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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8章

    程甲捂着肩膀便要发怒,傅玠哪里容他说话,一伸胳膊便揽住了程甲的肩膀,拖着他便向湖边走,一边走一边还笑道:“有程兄在此最好了,我正好缺个划船的伴儿。”

    虽然傅玠比程甲小了三、四岁,可是他天天习武,体格十分强壮,个子也高出程甲小半个头去。他这一拍一揽,程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能经得住?直被傅玠拉着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傅珺转首看着这一幕,不由掩唇轻轻一笑。

    也是凑巧,程甲恰在此时从傅玠的魔爪下挣出了一线空隙,回头想要再看佳人一眼,却正巧撞见了傅珺的这一笑。

    这一见之下,程甲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半边儿,脑子里更是“嗡”地一声,只想那古人云“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诚非虚言。这珺表妹的一笑,可不就是倾城倾国了么。

    他这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事,却是被傅玠拉着行得远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青蔓终是忍不住心头火起,跺脚道:“这人真真无礼。”又见程甲一路被傅玠拉得扇子也掉了,帽子也歪了,青蔓便又拍手道:“该,就该叫这种人摔个大跟头才好。”

    青芜亦怒道:“再没见过这样的人,幸得三爷来得及时。”

    绿萍便问傅珺道:“姑娘可吓着了没有?”

    傅珺不在意地道:“哪里就吓着了,一个浑人罢了。理他作甚。我们快些回去罢,在这里站着也热得很。”

    青蔓等人听了这话,忙围随着傅珺回了濯雨堂不提。

    次日一早,傅珺起床之后,消消停停地用罢了朝食,又在院子里散了一会步,方带了人去荣萱堂请安。

    因前几天才是端午,白石书院循例放了几/日/的假,傅珺不用去学里上学。又因郑氏自去岁赏花宴“大病”一场之后,便一直有些恹恹的。直到现在仍没恢复定省。因此。傅珺现在每天都很轻松,只需早晚两次去荣萱堂走个过场便罢。

    傅珺今日来得早,荣萱堂里只有大房一家子到得齐。

    傅琛如今已经进了国子监,平素难得休沐。今儿便跟着过来给侯夫人请安。只是。他的脸色瞧着却不大好。有些苍白。

    “琛哥儿是不是昨晚又读书读得迟了?脸色怎么这般不好?”侯夫人温声问道。

    傅琛一直像在想着什么心事,此时回过神来便笑道:“孙儿无碍,祖母莫要挂怀。”

    侯夫人笑了笑。吩咐一旁的素云道:“过会子给琛哥儿拿些参片过去,叫他补一补,别太劳了神。”

    傅琛连忙起身道:“多谢祖母。”

    说罢了这句话,他的脚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傅珺瞥眼瞧见一旁的馥雪也挪了一下脚。

    傅珺一瞬间有种怪异的感觉。

    镜像或投射反应,通常会出现在对对方极为关注的人身上。

    馥雪方才的动作,有些不同寻常。

    傅珺正自思量,门外忽然有小丫头通传道:“二太太到了。”随着门帘挑起,崔氏面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傅珺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转到了崔氏身上。

    只见崔氏眉尖微蹙、眼角发红,眼睛下方的眼袋极重,抹了粉都盖不住。

    再看跟在崔氏身后的傅瑶,平素最喜打扮的她,今天穿得却是十分素净,白衫绿裙,发上也只两支梅花簪子,竟是一反常态地低调。

    崔氏进门之后,抬头先看了一眼上座的侯夫人,面色微变。傅珺瞧见她提着裙子的手紧紧地捏在一处,似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侯夫人的脸上却早露出笑来,道:“二郎媳妇快坐着吧。”

    崔氏僵硬地笑了一笑,向侯夫人并张氏等人见了礼,便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侯夫人便慈声道:“今儿天气闷得很,我瞧着是要下雨的样子。”

    以往这种时候,崔氏都是接话最快的那一个。她一向在侯夫人跟前得脸儿,这些聊天捧场的话儿自然都是由她来说的。

    然而,今天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崔氏听了侯夫人的话,却是一言不发。张氏便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方对侯夫人笑道:“媳妇也觉得这天儿是要落雨了,院子里好些蜻蜓子皆飞得低低的。”

    侯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将视线往崔氏这里掠了掠。

    崔氏此时似是终于醒过了神来了,只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抬头看着侯夫人,面上堆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意来,道:“老太太,我今儿带了个人来给您瞧一瞧。”

    侯夫人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情绪,面上的笑容却十分慈和,笑道:“你又变着法儿的哄我呢。这不早不晚的,你要带何人来予我瞧?”

    看着侯夫人那张慈祥的笑脸,崔氏暗里咬牙,面上却笑道:“您一见便知,是您认识的人呢。”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向身旁的周妈妈看了一眼。

    周妈妈便行至屋外,挑起门帘向外头招了招手,随后便见一个插金戴银的女子,自那外头缓缓走了进来。

    傅珺扫眼看去,只觉得这女子分外眼熟。她想了一会方才想起来,这女子竟是荣萱堂的一个丫鬟,以前叫朝儿,如今叫做朝云。

    一见走进来的是她,傅珺心下十分的讶异。

    这朝儿傅珺印象极深。当年傅珺在荣萱堂的抱厦里装睡,恰好听到了朝儿与另一个小丫头绿儿的闲聊。这朝儿彼时年方十岁,便已经对姨娘、通房这类事情了若指掌,更曾经十分向往巧云成了傅庚的通房丫头。

    如今,却见这朝云一身妇人装扮,又是被崔氏叫进来的,傅珺立刻便明白过来,这朝云只怕是真的实现了她的梦想,成为了通房或是姨娘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只傅珺,便连张氏似也有些措手不及。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之色,瞠目看着走进来的朝云。

    自然,以傅珺的角度来看,张氏脸上的惊讶之色未免维持得太久了一点,久到已经失了真。只不知旁人能不能看出来。

    直到朝云跪在了地上,张氏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站起身来。对侯夫人道:“媳妇先带着姑娘们避一避。”说着她便向傅珈示意了一下,又招手对傅珺与傅瑶道:“你们且随大伯娘去旁边坐一会子。”

    傅琛与傅琮亦同时起身道:“孙儿等还要读书,先退下了。”

    侯夫人点了点头,众人便鱼贯步出了房间。

    那厢崔氏一见屋中再无旁人,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在侯夫人身边含泪道:“老太太教教媳妇,此事究竟该如何才是。”说着她便抽出帕子捂住眼角,轻声地啜泣起来。(未完待续。。)

第359章(100月票加更)

    侯夫人拍了拍崔氏的背,又向一旁的于妈妈使了个眼色。于妈妈便上前扶起了崔氏,柔声劝道:“二太太别急,且慢慢说。”

    此时侯夫人便也抽了帕子出来,按着眼角道:“你这一哭,我这心里也不好受。你且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我都没闹明白。这下头跪着的又是谁?”

    崔氏心下一阵冷笑,口中却是哽咽地道:“这丫头叫朝云,便是荣萱堂的丫头。如今她已经有了身孕,我们爷说要抬了她做姨娘。”说到这里她不免悲从中来,一股辛酸直向上顶,却是真的哭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傅庭转性了,如今安于仕途,将以往那些花花草草的爱好尽皆丢弃了去。可是,就在昨晚,傅庭却领着这个叫朝云的丫鬟过来,直言要将之收房,又道朝云已经有了身孕。

    崔氏听了这个消息,当时便气得险些晕了过去。

    再看那朝云,生得一张狐媚子的脸,见了崔氏便朝地上一跪,也不说话,只哭得泪水涟涟,如梨花带雨一般。傅庭当即便心疼地将朝云扶了起来,又道她月份还小,经不得累,吩咐崔氏今天一早带她过来跟侯夫人禀明,将此事过了明路,先抬了通房,过段日子再升为姨娘。

    崔氏见傅庭将事情早就安排妥当了,连院子和丫鬟婆子都找齐了,只待将人安置进来。当下她这一气非同小可,与傅庭便吵了起来。

    傅庭便将一屋子人都撵了出去。对崔氏道:“如今三房眼看着就要起来了,长房又占了个长字,二房除了有母亲使力之外,别无长物。我便想着,我们二房若是子女众多,想来也是好的。你且想想,那温国公当年之所以能够袭爵,不就是因为他有个儿子么?哪怕那儿子是庶长子,老国公爷却还是将爵位予了他。所以我这才要你抬了朝云,她若生了儿子。我们这一房在子嗣上头便能胜过了长房。”

    听了傅庭这完全不成调的一派歪理。崔氏直气得笑了出来,讥讽道:“长房现有两子两女,我们这一房便生出十个儿子来,也还是敌不过人家占了个长房长孙的名头。你也莫要为自己寻借口了。不过是故态复萌。管不住自己罢了。你又何苦惺惺作态,端出这一套歪理来糊弄予我。”

    傅庭听了这话,便将袖子一拂。冷声道:“我不管你如何想,朝云我是要定了,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便不能不顾着她。你明日只管与母亲去说,母亲定会同意。”

    见了傅庭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崔氏直是又气又痛,便恨声道:“好,我明日便去与老太太说。但只有一样,我只管说,不管求。若是老太太不允,那求人的事儿你且自己看着办吧。”

    傅庭当时便笑道:“那我且等着看,只看母亲应是不应。”

    崔氏气得无法,待傅庭走后,她便坐在屋中生闷气。当时一股火窜上来,她便想要第二日便收拾了东西,先回娘家住上一段日子。

    她们崔家在京里也有产业,她还有个姨母便在京里,她过去住几天方便得很。

    倒是绿榭跑过来劝了一席话,却叫崔氏打消了这个念头。

    绿榭道:“太太若要回去,老夫人也断无不允的。只太太请细想想,前些时候儿清河老家托人捎来的信,那信上又是如何说的?婢子记得信上说了,如今这时局却是不大稳当,又道那崔、谢、裴、吴四大世家皆日子难捱。老祖宗还要太太好生呆在侯府里头,等闲莫要往那世家里凑,说是如今世家皆被羁什么……”

    崔氏此时已经听进去了绿榭的话,便接口道:“羁靡。圣上对各大世家正是羁靡而绥抚之策。”

    绿榭便道:“对,便是太太说的这个话儿。太太既是明白,便也知道此时不宜回去,倒不如呆在府里来得好。”

    崔氏那时候已经过了气头了,便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然而,她心里的酸苦却是怎样也咽不下去,一整夜都没睡好。

    今天一早她便打定了主意,只将此事禀明了侯夫人,看侯夫人如何处置。如若侯夫人不允,那崔氏便也很乐意顺水推舟,将朝云这狐媚子赶出府去。

    却说侯夫人听了崔氏所言,大惊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朝云怎么又有了身孕?”

    崔氏便含着眼泪,将前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垂泪道:“我们爷的脾气老太太也知道,说了什么便是什么,我也没法子了,只能来回了老太太,请老太太处置了。”

    崔氏说完这话,便将那帕子向脸上一捂,专心专意地哭了起来,却是将这一摊子事都丢给了侯夫人。

    侯夫人微微眯起眼角,向伏在她膝前的崔氏看了一眼,又冷眼看了看下头跪着的朝云,寒声道:“朝云,你且近前来。”

    那朝云娇怯怯地站起身来,挪着碎步行至侯夫人跟前,侯夫人便向于妈妈看了一眼。于妈妈会意,叫一旁的素云摆了一只锦褥在地上。

    侯夫人此时方厉声断喝道:“跪下!”

    朝云双膝一屈,便准确无误地跪在了地上的锦褥上。

    便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叫那从指缝里偷看的崔氏心凉了半截。

    看起来,她娘家来的信并没说错。今上是开始对世家动手了,否则侯夫人怎会如此待她?

    思及此,崔氏不由大感悲凉,那眼泪更是一串串地直淌下来,倒将帕子也湿掉了大半,一旁的周妈妈忙上前轻声安抚。

    这里侯夫人便也柔声安慰崔氏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二郎的性子我最知道,就是个嘴狠,其实他心里也疼你得紧,前些时候还从我这里求了个小玉屏过去,只说你喜欢这些。”

    说到这里,侯夫人看了看仍捂着脸的崔氏,又放缓了声音道:“二郎此事做得很不成体统,我自会说他。这朝云背着主子有了身孕,也要狠狠罚一罚才是。”说着她便吩咐道:“于家的,你传我的话,就说这朝云行事不妥,罚禁足三个月不许出屋,也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便是二郎也不行。可记下了?”

    于妈妈躬身应是,一旁的崔氏却是恨得直想将手帕撕了。

    什么禁足?什么不许人探望?还不就是变相地将人护起来了么?

    果然的,这世家门阀一受冲击,侯夫人便立刻将她崔氏一族看低了一层,却是将二房的子嗣放在了前头。若换了以往,这些通房姨娘侯夫人可都是直接交给崔氏处置的,何曾有过这种“处罚”?(未完待续。。)

第360章

    崔氏心中恼恨交集,可是此时此刻,侯夫人早就端出了婆婆的款儿来,她身为儿媳的,却也只得极力地忍着。

    崔氏便将帕子一直捂在脸上,对侯夫人的话全无一点回应。

    这厢便过来了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朝云,将之“架”了下去,想是去了傅庭早先就安排好了的院子。

    侯夫人便又轻轻抚了抚崔氏的背,柔声道:“好孩子,快别哭了,我一会就叫了二郎来骂她。你先起来吧。”说着便伸手去扶崔氏。

    崔氏此时便是再气再恨,却也只能顺着侯夫人的手起了身。

    侯夫人便又道:“朝云按说只是个通房,就不该有自己的院子。只是因要禁她的足,便暂且先将她安置在那间小跨院儿里头吧。你放心,我定不叫她扰了你,也免得你见了她便烦心。”

    一个做婆母的对媳妇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算是极为客气的了。且侯夫人话里话外的,也有几分解释的意思。

    崔氏本就是个会看眼色的,自是知道以目前的形势,侯夫人能这般处置,也算是给了崔氏颜面了。虽然这颜面比以往差了好些,崔氏却也不能不捏着鼻子接下。

    于是崔氏便向侯夫人屈身道:“多谢老太太。”

    侯夫人慈蔼地道:“你快些回屋歇着吧。”说着又吩咐道:“秀云,你去库房里将前些时候得的那支老山参给二郎媳妇送过去,还有。再取一匣子燕窝,你也一并送过去。”

    秀云应了声是便垂首出了屋门,径自行过回廊,直待来到院门口的一个花坛边儿上,她方才缓缓停下了脚步,看着花坛里几朵早开的玉菊出神。

    方才的那些事情秀云也瞧在了眼里,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论起来,侯夫人身边的丫鬟便以秀云最为出挑,人生得俊俏不说,行事为人更是大方得体。无人不夸的。便在五、六年前。傅庭亦曾对她眉目传情,还偷偷送过她些东西。

    只是那时候的秀云,一心想着能一步登天,对傅庭便有些拿着捏着的。虽是个丫鬟。却比正经的姑娘还端着几分。那傅庭惯走花丛。先还有两分兴致,过后便也败了胃口。

    外头瓦子巷与花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的可都比秀云更擅长这些。也更懂得拿捏分寸,秀云比起人家来那是多有不如。因此傅庭也只热络了没几天,便将秀云丢到脑勺后头去了。

    而今天,秀云却是眼瞧着朝云这个才提上来没两天的小蹄子,一步便成了傅庭的身边人。虽只是个通房,却因有了身孕而身价倍增,居然连自己的院子都有了。秀云心里的这口气便堵了上来,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她这里正木着一张脸想心事,不妨有人蓦地拍了她一下,倒将她吓了一跳。

    她转眸看去,却见素云正笑吟吟地站在她旁边。秀云便按下心头的情绪,勉强一笑道:“你不声不响地过来做什么?倒唬了我一跳。”

    素云却没答她的话,只向她脸上细看了两眼,道:“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是不舒服么?”

    秀云此时正是心下郁结,听了素云这话,又想着二人平素也算/交/好,于是她便垂了头轻声道:“我确实有些不大爽利,这几日老觉着头晕晕的。”

    素云一听此言,忙拉着秀云便往西廊下去,一面走一面便柔声道:“那你还站在这外头大太阳下晒着?若中了暑可不是顽的。”说着话二人已是到了廊下,素云便向天上看了一眼,对秀云道:“此处晒不着什么了,你现下可还觉得晕么?”

    见素云如此温柔体贴,秀云心下倒有些感动,便勉强笑了笑道:“现下好些了。”

    素云向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并无旁人,便轻轻推她道:“你先回去歇一会子,左右此时无事。有什么我替你应着便是。”

    秀云苦笑了一下,叹道:“罢了,我们又不是那娇生惯养的,不过是粗胚子一个,哪里就这样娇贵起来?且我还有差事呢,便想歇也没处歇去。”

    素云便笑道:“这有什么的,我替了你便是。你快去歇着吧,我瞧着你这脸色可不大好呢。”

    见素云如此一说,秀云便也没再坚持。她确实也不想去卧月楼给自己添堵,于是她便将侯夫人的吩咐说了,便自去了房中歇息。

    这里素云便去了大库房,交了兑牌出来。管库的妈妈便问道:“这燕窝有两种,一种是保泰堂的,另一种是益年堂的,却不知老夫人说得是哪一种?”

    素云便笑道:“烦将那益年堂的予我便是。”

    那管库妈妈便将益年堂的一匣子燕窝给了素云,两个人又当面点清了东西,素云这才捧着匣子去了卧月楼。

    便在素云去卧月楼的路上,恰巧馥雪亦要往大库房里来。两个人走了个对脸儿,便含笑打了个招呼,各自去了。

    这种事情在府里简直太过于平常,根本就没人把它当件事儿。而素云向馥雪轻轻点了点头的动作,更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

    二房多了个通房丫头的事情,很快便在府里传遍了。

    傅珺也收到了沈妈妈传过来的消息,说是朝云被罚禁足,如今便住在离垂花门不远的一处小跨院儿里。而那间院子恰巧便是傅庭平素读书并处理公务的地方,叫做“桃源小筑”。

    傅庭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并不大往外书房去。不过他留在内院的时间也很少,这桃源小筑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着的。如此一来,被罚禁足的朝云,虽只住在桃源小筑的一间跨院儿里,却等同于这院子的半个主子。

    以通房的名份却单独住了一间院子,这放到哪里都是极不合规矩的。傅珺很是不解,一向注重规矩的侯夫人,此举用意何在?

    大约是因为此事太过于出人意表,自朝云住进桃源小筑之后,整个侯府却是一阵诡异的平静,连个议论的人都没有。大约所有人都在静观风向,以便决定往后的举动。(未完待续。。)

第361章

    横斜馆里的张氏收到这个消息时,却是一点也不吃惊。

    彼时的她正坐在窗前光线明亮之处,细细地分着手里的丝线。听罢了芳琼的禀告之后,张氏便淡淡地道:“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芳琼便向一旁侍立的馥雪睇了一眼,方才静静地退了下去。

    馥雪忖度了一番张氏的面色,便上前轻声道:“太太,您坐了好大功夫了,要不要歇一会子?”

    张氏闻言手下一顿,又抬头望了望窗外,却见窗外一片晴空,阳光**辣地洒在地面上,灿白得刺人眼目。

    她便搁下手里的丝线,直起身来道:“现下是几时了?”

    馥雪恭声道:“回太太的话,已过未正了。”

    张氏点了点头,吩咐道:“将这线收好了,珈儿岁考的时候要用的。她也央了我好些时候了,我现下还没弄完。”

    馥雪走上前去,动作轻柔地收拾好了针线等物,张氏便向榻上坐了,端起微温的茶盏啜了口茶,淡声问道:“朝云住得可还好?”

    馥雪便笑道:“她有何不好的?如今正是身价百倍的时候呢。”

    张氏亦是微笑起来,道:“她也是命好,合该走运,偏是这时候有了孕,却受了老夫人好大的恩宠。”

    馥雪便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这一回对二太太……”

    她说到这里便住了声,那意思却是十分明显。便是对侯夫人对崔氏的态度感到不解。

    张氏淡淡一笑,道:“这不过是试探罢了。”说罢她便又端起茶来啜了一口,表情显得十分惬意。

    见张氏只说了一句便不说了,馥雪虽不明所以,却也没敢再问,只服侍着张氏喝茶歇息不提。

    却说崔氏,自朝云一事之后,她便病了,一直卧床不起。侯夫人心疼崔氏,便请了惯常走动的梁太医来瞧。梁太医说崔氏是受了凉之后又中了暑气。乃是寒热交集之症。却不是小征侯。梁太医开了好几张方子,叮嘱崔氏按方用药,好生静养。

    崔氏便正正经经地关起门来养病,倒把外头的尴尬事也给关在了门外。

    崔氏这一病。每天早起请安的时候。侯夫人的脸上便没了笑模样。傅珺偶尔观察她的微表情,发现侯夫人眼里的冰雪之意又比前些时候浓了,也不知是气崔氏不懂事呢。还是为了别的。

    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傅珺实也不想太过于关注。故此她也只是暗中观察了几次便罢了。

    时间很快便到了六月,金陵城迎来了最为燠热的季节。

    依往年的惯例,每年的盛夏时节,侯夫人皆会带着阖府女眷往青雀湖别庄消夏的。只是,今年侯夫人却始终未有动作。

    白石书院六月间有一个短假,约有十日左右,以傅珺看来,这与她前世的暑假有些像。只是这假期的时间却是短了好些。

    假期无事,天气又热,树上的知了镇日里叫了不停,傅珺又不愿叫人去粘它,于是,盛夏中的濯雨堂便显出一种不同以往的喧嚣来。

    这一日,傅珺往晴湖山庄并荣萱堂请安过后,便自回到了屋中。

    屋子里已经置了冰盆,凉丝丝的气息四处弥散,院中高大的银杏树在廊下遮出一小片余荫,亦令得这房间里有种格外的安静。

    如果那些知了不那么吵的话,濯雨堂想来应是极为安静的。

    然而,傅珺却是极爱听这蝉声的。

    这声音让她有种回到了前世的感觉。那个时候,每年的暑假她都会去外婆家里住。那里山清水秀,外婆住的老屋前便有一棵极大的槐树,树上的知了一到夏天便叫个不停,陪伴着傅珺度过了大段惬意的时光。

    在傅珺的记忆中,这蝉鸣之声一响,她就像是重回到了外婆的老屋,回到了她童年难得温暖与快乐的时日里。

    傅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银杏树与树叶间的灿烂蓝天,一时间有些出神。

    “姑娘,婢子有事要禀。”绿萍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打断了傅珺微有些怅然的心绪。

    她转过脸来看着绿萍,问道:“何事?”

    绿萍见屋中并无旁人,便上前几步轻声道:“姑娘,白芍方才来说,五姑娘又出门儿了。”

    傅珺闻言便坐直了身子,问道:“可告诉怀素了不曾?”

    绿萍点头道:“回姑娘的话,白芍说,她一见五姑娘着人拣衣裳,便立刻往宋婆子那里递了信儿。”

    傅珺便笑道:“甚好。”

    一旁的沈妈妈便道:“这五姑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还见天儿地往外跑。老奴恍惚听着说她是入了一个什么什么社。”

    傅珺便笑道:“妈妈没说错儿,五妹妹确实是入了紫薇诗社,我也听小姨母说过,说是二表姐也入了这个社。”

    沈妈妈便奇道:“哟,她们倒走到一块儿去了。姑娘如何没入社呢?”

    傅珺道:“妈妈知道的,我又不爱这些,且这诗社里头的人我也不大往来,便没去。”

    一旁的涉江便蹙了眉头,接口道:“姑娘还是不要去得好。那里头的人平素可没少暗里编排姑娘。”

    绿藻便问道:“这些人是闲着没事做么?暗里编排姑娘又是为了什么?”

    傅珺便向她笑了笑,道:“还是我们绿藻说得好,这些人可不就整天无事做,这才弄出这么个附庸风雅的诗社来了么?”

    屋里的人一时皆笑了起来,此时白薇便在外头报说薄荷茶做得了。傅珺便也息了话头,坐在屋里喝茶看书不提。

    所谓闲时散淡、韶光容易。短短十日的假期很快便到了末尾,而傅珺也等来了怀素的消息。

    怀素是亲自进府来向傅珺汇报情况的。因她打理着傅珺在京的产业,故傅庚便予了她一面入府的兑牌,出入倒是极方便的。

    怀素走进濯雨堂的时候,正值午后。整个濯雨堂只闻蝉声起伏,院子里却无人影走动,唯有灿灼灼的阳光落满院心,将银杏树的树荫也给赶到了檐角那一块儿。(未完待续。。)

第362章

    怀素正自疑惑这院中无人,却见一旁走出来个穿黄的小丫头,生得倒是干干净净的,见了怀素便蹲了蹲身。

    怀素是识得这丫头的,便含笑道:“白薇,这多日没见,你倒长高了些呢。”

    白薇浅笑道:“叶嫂子上回还是三月里来的呢,都过去三个月啦,我长高了呢。”

    她的话音里还带着几分童音,样子又娇憨,倒把怀素逗笑了,道:“可不是么,我们白薇长大了呢。”

    白薇笑了一笑,并未接话,只道:“姑娘正等着呢,嫂子随我来吧。”

    怀素含笑道了声“好”,便随在白薇身后往正房走去。

    傅珺确实在等怀素,一听外头小丫头通传,便将怀素让了进来,着人倒了茶水,又令怀素坐在一张小杌子上,方问道:“我一早便等着你了,你是查清楚了么?”

    怀素点了点头,轻声道:“婢子查清了,因事情有些蹊跷,便亲来跟姑娘说一声儿。”

    傅珺便问道:“你查出了些什么?”

    怀素便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道:“那紫薇诗社乃是辛家大姑娘起的头儿,里头有大太太娘家的侄女凌姑娘,我们府里的二姑娘并五姑娘,宓姑娘上回也露了个脸儿,还有一个裴家的熹姑娘。另还有一人亦在里头,便是许家的允姑娘。这原也没什么,只那允姑娘身边竟跟着姜家姒姑娘,这可真是奇了。”

    傅珺闻言微微一惊。

    她惊的不是姜姒。而是许允。

    上回宫宴之时,她曾亲眼瞧见许允对姜姒态度倨傲,根本就是拿她当下人看。只是,如今这情况却又似是并非像她想的那样了。

    傅珺便又问道:“姜姒是偶尔跟着去诗社,还是常去的?”

    怀素道:“据婢子所知,姒姑娘是常跟着允姑娘去诗社的。婢子便使人贿赂了那许家外院的一个婆子,倒是打听出了好些事儿来,这里头却还牵着裴家呢。”

    傅珺微讶地道:“裴家?”

    怀素便道:“正是,便是裴熹姑娘的裴家。婢子查到,那姒姑娘原先在姑苏大病了一场。便没跟着姜太太回祖宅。待她病好之后。她京里的那个太姨姥姥家里却忽然来了人,却是一房媳妇子并几个下人同来的,说是来接姒姑娘进京里小住,姑苏的老太太怜姒姑娘孤苦。又被她苦求了一番。便也允她进了京。又往姜家那里去了信。”

    说到这里,怀素面上露出一抹愧色来,低声道:“至于那姜家是如何说的。还有姒姑娘又是如何与她太姨姥姥搭上的线,婢子却是没查清。婢子只知道,姒姑娘这太姨姥姥姓牛,牛老太太有个老儿子在刑部当着差,外头看着也无甚出奇的。但只有一样儿,”

    说到这里,怀素将身子往傅珺身前凑了凑,声音极轻地道:“因婢子的铺子里雇了个看门儿的老伙计,说来也是巧,这人倒与那牛老太太沾着些亲。有一回那老伙计喝醉了,婢子恍惚听着他说,那牛老太太有一门贵亲,便是裴家的一个老姨奶奶,两个人是远房的表姐妹。可婢子这些日子打听下来,并没听说那牛老太太与裴家什么人常往来。倒是听说有一回,有人拿了裴府的兑牌,带了个戴帷帽的年轻姑娘进了裴家,待了约一、两个时辰后,那姑娘才出来了。婢子听着那形容,很像是姒姑娘。”

    傅珺蹙了眉问道:“你的意思是,牛老太太是偷着与裴家往来,且还把姜姒带去裴家了一回?”

    怀素点头道:“正是。铺子里那个老伙计平素为人沉稳,那天若不是喝醉了,断不会说出这些来的。”

    傅珺便又问道:“那姜姒又怎么去了许家?”

    怀素道:“牛老太太那个老儿子便在许大人手下做事,姒姑娘跟着牛老太太参加了几回赏花宴,便此与许家姑娘结识了。一来二去的便进了许家。”

    傅珺听罢了怀素所述,不由面色微凝。

    这姜姒进京后的一系列轨迹,她原先是想叫许娘子去查的,但许娘子这段时间一直忙得很,四月间又去了外头办事,于是傅珺便将此事交予了怀素,如今倒也查出了一个大概。

    只是,这姜姒进京之后,先是裴家,再是许家。这人际往来的关系却是十分复杂。

    却不知这裴家与许家又是怎样的关系?傅珺暗忖道。裴家乃是太子党,这是毋庸置疑的。那许家呢?许进一直都是无派别人士,仅从傅珺所知来看,是看不出任何端倪来的。

    傅珺想了一会,便又问怀素道:“你再说说,姜姒在诗社里头表现如何?”

    怀素眉尖微蹙,轻声道:“婢子查知,姒姑娘在诗社里虽不怎么说话,不过却与我们家的两位姑娘走得颇近。尤其是五姑娘,与姒姑娘很是要好,二人时常凑在一处说话儿。”

    傅珺闻言微微点头,却是沉默不语。

    怀素便担忧地道:“姑娘,婢子总觉着,这姒姑娘进京之后,事事皆透着古怪。您可要小心着些。五姑娘那里……姑娘也要着紧一些。”

    傅珺见她眉头深锁,显得极是忧心,便笑着宽慰她道:“我自会凡事小心的,你放心便是。”

    怀素见状便点了点头,然而她锁紧的眉头却始终不曾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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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白石岁考今年提前到了八月底,傅珺便按照前世读大学形成的习惯,自六月起便开始有序地复习功课,认真准备着她来到异时空之后的第一次期末考试。

    便在这六月即将落下帷幕的一个午后,傅珺方自书院回府,便接到了傅庚使人传来的信,叫她去一趟外书房。

    见傅庚特意叫人过来传话,傅珺不敢怠慢,在濯雨堂里略略收拾一番后,便带着丫鬟出了垂花门。

    六月底的午后,尚还残留着夏日的余热。阳光自斜侧方倾泻而下,将傅珺的身影拉得极长。垂花门的那一带院墙上,一架荼蘼已经开至了尾声,稀稀落落的粉白黛绿,缀在六月的阳光里,连花香也变得迹近于无。

    傅珺穿过垂花门,方向前行不过数十步,便见一旁的小径上转出个人来,白袍乌履,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直看了过来,却是程甲。(未完待续。。)

第363章

    一见此人,青蔓与青芜立刻便上前挡住了傅珺。

    程甲却仍是上前两步,待离得傅珺近了一些,方才十分风雅地揖了一礼,道:“珺表妹好。”

    傅珺见又是这位程甲拦在路上,心下微有些讶异。

    怎么这程甲倒像是知道她会过来似的,竟像是专门守在此处一般。

    因傅珺今天有事在身,不欲与程甲多言,便略略侧身避过了程甲的揖礼,又蹲了蹲身,却是一言不发,带着人便继续往前走去。

    程甲一时心下大急。

    他可是紧赶慢赶才算赶到了这里,方得与朝思暮想的佳人见了一面。谁想这一回,佳人不只戴了帷帽、不露真容,更是连那一声清淡若山泉般的“见过程公子”都吝于说上一声,你叫程甲这一颗萌动的/春/心/该往何处安放哪?

    因此,这里傅珺方一挪步,那程甲便也顾不得了,直接便迎了过去,想要拦住傅珺说几句话,也好一解相思之苦。

    一旁的涉江见状不由便怒了,横眉斥了一声“登徒子”,与绿萍扶着傅珺便往后躲。

    青芜一听涉江此语,立刻便伸出一足来向程甲脚下一绊。可怜程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俏书生,如何当得起青芜这一脚,当下便是立足不稳,张着两手便向前扑去。

    青蔓此时恰好便在程甲身侧,见状立刻口中惊呼道“程公子小心”,手下则是顺手一推。

    程甲“啊呀”大叫一声。整个人收势不及,一个马趴便摔倒在了地上,跌了个嘴啃泥。

    还不待程甲起身,青芜与青蔓二人早已冲到了程甲面前,一个惊声叫道“公子快些起来”,另一个柔声道“婢子扶着您”,两个人四只手却是又拉又拽,硬是将程甲给按在了地上。而涉江与绿萍则扶着傅珺速度离开了案发现场。

    傅珺见程甲大头朝下,整个一拥抱大地的姿势,被自己的两个丫鬟“殷勤”地服侍着。忍不住地就想笑。脚下却是片刻未停,一阵风似地被涉江她们拉着往外书房而去。

    此时,行舟正候在书房门口,远远地便瞧见傅珺被两个丫鬟簇拥着走了过来。他连忙赶前几步躬身道:“姑娘来了。老爷正等着您呢。”

    说完了这句话后。他一抬头。却见那两个青字打头的丫鬟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了过来,额上还有汗,看上去倒像是一路跑来似的。

    傅珺见状。便略略侧首看了涉江一眼。

    虽然有帷幕挡着,但她的这个动作是何用意,涉江立刻便即知晓,于是她便含笑道:“来的路上遇见了程家公子,耽搁了一会。”

    行舟闻言神色微微一动,复又恭声道:“姑娘请进。”

    傅珺便提步走进了书房。

    傅庚此时正端坐于书案之前,一脸沉思地望着房间的某一处,直到傅珺进来见礼,他才回过神来,站起身道:“棠姐儿来啦。”

    傅珺便含笑道:“不知爹叫我过来有何事?”

    傅庚向四下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那屋子里的几个仆从便皆退了出去。待书房里只剩下了他们父女二人,傅庚便和声道:“为父叫你过来,是想叫你见一个人。”

    傅珺心下微讶,便问道:“却不知是何人?”

    傅庚淡淡一笑,道:“你且随为父来。”说着便当先往里间屋子走去。

    傅珺满心狐疑,跟在傅庚身后进了里间。

    那书房的里间原是傅庚处理公务的地方,布置得极为简致,唯一案一椅并一具大书架而已。

    此刻,便在那大书架前,正有一人背向傅珺而立。那个背影却是傅珺万分熟悉的。

    正是多日前出门办事的许娘子。

    “许管事!”傅珺忍不住轻叫出声,声音里有着难掩的惊喜。

    许娘子转过头来,对傅珺微微一笑,道:“四姑娘好。”

    傅珺含笑看着她,提步便要走过去。

    然而,她才只向前迈出了一步,便又蓦地顿住了。

    傅珺突然发现,许娘子有些不一样了。

    她居然穿着一身玄色大服。

    傅珺不由骇然。

    这玄色大服可以说是贵族才能穿的服饰。虽不是正式的礼服,却也是贵族女子出门见客或家中举办某些仪式时方可穿着的。依大汉朝律法,庶民着玄色大服是一种违法行为。

    许娘子出身寒微,如何能着玄色大服?

    傅珺心中万分讶异。她看了看许娘子,又转首看了看一直在旁不曾说话的傅庚。

    傅庚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傅珺道:“棠姐儿,往后不可再叫许管事了,而应称许姑姑。”

    姑姑?此乃宫中掌事宫女的称呼。难道说,许娘子居然又回到了太后身边不成?

    傅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那双惯是沉静安宁的眸子里,此时蕴着明显的讶然。

    看着傅珺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就这样远远地凝视着自己,许娘子的心里,蓦地便泛出了一丝心酸。

    曾几何时,眼前的小女孩便窝在她的怀里,被她从灵堂里抱了出来,那哭得出不了声的模样,直叫她也跟着剜心一般地难受。

    她原以为,她能够一直伴在这小女孩的身旁,看着她渐渐长大,渐渐美丽,看着她的生命如鲜花一般次第盛放,看着她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

    可是,这样的憧憬与期盼,如今看来,却终是落了空。

    许娘子的面上现出了一抹淡淡的惘然,她向傅珺招了招手道:“到这里来,我与你细说。”说着她又转向傅庚,轻声地道:“傅大人,可否容我与姑娘单独说几句话?”

    傅庚情知许娘子对傅珺的情谊非同一般,便颔首道:“我先出去看看,你们也别耽搁太久。”说罢他便返身出了屋子。

    傅珺此时已经走到许娘子身边,许娘子便轻轻揽住她的肩头,低声道:“我回到宫里去了,往后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听着许娘子那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傅珺蓦地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凝了凝神方轻声问道:“您怎么又回宫里去了?是太后娘娘召您的么?”

    许娘子摇了摇头,柔声道:“不是,是我自己要回去的。”(未完待续。。)

第364章

    傅珺未曾说话,只举眸看着许娘子。

    许娘子拉起傅珺的手,将她带到桌前坐了下来,方才低声道:“你可知道朝堂之上,如今已经为当年的护国公翻案的事情么?”

    傅珺点头道:“我知道的。护国公当年是被一封伪造的信件冤枉了。”

    “那封信很可能并非伪造。”许娘子语声平静地道。

    傅珺不由面露微讶,问道:“那护国公当年……”

    “护国公忠勇无双,并未通敌。”许娘子的语气微有些激动,,“然,那封信却非伪造。朝中确实有人与胡狼国暗通款曲,只此人并非护国公,而是裴元。”

    傅珺震惊地抬起头来,一时间觉得这信息量大得有些难以消化。而许娘子的神态语气,亦让傅珺觉得有些异样。

    许娘子深吸了口气,似是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依旧语声平静地道:“此事说来,亦是护国公军中势力太大,而裴氏一族觊觎西北强军,于是便利用先帝爷忌护国公功高镇主之心,设此毒计。裴元与胡狼国大泽军元帅暗里勾结。一个是为铲锄异己,另一个则为除去敌国大患,双方一拍即合,定下此计。”

    听罢此言,傅珺已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护国公通敌一案之中,尚还有这许多秘辛。只是,听许娘子的语气,却是对当年太子的母族——裴氏,有着极深的怨恨之情。难道说……

    却听此时许娘子又轻声问道:“我听傅大人说。尚林局的那具腐尸是你发现的,是么?”

    傅珺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她便想起了那具在地板下蜷成了一团的尸体,亦想起了那尸体口中滚落而出的事物。

    傅珺便点头道:“正是。”说罢心中一动,又问道:“那具腐尸亦与护国公一案有关么?”

    许娘子点头道:“那腐尸口中滚落之物,便是胡狼国大泽军元帅的虎符——鹰首蛇身印。而这枚大印,彼时便印在那封通敌信件之上。”

    “虎符?”傅珺忍不住轻声重复道,眸中讶色直是难掩。

    众所周知,虎符大印乃是军中要物,若无此物是无法号令兵马的。这胡狼国的虎符大印。如何会跑到了大汉朝皇宫之中。且这一丢就是几十年?

    许娘子却是神色淡然地道:“这虎符虽是真的,却是副印。那正印仍在大泽军元帅之手。而那具宫中遗骨,仵作已然查证其并非宫中内监。”

    这一番话听来十分平淡,然傅珺细思其意。却蓦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具腐尸的骸骨据傅珺目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两年。而护国公一案却发生在三十年前。这两者的时间根本对不上。

    再往下细想。当年裴元与大泽军元帅暗中勾结,很可能便是以这枚虎符副印为信物。而后护国公果然阖族覆灭,这枚副印的去向却是无人知晓。

    再往后英王刘筠横空出世。胡狼国臣服于大汉朝,多年来未有异动。可是,那腐尸却是于一、两年前,携着这枚已经失踪多年的大泽军虎符副印死在了宫里。这携印之人是谁?他携印入宫的目的又是什么?

    只要细想这其中的关系,便不由得人不联想到东宫那一路上。而那个带着虎符却死得无声无息之人,又是死于何人之手?这事越往下细想,便越觉得诡异万状。

    傅珺凝眉沉思良久,便并未注意到许娘子的神情,更未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极淡的不舍与惘然。

    良久后,却闻许娘子轻声地道:“那护国公,便是我的祖父。”

    傅珺的身子震了一震。

    她已经有些猜到了,然而当真听许娘子亲口说出,她仍是有些吃惊。

    这个消息也确实有些耸人听闻。

    平南侯府的一介管事娘子,居然是前护国公的血脉遗族?!纵然傅珺两世为人,也还是被许娘子的话震得有些发懵。

    许娘子的眼睛看着前头,缓缓地道:“出事那年我方才三岁,却是有些记事了。我还模糊记得我娘抱着我哭,我被抱到了一个很黑的地方,那地方四处皆是晃来晃去的,还有一个婆子哄我。现在想来,那时候我娘应是将我交给人偷偷带出了京去。”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几许回忆,神色亦不似往常那般平静,而是含着略略的哀凉。

    傅珺此时已是慢慢地回过了神来,便安静地看着许娘子不说话。

    许娘子略停了一停,又续道:“后来,我便叫那婆子为外婆,名字也从许慧改成了许慧君,成了她家里的人。那家人待我尚好,就是总有些远着我。小时候我还没觉出来,待长大了些,就觉得家里人待我与旁人不同,不显得有多亲。后来外婆一死,家里又闹分家,我便跟着我大伯一家过。我十来岁的时候,我大伯娘带着我去了县城,我便被一个老嬷嬷挑了去,跟着她入了宫。这一去,便在宫里呆了十来年。”

    说到这里,许娘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似是追忆,又似惘然。

    傅珺不想打断许娘子的回忆,依旧安静地坐在她的身畔。

    许娘子停了片刻后便又道:“后来的事情想你也知道了。我出了宫,嫁予了我大伯家的一个族侄,后来夫君病故,我便又被侯爷请来做了管事,随后便见着了你。”

    言至此处,许娘子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意:“你那时候才只五、六岁,生得雪团儿一般,眼睛又黑又亮,着实可人疼。后来我便跟着你一起去了姑苏。现在想想,与你在姑苏的那些日子,却是我过得最舒心的时候。”

    傅珺握着许娘子的手紧了一紧,却仍是什么也没说。

    许娘子便又道:“再往后回了京,没多久我那大伯娘却是寻了过来,我这才一点一点地知道了我的身世。原来,救我出来的这一家子,其祖辈与我曾祖有极深的交情。他家的祖父当年是被我曾祖父救下的,又在我曾祖父手下打过仗,后来便跟着我曾祖父姓了许。到我祖父这一辈时,他们自回了乡,做了乡绅。当年祖父过寿,许婆子是来贺寿的,没想却遇国公府大变。我祖父便将我托付予了她,又用个死了的女童替我,报了个病故。所以我的姓氏一直未改,仍是姓许。我听了大伯娘的话后,便又去问了傅大人,傅大人便说他早就查知我是谁了,恰好圣上重查当年我祖父的案子,傅大人便说我还是回宫里的好。我自己亦是觉着,我现在这样子,留在侯府里头却也不像。天幸太后娘娘还记挂着我,我去求了娘娘之后,娘娘便也应允了。”(未完待续。。)

第365章

    这一番话说着简单,然而这其中的意思,却由不得人不去多想。

    傅珺怔忡了一会,又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了看许娘子。却见她眼含悲色,然神情却很坦然。似是对发生的这一切并不以为意。

    傅珺想了一想,终是忍住了想要追问的那些话。

    问了又能如何呢?这些朝堂之事,以傅珺目前的身份、力量,根本无力置喙。她连护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尚且要借助外力,更遑论许娘子所踏足的那个世界了。

    而即便如此,傅珺仍不免觉得黯然。

    她略略垂首,盯着自己腰畔的那枚玉蝴蝶看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看着许娘子,轻声问道:“您可怨我?抑或是怨我父亲?”

    许娘子怔了一怔,旋即便现出一个安详的笑容来,柔声道:“我如何会怨?若非傅大人,我许氏阖族百余口人的性命,岂非比那蝼蚁死得还要轻?还有那些旧部将领,若没有傅大人,他们的子孙后代岂非永远都要背负通敌卖国的骂名?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傅大人使我许氏沉冤昭雪,更使数百英灵终得安息。”

    傅珺闻言,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怔忡,却终是不说话了。

    许娘子便转眸看着傅珺笑了笑,有些自嘲地道:“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今儿来就是想瞧瞧你。你近来可好么?”

    傅珺点了点头,道:“我很好。您呢?在宫里可好?”

    许娘子亦含笑道:“我也挺好的。太后娘娘待我仍如往日。”

    傅珺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样平淡而温馨的对话,也许以后不会再有了吧。

    傅珺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惘然。许娘子。不,应该是许慧。许慧这一去,从此便是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这想法让傅珺的眼眶又有些微热起来。

    这个陪伴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一点点地教导她、安慰她的人,如今亦要离开她的身边了。

    自许慧四月间走了之后,傅珺便已经隐隐有了感觉。可是,当她预想中的事情真的如期发生时,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傅珺轻轻靠在许慧身上,轻声问道:“您进了宫。往后是不是便不好再相见了?”

    许慧抚着傅珺的肩头。静默良久,方低声道:“往后我们还能否见面,我也委实不知。”

    傅珺想了一想,便又道:“若是下回太后娘娘再设宴。没准儿我还能见着您。”

    许慧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傅珺便也不再说话。房间里是一种安详的静谧。便连窗外投射进来的盛夏艳阳,亦被这静谧染作了一室微凉……

    傅珺是红着眼眶从外书房里出来的。

    涉江等人见了,心下虽各有思量。却是什么都没说,只细心地将帷帽替傅珺戴好,随后便由畦田与山樵亲自护送着,一路回转到了濯雨堂。

    而傅庚此时却是又回到了里间,许慧仍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径望着那压在玉镇纸下的一沓碧云春树笺出神。

    “许姑姑可想好了?”傅庚开门见山地问道。

    “自是想好了,便依大人说的办。” 许慧神色淡然地道,“不过,方才与姑娘说话时,我未尽实言。”

    傅庚了然地道:“我明白。”说着他微叹了口气,道:“棠姐儿幼时,多承姑姑照应。”

    许慧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傅庚一眼道:“我应下大人,有一半是为了棠姐儿。”

    傅庚撩袍坐了下来,颔首道:“我明白。”

    许慧便又沉默了下来,良久方轻语道:“在姑苏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想,便不去报什么仇了,就这样陪着姑娘,便在那姑苏城里待着,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也是很好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宛若自言自语,直到最后寂然无声。

    傅庚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静默了下来。

    “爷,马车备好了。”屋外传来了行舟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许慧回过神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傅庚略一颔首道:“大人保重。”说罢便即戴起了帷帽,从容地走了出去。

    傅庚便也跟了出去,却不曾送出书房,只在门口便止了步。却是看着行舟将许慧送出了院门。

    约半盏茶后,行舟便又回到了外书房,傅庚正等在书房里,一见他回来便问道:“人送出去了?”

    行舟躬身道:“是,奴才亲看着人上了马车。”

    傅庚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忽又问道:“那程甲又是怎么回事?”

    行舟立刻便道:“回爷的话,方才姑娘一进屋,奴才便悄悄派人去打听了。那程公子一共见了姑娘两回。第一回是两个月前,有一日姑娘从小演武厅出去,程公子便在半路上与姑娘说了两句话,后来三少爷来了,将那程公子裹去划了船。第二回便是今天,姑娘在来的路上又遇着了程公子,只不知何故那程公子摔了一跤,姑娘与他一语未说,便直接过来了。”

    傅庚一面听着行舟说话,一面便淡淡地看着手边的一方澄泥砚,待行舟说完了,他便又淡声问道:“程甲平常都和谁来往?”

    行舟恭声道:“奴才打听到,那程公子所住的院子里,太太与五姑娘有时候会叫人送些东西过去,二爷偶尔也会过去坐一坐。旁的便没什么了。”

    傅庚面色不动,只淡淡地道:“传我的话,就说程公子原先住的那个院子漏雨,给他换到半山阁去住。你好生安排了,别再出什么岔子。”

    行舟躬身道了声是,见傅庚没有别的吩咐,方才退了下去。

    一出屋门,行舟便先擦了擦头上的汗。

    刚才走了这一路都没什么汗,被傅庚问了这两句话,他的冷汗就湿了后背。

    傅庚虽然一点声色未露,但以行舟对自家爷的了解,傅庚明显是动了怒了。他家老爷这些年来官儿越做越大,这发起怒来便也越来越不动声色。而越是如此,行舟就越觉得胆寒。

    他在廊下站了好一会,方才将身上的汗晾干了一点,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安排给程甲换院子的事儿。(未完待续。。)

第366章(120月票加更)

    山樵一听要给程甲换院子,便啧啧叹道:“啧啧,我们爷对程公子真是没得说,一听那院儿漏雨便叫换了院子。”

    行舟瞥了他一眼,未曾说话。

    山樵便又抓着后脑勺道:“说着也奇,那半山阁在哪儿来着?我怎么没听说过?”

    行舟便向他脑袋上敲了一记,道:“你才来多久?这府里的人你还没认全呢。我告诉你说,那半山阁便在靠着府门最近的一处,你从这院门出去,绕着前湖往前出了仪门,再自仪门的那条青石道往前直走到那处松林边儿上,再拐个弯儿往林子里走,便能看见半山阁了。”

    山樵一面听着他说话,一面便两眼望天心里默算着距离,过了好一会才一拍大腿道:“哎哟我的妈啊,这可都快出府了。怎么住得那么远哪?”

    行舟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道:当然是远远地搬出去才好。最好能永远进不了他们侯府。

    且不说这厢程甲如何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挪到了半山阁,每/日/里对着那一坡的青松长吁短叹。却说傅珺自那日见过许娘子之后没几日,京里的数条重磅八卦消息便迅速传了出来。

    头一条便是太子负荆请罪。

    原来,护国公一案被定为冤案之后,当年涉案的裴元与周乾二人虽已离逝多年,但其罪不免,便由其后人代受惩罚。

    那裴元之子裴宽连降三级,直接便从同知降成了佥事。北营都督一职也给免了;而那周乾之子就更惨了,原本就只是个金陵府推官,这一下直接就降成了府经历,且还被调离了京城,去了云南的一个边陲小县任职,看样子此生是再无回京之望了。

    除此之外,当年涉案的一干官员或降职、或免职,皆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并且,这所有官员还统统被踢去了边远地区,就算没降职的。这从京官变成了地方官员。其意义便大不相同了。

    此案受冲击最大的当属裴家。不只裴家本族不少人受到牵连,其党羽门生等等亦波及无数。而太子身为元后裴皇后所出之子,裴家便是他的外祖一家,他又如何能安枕于东宫之内?

    于是便有了太子跪在承明殿外负荆请罪的这一出戏码。

    京城百姓见多识广。向来便有将政治事件八卦化的特质。太子之事一经传出。坊间便有各种传言飞速地流了出来。

    有道那太子身娇肉贵。没跪多久就晕过去的;又有道那太子妃花容月貌,含泪陪着太子同跪的;还有更香艳的说那太子殿下因长跪而晕倒,回到东宫之后。那宫里的妃子们便用身子给他暖足的。

    总之,就是将太子负荆请罪这一出正剧,愣是给唱出了/娼/门小调儿的味道来。

    而就在太子负荆请罪的第二天,圣上便下了罪己诏。还不是下了一道,而是一连下了三道。

    为何要连下三道罪己诏呢?这也很好理解。一是替先帝爷罪己;二是自己罪己;三是代元后罪己。

    圣上将所有人的罪责一身承担,连着三天在大殿上宣读罪己诏。据说当时就有耄耋老臣感动得痛哭流涕,道圣上仁厚宽宏,实乃一代明君。

    眼见着皇帝都这么可怜了,众臣便下决心要好好安慰安慰皇帝这颗孤单可怜的心,顺带再安抚安抚那些被打压得心惊胆战的门阀世家。

    于是,便在六月的骄阳仍旧/日/日/洒下满城灼热之时,久不曾开启的后宫大门,却是迎来了一批崭新的新人。

    说是新人也不确切,因为除了崔、谢、裴、吴四大世家各有一女入宫伴驾之外,那许国公留在世间唯一的一滴血脉——许慧,亦从太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晋升成为了才人。

    如今,傅珺若是再见到许慧,不只要唤一声“娘娘”,还要行跪礼觐见。

    当“许才人”三个字从傅庚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傅珺唯一的感觉便是:世间种种,有时候实在很像一个梦。

    那个曾经像是永远不会离开她身边的沉稳女子,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宫中贵女。

    不知何故,傅珺突然便想起了她头一次进宫面圣的情景。

    彼时的许慧与皇帝之间,便似是隐隐地流动着一种暧昧的情绪。傅珺记得很清楚,皇帝为了与许慧多说两句话,还将年方六岁的傅珺当了由头,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胖胖的小姑娘,说了一路的话。

    而在承明殿里,圣上更将胡狼国的一样贵重金饰赐给了许慧。而就在傅珺他们离开后不久,那德妃便脚跟脚地去了承明殿。

    此外,在姑苏的那几年里,许慧因要办事,经常往返于姑苏与金陵。那时便时常听她说,太后会召她进宫说话。而今想来,许慧进宫说话的对象,只怕未必便只太后一人吧。

    其实,这一切已经早有迹象。今天回过头去看,傅珺甚至有种感觉:许慧与傅庚之间,很可能早就达成了某种共识。否则,傅庚也不会将那么多的极秘之事交托给许慧去办。

    然而,现在再去想这其中的关系,已经毫无意义。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向前发展,傅珺这个局外之人,只能看着事情一件件地发生,却终是无力去做任何改变。

    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但许慧由宫中女官变为“许才人”,这种巨大的转变,傅珺也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算适应了过来。

    然而,老天大约是想叫傅珺再多震惊一回。就在许才人受封后半个月,太后便生了病。许才人衣不解带地服侍着好几天,被太后大大的褒奖了一番。

    于是,皇帝陛下便以“许才人柔顺孝善,代朕尽孝”为由,在太后娘娘的首肯与推动之下,以火箭般的速度将许才人连升三级,直接便跳到了昭仪。

    昭仪位列九嫔之首,在宫中可是很高的位份了。

    昭仪往上便是贵、淑、德、贤四夫人。德妃娘娘也就比许昭仪大了一个品级。这许慧六月进宫之时还只是个才人,七月便成了昭仪。短短一个月便登上了九嫔之首,如此惊人的晋升速度,直叫所有人都弹落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367章

    许慧晋升速度如此之快,朝堂里便就有了些微语,道圣上这样的举动不合祖制。

    圣上只一句话就将这些微辞给打了回去,他说得是“许氏阖族唯余一脉,朕心有愧,偿之而后安。”

    皇帝这话说得诚恳,满是负疚自责之情。

    皇上的姿态都放得这么低了,这些臣子也不好总揪着这事不放。再一想,这事儿也并非说不过去。祖制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也不可尽信。若不然,当年那几个抄家灭门的王爷,按制那九族里头可少不了圣上这一脉。

    想来圣上之所以对许昭仪如此垂爱,也是因为愧对许家,这才格外优容罢了。

    那许家如今死得只剩了许慧一个人,旧时部曲更是灰飞烟灭。一个孤伶伶呆在深宫的女人,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成?便是她顶了天,也只是个毫无势力的无用女子罢了。

    于是,朝中的微词便此消失了去,而许慧这个新任昭仪,便安安稳稳地坐在了九嫔之首的位子上。

    那些在宫里苦熬资历的女人们,见此情景没有一个不怨不恨的。只是,这位许昭仪虽背后没有母族支持,人家在宫里却是大大地有靠山、有人脉。

    头一个便是太后娘娘。

    这许慧曾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多年,极得太后娘娘信重,当年出宫时太后的赏赐便是极丰。如今许慧成了太后娘娘众多儿媳妇中的一个,太后对她更是极为宠爱。几乎每天都要召她过去说话。

    此外,那宫里大大小小的女官与宫女们,绝大部分与许慧皆是旧识,有些还受过她的恩惠。还有那些被她亲手教导出来的宫女们,如今正在各处任着职。只看这遍布后宫的关系网,便是德妃娘娘,比之许昭仪只怕也多有不如。

    而最重要的是,自许慧入宫之后,圣上有一多半时间皆是在她的猗兰宫里,就算不过夜。白天也总要过去坐一坐。这一份恩宠。据说也就当年的谢修容可堪比一二了。

    许昭仪虽然成了整个后宫最被嫉恨的人,可人家的日子却过得十分舒畅。那些宫里的手段在许昭仪眼前从来走不过两、三招,便能被识破了去。更别说那些言语机锋了,许昭仪根本就没有一次被说得动了颜色的。

    这样一个人。虽然无背景、无亲族。靠山却很大。人脉还很广,几乎叫人无法拿捏,完全就是个“女光棍”式的人物。简直就成了元和年间后宫的一个传奇。

    直到八月岁考来临之前,傅珺还整天被这些小道消息、花边新闻给环绕着。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都不够用的了,那些经过无数人口口相传,添油加醋加了无数佐料的八卦,直叫傅珺眼花缭乱,差点连岁考大事都给忘了。

    好在今年的岁考定在了八月中旬的几天。那些传疯了的八卦,终于在八月初的时候略有收敛。

    傅珺便趁着这难得的几天清静,安心备考,准备应试。

    说起来,白石岁考也算是金陵城中的经典盛事了。这倒并非是京城百姓都爱关注院校生活,而是因为,每一年白石岁考之时,都会有一门功课的考试会对公众开放。

    去年开放的考试科目是“画”,今年则是“乐”。

    在考试前,所有学生便接到了通知,乐的考试分两天进行,头一天是男生考,第二天是女生考。至于考试地点,男学部的考试在“忠孝堂”左近,而女学部的考试地点则定在了太清轩那一带。

    据通知里说,考试当天,参加考试的学生与夫子们便在室内参加考试,并由夫子与嘉宾评委当场打分。而外头的一大片空场,会安排下座椅与空地,供公众参观。

    说起来,这也算是白石书院以诗礼教化京城百姓的一大举措吧。自然,这百姓来此是来受教化的,还是来看热闹的,那可就两说了。

    傅珺报名参加考试的科目分别为:诗文、书、画、礼、御、射、乐。

    骑射与女红属于选修课,而傅珺的女红课成绩绝对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因此她直接便选了骑射。傅珺觉得,就算她骑射考得再差,也肯定能好过女红。

    第一天的考试,傅珺进行得相当顺利。

    今年的试题延续了白石书院一贯的风格,依旧是开放式的题目。诗文及书的试题是一个故事,说得是有一富人经常接济三个乞丐,若干年后,富人家里遭了大灾,一丐仗义相助,一丐落井下石,另一丐则漠然无视。叫学生以此为题写一篇文。

    自从经历了入学试以后,傅珺对这所书院不拘一格的考试方式十分有好感。一见这题目果然又是别出心裁,倒也挺叫人惊喜的。

    傅珺这一次没有就律法再进行论述,而是由此题联想到了自己前世攻读的心理学。这三个乞丐的行为,大多数人大概会从社会学范畴去论述,而傅珺却觉得,这三个人的行为模式若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去分析,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于是,傅珺就将这篇应试之文写成了一篇简略的心理分析报告,以三个乞丐的不同表现为切入点,引伸出了九型人格这一学说。自然,她写得极其隐晦,只是将“凡人之性格皆有迹可寻”这种观点写了出来。

    至于书、画两样,傅珺长年受王襄与王昭的熏陶,又认真练习多年,因此考得皆比较轻松。

    第二天的考试,便是最令傅珺纠结的骑射了。

    那一天,傅珺起来之后便换上了学里统一发放的胡服,又将孟渊所赠的玉蝉扳指带上了,这才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了考试地点。

    考试的地点就在学里的骑射场,傅珺到达的时候,场子里已经站了好些女生。

    看着那人头攒动的场面,傅珺心想,还好今年的骑射考试没对外开放,她的压力要相对小一些。

    女生的“御”之一项无需考驾车,只需骑马便够了。那场地中间垒出了一小段高坡,又以栏杆弯出了一个弯道,还有一道不算太高的围栏,另又以白色的石灰画出了跑道。

    考试的内容便是骑着马在跑道之内上坡、下坡、绕个弯道,再跃过一个围栏。只要在这个过程中不越过石灰线,不超过规定时间,一个甲等便可稳稳到手。(未完待续。。)

第368章

    傅珺看了看那并不算复杂的场地,一双手已经微有些汗湿。

    此时,便听一旁传来陆缃的声音道:“阿珺,你是多少号?”

    傅珺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试牌,含笑对陆缃道:“我是十七号,你呢?”

    陆缃便笑道:“真是巧,我是十六号,咱们又挨得很近呢。”

    傅珺一下子便想起了入学试的情景来,便也笑了起来,道:“我们两个真有缘。”

    陆缃笑着点了点头,又上前拉住了傅珺的手,低声而迅速地道:“你过会子别选那匹老马。”

    傅珺闻言微有些讶异,陆缃便凑到她耳边,声音极低地道:“你最好选一匹平常不怎么骑的马。那匹老马都快成了你的坐骑了,我觉着你还是注意着些儿好。”

    她这话说得已经算是很明了,傅珺焉有不懂之理?她不由自主地便将视线往马厩那里扫了一扫,却见那里头只有两个夫子,并无旁人。

    于是傅珺便笑了一笑,拉着陆缃的手道:“多谢你提醒。”

    陆缃盈盈一笑,道:“过会子我帮你挑匹马,保证你好骑。”说着她又凑到傅珺耳边,轻声地道:“你也别谢我啦,我也是替人传话而已。”

    傅珺这下子倒真有些惊奇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陆缃,陆缃却是掩唇而笑,并不说话,只又拍了拍她的手便自去了。

    此时,参加考试的学生们基本都到齐了。夫子一声令下,众人便皆去了一旁的候考之处,等着夫子叫号考试。

    今天的考试分为三人一组,卢悠便在第二组。傅珺远远地瞧见她今天没穿红衣,亦是穿着学里的统一服饰,却是不似往时那般活跃鲜明了。

    不过,卢悠的骑术却是十分出色的,无论是速度还是技巧都很优秀,以傅珺看来,今天的骑术考试卢悠大概要拿第一。

    待卢悠那一组考完之后。接下来的一组也不知是怎么了。有一个女生是跨栏的时候绊了一下,还好人没摔下马来,但那个围栏却是倒了;而另一个女生则是坐骑不听使唤,直接跑到了石灰线的外头。直叫那女生急出了一头的汗。这一组可谓状况频出。傅珺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紧张。

    待这组考完之后。那叫号的夫子便叫傅珺这一组先去挑马,准备参加考试。傅珺便与陆缃并另一个女生一同进了马厩。

    那匹温驯的老马便站在马厩的入口处,正一面嚼着草料。一面打着响鼻。

    这一段时间以来,大约是时常被傅珺拉出来溜,这老马倒有些识得傅珺。傅珺方一靠近,它便主动地靠了过来,看上去颇有几分熟稔。

    傅珺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在马身上抚了几下,一面便将身子微微侧转,借着马身的遮挡,观察着候考区域的动静。

    此时,那候考区有几个人恰好转过头来,皆是向着马厩这里看,傅珺略略一扫,便将这几个人看在了眼中,其中倒还真有熟人,一个是张凌,另一个便是傅珈。

    匆匆扫过这一眼之后,傅珺便看向了一旁的陆缃,此时陆缃也挑好了马。她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交给了傅珺,轻声道:“你就骑这匹吧。”

    傅珺点了点头,拉着那匹看上去也相当温顺的马便出了马厩,同时又将视线向候考区域扫了一扫。

    没有人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也没有人过多地注意到这里。傅珺在这一瞬间观察到的场景,是一派安详与平静。张凌与傅珈甚至都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

    傅珺也不急,慢慢地牵着马往考试场地而行,一面便从侧袋里掏出窝丝糖来喂给马儿吃。

    近几个月来,在陆缃的帮助下,傅珺的骑术有了长足的进步,而她对马的了解也比往常要多些。用糖喂马还是陆缃教给她的,效果相当不错。

    很快便轮到了傅珺这一组,陆缃头一个考。她的骑术向来便很好,大约是家里的哥哥一直教着,因此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简洁,虽不花哨但却非常实用。她只用了规定时间的一半便跑完了全程,期间没有任何失误。

    陆缃一回到场边,傅珺便向她笑道:“你跑得真快。”

    听了这话,陆缃盈盈一笑,抬手抹了抹鬓角对傅珺道:“一路跑下来一点也不难。你小心些,宁可慢些也别出错。”

    傅珺一面点头,一面便见另一个女生也跑进了场地。

    这个女生的速度明显比陆缃慢了好些,她跑回来的时候,那沙漏已经停下来好一会了。那女生抬眼瞧见了,神色便黯了下来,不声不响了牵着马离开了场地。那侯考区域里便跑出两个女生来,看着像是与她交好的朋友,却是跑去安慰她了。

    超过规定时间便得不到甲等成绩了,最多拿个乙上。白石岁考从来只算总分,一个乙上可是能拉低好多分呢。

    此时傅珺却也没心思去管旁人了,她在马石边上了马,待坐稳之后,便纵马慢行至场地边缘,耳听得夫子一声“开始”,傅珺便控着缰绳,驱马向前跑去。

    不要只求快,不能跑出石灰线,转弯的时候速度可以再慢些,跨栏前一定要加速……

    傅珺一面在心里默念着这些技术要点,一面尽可能将马儿控制在一个均匀的速度。众人只见一道纤丽的身影端坐马上,那“得得”的马蹄声清脆地敲击着路面,不快也不慢,一如那马上的人予人的感觉,亦是那样的平静淡然。

    上坡与下坡都完成的不错,弯道那一部分傅珺也顺利通过了,看着最后剩下的那个跨栏,傅珺勒住了马,直面跨栏,深吸了口气。

    接下来的这一跨才是最关键的。傅珺练习跨栏才只半个多月而已,技术并不熟练。然而,此时却是容不得她多想。

    她抬眼凝视着跨栏,旋即松开缰绳一踢马腹,口中清叱一声,马儿立时便加快了速度,直向着栏杆冲去。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栏杆越来越近,傅珺也渐渐伏低了身子。那一刻的她,脑海中是一片空白,只是凭着训练时的本能,在马儿靠近围栏时猛地提起了缰绳。

    眼前的一切忽然都变得低矮了起来,而傅珺自己却来到了半空。马蹄下的围栏,周遭的人群,在那个瞬间骤然便像是消失了去,剩下的唯有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与额角飞溅的汗水。(未完待续。。)

第369章(140月票加更)

    当马儿四蹄落地之时,傅珺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又向前跑了一段才勒住坐骑,回首看去。只见那个栏杆直直地立在原地,并没有出现她所担心的碰栏或倒栏的局面,傅珺不由心下一喜。

    她又转首看了看夫子身边的沙漏。那沙漏里还剩了最后的一点沙子。傅珺一见之下,脸上立刻便绽出一朵大大的笑容。

    她考过了!骑术课她拿到了甲等!

    待傅珺回到场地边缘,等在此处的陆缃便笑着走了过来,向着仍在马上的傅珺道:“阿珺,你骑得很好。时候拿捏得刚刚好,一路上也没出错。太好了!”

    傅珺也十分高兴,她跳下马来便先作势向陆缃揖了一礼,笑道:“多亏先生教得好,学生在此谢过了。”

    陆缃一愣,旋即便掩口笑了起来,道:“你又来做这种怪样子,真是笑人。”

    傅珺是真心诚意地感谢陆缃,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到此时她才发觉,自己的手竟是汗湿的,而陆缃的手心里也有汗。看起来,方才傅珺考试的时候,这小姑娘在一旁也相当紧张。

    二人相视一笑,傅珺正待说话,忽然便感到一道带着寒意的视线,冷冷地扫了过来。

    傅珺立刻不着痕迹地转眸看去,那道视线却倏然消失了,傅珺只来得及捕捉到那视线的来处。那一处或坐或立着五、六个女生,傅珺倒都认得。分别是裴熹、许允、卢悠、李甄与辛韫。

    此时,这几个女生凑在一处不知说着什么,看上去相谈甚欢,根本便没人往傅珺这里看。

    傅珺神色微凝,扫过去的视线只停了一刻,便又收了回来。

    虽然那几个女生并无人往这里看,但是,张凌的手指尖上残余着的那一点青色痕迹,却被傅珺看了个正着。

    是没有擦净的颜料?抑或是残余的草汁,比如那马厩里的草料?傅珺一面颦眉沉思。一面与陆缃一同往马厩里走去。

    她们方走到马厩边。便见一个夫子从里头疾行而出,一面走一面还向身后道:“我先去叫人,你守在这里。”说着便匆匆地离开了。

    傅珺与陆缃相视一眼,连忙加快脚步走进了马厩。却见在靠近门口的地上倒下了一匹马。那马儿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看着像是生了病。

    陆缃一见那马儿,立刻便拉了拉傅珺的衣袖。

    倒在地上的正是傅珺惯常骑的那匹老马。如果方才傅珺骑着它参加考试的话。只怕这会子就算没倒在地上,也要因成绩太差而被划到甲等之外了。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那匹倒地的老马,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那留守的夫子此时便走了出来,道:“将马匹交予我便可,你们先回去吧。”

    傅珺与陆缃皆躬身应了是,便将方才的坐骑交予了夫子,这才离开了马厩。

    待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傅珺方悄声向陆缃道:“缃儿,真是多谢你了。”

    陆缃浅浅一笑道:“有何可谢的,我也是传话罢了。”说着她的眸中便显出一抹冷意来,道:“我现在才知道外婆为何会说‘青榜不仁,紫榜不义’了,原来却是应在这上头。虽说为此争斗其实无益,然身在局中,却也不得不如此。”

    傅珺知道陆缃这是动了怒,便道:“你别生气了,我又没事。方才你也看到了,我的骑术能拿甲等呢。不过,那传话之人是谁,不知可否相告?”

    陆缃一笑,道:“是我大哥哥说予我的,他说是旁人告诉他的,多的也未说。”

    傅珺微蹙了眉,心中的感觉殊为怪异。却不知这暗中相助之人是谁,却是帮了她好大的忙。

    此时,那陆缃亦颦了一双清秀的眉毛道:“阿珺,接下来还有两场呢,你可得小心着些。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傅珺便淡笑道:“不会再有万一了。马儿是唯一可下手之处,接下来的考试,弓箭与乐器皆为自带,便那人有手段也使不出来。毕竟还有夫子们看着呢。”

    见陆缃仍是面有忧色,傅珺便又道:“你也别总说我,你自己也小心着些。”

    陆缃淡淡一笑,道:“叫她们放马过来便是,我姓陆的断不会堕了家门名声。”

    傅珺见陆缃此时神情淡定且镇静,大异于往常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知道这可能才是陆缃平素在家的样子。在学里因与傅珺交好,她才难得露出了几分女儿家的模样。

    上午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傅珺的情绪。在下午箭术考试的时候,傅珺这段时间以来的练习终于显示出了成果,十箭六中红心,无一脱靶,箭术甲等的成绩,傅珺也是稳稳到手了。

    考完了这两样最头疼的科目之后,傅珺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剩下“乐”这一项了。虽然自回京之后,没有了柳夫子的耳提面命,傅珺在琴技上略有些放松。不过好在她在姑苏那几年基础打得极牢,琴课她也一直都在认真地上,因此并不担心。

    她只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今年白石书院又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据说去年“画”试之时,白石书院不仅请到了当世名家周复先生为评分嘉宾,更有太子殿下在座。学生们在规定时间内按指定题目作画,上佳者会得到周复先生的亲笔题字,太子殿下亦将所藏的一部前朝古书作为奖品,当场奖励给成绩优异者。

    那一次的公众开放考试可谓声势喧赫,谢阁老的嫡孙谢玄,便是在那一次考试中脱颖而出,以一幅《云梦大汉》获得了甲优的成绩。并在最后公布的总榜上高居榜首,一时风头无两。

    而女学部的卢悠,亦因画了一幅《春秋十草图》而取得了甲上的成绩。据说那幅画里不仅画了十种草药,更有临场发挥的题诗,太子殿下亦是十分欣赏,周复先生也在画上题了字。

    这些消息傅珺都是听陆缃说来的。考完箭术之后,陆缃便告诉傅珺,叫她次/日/派一个丫鬟先去男学部看一看今年的考试形式,以做到心中有数。

    于是,次/日/一早,肩负重任的青芜便离开了侯府,一直到午时方才返回,带给傅珺的消息是:今年的乐试请了舞伎。(未完待续。。)

第370章

    需要说明的是,大汉朝的舞伎与乐伎是不在瓦子楼与花楼里的,而是有专门的教习馆。馆中伎子虽仍算贱业,却是比瓦子楼里的姑娘们要好上许多。一个优秀的舞伎或乐伎,在社会上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今年乐试所请的舞伎,乃是教习馆的三名当红舞伎:杜春娘、夏云笙与秦黛眉。考试之时,她们三人分立于三座圆形台座之上,以布巾蒙住眼睛,闻乐而舞。

    而参加考试的学生依旧是按号应考。考试前一刻领号,其后由学监夫子对号叫人。而考试的学生则站在一面屏风之后,隐去身形。包括打分的夫子在内,所有人都是采取看号打分的方式,根本不会与考生照面儿。

    考试的过程便是:学生奏乐,在乐声中,一伎舞为甲中,二伎舞为甲上,三伎尽舞为甲优。若无伎舞,则最多只能列到甲等乃至于更低,具体还要看夫子们打出的成绩。

    这种考试方式,一是尽最大可能避免了打友情分、人情分;二是为那些观看考试的百姓,带来了极大的乐趣。

    蒙面而舞、隐身奏乐,这本身便很能激发人的好奇心,更兼还有着奇特的打分制度。新奇别致之余,对考生也很有挑战性,因而观赏性更高。

    此外,那当红舞伎的舞可不是普通人看得起的,能够于此机会一窥仙人舞姿,不啻为一种享受。

    以傅珺看来,这实在很像是一场综艺选秀活动。比如她前世时看过的《蒙面k王》之类的。她倒是很佩服白石书院的夫子们,能将书院考试愣是变成了全京城的文化娱乐活动,想想亦使人发噱。

    青芜只看了上午半场便回来了,据她说,那三个舞伎里的夏云笙是一个舞也没跳,还在中场时欠伸了几回,直叫一旁的百姓看得急眼。

    至于另两位舞伎,亦只有两支曲子是二人同舞的,余者能有一人舞动便是不错了。

    傅珺闻言不由咋舌。

    这舞伎倒是真不给白石的书生面子,还敢当场打哈欠。简直就没把这些高官贵胄的子女放在眼里。

    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些舞伎只怕也不简单,否则也不会得到白石书院的邀请来做嘉宾。

    此外,傅珺风闻那教习馆皆是背景不凡,很可能有宗室乃至于皇室中人在其后坐镇。而大儒高官亦时常在此应酬。想来馆中舞伎便有些许傲视睥睨之意。那也是人家底气足之故。

    在听了青芜的描述之后。再联想今天考试时遇到的情况,傅珺心里便有了数。于是便吩咐涉江替她备了两个包袱,一个装琴。另一个放着箫,以做到万无一失。

    次日恰好是个晴天,傅珺起床之后,便叫青蔓将窗屉子拉开了一半儿。微寒的晨风飒飒而来,又渡帘而去,留下干燥清爽的一室洒然,还携来几许木樨的香气。

    如此时节,倒还真是个抚琴听筝的好天气。

    傅珺换上了标准的学院装,梳了个便于行动的垂鬟分肖髻,涉江又细细地向那双鬟之上各簪了五朵梅花玉钿儿,装扮得十分雅致。

    沈妈妈见了便点了点头,道:“姑娘今儿不是抚琴便是弄箫,便需清雅一些。这样便极好。”

    傅珺如今也对古代的贵女生活适应了,亦深觉这般装扮清雅秀丽,宜于弄乐。只可惜,今天的学生是不露面的,便是她穿成了一朵花儿,也没人看得见。

    待一切收拾停当后,傅珺便带着涉江与青芜,先往荣萱堂请了安,再与傅珈一同前往书院。

    傅珈昨日也参加了骑射试,再加上她本身就极擅长的女红,却是比傅珺多考了一门科目。虽然这两科成绩只取一科,但若两科全考到了甲等,便会有相应的加分。傅珺觉着,傅珈这一回是想在青榜上好好拼一拼了。

    说起来,傅珈前两年的成绩亦皆上了青榜,只是名次都比较靠后。自从傅珺入学试得了个青榜第一之后,傅珈看起来是很想超过傅珺这个“探花女史”,为此也是卯足了劲儿。

    上车之后,傅珺向傅珈身后看了一眼,却见她也是带了珊瑚与璎珞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手里也都各抱着一只布囊,一望而知这是带了两张琴。

    傅珈此时亦看了过来,见傅珺亦是两个大丫鬟捧着包袱,面上便露出了一丝不屑。她用眼角向傅珺扫了一眼,便即挪开了视线,叫璎珞取了张琴谱出来,便坐在那里默起了琴谱。

    傅珺是不喜欢临时抱佛脚的,此时便微阖双目,闭目养神。

    马车一路走得很是顺畅,没多久便到了书院。

    待马车停下之后,傅珈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只向傅珺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丫鬟当先往太清轩而去。

    傅珺便落后了她一段路,一面走一面往四下张望,寻找着陆缃的身影。

    然而,陆缃却迟迟不曾出现,傅珺在太清轩后面的候考处等了许久,直到考试即将开始之时,陆缃才终于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傅珺一眼看去,面色便是一凝。

    陆缃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而她自己亦是两手空空。

    那学监夫子正待将沙漏翻过来,见陆缃进来了,便沉声道:“快些,将要迟了。”

    陆缃连忙又快走几步,刚好在考试的钟声响起前跨进了候考的敞轩。学监夫子亦将敞轩四周的门关上了,只留了一扇门供考生出去。

    本次考试亦是采取考一个走一个的形式,考生在太清轩里考完之后,便会直接从后面的月洞门离开,不会再回敞轩。

    见时辰已到,几个学监夫子便开始挨个查看考生领到的号牌,对照名字,并在考生的手上印下了号码。

    数分钟后,正式考试的钟声便响了起来,考试即刻开始。

    待头几个考生依次出去之后,傅珺方才觑了个空儿,悄悄挪到陆缃身边,轻声问道:“你如何空着手?你的琴呢?”

    听了傅珺的问话,陆缃的面上便露出了一丝苦笑,道:“无琴。”

    傅珺表情微凝,又问道:“秋鸿怎么没跟着来?”

    秋鸿是陆缃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平素皆是跟进跟出的,可是今天明显是出了状况,秋鸿却是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

第371章

    陆缃淡淡一笑,道:“起得晚了,出门的时候又摔了琴,秋鸿的腿也折了,我只能一个人先过来了。”

    傅珺一听此言,心中蓦地便是微微一寒。

    这些内宅里的勾当,还真是层出不穷。

    陆缃起得晚了,自然是因为前晚睡得迟,至于睡得迟的原因,可就很值得参详了;还有,丫鬟摔了琴还断了腿,这必是从高处掉落下来的,没准就是有人推了一把。

    傅珺知道,定西伯府里也是一大家子的人,几房的人住在一起。且陆缃与傅珺一样还有个继母。成员如此复杂的大家族,出些事情实在太过正常了。

    如此一想,傅珺便轻声道:“我这里有琴,你拿着用吧。”

    陆缃向傅珺身后看了一眼,问道:“我拿了琴,你用什么?”

    傅珺便轻声笑了起来,道:“我还备了旁的,你只管用我的便是。”

    陆缃原本一直表情淡然,然听了这话之后,她的眼眶蓦地便有些发红。

    从昨晚到今早,她觉得她就像是陷进了一个网里,越是挣扎,那网便缚得越紧,直叫她动弹不得。

    他们伯府虽外头看着光鲜,但内里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定西伯是个孝子,因老太太不舍得几房人分开过,于是这一大家子人的吃喝用度便着落在定西伯一房人身上。可想而知,这伯府的日子一点也不宽裕。

    定西伯陆机续弦之后,那卢莹却生是个病秧子。自产下嫡子后便一直将养着,管家的事情便落在了陆缃大伯娘的手上。那大伯娘说是为了贴补家用,让每一房的姑娘都要自己做绣活,家里人身上穿的衣物倒有一半儿是姑娘们自己做的。

    昨天晚上,大伯娘吩咐陆缃将一件急活儿赶出来,陆缃无法,只得强挣着做到了子初时分,才算将活计做完了。因睡得太晚,早上便起迟了。

    临到出门的时候,秋鸿不知什么原因竟抱着琴去了假山上。结果失足掉了下来。琴摔坏了不提,秋鸿的腿也折了,直到陆缃离开时她还昏迷着,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头。

    彼时已是时辰不早。陆缃就算想要再寻一张琴。时间也来不及了。而她的继母卢莹又因这几天犯了心悸之症。日日静养,陆缃连她的面儿也见不着。

    为了不错过考试,陆缃只得先上了马车。打算先赶到学里再看。

    谁想,马车居然也在了半路出了岔子,走到半道儿便拔了缝儿。陆缃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去车马行租了匹马,直接骑马赶了过来。

    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可只有陆缃自己知道,她的手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而她的双腿内侧也被马鞍磨得很痛。当她飞奔向白石书院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些人越不想让她参加考试,她便越要来参加。哪怕没有琴,就这么空着手,她也一定要出现在考场上。

    可是,当她当真的赶到了考场,她才发觉,就算她来了也没有用。她总不可能就这样空手走到前头去参加考试,那考场里除了一架屏风与一众夫子嘉宾之外,便再无余物。

    这也是为了公平起见,本次考试的乐器全部由学生自带,为的便是怕有人在公用的琴上做什么手脚。因此,那些寒门学子一早便将学里的琴全都借空了,此刻陆缃便是想要借琴,也没处借去。

    幸得傅珺多带了一样乐器,却是解了陆缃的燃眉之急。

    思及此,陆缃暗自忍下涌出眼眶的泪水,拉着傅珺的手轻声道:“多承你相助。若不然,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珺便含笑道:“便是我不在,你问旁人再商借一张琴便是,又有何难?”

    陆缃摇了摇头,眸色微冷地轻声道:“借?此时问谁去借?从我方才进来到现在,也只你一人过来相询。那些人是没看见我空着手么?这‘青榜不仁’可不是白说的。”

    傅珺闻言哑然,凝思片刻后便喟叹了一声,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得简单了。”

    其实这倒并非傅珺想得简单,而是她对这个成绩原就没有看得多重。但在大汉朝土生土长的小姑娘眼里,这青榜的分量可是极重的,为了能上青榜而施以一些手段,于情于理都很说得通。

    与陆缃低语几句之后,傅珺便也不再多言。那边已经有夫子看过来了。虽然候考之地不禁交谈,但交头接耳太多了,那礼之一项也许就要被扣上几分。

    傅珺便轻轻吩咐一旁的涉江将琴予了陆缃,陆缃接了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微笑致谢。

    这里的一番动静,倒是让一旁的几个学监夫子皆注意到了,便有一个夫子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傅珺与陆缃早就站起身来,此时傅珺便道:“因陆姑娘的琴摔坏了,学生便将琴借予了她。”

    那夫子看了陆缃一眼,又向旁边的几个女生看了两眼,视线在傅珈与另外两个女生的身上凝了片刻,方对傅珺与陆缃道:“小声些。”说罢便将袖子一拂,人却是离开了。

    傅珺松了口气,与陆缃对视一眼,皆是莞尔。

    而坐在不远处的傅珈此时亦抬起眼来,看着傅珺与陆缃,嘴角微微一抬,复又低头默琴谱去了。

    傅珺今天的号码比较靠前,没过多久那学监夫子便叫了号,傅珺向陆缃颔首笑了笑,便即带着丫鬟往考场而去。

    出了考场之后,涉江见那学监夫子跟得并不太紧,便悄声问道:“姑娘,您一直准备的便是琴,临时换了箫可要紧么?”

    傅珺轻声道:“无妨,我也备了箫曲。”

    涉江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待来到太清轩后,她与青芜便被带到了月洞门那里,傅珺则是一手执箫,一手提裙,款步来到了考场之中。

    也不知方才的学生考的是什么?傅珺心下暗忖道,一面却是展开衣袖,将双手按在箫上,准备只待夫子令下,便即开演。

    便在此时,忽听屏风之后一个夫子的声音道:“方才那一曲《关山月》实是曼妙,只得了甲上,殊为可惜。”

    既是甲上,看起来方才应是有两个舞伎跳舞了。估计没跳的还是那个什么夏云笙。

    不过,这夫子所言却也叫傅珺心下微微一顿。

    《关山月》可琴可箫,她今天选的箫曲还就是《关山月》。这前头才听了一曲《关山月》,且听那夫子的话,前面的那个考生弹奏得极好。傅珺一时却是有些担心,她这个音痴跟人家奏了一样的曲子,只怕便要相形见绌了。(未完待续。。)

第372章(书友090511195005124和氏璧加更)

    此时,却听屏风后又传来一人的声音道:“金夫子果然惜才。”

    这声音如此熟悉,清朗若醇酒,低沉如微夜,像是浸满了月华一般。

    这是刘筠的声音。

    难道今天的评分嘉宾,居然请动了英王殿下么?青芜回来怎么没说?

    傅珺的一颗心有些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她伸手抚住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了,开始吧。”金夫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后,一旁的学监夫子便将沙漏倒置了下去。

    考试开始了。

    傅珺双手按在箫上,望着屏风上浅墨着色的杏花春雨图,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惘然。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多年前的那个上元节。

    彼夜有星,星寒万户;彼夜有月,月冷千山。那个温暖了她无数个梦境的声音,此刻便与她一屏之隔。

    傅珺觉得她的心一瞬间像是被什么涨满了,而随即却又一下子被抽空了。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她忘记了考试,也忘记了曲目,她只是本能地抬起了紫玉箫,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当第一个音符自箫孔边流淌而出,傅珺便立刻醒悟了过来。

    她演奏的居然是《乱红》。

    傅珺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临时换奏了曲目。

    可是,此情此景,她却再无断曲重奏的可能。她就像是踏上了一条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绪之中的路。除了一路走到底之外,再无别法。

    也罢。傅珺有些无奈地微阖了双眸。

    以她此时的心境,也许唯有这一曲《乱红》,才能略述一二了吧。

    当第一声箫韵自屏风后响起时,刘筠的心,蓦地便是一紧。

    杏花吹雪,落英如梦。

    他的眼前幻化出了一片江南烟水,山寺清寂的早上,无人的林中,花飞胜雪。远处隐隐一角青墙。

    这正是他在姑苏灵岩山寺听到的那一曲。如今再闻。仍如天籁。

    只是,这曲中的意境却又比那时更冷了一些。似浸了月,染了霜,和着那穿渡而来的飒沓秋风。直如红叶落入清溪。又若长勾流月去无声的寒夜。

    此时的傅珺。已然沉浸在了这一曲《乱红》之中,亦沉浸在了自己的心绪里。

    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也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此时此刻,隔着一道屏风,她突然希望,就以此曲与过去作别。

    这是突如其来的念头,然而却又似长久以来便存乎于心。从金陵到姑苏,再从姑苏到金陵。她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而她对他的心,难道不也应该就此回到原点么?

    这世间所有的开始,都仍不免一个终局。

    若是可以,她希望与他的终局,便在这一曲之后。

    也或许,这并非终局,不过是她对自己的交待而已。

    他们之间从不曾开始,又何来终局?

    傅珺一刹时有些茫然起来,而随后,一个更加清晰的念头便自心底生起。

    何谓始?何谓终?

    这问题并不难答,不过是心动而始,心静而终。

    傅珺的唇边,蓦地便漾起了一丝浅笑。那笑容含着轻松,亦含着释然,而一段又一段的乐音,亦因了她心境的变化而渐次变化着,竟是前所未有地丰富与灵动起来。

    她安静地吹奏着这一段来自于异时空的旋律。一点都不知道,此刻的太清轩外,已是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彩声。

    自傅珺的箫韵流泻出第一段后,杜春娘与秦黛眉,竟是同时双双起舞。

    “春娘多旋舞,黛眉好折腰”,这原是京中达官贵人们对这二位舞伎的评价。自然,这些评价在市井之中亦有流传。

    然而,从昨日至今,杜春娘的柔步旋舞,秦黛眉的翘袖折腰,众人却是一眼都没见着。

    这倒并非此前的学生中并无音乐佳妙者。正相反,昨天下午,谢玄的一曲《泛沧浪》可谓卓乎高古、旷达悠渺,三伎彼时亦皆起了舞。

    只是,这种悠远高旷的曲子,有时候并不宜于舞蹈。尤其是旋舞,对曲子的要求更是不同。

    而傅珺的这一曲,却是缠绵悱恻、清冷流丽,旋律又极富转折起伏,正合了旋舞的要求。且此曲新奇,竟是从未在坊间听过,闻新曲而动也是双伎同舞的原因。

    此外,此曲原就名《乱红》。正是这种花飞若雨、无从归去的飘零之感,契合了这些舞伎的身世与心境。于是,杜春娘与秦黛眉相继有感而发,和着旋律跳起了自己最擅长的舞姿。

    一阵一阵如潮水般的掌声与喝彩声,从外头直卷至屋中。此时,屋中的几位夫子亦皆面含讶色。

    如此佳妙之音,这几位夫子竟是头一回耳闻。那金夫子一面听一面还在心里惋惜,可惜那吹奏之人气力不济,否则此曲何至于如此境界,必能到达更高的高度。

    想到这里,金夫子又向门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那个该死的夏云笙,居然呆呆地站在高台之上,抬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竟是连个衣角都没动一下。

    金夫子气得眼睛都绿了。

    眼睛还蒙着呢,你抬头看天能看见啥?还不是黑乎乎一片?

    他早就说过,不要请这个什么夏云笙,此人桀骜不驯、为人狂妄,向来便有“云笙未必舞”之说。万一她从头到尾一舞不跳,他们白石书院今年的乐试可就毁了。

    结果呢,果然不出他老金所料。昨天这个夏云笙只舞了一次,今天亦是一早上动都没动,跟个死人没两样。

    方才那曲《关山月》就很不错,她不舞也就罢了。这一曲不知名的新曲,多么的委婉动人,直若春时花雨漫天飞舞,曲中意境更有寒夜月华之清冽。如此上好的乐曲,这夏云笙居然还是一动不动,直将金夫子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金夫子一面气着,一面又替这屏风后的考生可惜。可惜了儿的,这么好的曲子,这演奏者的技巧虽未臻化境,然胜在领悟新雅,韵致婉然,不得甲优实在太可惜了。

    便在金夫子这满心的惋惜与场外的一片喝彩声中,傅珺的这一曲《乱红》,终于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直到紫玉箫离开了唇边,傅珺才听到了外面那一阵轰天价的喝彩声,还听到有人在叫“再来一曲”、“再舞一曲”的声音。

    她暗地里苦笑了一声。

    这一次绝对是意外导致的错误,没想到声势倒还挺大的,小半个京城的百姓跑来一起见证了她的这一“伟大”时刻,她也算对得起自己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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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