”(未完待续。。)

第270章

    傅珂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傅珺,那脸上的神情就像恨不得要吃了她似的。一股又一股愤怒的潮水席卷而来,将傅珂没顶埋入其中。

    她真是恨到了极点,也惊慌到了极点。

    这个四姐姐怎么就这么狠,这么毒,这么不留情面?两年前的那些事,她又是如何知晓的?现在她是在逼着自己走么?她是想要将自己生生逼回陂县那个穷乡僻壤去么?

    不,傅珂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不,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回陂县去。凭什么她就不能过上好日子?凭什么她就必须比别人矮一头?

    更何况,她的娘亲怎么办?她若离开了,这偌大的侯府里,娘亲便只得孤身一人了,到时候又有谁会去帮她?

    还有璋哥儿。

    一想到弟弟,傅珂心中蓦地便是一凛。而随后她便冷静了下来。那一直凝于她眼底的赤红,亦在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她在原地站着,定定地望了傅珺半晌,面上蓦地绽出一个笑容来。

    傅珺极少能见到这样的笑容,如此复杂难言,且掺杂了如此之多的情感:怨恨、自怜、骄傲、自卑、鄙夷、痛恨……还含着一缕极浅的悲伤。

    这笑容在傅珂的脸上一闪而逝,旋即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面上的神情亦回复到了往常一般的淡然。

    傅珺知道,她的那番说辞终于起作用了。

    其实,傅珂是如何被写入傅家族谱的。傅珺知道得并不清楚。

    她只是从许娘子处隐约得知,郑氏当年似是用了一些手段,使得傅庚不得不娶了她。而傅珂得以进入傅家,当初亦是颇闹了一场的。

    原本这种改认宗族之事便是大事,便放在一般的家族里亦是极其麻烦的。

    只那程家乃是寒门,程煜更是家中独子,其父母相继去逝后,他便独自顶门立户,直至拜了柳公为师才算有了点依仗。可柳公亦在多年前病故了,这程家便真正的一无助力。家里除了一、两房关系极远的亲戚。便再无别人了。

    也正因如此,郑氏于热孝中改嫁、傅珂改入傅家族谱等一系列大事,在程家这里却是没遇到任何阻滞。

    而傅珂如此迫切地想要进入侯门,便也顺理成章了。只要稍有些名利之心的人。会有这种想法便不足为奇。谁愿意守着那个孤寒的程氏门户。却放弃鲜花着锦一般的侯门呢?

    傅珺方才所言。亦不过是据此的一点推测罢了。

    此时,傅珂已经重又坐回到座位中。

    她抬起手臂,向那果碟子里拣了一枚桃花酥浅尝了一口。方淡淡笑道:“这样点心倒是好吃,甜而不腻,还有桃花的香气呢。四姐姐这里的吃食果真精致。”说罢她便很快将桃花酥吃完了,又将一粒糖渍青梅搁进了口中。

    傅珂的这番举动,再次令傅珺叹为观止。

    她这个五妹妹果然是个人物。

    方才分明还与傅珺剑拔驽张,几欲撕破脸。可这一转眼间,傅珂却已恢复如常,竟还有闲情与傅珺谈论小吃。若非其面部肌肉仍十分僵硬,傅珺几乎会错觉之前发生的一切是她臆想出来的了。

    傅珺至此对傅珂更是不敢小觑。

    小小年纪便已如此“出色”,口舌、心机、城府、面皮,四样皆“美”,在在不缺。更难得的是知分寸、晓进退,情绪收放自如。这还是十多岁的小女孩吗?

    见傅珺始终不语,傅珂便又淡淡一笑道:“四姐姐可别笑话儿小妹贪嘴,实是因这点心着实美味。”

    见傅珂锋芒尽敛,做足了一副小妹妹的乖巧样儿,傅珺自是乐得配合的。于是她便含笑道:“妹妹爱吃便多吃一些便是。”

    傅珂笑了笑道:“小妹尚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四姐姐将这点心的方子予我,我回去也叫人照着做。”

    傅珺点头道:“这个容易。”说着便向外唤道:“来人。”

    涉江闻声便掀帘子走了进来,傅珺笑着吩咐她道:“你去叫人将这四样点心的方子写出来。”

    涉江领命出去了,傅珺便顺势唤了人进来服侍,傅珂的两个丫鬟亦跟着进了屋。

    傅珂便凝视着傅珺,淡笑道:“四姐姐好生大方,这些点心方子说给便给了,倒叫小妹我怪过意不去的。”

    傅珺亦回视于她,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是些点心方子罢了,不值什么。五妹妹莫放在心上。”说着便掩唇浅笑,显得极是欢喜。

    傅珂便也笑道:“那小妹便多谢四姐姐所赠了。”说罢又往四下看了看,便站起来淡声道:“时辰不早啦,小妹不再叨扰四姐姐,这便告辞了。”

    傅珺亦神态淡淡地道:“五妹妹有空再来。”说着便又叫人将姑苏带来的土仪选了几样给了傅珂,这才送了她出门。

    待傅珂她们离开之后,沈妈妈便问傅珺道:“姑娘,五姑娘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傅珺便淡笑道:“不过是为着她那点心思罢了。”说着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妈妈闻言不由咋舌道:“哎哟,这也是能跟人讨的?老奴可听说了,这名额可难得着呢,多少人家为了这个打饥荒。再者说,五姑娘便是要讨,那也得去老爷跟前讨去,或者向太太讨也使得。哪能到自家姐妹跟前来伸手?这也太不讲究了。”

    一旁的涉江亦难得地插口道:“这也就是小县城里的作派了。一般像点样子的人家再没有这样儿的。”

    青蔓却是气得脸都变了,怒道:“打量我们姑娘好性儿,便这般蹬鼻子上脸的。这也欺人太甚了。”

    傅珺见她气得小脸儿鼓鼓地,便笑道:“你家姑娘哪能这么容易叫人欺负了去?你也别气了,快去给我倒盏茶来是正经。方才说了那些话,我口都说得干/了。”

    青蔓连忙上前给傅珺倒茶,又向她的后背抚了两下,十分狗腿地道:“姑娘没气着哪里吧?婢子替您顺顺气儿。”

    傅珺心里原先还真有几分不开心。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觉得陷在这宅子里整天跟傅珂之流打交道,实在太憋闷了。

    如今与沈妈妈她们这么一说一笑,她心里的气也渐渐平了。(未完待续。。)

第271章

    凭心而论,傅珂今日之举,其实还不算太糟。

    至少她没有背后搞花样,而是直接开口相求。虽然方式方法很是强人所难,且其间隐含的那种把所有人都当蠢物的态度也极令人不喜。但傅珺却还是觉得,她比姜姒要好应付得多。

    傅珺并不讨厌傅珂,甚至还隐隐有些理解她的某些想法。

    毕竟,小小年纪突逢剧变,先是父亲身死,随后母亲改嫁,烈火烹油般的富贵日子便在眼前,人的心性难免改变。傅珂的一切行为举动,只要没妨碍到其他人,傅珺觉得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而自随母改嫁之后,傅珂的生活便从偏远县城换至京都金陵,身份、地位的改变,对新环境的种种不适,包括那些来自于旁人的各类视线、各种言论等等。这一切别说是小孩子了,便是大人一时间也难以适应。傅珂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长得太歪,傅珺觉得已经算是奇迹了。

    当然,往后情形如何还很难说。傅珺对傅珂也没别的希望,只要她好自为之即可。

    想到此处,傅珺便也没再继续纠结下去了,而是要了账册过来细细翻阅。

    因这几个月傅珺一直为旁事牵扯去了不少精力,这账本子便也积了颇厚的一册,傅珺只觉得才看了没一会儿,便已到了饭时。

    于是她便又将账册收拾好了,换了身衣裳,便带着丫鬟去晴湖山庄与郑氏一起用午饭。

    这也是郑氏才定下来的规矩。

    她言道。一日三餐需得一家子围坐在一处吃才热闹。于是自回到侯府之后,傅珺每天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又多了一项去郑氏那里吃饭的任务。

    这规矩最初定下来时,沈妈妈与许娘子着实紧张了好一阵子,以为郑氏会借此做些什么。

    好在郑氏看上去并无其他想法,还真就只是在一起吃个饭而已,饭毕再喝口茶便即散去。傅珺便也权当这是前世陪领导在食堂就餐了。她相信,只要她能将心态摆正,面对郑氏与傅珂她们其实也并非难事。

    因今日看账看得有些迟了,傅珺到达晴湖山庄西次间儿的时候。傅珂与傅璋皆已到了。

    傅珺忙赶前两步。向着郑氏蹲身道:“给母亲请安。我来得迟了。”

    郑氏的外眼角微微一眯,旋即笑道:“还没到时辰呢,快些起来吧。”

    傅珺遵礼如仪地直起身来,不着痕迹地向郑氏面上看了一眼。

    方才郑氏的表情变化她完全看在了眼里。她知道。对于自己始终以“母亲”而非“娘亲”称之。郑氏心中是介意的。

    只是,傅珺是没办法再称呼谁为“娘”了,这个称呼只属于一个人。就像前世她也只称继母为“母亲”而非“妈妈”一样。这算是她的底线吧。

    傅珂此时便语声淡淡地道:“姐姐并未来迟。是妹妹来得早了。”

    傅珺含笑点了点头,便自坐了下来。

    一时间丫鬟捧上食盒,安放碗箸,西次间儿里一片安静。

    秉承食不言的准则,这一餐饭照例是吃得静默的。期间只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却是傅珂见有桌上有一味“珠玉卷帘”,便示意莲青将这道菜放在了郑氏面前。

    这“珠玉卷帘”乃是将虾仁捣碎成虾蓉,与磨得细细的菱粉和成馅儿,再用白豆腐皮卷成卷子放在油里炸成的,取个鲜甜酥脆之意,郑氏一向便很喜欢吃。

    见傅珂如此孝顺,郑氏自是欢喜。待饭毕后便将傅珂唤到面前,拉着她的手与她说了好些话儿,傅璋也凑在她们面前玩耍。一时傅珂还会逗他玩儿,一家三口好不亲热。

    这般场景之下,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的傅珺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沈妈妈看在眼中,心下便微有些泛酸。

    傅珺却是自在如常,安心地将小半盏养生茶喝了,再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便寻了个她们娘儿几个说话的空当儿,站起身来辞道:“因还有功课要写,珺儿这便告退了。”

    郑氏看了看傅珺,却见她这个便宜女儿一身的天蓝色绣樱草花暗纹香雪纱衣裙,裙幅如水、衣带似云,越发衬得傅珺肤白如雪,那漆黑的眉眼便似浸了墨似的,叫人一眼也看不尽,真真是清丽不可方物。

    而反观正与傅璋说笑的傅珂,虽样貌也算娟秀,比之傅珺却是相差太远。这打眼看去,一个是侯府贵女,另一个却是寒门荆钗,实不可同日而语。

    郑氏见了,心里便颇不是滋味。

    她微有些不自然地抬起手来,将鬓发掠了一掠,方才细声道:“四丫头且留一留,我有话与你说。”

    一旁的傅珂闻言,便立刻拉着傅璋起身道:“娘亲,女儿尚有女红未得做妥,便先回去了。”

    郑氏向她柔柔一笑道:“去吧,好生带着你弟弟,可别叫他摔着了。”

    “我知晓了。”傅珂淡声道。说罢便拉着傅璋一起退了出去。

    这里郑氏便向傅珺招了招手,笑道:“来,到娘亲这里来坐着,别离得那般远。”

    对于郑氏着意表现出来的亲热,傅珺心下微有些不适,却也不曾拒绝。

    她顺从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离郑氏五步远的位置,方才站定了问道:“不知母亲要与珺儿说何事?”

    见此情形,郑氏颊边的肌肉便紧绷了起来。

    她微微蹙了眉,将视线向四下扫了一遍,随后便道:“我见着你身边服侍的丫头年纪大的大、小的小,只怕你用着不便。我便替你找了两个会服侍的过来,一会子你便带了她们去吧。”

    看着郑氏那张温和无害的笑脸,不知何故,傅珺居然很想要叹气。

    她一直以为剧情不会往这个方向转的,谁想回府不过十日,郑氏便等不及了,终是忍不住要把手伸进濯雨堂里去了。看起来,她回京之后的打开方式依旧是宅斗模式,这一点从未改变。

    按理说,这原也在傅珺的意料之中,此前她也曾模拟过这种情景,如何应对更是早已有数的了。

    然而,此刻的傅珺却是有些没情没绪的。

    今日一大早她就被傅珂搅了半天时光,这还没过午呢,郑氏这里却又来了。

    刹时间,一种深深的疲惫感从心底深处泛了出来,一直蔓延到了傅珺的四肢百骸,让她生出极度的无力之感。(未完待续。。)

第272章

    傅珺无声地叹了口气,方举眸看向郑氏,含笑道:“多谢母亲垂爱。”

    郑氏见傅珺如此爽快便应了下来,那脸上不由便露出个满意的笑来,和声道:“好孩子,娘亲也是怕你身边乏人服侍,这才替你做了安排。若是这两个丫头你用着顺手,便将你身边那不得用的皆换了吧。娘亲这里还替你留了几个上好的呢,你放心吧,定不叫你委屈了去的。”

    这番话说完,沈妈妈先就在旁边蹙了眉头。便连一向不大爱表达情绪的青芜,亦抬起眼睛诧异地瞄了郑氏一眼。

    傅珺此时却依旧是浅笑盈盈,柔声道:“母亲如此替我打算,我只有欢喜的。”

    郑氏笑着点头道:“你能这样想便最好了。你是个好孩子,没那许多花巧心思,娘亲向来是知晓的。”说着她便转头吩咐一旁的范嬷嬷道:“去叫碧月与碧珠过来吧。”

    范嬷嬷便躬着身子出去了,这里郑氏便招呼傅珺吃点心,又叫人将椅子上的锦褥换了个新的,拉着傅珺坐了下来,将她照顾得好不周到。

    傅珺一律含笑应对,执礼甚恭,并不多言。

    不一时便听帘栊响动,沈妈妈闻声看去,却见范嬷嬷带着两个穿绿的丫头走了进来。

    傅珺此时亦抬眼向那两个丫鬟打量了几眼。

    这两个丫鬟年纪瞧着约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生得倒还干净。只这两人面相都不大好。一个薄唇吊眉。长了一副刻薄样儿;另一个却是眼神灵活,一看就不大老实。

    郑氏便笑指着这两个丫鬟道:“这一个叫碧月,那一个唤作碧珠。名字是我随便取的,你若不喜便换了去。她两个皆是老实勤恳的,最会服侍人了。碧月的针线活计最好,心又细,管个贴身衣物什么的最是合适;碧珠识些字,可以替你打扫书房、收拾笔墨。这两个丫鬟可是娘亲亲叫人调理的,保管你用着顺手。”

    听着郑氏这般极力推荐的语气,傅珺不知怎么就想起前世那些高音喇叭里的促销宣传语来:“厂家促销。厂家促销!只要两元。件件两元!还在等什么,快点来买吧!”

    看起来,为了往濯雨堂安插人手,郑氏也算是花了点心思了。连职位都替这两个丫鬟想好了。便是傅珺身边的一等丫鬟。还指明了一个要管衣物。另一个要管笔墨。

    总算她有良心,没有一上来就派个妈妈来管傅珺的账。

    这样一想,傅珺几乎便没忍住唇边的讥意。她连忙低下头来。轻声道:“是,母亲所赐定是好的。”

    见傅珺的态度恭敬有礼,郑氏一面心下欢喜,一面却又感叹这侯府的教养规矩果是与别处不同,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好学着才是。

    碧月与碧珠此时便一起跪了下来给傅珺见礼。

    傅珺和声道:“都起来吧。”

    碧月与碧珠见傅珺态度和软,看着极好说话的样子,心下却是暗喜。因此起来之后便很自觉地站在了傅珺身旁,进入角度的速度还是相当快的。

    傅珺便对郑氏笑道:“碧月与碧珠既是我的人了,还请母亲将身契予了我吧。”

    郑氏一听这话,表情便是一愣,一双眼睛更是写满了讶然。

    傅珺却似是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神情似的,只满面笑容地伸出一只手来,那白白嫩嫩的手掌凌空擎着,便在郑氏的眼面前。

    郑氏愣了好一会方才问道:“身契?你要身契做什么?”

    傅珺不由便挑高了双眉,一脸惊奇地道:“母亲不是说,将这两个丫鬟送予我了么?这两个丫鬟既是奴婢,必有身契的。她们既成了我的人,少不得也要将身契放在我手上。若不然,我又如何敢放心用她们呢?”

    看着傅珺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郑氏的脸上飞快地划过了一丝尴尬,旋即便向范嬷嬷看了一眼。

    范嬷嬷便上前一步,陪着笑道:“这两个丫鬟是我们太太亲自调理出来的,姑娘只管放心用着便是。那身契便由我们太太亲拿在手里,她们看着太太在,定不敢生出二心来的。”

    傅珺听了这话,脸上的惊讶之色便更甚了。她抬眼看了郑氏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显得极是为难。

    沈妈妈此时便走上前来,轻声地道:“太太,可否容老奴说两句话?”

    郑氏虽不明所以,却也点头道:“妈妈请说。”

    沈妈妈便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太太,这京里的高门原是有规矩的。但凡是姑娘身边用着的人,身契等物亦必在姑娘的手上。此皆因姑娘乃是娇客,若有那奴大欺主的,或仗着老一辈主子的宠不将姑娘放在眼里的,姑娘们恃着身份不好明着教训,若是求长辈帮着管,姑娘们的主子身份又如何立得住?故尔这身契在此时便可以用到了。到时候或驱逐或发卖,姑娘们处置起来也方便些。否则一个姑娘家,整日里对着下人又打又杀的,又或是去求长辈替她管着下人,岂非皆不好看相?”

    沈妈妈的话方说至一半时,郑氏的脸便有些微红。待沈妈妈和风细雨地说完了整段话,郑氏脸上的尴尬与难堪,真是遮也遮不去。

    傅珺没去看郑氏那忽红忽白的脸,只垂眸望着眼前的茶盏不语。

    她这般表现虽是为了免去郑氏更大的难堪,然而这无声的安静,却也让郑氏觉得越发地没脸,却又不好说什么,更不能甩手就走,便只得生生地忍着,还要强撑着不动声色。

    过了好一会,那范嬷嬷方才想起来打圆场。她干笑了一声道:“我们太太自是知晓京里的这些规矩。只因对姑娘多上了一份心,怕姑娘应付不来这些丫鬟,才将她们的身契收起来的。这原是我们太太的一片慈爱之心。”

    傅珺心下冷笑,面上却绽出个笑来,轻快地道:“这一点还请母亲放心。我虽年幼,这丫鬟却是打小儿就使着的,莫说是多了两个出来,便再多出十个八个的也没什么。这些年我在姑苏,外祖母也时常教我些管家的道理。旁的我不敢说,管着几个丫鬟却是再容易不过,母亲放心便是。”(未完待续。。)

第273章

    郑氏见傅珺咬死了不松口,只是要拿身契,一时不由有些急躁起来,便僵着面色对傅珺道:“四丫头,须知长者赐不敢辞。且我都说了身契不好予你,须得留在娘亲手上才好。这两个丫头你先领回去吧,莫要再推脱了。”

    她这话说得颇硬,并未给傅珺转圜的余地,然傅珺听了此语却未生气,一时却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还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啊。今天上午她才用“长者赐不敢辞”来拒绝傅珂,转眼郑氏便又将此语还给了她。却不知这母女二人同时选在今天出手,是不是配合好了的?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却也不再多言,只站起身来道:“既是母亲如此说,珺儿便将这两个丫头带走了。”

    傅珺这话留了一半没说。

    反正她前面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身契的丫鬟她不敢用,而郑氏却仍执意要塞人。既是如此,傅珺便只能把她们放到她们该去的地方了。届时便郑氏有话要说,傅珺也有话可回。就算闹到侯夫人那里也不怕。

    侯夫人最重规矩礼仪,断容不得郑氏这般做法。且若此事被旁人知晓,侯府的脸面可还要不要了?再者说,侯夫人本就不喜三房,更不喜郑氏。有了这个由头,她必会对郑氏严加惩治。

    自然,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实非良策。只是傅珺身为晚辈,于此事上能够施为的空间极小。借侯夫人之力亦是无奈之举。如果此事能在她可控的范围解决掉便最好了。她也不愿意惊动侯夫人这尊大神。

    郑氏见傅珺没再继续拒绝,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此时已近未初,郑氏向来是要在午后歇一觉的。因此一见事情做得了,她便觉得有些犯懒,便换出个笑脸来向傅珺道:“好孩子,快回去歇着吧。”

    傅珺起身应了声是,又礼貌地目送郑氏先行回了屋,这才出了晴湖山庄。

    方一出晴湖山庄的大门,那碧月便凑了过来,满脸媚笑地殷勤道:“姑娘是这便回屋么?”

    傅珺尚未答言。沈妈妈便轻声斥道:“没规矩的东西。姑娘去哪也是你能问的?还不给我闭上你的嘴!”

    碧月吃了一吓。忙抬眼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那跟着傅珺的几个丫鬟,此时皆是在傅珺身后一步左右的地方缓缓跟随。一个个静声敛息。连个咳嗽的都没有。

    碧月连忙便噤了声。人也往后退了半步。旁边的碧珠便横了她一眼,满脸的不屑。

    傅珺此时根本便没心情理这两个丫鬟。

    步出晴湖山庄之后,她一时倒有些踌躇。

    她还没想好如何安置碧月与碧珠呢。此刻便带她们回濯雨堂却是不妥的,还要想好了再回去才是。

    这般想着,傅珺便向沈妈妈笑道:“咱们逛一会子再回吧。”

    沈妈妈便点头道:“姑娘才吃了饭,散一散消消食儿也好。”

    傅珺笑了一笑,随意选了个方向,便信步往前走去。一面便在心里思忖着这两个丫鬟的事情,又将傅珂的事情也想了一遍。

    也许是想心事想得太过于专注,傅珺便没注意所走的方向。待回过神来时,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竟循着多年前惯走的那条路,来到了秋夕居的大门前。

    傅珺缓缓停下脚步,望着这所昔年的旧居,心中微有些恍惚。

    五月的阳光滤过葱翠的树叶,在傅珺脚下印出斑驳的影子。一如多年前的那些个午后,一如她无数回在梦中经历的场景。

    然而,这终究不是梦了。

    眼前的秋夕居院门牢牢紧闭,门上挂着大大的铜锁。而那一院子的温馨回忆,亦似是被锁在了院中,叫人不敢触及。

    傅珺抬眼打量着门楣上那熟悉的“秋夕居”几个字,一种淡淡的酸楚涌上心头。

    初夏的风带着些微的热度,掠过傅珺的面颊与发鬓,亦掠过这所安静的小院儿。

    许多人,许多事,亦如这风一般掠了过去,留下的,唯有这所安静的庭院,以及停驻于院外的那个孤单的身影。

    傅珺叹了口气,轻轻提起裙摆,踏上台阶,径自来到了院门之前,转首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秋夕居院门前原先的那一小片松林,如今换成了樱树。此刻微风拂过,树叶轻摇,一切都显得那样安静而又美好。

    傅珺伸手抚摸着门上的那把铜锁。

    那锁仍是新的,似是昭示着这院门也才封上没多久。然而,那外墙上的菱格窗子里却已结了细细的蛛丝,在阳光下泛出金属般的色泽。

    傅珺喟然长叹了一声,沿着台阶又行至那窗前向院中看去。

    透过细细的蛛丝,傅珺看见院子里的木樨树还在,正是翠叶葱笼,一片葳蕤景象。大约是因为院墙内移的缘故,这棵树的位置便从中庭退到了东北角,将那东北角的一方大花坛牢牢地笼在羽翼之下。而原先设作小书房的那个跨院已经拆掉了,那道小角门亦被青砖砌住,变成了院墙的一部分。

    原来,就连她最熟悉的梦中场景,而今业已是人事两非了。

    傅珺再一次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所院子便会变成一所荒芜的庭院,如同侯府里那数所荒掉的院子一般,被人完全遗忘了吧。

    傅珺怅怅地抬起头来,望着那树叶间隙的一小块蓝天,良久不语。

    曾几何时,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心与灵魂的归属地。而此刻,这里却只是一所孤坟罢了。除了用来埋葬记忆之外,别无他用。

    “姑娘,这里风大,站一站便回吧。”沈妈妈轻声地提醒道。

    傅珺回过神来,向她笑了一笑道:“妈妈说得是。风是有些大了呢。”

    她说话的声音轻而飘,连同她面上的那一痕浅笑,都似是被这风吹得淡了去一般。

    沈妈妈爱怜地看了傅珺一眼,上前扶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姑娘慢一些。”

    傅珺就着她的手步下台阶,瞥眼却见涉江她们俱是一脸关切地看了过来,她不由心下微暖。

    就算她缺失了一份亲情,至少她的身边还有真正关心她的人。她们对她的情感,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温暖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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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傅珺微微一笑,又举眸向那樱树林中看了一眼,便笑着指着前方问道:“却不知过了那片樱树林又是何处?”

    青蔓向来便是个万事通,此时自是上前禀道:“回姑娘的话,打这樱树林穿过去便只一条道儿,那条道儿的尽处是间花房,里头种着好些名贵的花儿呢,又有个顶古怪的老妈妈守着,上回婢子还见那老妈妈骂人来着。”

    傅珺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倒知道得多。”

    青蔓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也晓得的,婢子就爱四处逛着玩儿。”

    一旁的涉江便咂着嘴点头道:“我就说呢,怎么见天儿不见你的影儿,想要叫你做几件活计却也没处说去。原来你倒是自在着,这般逛着可欢喜了吧?”

    青蔓觑着涉江的面色,知她也不是真生气了,便凑上前去讨好地笑道:“涉江姐姐千万别生气,若气着了可怎么是好?回头我替你串个最好看的手链子送你顽。”

    这话说得众人皆笑了起来。涉江亦是无奈地摇头。

    傅珺一时间却是来了兴致,便叫青蔓前头带路,众人又往那花房去看了一圈。

    那花房里果然守着个年老的婆子,两鬓皆已白了。傅珺过去的时候,这婆子正坐在花房边的一个小隔间里打盹儿呢,连她们这么些人走近了也没听见。

    这婆子傅珺曾听许娘子介绍过,说是姓娄。是侯爷花重金从外头聘进来的,专事照顾花草。

    因前几年京里兴起了养牡丹的风习来,侯爷向来便喜欢附庸风雅,便请了有着多年养花经验的娄嬷嬷过来照料牡丹。

    这娄嬷嬷便选了府里的这一处做了花房,又将花房里里外外布置了一遍,据说从天顶上的棚子到脚底下的泥,皆是万分讲究。

    这牡丹种了没两年,京里又开始流行养金线兰。于是侯爷又往花房里搁了几盆兰草。过后几年京里风向变来变去,这花房便成了百花的温床,名贵花草亦多了起来。而府里各房摆放的花木。亦有一部分取自这花房。

    在花房外围看了一圈之后。傅珺也走得累了,便带着人打道回府。

    一行人循着樱树林里的石子路穿了出来,转过秋夕居的院门儿,方才行过后湖边的一丛矮树。忽见前头匆匆跑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人傅珺却是识得的。却正是傅庚身边的小厮山樵。

    那山樵大老远的一见傅珺,便喜道:“哎哟,姑娘您在这儿呢。叫奴才好找。”

    傅珺便停下脚步,含笑问道:“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儿么?”

    山樵忙赶前几步跑了过来。待他跑到近处看时傅珺才发现,这山樵似是跑了不远的路,鼻尖儿与额头上俱是汗。他跑到傅珺面前先揖了一揖,方才说道:“是爷叫奴才来的,说是要找姑娘借两个人使使。”

    傅珺不由睁大了眼睛,讶然地望着山樵。

    傅庚居然要找她借人使?这怎么可能?傅庚身边还能短了人服侍不曾?

    见傅珺满脸的讶色,山樵便抓了抓头皮道:“爷说了,他书房那里现缺两个丫鬟,叫奴才来跟姑娘先借来使一使。”

    这下傅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傅庚居然要借她的丫鬟去书房服侍?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面想一面便转眸去看沈妈妈,谁料这一抬眼间,却恰好看见了两张狂喜的脸,正是碧月与碧珠。

    看着这两个丫鬟那满脸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傅珺心念电转,忽然间像是明白了点什么。

    一时间,她的心情倒有些复杂起来。

    她看了看山樵,又不着痕迹地向那两个丫鬟瞥了一眼,方淡声道:“既是父亲有命,女儿自当遵从。却不知父亲要借几个人?可有想好了的人选没有?”

    山樵便抬起头来随意地扫了一眼,便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道:“就她们俩吧。”

    傅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山樵指着的正是碧月与碧珠。

    傅珺此时已是心下了然,一时却也说不出是何滋味。似是有些欢喜,又似是有些心酸。

    她借着垂首应是的机会敛去情绪,方抬起头来看着碧月她们道:“既是父亲有命,你们便跟着去吧。”

    那碧月与碧珠两人早欢喜得傻了,一时连话也忘了回,只站在那里发懵。

    这可真真是再也想不到的事儿啊,居然才一到四姑娘这里当差,便叫她们遇上了这巧宗儿。

    那傅三郎的俊美风流她们早就看在眼里了,若说心中没想法那是骗人的。只那傅庚虽是个谪仙般的人物,平素却是多一眼都不往她们这里瞧的,且郑氏看得极严,轻易她们也到不得这位探花郎的身边去。

    如今却是从天上掉下来了个绝好的机会,碧月与碧珠直是喜不自胜。

    沈妈妈见这两个丫鬟面染薄绯、一脸绮色,直是看不过眼去。便重重地咳了一声,皱眉道:“姑娘的话你们是没听见还是怎么了?还不快些跟着去?”

    碧月与碧珠这才回过神来,忙红着脸儿向傅珺蹲了蹲身。

    一旁的山樵便不耐烦地道:“快着些儿,爷立等着人去呢。”

    她二人听了这话,连忙便又向傅珺蹲身道:“婢子们这便去了。”

    傅珺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去吧,记得好生当差。”

    碧月与碧珠应了声是,便跟在山樵身后去了。那领着山樵过来寻人的角门上的婆子亦得了傅珺赏的一把大钱,欢欢喜喜地走了。

    望着这几人离开的背影,傅珺一时间有些怔忡。

    自王氏去后,她便再也未奢望过更多,所谓父爱更是想也没想。前世的她几乎从未体会过这种情感,她也不相信一个没有了母亲的人,会继续得到父亲的宠爱。

    可是这一世,无论傅珺相信与否,她都必须承认,她好像有一个很不错的父亲。

    碧月与碧珠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当天直至将近晚饭之时,傅珺才收到了傅庚叫山樵递过来的口信儿,说是碧月与碧珠他留下了。

    父亲开口要人,做女儿的自是唯有遵从的。傅珺便恭敬地应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275章(120票加更)

    那山樵往傅珺这里传过信之后,便又拐去了晴湖山庄,给郑氏传了一段话,大意是:

    傅庚的书房前头新辟了一片菜园子,正缺人使唤,便先将傅珺身边的两个丫鬟叫去使了。因听说那两个丫鬟是郑氏才赏予傅珺的,故特来向郑氏报备一声。又道傅庚那菜园子目下急缺挑粪施肥之人,郑氏手上若有富余的人手便先派到那处去,不拘是老是少,只要能使唤就行,有多少傅庚便要多少。

    郑氏听了这话之后心情如何,傅珺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山樵走后不久,郑氏便使人来说因身子不适,晚饭便在各院儿里吃,不必去晴湖山庄了。

    据后来许娘子传来的消息,说是那山樵往郑氏面前传过话后,又悄悄地去寻了范嬷嬷,说是那碧月苦求了他半天,请他带句话给太太,求郑氏无论如何也要将她们要回去。说她们做不了那菜园的活计,宁肯回去扫院子也不想待在傅庚的书房。

    傅珺听了这消息,在心里默默地为双碧哀悼了一番。

    这两个丫鬟去的时候一脸绮色,她们肯定不曾想到,等待着她们的不是香艳浪漫的际遇,而是粪勺与烂泥吧?

    其实这样不也挺好的么?至少粪勺与烂泥不会使绊子,不会勾陷人,更不会谋夺人命。若是换作傅珺,她宁肯与粪勺烂泥共朽,也不愿在内宅里虚耗时光。

    这件事的动静闹得可不小,傅庚也没刻意藏去行迹。因此没过多久。其他几个房头儿便知晓了。

    据说,当晚侯夫人便心情极佳,不仅多用了半碗饭、一盅汤,还特别赏了那厨房的掌勺嫂子一根银簪子,直说那汤做得极好。

    至于横斜馆与卧月楼的情形,傅珺倒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

    总而言之,这个晚上,除了晴湖山庄的气氛略有些不自然外,府中各处一切正常。

    翌日便是平南侯六十一岁的生辰,侯府按制摆宴。邀请了不少客人。清晨起床之后。傅珺亦在沈妈妈与许娘子的双重监督之下,换上了华丽的见客的衣裳。

    涉江还特意将之前王襄赏的那套镶红宝赤金头面也呈了上来,由许娘子亲自选了几样替傅珺插戴一新,这才放了傅珺出门儿。

    傅珺便先往晴湖山庄给郑氏请安。

    郑氏今日明显是精心打扮过了。收拾得十分整齐。

    她穿了一身宫紫色绣茱萸纹水纬罗对襟衫儿。下头系着洋灰色湖绉斗纹百叠裙。外披着宝光紫富贵团花大袖长褙子,发上戴了一双赤金点翠花树,极尽华美。

    这一身搭配很衬郑氏的皮肤。倒将她的三分容颜收拾出了十分姿色来。

    只是,今天的郑氏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的,见了傅珺亦未像往常一样亲热地叫她过去坐,而是任由傅珺坐在了稍远的位置。

    从她那微有些发青的眼底,以及她脸上那层很是不薄的粉来看,傅珺认为,郑氏昨晚定是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然而,看着这样的郑氏,傅珺心中却并无一丝胜利的快感,更没有半分看笑话的心情。她只是安守着最标准的礼仪,端坐于一旁不出声。

    没过多久,那傅珂与傅璋便也到了。

    而三房的一家之主傅庚,则是最后一个进的屋。

    傅庚一进房间,傅珺便悄悄抬眼打量了他一眼。

    傅庚穿着件墨青色对襟大袖长袍,腰间的玉扣与发上的玉冠皆是淡青色的。

    这样的衣裳装扮,穿在旁人身上只会觉得暮气沉沉,然穿在傅庚的身上,却似是为美玉添了一层光晕,那一番玉树临风、君子不群的超拔姿仪,直叫人见之忘俗。

    而更要命的是,如此美玉明珠般的温润君子,那发鬓边却又有了几痕霜色。于是,这君子的翩然风度里便又有了些许沧桑,若是心软一些的女子见了,只怕那一颗心就算不晃一晃,也要碎上一碎。

    就算是一夜不曾好眠、满腹幽怨之气的郑氏,此时看向傅庚的目光里也有着掩不去的柔情。至于那些旁边服侍的小丫鬟及媳妇们,没有一个不偷眼瞧的。

    傅珺便暗地里摇了摇头。

    她家老爹这颜值的杀伤力啊,经过了这么些年不减反增。连她这个女儿都看得有点直眼,遑论旁人乎?

    傅庚对于旁人的目光却是一无所觉。

    进屋之后,他只略略扫了一眼,见人已到齐了,便说了一声“走吧”,便当先大步走了出去。

    傅珺等人便跟在傅庚身后,先往荣萱堂见过了侯夫人。在接受了侯夫人与张氏、崔氏等几房人的眼神洗礼之后,方在侯夫人满脸欢悦的笑容里,男女分开,各自行动。

    今天的寿宴分设两处,却又汇于一端。便在那江天雪霁阁设了十二扇的大围屏,男左女右,各置了若干席。又以江天雪霁阁为中等线,拉起了几重长长的围幕,将整个前院亦分成了内外两处。

    之所以如此安排,却是因为今日乃是寿宴,众人是要向侯爷贺寿的。若分了内宅与外院设席,这寿星又不好劈成两半儿或者来回跑。因此便这般布置了。

    此时离开席尚有好一段时间,便由侯夫人领头,众人在霜风梦晓轩里接待女宾。

    这次寿宴乃是张氏一手操办的,置备得十分齐整。由前湖至垂花门这一路上,张氏安排了不下几十拨待客的丫鬟仆妇,皆是分派好了职司,有专事引路的,有专事倒茶送水的,亦有专事在门前接待的等等,安排得极是紧密。

    以傅珺前警察的角度来看,张氏的这番布置,那就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方位无死角地将整个女宾部分置于管辖之下。

    傅珺她们虽是小辈,却也被安排下了任务。除了要在太太夫人们缺少话题时充当话题人物,供各路人马参观之外,亦需接待各府里来做客的姑娘们。

    自然,这一应接待事宜的领头之人,自是非傅珈莫属了。

    傅珈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绣百鸟纹的蜀锦袄儿,系着同色绣百花纹的叠幅裙,梳着式样繁复的高髻,发上插着步摇金钿,又有成对的金钗,站在那里便如一团火似的,明艳至极。(未完待续。。)

    ps:  先说一声,寿宴这一段会写得比较长,有一些与女主同龄的角色要亮相,还有女主的儿时好友登场,还要交待一下京中的贵妇以及另外几个熟人的近况。此外还要埋第四卷宅斗的伏笔,另外还有女主与傅珂在寿宴上的大乱斗等等 。大家可以先攒个十几章再订阅,这样会看得比较流畅。

    谢谢朋友们始终如一的支持。

第276章

    今日贺客来得着实不少,其中大部分傅珺都不陌生。比如威北侯夫人、镇东侯世子夫人、淮安伯夫人、武阳伯夫人等等,傅珺皆曾于五年前抚远侯府的赏花宴上见过。

    其中威北侯夫人对傅珺最是亲切,特地叫了她过去说了好些话儿。其余的那些夫人们倒也都还记得傅珺,亦皆予了见面礼。

    自然,这一次的见面礼比起五年前那是丰厚得多了。所谓水涨船高,今天的平南侯府庶三房,再也非当日吴下阿蒙,是需得好生结识交往的对象。

    因此,这些夫人们与侯夫人寒暄之余,亦不忘与郑氏等几个做媳妇的说话,倒也没特别冷落了谁去。那郑氏微有些灰暗的神情,亦因了这些夫人们的亲切态度而好转了好些。

    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友好的。

    郑氏的出身摆在那里,见识也未必便多,这些官太太与夫人们也就开始时与她寒暄了两句罢了,过后说起京中的热门话题,郑氏却也再也插不进嘴去了。因此,那郑氏眸中的一丝尴尬,亦是时不时地便要往上冒一冒。

    这种场合傅珺是最喜欢当透明人的。

    她拣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座头儿坐了,遇有人与她说话便含笑应几声。大多数时候则是暗中观察这些夫人们的表情,倒也没觉得有多无聊。

    便在此时,忽听外头有丫头报:“抚远侯府老夫人与定西伯夫人到了。”

    侯夫人一听这话立刻便站身起身,满面笑容地道:“哟。没想她们倒一齐到了,这我可得去瞧瞧。”

    崔氏与郑氏便双双上前,搀着侯夫人往外走去。张氏因还要待客,便留在了屋中。

    傅珺与傅瑶等几个人见状,亦自跟着自家长辈往外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便在转身的瞬间,傅珺眼角的余光瞧见张氏的嘴角微微向下弯了弯,而一旁的傅珈眼中则露出一抹兴味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侯夫人此时已上了软轿,傅珺不及多想。便随着一行人来至仪门前。

    此时。恰好那谢老夫人与另一位满头珠翠的女子亦下了车,那女子背对着门站着,正与那谢老夫人说着话儿。

    侯夫人便含笑迎上前去,向谢老夫人道:“这可真是巧。你们怎么做了一路来了?”又向那女子道:“可算把你盼来了。这都多久了你都不曾过来。倒叫我怪想的。”

    那女子转过身来,便露出一张清婉的面庞来。傅珺定睛看去,才发觉这女子她却是识得的。却正是抚远侯府曾经的大龄剩女卢莹。

    傅珺略一回思便即想起,她确实曾经听许娘子提过,说这卢莹四年前终于嫁了人,嫁的便是定西侯世子。

    那定西侯世子夫人数年前因病去了,卢莹却是续弦。想来以她彼时二十二岁的老姑娘年纪,能得到这样一门亲事已经是极好的了。

    卢莹嫁过去不到一年便诞下一子,今年已满三岁。老定西侯却是两年前病故了,定西侯世子便袭了爵,按制降了一等,便成了定西伯。卢莹亦成了伯夫人。

    据说,那定西伯陆机对卢莹极为疼爱,自娶了卢莹之后,身边的妾侍通房便皆遣了去。陆机本身又很有出息,做世子的时候便曾立过军功,后虽因父亡守制,圣上却是赏了不少东西予他,看起来对陆机颇是器重。

    前些时候圣上下旨夺情,这陆机便除了服,经内阁票拟的旨意调任五军营提督,加授明威将军衔,可谓风头正劲。因此不少人都道卢莹有福气,这定西伯以如此走势,未必便不能再挣个侯爷回来。

    傅珺一面心中暗忖,一面便跟在郑氏身后向两位夫人行了礼。

    虽是多年未见,那卢莹倒还没太变样,尤其是她的眼神,依旧如以往一般看似柔和、实则尖利。

    只是,这尖利之色如今已经收敛了许多,成为了视线中的一道隐线,若非傅珺观察仔细,只怕一时也难以发现。

    这道隐约的利色自见到郑氏及傅珺起,便微微地盛了一些。却也只有一瞬。眨眼之间,卢莹便又恢复了往常那清婉的模样,与郑氏并崔氏相互见礼,态度十分温和。

    侯夫人便向左右张了一张,旋即笑着向卢莹道:“怎么没将绍儿带来?自他周岁之后我便没大见过他了,也不知现在长成了何等模样。”

    卢莹便含笑道:“原想着带他过来的,只他这两日又有些咳,大夫说还是少经些风为妙。老太太也舍不得他出门,便没带着了。待绍儿大好了,我自带他上门给您请安去,只到时候您别嫌他闹得您脑仁儿疼便成。”

    侯夫人便笑了起来,又有些感慨地道:“我还记着你小时候的模样儿呢,这一转眼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

    谢老夫人便笑道:“你又来了。你若是老了,我这张老脸又该往哪里搁?”

    这话说得众人皆笑了起来。

    此时,那跟着谢老夫人同来的抚远侯世子之女卢悠便过来见礼,态度十分恭谨。

    侯夫人便笑拉着她的手道:“我可是听说了,说你在学里的功课极好,夫子们皆是多有夸赞的呢。”

    谢老夫人便笑谦道:“你们府里的几个哥儿并姑娘亦是好的。听说那玠儿今年要进书院,我瞧着他自小就聪明得紧,往后定会有出息。”

    侯夫人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欢喜。

    趁着这两个老太太说客气话的空档,傅珺便举眸向卢悠看了一眼。

    卢悠今年已经快十四岁了,瞧着很有几分大姑娘的样子。她身量高挑,穿着一身轻粉色的衣裙,外头罩了件淡青色绣缠枝芍药纹的丝光绢长褙子。

    那褙子在阳光下五彩灼灼,如一团虹影,随身而变。偏那颜色却又是淡青色的,那五彩便不觉刺目,反有种如梦似幻的美丽。

    一旁傅瑶的眼中便露出几分热度来,不着痕迹地向卢悠身上看了好几眼。而跟在崔氏身边的傅琪更是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奶声奶气地道:“哎呀,悠姐姐身上的衣裳真真好看,还会变颜色呢,好生漂亮。”

    这般天真纯挚、毫无一丝客套的真心赞美,只要是人便没有不爱听的,更何况傅琪又是个面相可爱的萌娃。那卢悠早就笑弯了眼睛,俯身含笑道:“恬姐儿今儿也很漂亮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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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傅琪便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卢悠,便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恬姐儿身上的衣裳不及悠姐姐的好看。”说着她便皱着一张包子脸愀然道:“娘亲不给恬姐穿丝绢的衣裳呢。” 语罢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便连侯夫人也笑了起来,谢老夫人更是笑得是前仰后合,指着傅琪道:“哎哟,你家这个小孙女儿真真是个可人儿。”说着又向傅琪招手道:“恬姐儿过来,让我瞧瞧你可漂亮了不曾。”

    傅琪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叫奶娘抱了她凑到谢老夫人面前,将一张胖脸一直贴到谢老夫人跟前,糯声道:“您细瞧瞧,看恬儿有没有变得漂亮一点儿?”说着还特意将眼睛睁大了一些。

    众人见了这般情景,没一个不乐的。傅珺亦是忍俊不禁,心道这萌娃的杀伤力果然是无穷的。不过三言两语间,便俘获了一群老中少女人们的心。

    侯夫人亦是满面的笑意,便招呼着几个人上了软轿。为谢老夫人准备的却是一驾油壁小车。

    那谢老夫人便拉着傅琪上了车。一行人便又往霜风梦晓轩而去。

    因着抚远侯府谢老夫人的到来,那霜风梦晓轩里的座次便又重新变动了一次。那些太太夫人们亦是纷纷上前打招呼。

    傅珺冷眼看去,见那卢莹在贵妇圈儿里的人缘却是颇为不坏,且她说话行事的态度亦比她做姑娘时要谦和了好些,敞轩里的气氛亦因了她的到来而显得更为欢悦融洽。

    侯夫人便含笑向卢悠道:“你也别总坐着。我叫珈儿她们陪你出去逛逛去?”

    卢悠忙起身笑道:“悠儿便这般坐着陪陪您吧,您不必费心招呼悠儿啦。”

    一旁的谢老夫人便笑道:“行了,你也别在这里拘着了。”说着便又向旁看了两眼道:“也叫姑娘们去外头散散吧。总坐在这里想她们也闷得慌。”

    侯夫人忙笑道:“我也是这般想来着。”说罢便转向傅珍并傅珈道:“你们带着姑娘们去园子里逛逛罢。离开席还有好些时候儿呢。”

    傅珍与傅珈忙起身应是。这里侯夫人便又指派了几个稳妥老成的妈妈们跟着,一屋子的小姑娘便齐齐出了敞轩。

    待到众人皆出来后,傅珈便当先笑道:“自这里往西边去有座小亭子,亭边有池塘,里头养着些五彩水禽,各位可要去看看?”

    听了这话,旁人还未说什么,那张氏的侄女张凌却是笑道:“这却是正好。我记着那池塘边上还种了几棵菩提树。上回我来得匆忙没看成。这回可要好好看看这南洋来的稀奇树种了。”

    傅珈闻言便点了点头,领头往西面行去。

    便在此时,忽听一道轻柔的声线含笑道:“这偌大的侯府,便止这一个去处么?”

    傅珈闻言便停下脚步。转首望去。傅珺亦循声看向那说话之人。却见那是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姑娘。穿着一身粉蓝色绣团窠桃花天净纱衣裙。发上簪着两枝琉璃花钗,生得颇为白净。

    傅珺想起方才听傅珈介绍过一句,这女孩却是兵部左侍郎裴宥家的嫡长女裴熹。

    这兵部左侍郎可是个极其重要的官职。品阶为正三品,论实权却是比傅珺的老爹傅庚那个左副都御史的正三品不知要高多少。且这裴宥还是出自四大世家之一的裴氏嫡支,与元后裴皇后乃是正经的堂姐弟,亦是当今太子母族势力中颇为重要的一人。

    傅珈一见说话的是裴熹,那眉峰便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拢,旋即又展眉含笑道:“却不知熹妹妹想要去哪里呢?”

    裴熹便柔柔一笑道:“我见那前头的湖水甚是阔大,想去湖边逛一逛呢。”

    傅珈闻言尚未说话,一旁的张凌却是眼珠一转,上前笑道:“那湖水确实是好,此刻天又暖和,去逛一逛定是极好的。只我却是很想去瞧瞧水禽呢。要不便这样吧,咱们便分了两路。想要去瞧水禽的便跟着我们走,想去前湖游玩的,便叫四妹妹陪着去吧,可使得?”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征询地看着傅珺。那一双含笑的眸子里,隐着几许极浅的嘲弄之意。

    这张凌因是张氏的侄女,与傅珈乃是堂姐妹的关系,因此对侯府中各姐妹的称呼亦是跟着傅珈来的。

    傅珺便不着痕迹地向张凌打量了一眼。

    还别说,这位帮着傅珈想出如此“良策”的姑娘,今儿与傅珈一样穿了一身的绯色衣裙,两个人站在一处倒是显得比旁人更亲些,也难怪她能够提出这么个“建议”来呢。想来,傅珺多年前在前湖落水的事情,这位张凌也是知晓的吧。

    傅珺一面心下暗忖,一面含笑迎上张凌那绝算不上友好的视线,那双如清水洗过一般的明眸,在张凌的面上转了两转,复又浅浅一笑。

    张凌忽然觉得有一些轻微的不适。

    方才傅珺投过来的眼神,不知怎么便叫她有点不自在。

    傅珈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傅珺,含笑道:“四妹妹,如此便劳烦你了。”说罢她又客气地作势拱了拱手,学出那男子的样儿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姐姐我这里脱不开身,四妹妹也帮着姐姐尽个地主之宜。姐姐先在这里谢过啦。”

    对于这些姑娘们的小把戏,傅珺实在是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她面上便也擎出个笑来,细声道:“二姐姐既有所托,小妹怎敢轻负?”说着亦学着男人的样子揖了一揖。那一转首、一翘袖,倒还真有几分男子味道,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直率之气,却是将傅珈的那一番作态比了下去。

    傅珈的眸子便沉了一沉,旋即又绽出个笑脸来道:“四妹妹果是个好的。”

    裴熹侧首看了傅珈一眼,又向傅珺看了看,蓦地便掩口笑道:“如此甚好。”

    此时,一时在旁作壁上观的傅珍却忽然道:“我也陪着四妹妹吧。”说罢也不看傅珈一眼,便径直走到了傅珺跟前,淡淡地道:“四妹妹,我们走吧。”(未完待续。。)

第278章

    傅珺一时间倒是颇为讶异。

    傅珍此举,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她忍不住便多看了傅珍一眼。

    傅珍表情平平,一脸的严肃之意,看也不曾看傅珺。旁边的傅珈更是淡定如常,似是对傅珍的态度完全没放在心上。

    傅珺忽然便觉得,在她离开的五年间,有些人的变化,着实大得叫她有些认不出了。

    不过再转念一想,有变化才是正常的吧。

    十多岁的女孩子,正处在心思最细、情绪变化最集中的年龄段。傅珍有此变化亦属正常。

    再者说,这些十来岁少女们的心思最是难猜,傅珺本着一位大龄女青年的经验认知,自是不会去为难自己的。因此,她也只是略略表示了一点惊奇便罢了。

    很快的,这群年轻的女孩子们便分成了两拨,一拨以傅珈并张凌为首,再有傅瑶与卢悠相随,往池塘看水禽去了。而另一拨便以傅珍、傅珺与裴熹为首,往前湖观景。

    这般的人员分配,倒叫一直被众人遗忘了的小萌娃傅琪犯了难。

    一边是穿着五彩丝绢的悠姐姐,另一边却是长得很美很美的自家四姐姐,到底跟谁走好呢?

    傅琪的一颗心掰成了两半儿,一张小脸儿也纠结成了苦瓜。她拉着奶娘的手站在原地,两条小短腿在地上来回倒换着,左看看,右看看,急得都快哭了。

    至于傅珂,却是完全没跟着任何一拨。而是压着两道低平的眉毛,单拉着傅璋去了一旁的假山玩去了。

    傅珺便陪着一小撮姑娘们往前湖走,走着走着,忽然便发现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这一小撮姑娘里居然有一个熟人。此时,这个生了一双漂亮丹凤眼的熟人,正唇角含笑地向她看了过来。

    “阿亭!”傅珺惊喜地轻声唤道,人已经走了过去。

    被傅珺唤作“阿亭”的,却正是她的幼时旧友——谢亭。

    此时。谢亭正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傅珺。语声娇软地道:“我就是想要看看,你要几时才能认出我来。”

    傅珺已经走到了谢亭面前,一双眸子里漾着难得的欢喜之色。她笑着向谢亭身上打量了两眼,方才一把拉住对方的手。微有些激动地道:“阿亭。真的是你!你几时来的?如何我没见着你进来?”

    谢亭见四周已经有不少姑娘往这里看了过来。便将声音压得极低地道:“你那时候出去迎客去了。”说着又向西边努了努嘴,笑道:“便是这那一位尊客。”

    傅珺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她跟着侯夫人去迎谢老夫人她们去了。而谢亭她们却是恰在彼时进的府,两下里却是错开了。

    傅珺便不由埋怨地道:“那你也该招呼我一声,我还没给你娘请安呢。”

    谢亭便笑着搂了她的胳膊道:“过会子不就能见着我娘了?”说着便又拉了傅珺一下,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现下可好?”

    这极其普通的一个问句,不知为何,却叫傅珺心里一暖。

    自五年前渡口一别,傅珺与谢亭便一直没断了书信。一年里总要往还个好几封信。

    也正是因为书信未断,傅珺与谢亭的友谊便一直维持了下来。前两天抵京之时,傅珺第一时间便叫人往谢府里送了好些土仪过去,又给谢亭写了信。

    因此,此时相见,傅珺便觉得如老友重逢,竟无一丝滞涩之感。而谢亭亦正如她所想象的那般可爱单纯。

    她望着谢亭那双满是关切的眸子,笑着道:“我都好。”

    谢亭便向她上下打量了两眼,笑道:“我瞧着你也挺好的。”

    傅珺看着她那张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不由想起两个人初识时的情景来,便笑着道:“现下你总该叫我一声姐姐了吧?当年我可是当了好长时间的‘乖妹妹’呢。”说着已是笑弯了眼睛。

    谢亭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了头扭捏地道:“你还说小时候的事儿?我那时候不识数儿嘛。我后来不是改口了嘛,珺姐姐。”

    傅珺便笑着点头道:“是是,我们阿亭小时候最可爱了。”说罢便与谢亭相视而笑,二人面上俱是欢喜无限。

    此时,她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前湖边。

    五月初夏,云浅风轻,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那前湖本就清澈如碧玉,此刻暖风拂来,水波微漾,景色着实美妙。

    一直跟在裴熹身边的裴家庶出二姑娘裴燕便笑着奉承道:“大姐姐选的这地方真好,果然是水色天光,风物宜人呢。”说着又指向那湖边的一处,惊喜地道:“哎呀,那浅滩上还有白鹤呢。”

    裴熹闻言眉尖一蹙,微有些不悦地道:“一只鹤有甚稀奇的,你也小声些儿,这般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说罢又向左右看了一眼,似是对裴燕此刻的样子极为不喜。

    裴熹的说话声音并不算低,周遭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的视线便齐齐集中在了裴燕身上,其中不乏鄙夷与轻视,更有人轻声笑了出来。

    那裴燕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讪讪地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谁想便在此时,傅珍忽然便开了声。只见她看向裴燕,语气淡然地道:“那鹤原是祖父养的,后湖那里还有几只。若你爱瞧,过会子我领你去看。祖父尝言,鹤舞翩跹有若仙人之姿,是极可一观的奇景呢。”

    她这番话却是替裴燕打了圆场,然而,却也是将裴熹给得罪了。

    裴熹便抬眼盯了傅珍一眼,尖利的视线宛若针尖一般,蓦地便道:“我却是忘了,珍姐姐与燕儿却是一样的喜好。”说着便抿唇而笑。

    她这话却是暗指傅珍身份而言。那裴燕便是庶出,傅珍亦是。裴熹此语却是在暗讥两人的身份,更直指这二人的兴趣爱好亦与她们的出身一样,不够高贵。

    听了这番言语,傅珍的左嘴角便是微微一抬,面上却是露出个淡笑来,语气刻板地道:“人之喜好从无高低贵贱之分。昔有担粪农偶见夕阳脉脉,便置担而叹‘斜阳美煞’,还得了圣人夸奖呢。可见这事物美丑全在人心。若心染尘垢,自是眼前有美亦不识。而若心含珠玉,便是担粪老农亦可成诗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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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傅珍这番话说得十分不好听,完全就是反讽裴熹空有个嫡出的身份,心里却是一团草包尘垢。

    裴熹不由大怒,看了傅珍半晌,忽尔盈盈一笑道:“珍姐姐倒是好学问,可惜,不能与珍姐姐在白石书院坐而论道,却是小妹的损失了。”

    傅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很显然,裴熹的一席话,狠狠击中了她心底的隐痛。她白着一张脸看着裴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傅珺见此情景,不由在暗地里摇了摇头。

    只是,现下的形势,却不是她摇摇头就能解决的。

    傅珺凝眉思索了一会,便悄悄吩咐了一直跟着的许娘子几句话。随后便上前两步笑着道:“坐而论道有何趣味,倒不如坐而垂钓自在逍遥。我已经着人去准备鱼竿与鱼饵了,还备了棋枰与茶水,便在那一处的草寮里。”说着她便伸手向前指了一指,一脸的笑意十分亲和。

    她这番话是明显的打圆场,两不得罪。

    毕竟方才是傅珍失礼在先。人家裴家姐妹之间的那点儿事,本无需旁人出头。傅珍身为主人,却非要出言偏帮其中一个,这才引来了一番口角。傅珺也是不想闹出事情来。

    那裴熹原就心中有气,此时见傅珺上前和稀泥,心下越发不喜,张口便要说话。

    却不妨谢亭忽然在旁叫道:“哎呀,那水里有人!”

    她这一声唤声音虽不高。却叫场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便有人向那水中看去,果见那水中浮着个黑黑的人头。

    一些胆小的姑娘便轻呼出声,道:“呀,真有个人。”

    又有人道:“那人还在动呢。”

    果然,却见那黑黑的人头动了几下,一下子便沉进水里去了。

    众女见状又是一阵惊呼,更有人叫“哎呀,这是落水了么?快些着人来救呀。”

    便连裴熹也睁大了眼睛,直直盯着那水里瞧,却是将之前的口角也给忘记了。

    正在众女们或惊或怕之际。忽见那人自水中一跃而起。在半空里翻了个身,复又潜入水中。旋即又是向上一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来,又再度落入水中。

    众女在一旁瞧得又惊又奇。傅珺便在一旁含笑解释道:“这是我们府里的渔娘。水性是最好的。大家莫要慌,她这是在摸鱼儿呢。”

    傅珺的话音方落,却见那渔娘几个起落间便已到了岸边。

    众女凝目看去。却见那渔娘穿着一身水靠,身姿挺拔、体形健美。那一身的水渍在阳光下泛着异彩,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那渔娘几步来到岸边,两手各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口中还咬着一条大红鲤鱼。她将鱼儿往案边的篓子里一丢,便又翻身跃入水中。

    众女见此情景俱都是啧啧赞叹,更有那年纪小些的姑娘拍着巴掌笑道:“真真是好看,这渔娘的水性可真是好。”

    又有姑娘便提了声音向水中道:“兀那渔娘,便再捞条大红的鲤鱼上来。”

    那渔娘在水中冒出头来,向着岸边应了一声“是”,复又潜入水中,不过数个呼吸之间,便果真举着条大红鲤鱼冒了出来。

    这一下,众女们更是齐齐地鼓起掌来,又有人叫那渔娘捞别的鱼,岸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热闹。

    傅珺见状,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方才见傅珍与裴熹之间的气氛很不好,傅珺便悄悄吩咐许娘子布置了一番,如今看来效果极佳,姑娘们的注意力全部被那渔娘吸引了去,刚才的那一点不快亦是随风而散。

    傅珺便笑看了谢亭一眼,谢亭亦回以一笑,又上前拉了傅珺的手轻声道:“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去那里喝口茶吧。”说着便又捏了捏傅珺的手。

    傅珺多年前曾于前湖落水一事,谢亭是知道的。傅珺明白,她这是怕自己还记着前事,故此才这般提议。

    看着谢亭那双清澈的眼睛,傅珺心头暖暖的。她含笑点了点头道:“就听你的,便去那里喝茶去。”

    二人便携手去了草寮喝茶。一时又有仆妇将鱼竿与鱼饵送了来,于是众人便分散了开来,有钓鱼的,有喝茶的,有着棋的,亦有看那渔娘表演的。裴熹亦是凑到了岸边,与一两个关系好的女孩子们一起钓起鱼来。裴燕则一脸小心地陪在她身旁,裴熹虽不怎么搭理她,却也没再出声呵斥。

    至于傅珍,则是独自找了个柳树下的石凳坐了,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书,却是读起书来。

    总之,当钱妈妈奉侯夫人之命请姑娘们入席的时候,眼中所见便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各府的姑娘们皆玩得十分开心,几个年纪小些的姑娘还一直缠着傅珺问这问那的,显然对这位重返京都的傅四姑娘极有好感。

    钱妈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便笑着招呼姑娘们离开了前湖,又引着她们先到了江天雪霁阁的偏厅收拾整理了一番,方才入了席。

    此时,傅珈等人俱已先入了座。因还在等谢老夫人她们,众人坐定之后却也不曾噤声,皆是小声地说着话儿。

    傅珂是坐在傅珺身边的,此时她便伸手去取桌上的茶杯。便在那一伸手时,她的手腕便露了出来。却见她纤细的手腕上长了好些鲜红的斑点,瞧来十分骇人。

    傅珈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傅珂手腕上的异样,不由出声问道:“五妹妹,你的手上生了什么?”

    傅珂嗫嚅着没出声,只怯怯地看了傅珺一眼,又连忙将手往后一缩,不想一时慌乱之间,却是碰翻了面前的茶盏。所幸那盏中无水,倒没出太大的纰漏。只是那茶盏落在桌布上的轻微声响,却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傅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一旁的傅珈却是看了看傅珺,又看了看傅珂,唇边便勾出一抹上翘的弧度来,关切地对傅珂道:“五妹妹小心些。可碰着了哪里没有?”

    傅珂飞快地看了傅珺一眼,掩饰地笑道:“没……没什么。”(未完待续。。)

第280章

    傅珈若有所思地看了傅珂一眼,并未说话。坐在对面的张凌却是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此时便轻语道:“我瞧着五妹妹的手腕上长了好些红点儿呢,莫不是出疹子了?”说罢她的眸中便划过一抹光亮来,向傅珺飞快地瞥了一眼。

    傅珂低下头去,轻声道:“不是疹子,是……”

    说到这里她便不再往下说了,只抬起头来,再一次看似怯怯,实则明显地看了傅珺一眼,又马上垂下头去。

    傅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傅珂这是完全黑化了么?还是说,为了那个白石书院的名额,她是完全不顾后果,想要硬将之拿到手所以不择手段了么?

    傅珺很不明白,傅珂为何如此执著?

    她年纪还小,两年后白石招生时,她也才十二岁多一点儿。若无意外,傅庚一定会为她再争取一个免试名额的。

    可是,看傅珂的样子,却是无论如何要在今年拿到名额。原因何在?

    傅珺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她只是表情淡然地坐在那里,看傅珂如何挑动傅珈陪她唱一场戏。

    果然,见了傅珂的态度,傅珈眸中兴味大盛。她微侧了身子,向身边的珮环递了个眼色。

    珮环会意,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不一时,便见傅珂对身旁的梅红轻声道:“你帮我去换个帕子。”说着便将一方帕子递给了梅红。

    于是梅红便也十分合情合理地退了场,几乎不曾引起在场诸人的注意。

    此时。那谢老夫人与侯夫人等俱已入了席。侯爷那边也是客人皆到了,平南侯府的寿宴便就此开始。

    因为进入了就餐阶段,接下来的时间傅珺这一桌很是安静。

    待献过寿酒之后,席上才又开始有了人声。众人吃喝完毕,此时便皆捧着茶水,从府里的小辈开始,一起一起地给侯爷贺寿,并送上贺礼。

    事情至此一切正常,唯有傅珺献寿礼时出了个小插曲。

    她送上的寿礼乃是在姑苏时寻来的一尊缚虎罗汉玉雕。这礼物是许娘子按着侯爷的喜好挑的,倒也入了侯爷的眼。

    送上寿礼过后。傅珺却并没急着下去。而是又自袖中取出个信封来,恭敬地呈予平南侯道:“孙女儿这里另有一份寿礼,还请祖父过目。”

    平南侯面上微露讶色,示意一旁的李娘子将信封接了过来。傅珺便又轻声地道:“还请祖父看上一看。”

    平南侯凝目打量了傅珺一眼。旋即便从李娘子手里拿过信封。拆开信来只看了一眼。他的眼中便流露出明显的讶色来。

    他看了看信封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傅珺,那眼中的讶色渐渐便成了欢喜。旋即捋须大笑道:“好,好,好。难得你有如此诚意,你是个好孩子。”

    傅珺的面上含着浅笑,向着平南侯身姿端雅地行了一礼,方道:“此乃孙女份内之事。”说罢便即退了下去,那一行一止从容自然,全无一丝才得了夸奖的得意,倒叫平南侯更是满意,不由又是捋须而笑。

    待傅珺归座之后,便有不少人向她投过来探究的目光,有几个女孩子还凑在一起轻声地议论起来。便连崔氏与张氏,亦皆将眼风往傅珺这里扫了一扫。郑氏更是目中微讶,看向傅珺的眸中滚动着莫名的意味。

    傅瑶此时便悄悄凑上前来,凑到傅珺耳边轻声问道:“四妹妹,你那信封里是什么,祖父瞧着可真是欢喜呢。”

    傅珺含笑道:“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

    见傅珺一脸不愿多说的表情,傅瑶便也没再多问,只笑着轻轻捏了捏傅珺的脸蛋儿道:“你这个小坏蛋,便是这般吊/我的胃口。你别得意,过会子我去问爹去,必能问出来的。”

    傅珺此时心情大好,便捂着脸笑道:“三姐姐又来拧人家脸了,你就不怕我呵你痒痒?”说着便作势要呵她。

    傅瑶连忙向后退了一步,笑嗔道:“四妹妹也学坏了,小时候你可有多乖。”

    这话说得傅珺笑了起来。姐妹两人复又凑到一起去说话,却是完全将傅珈等人的目光无视了。

    献过寿礼之后,便又到了自由活动时间。

    男客便往前头去看戏去了,女宾这里,张氏却是请了两个女先儿来说书。

    于是,有那爱听书的太太姑娘们,便齐齐往那花厅里去听书。若有那不爱听书的也可以四处逛逛。张氏准备了大批的丫鬟仆妇,分成若干小组,领着姑娘太太们四处游玩。

    傅珺此时却是跟着谢夫人她们进了垂花门。

    方才在入席之前,傅珺已经向谢夫人请过安了。此时便想带着谢夫人四处走一走,或是陪她听说书也好。

    谢夫人多年未见傅珺,此时相见,不由又想起王氏来,心下对傅珺极是怜惜,便拉着她的手说话儿,问了她在姑苏的情形,又叹道:“可惜我不得去探你,也不知你在姑苏过得如何?你那外祖母我却是知晓的,是个慈善端正之人,有她在上头压着,我在京里也放心一些。”

    傅珺便笑道:“外祖母确实待我极好,夫人放心便是。且您每年都给我寄那些东西来,我见了东西便如您亲至,权当您来探过我啦。”

    谢夫人便笑道:“只要你过得好便好。如今你回了京,有你父亲照应着,总是更好一些。”说到这里,她不由又触动了几分心事,便微叹了口气,抚着傅珺的头发温言道:“你是个好孩子,往后若有什么事也往我那里递个信儿,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头。细论起来我也是你的表姨,你的事儿我还是说得上话的。你可记下了?”

    自王氏离逝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傅珺说出这般贴心贴肺的话来。虽只短短数语,却让傅珺差一点便红了眼眶。

    她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您。”

    谢夫人爱怜地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

    一旁的谢亭便佯做不喜地跺了跺脚,娇嗔道:“娘亲坏,见了珺姐姐便不理女儿了。”说着她便凑上前去,揽着谢夫人的另一边胳膊道:“您也理一理女儿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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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谢夫人便笑了起来,道:“你瞧瞧你,哪有点大姑娘的样儿。”

    谢亭却不依地扭着身子道:“娘亲,我不想去听书,我想叫珺姐姐陪我玩儿。”

    谢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都多大了,还整天只想着顽。你也学一学你哥哥。”

    谢亭便不依地撒娇道:“人家怎么和哥哥比?哥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亭儿又没有这般资质。平日里的功课亭儿都做不完,今天难得闲散一天,人家想多顽一会子。珺姐姐我也好久没见了,娘亲就叫珺姐姐陪我顽吧。”

    谢夫人闻言又是笑又是气,伸指向谢亭额上点了点道:“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才是了。你倒有自知之明。”

    谢亭便嘻笑道:“嘻嘻,娘亲最知道我啦。”

    谢夫人摇了摇头,又见傅珺在旁站着,便也不好驳了谢亭,只得应道:“你要去玩也可以,只不可乱跑,不许搅着你珺姐姐,更不许乱叫人吃东西。”

    傅珺一听这话便忍不住想要笑。看来谢亭这“投喂”的习惯还没改。

    谢亭早红了脸,拉着谢夫人的胳膊扭着身子道:“娘我知道啦,您别说了。”

    谢夫人却仍是不放心,叮嘱一番后又叫一旁跟着的人好生服侍着,又说了许多注意事项,这才放了谢亭离开。

    见谢夫人走得远了,谢亭便欢呼一声道:“珺姐姐,我们去那边穿花串儿去吧。我瞧见那花障上开了好些蔷薇呢。我们快去吧。”

    谢亭所说的蔷薇花障,便在霜风梦晓轩东南边儿的一所小花园里,这园子有个名号,叫做“闻笛别馆”。

    虽名为“别馆”,但此处却是完全融于景物之中的,四围无墙,唯以几架蔷薇花障相隔。

    这花障乃是以竹篱编砌而成,搭得极高,于头顶交错在一处。每逢春夏两季,蔷薇盛开。这花障便成了一面芬芳四溢的穹顶。行过其间时,那缤纷的花朵便在身边与头顶盛放,十分别致。

    而在花障隔出的小园中,另有一眼极细的泉水。水上有大石砌成的高阶。想来春夜月明之时。于此处听一曲笛韵。将是何等美妙的享受。

    谢亭便拉着傅珺,带着一群丫鬟仆妇直奔此处。傅珺便笑话她道:“你这是一早就看准了地儿了。”

    谢亭一面拉着傅珺往那花障里走,一面便笑道:“我便是瞧着此处别致有趣。这才拉你来顽的。”说着她便又仰首向上看了看,欢喜地道:“你瞧,这里花香四溢,蔷薇开得正好,又晒不着太阳,又幽静有趣,不好么?”

    傅珺向四下看了看,果见这花障穹顶幽翠,四下里蔷薇盛开,确实美丽,便点头赞道:“果然是个好地方。”

    谢亭便拉着傅珺去摘花儿,又叫小丫鬟们也帮着一起采,专拣那开得不大不小的粉色花朵摘,又叮嘱她们手下轻些。

    一时间,这幽静的花障里便充满了女孩子们轻快的笑声。

    便在此时,忽见那一头走过来一群人,看方向却也是冲着蔷薇花障来的,青蔓眼尖,一眼便认出了来人,便向傅珺轻声道:“是三姑娘并卢大姑娘来了。”

    傅珺举眸看去,果见那群人里有傅瑶与卢悠,还有兴平伯世子之女冯薇,以及吏部员外郎的女儿李甄,人数却是不少。

    此时傅瑶也已瞧见了傅珺,便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傅珺无奈,只得带着人迎了出去,含笑招呼道:“三姐姐你们也来了。”

    傅瑶便笑着打趣道:“我老远就瞧见这花堆里有个好些美人儿,便拉着卢大姑娘过来瞧瞧。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傅珺便笑道:“三姐姐又来编排人了。因见这里花儿开得好,我们便在这里串些花串儿做耍。”

    傅瑶闻言便笑了起来,掩唇道:“你都多大了,还弄这些小孩子的勾当。”

    傅珺笑而不语,一旁的谢亭便笑道:“瑶姐姐、悠姐姐可要一处顽耍?那花障里倒不晒,这大日头底下的,走多了路却也不舒服。”

    傅瑶一听这话便向卢悠看了一眼,卢悠便笑道:“你别看我。我前两天骑马伤了腕子,摘花儿是不成的。若是你串了现成的花串儿予了我,我倒是乐意。”

    傅瑶便笑着横了她一眼道:“偏你想得美,还要人来服侍着。”话虽是这般说着,她却是当先往花障那里行去,一面走一面又笑道:“我却是怕晒的,咱们便在这里歇一歇也好。”

    卢悠看上去与傅瑶关系很好,听了这话便也跟着走了过去。冯薇等人自是跟上。傅珺与谢亭对视了一眼,便也带着人跟了过去。

    那蔷薇花障共设了三面,首尾相连,却是个“凹”字型,地方着实不小,这么些人走了进去也没觉着挤,花枝翠叶间不时便飘过罗带轻衫、微言细语,又有那溪水潺潺之声不时传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傅珺与谢亭已经采够了花儿,此时便由青蔓负责穿花串儿。

    青蔓原就手巧,将那绿叶子采了些过来,又从小荷包里取了好些木珠并玉珠过来,这几样间错开来一串,便是一串顶别致的手链儿,惹得那些小丫鬟们赞叹不已。

    众人这里正玩得开心,忽听那一面的花障里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傅珺立刻便站起身来,问道:“前头出了什么事儿?”谢亭也跟着站了起来。

    早有傅珺身边的小丫头飞奔了过去,不一时便回转了过来道:“回姑娘的话,是卢大姑娘身边的一个丫头晕倒了。”

    傅珺一听此言心中便是一凛。

    好巧不巧的,偏是卢悠身边的丫鬟晕倒了,这别又是要出什么事儿吧?

    虽是对这些事不胜其烦,傅珺却也知道,在这里不论谁出了什么事儿,到最后她都免不了担些干系。因此她一壁想着,一壁已是疾步往那头走去,又问道:“那丫头可要紧?去请大夫了没有。”

    那小丫头便摇了摇头道:“婢子没见人去请大夫。”

    那花障之间相隔并不远,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傅珺便已转过了转角。(未完待续。。)

第282章

    此时,傅瑶正一脸紧张地站在转角旁,一见傅珺走了过来,便拉了她的手道:“四妹妹你来了。是个小丫头忽然晕倒了,悠姐姐正在施针呢。”

    傅珺不由大为诧异,忙凝目看去,却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件姜黄色比甲的小丫头正仰面躺倒在地上,唇青面白,似是晕死了过去。

    而在这个晕倒的小丫头身边,卢悠半蹲着身子,正用手里的一根银针样的东西刺着那小丫头手上的某处穴位。看其手法动作,虽不免有几分生涩,但却明显是学过的。

    傅珺这一下可真是有些吃惊了。

    这位抚远侯府的世子之女,居然懂医术?

    见傅珺满面讶然之色,傅瑶便低声解释道:“悠姐姐幼时身子不大好,府里时常请医问药的,久而久之她便学会了一些。后来进了白石书院,那里书籍甚多,悠姐姐便寻了不少医书看,又请了书院里懂医术的夫子指点过一二,于此道却是更精通了。”

    傅珺闻言便点了点头。心下却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堂堂侯府世子之女却通晓医术,这未免有些耸人听闻。这位卢大姑娘别是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换了芯的西贝货吧?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便去打量那边的情形。

    此时,那卢悠已经收回了银针,而地上的小姑娘亦已悠然醒转,正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地向四周打量着,似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兴平伯世子之女冯薇见状。便由衷地赞叹道:“悠姐姐好生精湛的医术,竟是一针便救醒了人呢。”

    李甄更是拍着心口道:“方才真是吓了我一跳呢。还是悠姐姐镇定自若,若不然可要怎么才好。”

    卢悠一脸从容地收起银针,双眼微微眯起,唇角却是抿着的。傅珺一望即知,这是个表示得意的微表情。看起来,对于这些小姑娘的赞叹与钦佩,卢悠心里是十分受用的。

    然而,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极是谦逊,道:“哪里便是什么医术了。这丫头不过是惊阙罢了。不是什么大疾恶疾。并没什么的。”说着她便将银针收进了荷包里,自己亦是站了起来。

    “惊阙是什么呀?”冯薇便好奇地问道。

    卢悠便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傅珺在旁听了一会,发觉这所谓的惊阙大概就与她前世所知的昏阙是一回事。

    只听那卢悠道:“……这丫头平素还好,便是不大能受惊吓。方才那么大一只蜂子飞了过去。我们都吓着了。灵芝自是吓得不轻。这才厥了过去。”

    那叫灵芝的小丫头此时已是坐了起来,听闻是自家姑娘救了自己,便顺势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感激地道:“婢子谢过姑娘。婢子服侍不周,请姑娘恕罪。”

    卢悠淡淡一笑,和声道:“你身子不好便该与我说,如何又跟来服侍?反叫人担心。还不快些起来?”说着她便叫身边的大丫鬟将灵芝扶了起来,又笑着打趣灵芝道:“你这是看你家姑娘伤了腕子,特来叫我活动手腕的吧。”

    她这番话无论是语气还是用词,都极是温和,又有一种别样的洒脱风趣,直叫周遭的姑娘与丫鬟们又是笑,又是叹服。她身边的几个丫鬟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溢满了崇拜与自豪。

    那灵芝早是红了眼眶,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卢悠便又笑着安抚她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曾怪你,你也莫哭了。倒是要快些去外头散一散才是。这里人多气闷,与你的身子无益。”说罢便吩咐一旁的大丫鬟将灵芝扶了出去。

    那灵芝千恩万谢地被两个丫鬟扶了下去。傅珺身后便传来了小丫头们极轻议论声,一个小丫头悄声道:“卢大姑娘可真是个活菩萨哪。”

    另一个便轻声附和道:“可不是,卢大姑娘真是又聪明又和善呢。”

    傅珺便侧目看了一眼,却见那议论的却是专管打理闻笛别院的两个小丫头。此时见傅珺看了过来,她们连忙噤了声,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想来,在小丫头们的心中,似这般出身高贵的姑娘,待下人却如此和善温柔,可不就跟活菩萨似的么?也难怪这两个丫头这般感叹了。

    而这样的效果,这种“活菩萨”的美名,便是卢悠最想要了的吧?

    傅珺一面心中暗忖,一面悄悄打量着卢悠。

    卢悠面上的神情看来十分平和,似是对此浑不在意。可是,她眼中隐约划过的得意之色,以及她眼睑之处明显的肌肉收缩,都昭示出了她此刻的真实心情。

    那是一种意气风发,更有一种身处于聚光灯下的表演意味。看起来,卢悠不仅得意于自己方才的表现,更沉浸于这种被众人仰慕与崇拜的氛围之中。

    此时,冯薇与李甄皆是凑在卢悠面前,又是问她要了银针来看,又是问她关于医术之事,七嘴八舌地说个不息。

    卢悠一律表现得耐心而谦逊,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神医的模样。

    傅瑶便也走上前去,笑着拉起卢悠的手道:“悠姐姐医术如神,真真是华佗再世。来,让我好生瞧瞧悠姐姐这一双神医之手。”

    卢悠便笑着去拧她的嘴,口中道:“你也跟着她们一块儿来打趣我,我可不依。”

    李甄见卢悠如此温和有礼,便也壮着胆子玩笑道:“悠姐姐这一手医术神乎其技,小妹也要瞧瞧这双手有何神奇之处呢。”

    卢悠的面上便浮起一丝微红来,将两手藏在袖中,笑着道:“好啊,你们两个合起伙儿来编排我。”又佯怒地看着李甄道:“连甄妹妹也变得这般坏了呢。”说罢却又是笑了起来,看上去极是亲切和善。

    见卢悠居然这么平易近人,李甄直是欢喜得不知说什么才是。

    这可是抚远侯世子之女啊,这位卢大姑娘的两个姑母,一个是当今太子妃,一个是兴平伯夫人,门第何等高贵?李甄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居然也能与之玩笑两句,说出去那也是长脸的事儿。

    一时间,卢悠身边便聚了好些人,有说有笑的十分热闹。而立在一旁的傅珺与谢亭两人,却是显得有些疏远了一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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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