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庶庶得正TXT下载庶庶得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庶庶得正全文阅读

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3章

    傅珺走到身后的案前,将紫玉箫装进了布囊中。那学监夫子便向她示意了一下,傅珺便躬了躬身,往门外走去。

    便在此时,忽听太清轩外响起了一个声音道:“且慢。”

    傅珺脚下一顿,却听那个声音已是越来越近,大声地道:“我家小姐请这位学生且慢再走。”

    此时傅珺已经听出来了,这说话的人年龄似是很小,估计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果然,便听前头说过话的金夫子哼了一声,问道:“小儿,你家小姐是谁?”

    那小童儿微有些气促地道:“我家小姐便是夏云笙。”

    金夫子立刻便冷下了声音问道:“她有何事?”

    那小童儿声音清脆地道:“我家小姐想请这位学生将方才的曲子再奏一遍。”

    “胡闹!”金夫子立刻不满地道,“此乃我学府考试,何来再奏一次之说?”

    那小童儿似是早就料到金夫子会这么说,便又道:“我家小姐还说了,若是夫子不同意,她马上就回馆里去。”

    金夫子一听这话,差点没气了个倒仰。

    这都什么事儿啊?他们白石书院的考试,居然还要被一个舞伎威胁。

    他瞪起一双眼睛方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山长曹诩却道:“既是如此,且请你家小姐少待。”

    那小童儿应了声是,又似是有些不放心地道:“我家小姐说了,如若听不到方才的曲子。她马上就回馆。”说罢便听见那小童儿蹬蹬蹬地一阵脚步声响,却是去了外头了。

    傅珺全程听完了外面的对话,一时倒不知道是该继续留下,还是该离开。

    那个学监夫子亦十分莫名。这可是头一回遇见的情况,她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不过听外头曹山长的意思,此事怕是一时难以定论。于是她便向傅珺示意了一下,叫她仍在屏风后等着。

    而在屏风的另一头,金夫子头一个便怒了,掀着胡须道:“我早就说过,那夏云笙为人桀骜不驯。别弄出事情来。这下好了。还真被我说中了。”

    曹诩却是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魏先生,您有何高见?”

    魏霜温婉一笑,道:“但听山长定夺。”

    曹诩被她说得一怔。心道这魏夫子倒是耍得一手好花枪。推得一干二净的。

    曹诩便又蹙起了眉头。心下亦是十分踌躇。

    此时,却听刘筠沉声道:“本王以为,便再奏一曲亦无妨。理由有二。”

    曹诩忙笑道:“愿闻其详。”

    刘筠便道:“其一,二伎共舞再加上夏云笙的一句‘再奏此曲’,此位学生的成绩,想诸位夫子已有定论。既是如此,复奏一曲亦无伤大雅;其二,若不允了夏云笙的要求,她真的回去了,则接下来的学生必受影响。便是临时再请人替补,总为不美。”

    曹诩闻言便道:“殿下所言极是。”

    其实,曹诩担心的也正是第二点。若是夏云笙真的走了,就算再找人替补上来,这一次考试也算是有了瑕疵。他当初坚持要请夏云笙,就是瞧中了她那“云笙未必舞”的名气。

    他想的是,若是连骄傲自许的夏云笙都能因白石学子的音乐而舞蹈,那得是多大的一场盛事?若再换一人则必不及她。而白石书院的名声及形象,也要因此受一点波及。

    现在有了英王殿下这一番话,曹诩便也有了决定,于是当即拍板道:“既是如此,便叫这学生再奏一遍。我们只赏乐,不动笔便是。”

    刘筠笑道:“曹山长真古之豪侠之士也。本王以为,复奏一曲,今日虽瞧来不妥,日/后/却必成佳话。”

    傅珺在屏风后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却是没有任何的想法。

    方才那一曲她是吹给自己听的,只是选在了错的时间、错的地点而已。却不料,便是这样的一曲,“因幕起,因灯亮,因众人的鼓掌,而成了这一幕中的辉煌”。

    这是她前世读过的一句诗,如今用在此处倒是正合适。

    既是有了山长的同意,于是傅珺便复又取出了紫玉箫,在金夫子的“开始”声中,第二次奏响了《乱红》。

    这一次,她的心境较之前平和了许多,曲中的那些许柔软缠绵之意,亦因了心境的平静而淡去。

    如果说,第一次的演奏是“曲中有人,心中有曲”,那么,这第二次的演奏,便正合了“水流花谢两无情”的意境了。

    因为心中相对平静,外面的动静傅珺便也都能听到了。

    不过,这一次也很奇怪。那外头竟是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儿人声,唯有微凉的西风拂过树梢的声音,衬着这一曲越见清冷至无情的乐曲,竟叫这太清轩里的众位夫子,亦跟着心情为之一宁。

    此时的傅珺自是不知,那外头的人不是不想出声,而是出不了声。

    因为,“云笙未必舞”的夏云笙,在傅珺的这一曲箫韵之中,正自舞动着两只又阔又长、宛若水泛金波一般的水袖,翩然起舞。

    良久后,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轻声叹道:“这便是‘清海流金袖’么?”

    那原本伫立原地的杜春娘与秦黛眉,一听这“青海流金袖”五字,俱是身子一震。

    随后,便见她们迅速地弯腰向着跟来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从人飞快地跑了下去,不一时又飞跑了回来,将手里捧着的事物分别呈予了两人。

    有那眼尖的却是瞧见,那杜春娘自下人手中接过的,是一根极长的七彩腰带,腰带的两端还有金色的流苏;而秦黛眉拿在手里的,则是两把雪白的羽扇。那折扇虽是折起的,一股说不出来的清婉香气,却自那扇子的折痕间弥散了开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观看着场中的这一幕。有好些人皆预感到,他们今天来这一趟,只怕会目睹到一场远远超出他们想象的盛况。

    此时,那杜春娘已是系起了腰带,秦黛眉亦将两把折扇迎风一抖,“刷”地一声打了开来。而那乘风而来的美妙箫韵,亦恰好正逢着第一段与第二段之间的转折之处。(未完待续。。)

第374章

    便在这乐声略停的片刻,杜春娘纤足一滑,便此滑进了那转折的清冷箫韵里。她腰间的飘带便随她的动作舞动开来,令她整个人看来就像一只巨大的彩蝶。

    而秦黛眉亦于此时将双扇上下一合,又向外一展。那箫韵便似是被她这白羽扇打开了一般,就此流转而至。一阵阵清婉的香气渺渺传出,而她手中的折扇便似两羽白鹤的翅膀,又似是两朵白云,在音乐声中舒卷自如,宛若仙女在云中倘徉。

    所有人都看得呆住了。

    人们忘了鼓掌,也忘记了喝彩,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高台之上起舞的三个人,甚至连眨眼都忘记了。

    没有人能想到,在白石书院的岁考之中,竟能够亲眼目睹最知名、最当红的三位舞伎,同台起舞。

    不,应该说是同台竞舞才对。

    因为,这三个人跳得实在太卖力了,恐怕连她们自己也未想到,她们居然能够因了一支新曲,而成就了这将会被世人传诵的佳话。

    便在所有人都目眩神迷的当儿,“铮”的一声琴音,缓缓地潜入了箫韵之中。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那琴声是如何与箫声和在一处的。当人们发现的时候,琴箫之声早已如流水之于山涧、清风之于落花一般,自然而然地交融在了一起。

    金夫子的眼睛已经瞪得圆得不能再圆了。若非顾着礼仪,可能他就要大声拍案叫绝。

    早听人说。英王殿下不只擅用兵,亦雅擅音律。如今看来传言果然是真。

    这一曲未名的箫曲,英王殿下只听了一遍,第二遍便可以琴相和,且这琴声滴沥清圆、弹落空山,将那箫韵未足的部分尽数补齐,使得此曲越见空灵流转,直若乘风而去一般。

    直到琴箫之声断绝良久,金夫子犹觉耳边余韵未消,仍有回响荡荡不息。

    而直到这时。屋外才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来。

    金夫子亦是长声笑道:“白石今年岁考。有此一曲,有此一舞,不负矣。”

    曹诩虽是面色未动,然而心里却是满意极了。

    白石书院能够至今迄立于大汉朝各类书院的最顶端。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段又一段的传奇与佳话。方可始终不倒。

    而今天。便在他任山长之时,他不仅亲眼见证了一段传奇的诞生,更是这传奇的制造者之一。自此以后。人们说起他曹诩,应亦如英王殿下所说那般,以“古之高士、旷达豪阔”来形容于他了吧。

    想到这里,曹诩再一次看了看这位考生的号牌。十二号,他记下了,这个女学部十二号的乐试成绩必须是甲优。就算有人反对也不行。

    白石书院绝不会做那等焚琴煮鹤煞风景的事情。

    绝不会!

    曹诩几乎是有些狰狞地想道,旋即又抚了抚他那并不算长的胡须,心里的喜意直是挡也挡不住,这让他的嘴角便一直处在一个上翘的位置,直到上午的考试全部结束了,他的嘴角才拉直了一些。

    元和十七年的白石岁考,便在傅珺的这一曲绝响之中拉上了帷幕。

    三位当红舞伎为了一支新曲居然当堂竞舞,而英王殿下更是亲自以琴声相和,这些消息随着那些亲临现场的百姓四处传播,不消数日便传遍了金陵。

    自然,当青榜成绩张贴出来之时,高居榜首的傅氏四女,以女学部唯一的乐试甲优成绩,为那天神秘的“十二号考生”揭晓了答案。

    那些跑去白石书院张榜之处看热闹的人皆道,怪不得那一天的曲子居然能叫三伎竞舞,又引得英王殿下相和,原来是“探花女史”傅四姑娘的手笔。人家本就是名门之后,有此佳绩实属正常。

    一时间,白石书院的青榜之下人头攒动,倒不像是书院放榜,而像是坊市开市了一般。

    远远立在人群背后的孟渊,此时亦将视线向青榜上掠了一掠,旋即便又错了开去。

    那一天他也在场。

    那三伎竞舞的场面,他也都看到了。然而,这三个人跳得再是绚丽,也比不得刘筠奏响的琴声对他造成的冲击大。

    孟渊未待一曲奏完便中途退了场。

    他怕他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然而,他的人虽是提前离开了,可他的耳朵却像是就此出了毛病,总是时时刻刻能够听到那一段清冽若水的箫韵。

    在他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习武的时候乃至于做梦的时候,这一段箫韵便不停地在他的耳边流转,有时响彻天地、振聋发聩,有时又细如微语、轻不可闻。

    按理说,耳边总有这声音响起,孟渊理应觉得聒噪才是。

    可是他却没有。

    便如此刻,远远地看着青榜之下的人群,看着那青榜上“第一名,傅氏四女”的字样,那个旋律又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而他的心里,居然是宁和而安详的,还有着一丝淡淡的欢喜。

    “阿渊,你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孟渊的心神。他转首望去,却见来者眉目俊朗,身形修长,却是定西伯家长子陆缜。

    “你的事办完了?”孟渊搁下茶盏问道,人亦自窗边走回了桌前。

    陆缜点了点头道:“办完了。”说罢他的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喜意,道:“我大妹妹得了青榜第二。”

    孟渊点头道:“不愧是家学渊源。”

    陆缜的脸上仍是难掩喜意,看上去比他自己得了第一名还高兴。

    孟渊便调侃道:“这一回你却是被女子比下去了。”

    陆缜根本连紫榜都没考上,孟渊也是与他相熟,这才以此玩笑。

    陆缜不在意地道:“我不入仕,紫榜于我无甚用处。”说到这里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上次所说之事,事后我听妹妹提及,却是好险。”

    孟渊情知他说得是什么,面上却是露出个不解的神情来,问道:“何事?”

    陆缜便道:“便是那老马之事。你告诉我说有人动了手脚,我因听大妹妹说过,那匹老马乃是傅四姑娘常驭的,便说予了妹妹。后来那匹老马果然出了事。说起来,傅四姑娘能拿青榜第一,你功不可没。”(未完待续。。)

第375章

    孟渊早就料到事情的经过了,此时亦未露出惊奇来,只端起茶盏来啜了一口,道:“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

    陆缜一笑,旋即又问道:“前些时候我问你借的那个扳指,你寻得了不曾?”

    孟渊神色微顿,复又似是随意地道:“我还在找。小时候用的东西,找起来不易。你借这个做甚?”

    陆缜淡淡一笑道:“我五弟与六弟皆要学箭,大伯与二叔命我找两个合用的扳指。”说这些话时,他的神情微有些冷,俊朗的眉目间亦染上了薄薄的寒意。

    孟渊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道:“理他作甚。”

    陆缜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地道:“我不比你,我还有个妹妹。”

    孟渊闻言便不再说话了,只将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凝在眼前的茶盏上。

    也是,他是孤家寡人一个,上无亲人下无兄弟姐妹,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谁叫他是奸生子呢?

    孟渊的脸上渐渐地罩上了一层寒霜,那道伤疤亦越发地扭曲狰狞起来。

    *********************************

    金陵城崇武坊水井巷,刑部尚书许进府邸。

    许允是沉着脸跨进院门儿的。

    她今天特地亲去了书院放榜之处看了榜,而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她只得了青榜第八的成绩,总榜根本就没排上号。而在人群之中。她听得最多的只有四个字:傅氏四女。

    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傅四,谈论着她那一曲余音绕梁的箫曲。这些谈论令许允犹为烦躁,几乎一路催着马车快速逃离了那一片喧嚣,回到了府里。

    一俟进了屋,许允便立刻吩咐道:“去叫姜姑娘过来。”

    一旁的丫鬟见她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又有丫鬟过来轻手轻脚地替她重新换了衣裳。

    不多时,姜姒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许允的面前。

    她今天穿着一身姜黄色的衣裙,打扮得十分老气。然而那张清丽的脸蛋儿却是衣裙遮不住的,在此刻的许允瞧来更是格外扎眼。

    “见过姑娘。”姜姒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许允没说话。只挥退了一旁的丫鬟。自己便坐在了窗前的矮榻上,冷声问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怎么最后还是失了手?”

    姜姒微躬了身子,低声道:“姑娘恕罪,是我料事不周。”

    许允怒道:“如今却是如何是好?若是二殿下果真瞧上了那傅四。那我岂非把到手之物拱手相让?”

    许允越想便越觉得有气。

    从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起。德妃娘娘便很喜欢她。亦会偶尔召她去宫里说话。如今随着她年岁渐长,德妃娘娘那里便透了意思过来,许家自是欣喜异常。

    许允之父许进出身寒门。家族不显。虽他自己官居二品,然在朝中却一向是不朋不党。原先他是想走直臣这条路的,只可惜圣上瞧中了傅三郎。于是许进便另辟蹊径,走了德妃娘娘的路子,却也是一路顺畅,早早便坐上了尚书之位。

    而德妃之所以相中了许家,看中的亦是他这不朋不党的寒门身份。德妃很了解圣上,知道他喜什么、厌什么。与许家联姻,为得亦不过是在圣上跟前卖个好儿罢了。

    圣上忌惮外戚,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二皇子若将许允迎为正妃,自是可以将仗着外戚走到如今的太子,再往下踩上那么一脚。

    不过,前些日子瞧着二皇子与德妃的意思,竟似是对傅三郎的长女动了心。那傅庚乃是圣上重用的臣子,又一向孤介,亦是不朋不党的典范。若果真傅四成了二皇子妃,许允只能另觅事,再无嫁入皇家的可能。这她如何忍得下?

    于是姜姒便出了主意,先是在“御”试的时候,由许允带了些姜姒的“家传秘药”过去,偷偷将之抹在张凌的帕子上,又将她的帕子碰翻在了那匹老马的草料之中。

    张凌彼时情急之下,一时间便没注意,用手去拣了帕子,却是沾上了绿色的草汁。过后张凌便要丫头将那帕子给扔了,许允便趁着无人在意,又滴了一滴药在那草料中,喂给了那匹老马。

    如此一来,便有人查出了什么,动手的人也查不到许允头上,只会由张凌来背了黑锅。姜姒便是如此安排的。

    可许允未曾料到,傅珺居然未选老马,令她棋差一着。

    其后姜姒便又献了一计,让许允以言语挑动卢悠,却是以陆缃作了名头。

    因时常陪许允出入“紫薇诗社”,姜姒对白石书院里的情形十分了解,对各个重点人物的性格亦知之甚多。

    那卢悠一向骄傲自诩,外表看着宽容谦和,实则心胸狭隘,最是容不得别人比她强。陆缃“御”试成绩优异,众人有目共睹。姜姒便向许允献计,只要挑拨得当,卢悠必会去求了姑母卢莹——亦即陆缃的继母——帮忙,将陆缃的“乐”试给搅黄了。

    姜姒特意叫许允把重心放在陆缃的琴上。只要陆缃没了琴,身为她好友的傅四必会将琴借予她,而傅四自己却只擅琴。虽学了一段时间的箫,水平却很一般。若以箫曲参加乐试,傅四绝对拿不到甲上的成绩。

    如此一来,这位“探花女史”必将拿不到青榜第一的成绩,自然也就出不了风头。而二皇子对她的关注度,亦会随之降低。

    许允便依姜姒之计而行了,且也确实取得了预期的效果。卢悠不知动了什么手脚,陆缃空手前来应试,而傅珺亦果然将琴借予了她,这一切皆在计划之中。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傅珺居然极擅奏箫,一曲名动、誉满金陵,且还以乐试甲优、文试甲优、礼试甲优的成绩,再度成为青榜头名,并在总榜上继续位列探花,直是出足了风头。

    相较傅珺这夺目的光彩而言,许允青榜第八的成绩,便完全泯然于众人。

    如此结果,许允完全不能接受,所以才会对姜姒发难。

    此时姜姒便将身子往下躬了躬,低声道:“我未料到那傅四居然擅箫。原先在姑苏之时,清湘居士却是时常说她的箫声毫无灵气的。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请姑娘恕罪。”

    许允冷冷地看着姜姒,半晌后方蓦地道:“你的那点儿小心思,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未完待续。。)

第376章

    姜姒心头一凛,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了,口中却颤声道:“我并不敢有什么心思。”

    许允冷笑道:“你不过就是还想做正房太太罢了。那媵妾之位,你并不想要,不是么?”

    姜姒听了她的话,心头微微一松,眸中却是飞快地划过了一丝冷意。

    只是她的头垂得极低,低到了已经不是谦卑而是卑下的程度。而她眼中的神情,亦被这卑下的姿势尽数遮了去。

    她低声道:“能够服侍姑娘,帮姑娘固宠得势,这是我份内之事。我自入了许府便一切唯姑娘马首是瞻,还望姑娘莫要相疑。”

    她说话的声音低而轻,似是怀着无限委屈,而她垂首躬身的姿态看上去又是如此的可怜卑微,似是已经低至了尘埃里去。

    许允盯着她看了许久,面上的神色终是松动了一些。

    “罢了,”她挥了挥手,意兴阑珊地道:“此事到此为止。”

    姜姒轻声道:“姑娘还有何吩咐?”

    许允不耐地道:“没了,你下去吧。”

    姜姒屈了屈身,悄悄地退了下去。

    从许允的房间出来之后,姜姒的面上便没了表情,看上去无喜无悲,一如她往常予人的印象。

    直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叫小丫鬟放下罗帐躺在了榻上,姜姒的脸上才露出了几许怨毒的神色。

    她再也没想到,英王殿下会出席女学部的乐试。

    在男学部乐试的时候。明明是二皇子出席的。可是不知怎么一回事,到了女学部乐试,这嘉宾人选却换成了英王殿下。

    早知道英王会出现,姜姒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傅珺以箫曲应试的。

    傅珺的箫一向奏得很好。方才姜姒其实对许允撒了谎。在姑苏的时候,清湘居士柳夫子曾说傅珺“箫犹胜琴”。

    姜姒是故意设计让傅珺以箫曲参加考试的,为的就是让傅珺拿下青榜头名。

    她相信,只要傅珺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二皇子的视野里,以傅珺的美貌与地位,二皇子必会舍许允而择傅珺。而以许允的门第,是断不可能去做侧妃的。如此一来。姜姒便也不必去服侍那个可怕的二皇子了。

    只要一想到二皇子那湿冷湿冷的眼神。姜姒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从心底里泛出冷意来。

    二皇子的那一处别业,姜姒曾经去过一回,亦曾亲眼见过那些走进地笼的婢女们。是如何支离破碎地被人抬出来的。

    姜姒不想变成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她想要活着。在万人之上。被人仰视地活着。

    而若想要活着。就必须打消许家将许允嫁予二皇子的念头,也必须让二皇子瞧见比许允更合适、也更符合他心意的猎物。

    傅珺这一次大出风头,想必二皇子又会更加关注她一些了吧。

    可是。只要一想到英王殿下那清朗俊逸的身影,竟出现在了女学部的乐试现场,姜姒只觉得追悔莫及。

    自那一日,在与许允参加镇东侯府举办的宴会之时,偶尔遇见了英王殿下,姜姒的一颗心,便尽皆交付了出去。

    那样英伟俊朗的男子,才是她姜姒应该嫁的人。也唯有如此卓然英伟、俊朗非凡的英雄,才配得起她姜姒的美貌与才智,

    英王殿下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男子。而二皇子刘竞那样可怕阴险的妄人,还是留给傅珺更好。

    然而,姜姒却不曾料到,英王殿下居然亲自为以琴声应和了傅珺的箫曲。那清朗男子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在那一刻,一定是凝注在那架屏风之上的吧。

    虽然屏风挡住了那两个人的视线,可姜姒却本能地觉得,英王殿下在抚琴之时,心里想着的,必是傅珺那张清滟绝丽的容颜。

    而自这一曲之后,只怕不只二皇子,便连英王殿下,对傅珺也会上了心吧。

    这想法让姜姒的心直如被毒蛇啃啮一般的痛,那浸着毒汁的痛感四下流窜,令她全身也跟着痉挛起来。她用力地抓着身上的锦被,整张脸已因怨毒而扭曲。

    无论如何,她也必须把傅珺弄到二皇子身边去。这是她当初拼了性命才求来的机会。她亲口应承过二皇子,会给他找一个绝色美人代替自己。

    想到这里,姜姒心中又生出几分命运无常的黯然与惆怅。

    当初,一俟察知牛老太太对她有所企图,姜姒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姐姐姜嫣。

    姜嫣美貌不输姜姒,且又一心想往上爬,若让姜嫣替了自己,姜姒相信,她姐妹二人一定会各得其所。一个做了二皇子的媵妾,一个便做了英王殿下的宠妾,这是何等令人快意之事?

    于是,姜姒一面拖延时间,一面便似是不经意地向那牛老太太极言姜嫣的美貌聪慧,又道自己愚钝,只怕不及姐姐多矣。

    那牛老太太被姜姒哄得开心,便信了她的话,还真往姜家祖宅去了信,说是要接姜嫣进京小住。

    谁想,姜嫣回祖宅后不久便被姜氏族长亲口许了婚,嫁予了当地一个乡绅家的次子为妻。牛老太太信至之时,正是姜嫣踏上花轿之日。

    消息传来之时,姜姒扼腕叹息了良久。

    若姜嫣只是与人订了婚,姜姒相信,凭自己的能力,绝对可以搅黄那椿婚事,将一切纳入正轨。只可叹姜嫣却是已为人妇,姜姒就是有再多想法,亦是无力回天了。

    彼时,那牛老太太正裴家逼得紧,裴家更言明要在其三个孙女儿里挑一个进入许家作棋子、当媵妾。

    牛老太太如何舍得自家骨血成为他人案上鱼肉?因此便仍是把姜姒推了出去。其后,姜姒便被裴家安排进了许家,成为了往后安插在二皇子身边的一着暗棋。

    身为棋子的滋味并不好过,不只要时常往裴家递消息,亦要防着许家人起疑。那许允之母曹氏极为精明,对姜姒几乎是从头管到了脚。

    所幸许允喜好参加各类宴会与茶会,又爱仿着那侯门宗室女子的模样,时常去京中各有名的去处,平素外出的机会较多。而姜姒与二皇子刘竞的几次私下往来,亦是借此机会达成的。(未完待续。。)

第377章

    姜姒永远也忘不了初见刘竞那一天的情景。

    在那个东风温柔的暮春午后,那个俊美温柔的男子,便这样当着她的面儿,将一个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宫婢,丢进了地笼之中。

    那个宫婢被抬出来的情景,成了姜姒这一生最为恐怖的恶梦。

    从那一刻起姜姒就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让许允嫁予刘竞。更不能让自己以媵妾的身份进入二皇子府。

    对于许允这样有份位的妃子,刘竞会待之以礼,以维持其皇子的尊贵与名声。然而,如姜姒这般无名无分的贱妾,刘竞会如何对待,姜姒连想也不敢想。

    只要能够逃离二皇子,就算是杀人放火姜姒也在所不惜。所以,她才会将目光移向了傅珺。再者说,她的这位珺表妹当年对她可也没手软。她在姑苏病了大半个月,不就是拜其所赐么?

    思及此,姜姒眸色一冷,旋即她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翻身坐了起来,挑开罗帐向外看了看。

    屋里空无一人。服侍她的小丫鬟见她睡下了,一早便偷跑了出去。

    姜姒的面上浮起了几分不屑。

    说起来,这丫鬟也是许家特意指派给她的,用意便是监视着她。只是,这小丫鬟很不安份,姜姒只以言语挑动了几次,这小丫鬟便动起了别的心思。

    今天上午,姜姒故意漏了一句关于大少爷的消息,这小丫鬟此时必是往竹轩去碰运气去了。

    也唯有这些整天待在深宅里的低贱丫头。才会看得上许家大少爷那种虚浮无用的所谓公子。

    姜姒一面想着,一面便挂起了帐钩,又趿上了软底绣花鞋,自床边站了起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掀开锦帘向外张了张。院中空寂,众人皆在歇午,那庭院里除了偶尔拂来一阵秋风,再无别的动静。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姜姒方才坐在了妆台前,将一盒玫瑰膏子拿了起来。

    这盒子乃是榉木所制。漆为绛色。打造得十分精致。然而,这般事物瞧在真正的贵女眼中,也不过就是个普通货色而已,她们连多一眼都不会看的。

    其实。这是姜姒在姑苏的“雅珍阁”里买来的。这盒玫瑰膏子看似普通。实则内有乾坤。这只盒子共有两层。上一层盛着玫瑰膏子,而下头还有一层中空的,只需按着盒底的一块突起之物。将上层盒子轻轻一扭,那中空的一层便露了出来。

    此时,姜姒便像以往那样,按住盒底的突起处,双手轻轻一旋,拧开了盒盖。而在敞开的暗格里,躺着两只极精致的白瓷瓶子。

    看着这小小的瓶子,姜姒的脸上又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姑苏的那一场大病,姜姒早就起了疑心。过后她细细查探之下,便疑到了吴音的身上。

    说来也巧,吴音有几日连着外出办事,却是给了姜姒可乘之机。她便挑了个没人的日子,偷偷进了吴音房中搜检了一番,便搜出了四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子,每一瓶里头都是相同的药水儿一样的东西。

    彼时那沁竹院里除了姜姒便再没第二个主子了。姜姒便大胆地将这几瓶药水儿带了回去,又偷偷拿着街上的猫狗试验了几回。

    那猫狗吃了掺药的食物之后,会在一定时间之后变得十分狂暴,乱跳乱叫,继而口吐白沫昏倒在地。其后再过约两、三个时辰,药性便会自解。

    此外,这药物若是浓浓地闻了,亦有使动物狂暴的作用,只是效果不是很明显,且维持的时间也短,也不会昏倒与呕吐。

    在浪费了近一瓶的药水之后,姜姒对药/性/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心中直是欣喜若狂。

    有了此物在手,往后她手里也算多了一个筹码。若用得妥当,这药水便可发挥极大的作用。

    不过可惜的是,姜姒从吴音那里只搜到了四瓶药。为了试验药效,她在姑苏浪费了大半瓶,其后又在宫里弄丢了一瓶,白石岁考的时候,她便将在姑苏用得只剩了一个底儿的药掺了水给了许允,如今却是只剩两瓶了。

    看着眼前精致的白瓷瓶子,姜姒的眼中露出了一抹笑意。

    据说,就连掺了水的那一小瓶药,也令那匹老马昏死了过去。这药效却是极佳的。

    姜姒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两个小瓷瓶,便如守财奴看着自己的宝物一般。她将药瓶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颠了一颠,确认分量无误之后,方才轻轻将之放回盒中,关上盒盖,又将盒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这才又回到榻上躺了下来。

    总归往后还有机会的。姜姒在榻上翻了个身,有些困倦地想道。往后这几年,傅珺的年龄也渐渐大了,为了她的婚事,她也必定会时常参加一些宴请。

    只要能在外头与傅珺照面儿,姜姒相信,她的机会还是有很多的。她一面想着,一面缓缓阖上了眼睛。

    一个瘦小的小女孩隐在门边的阴影里,动也未动。直到帐子里的姜姒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小女孩才悄悄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小女孩年约十一、二岁,穿着一身酱色的粗使丫鬟服色,生得面黄肌瘦,唯有一双眼睛还有两分清亮。

    从姜姒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她便径往前院而去。经过角门的时候,角门上的婆子便笑骂:“死丫头又去哪里耍了,这时候才回来?”

    小丫头嘻嘻而笑,从角门绕了出去,三转两转便出了许府的东角门,四下张了张,便选了个方向往前走去。

    小丫头的脚程颇为不慢,没多久便来到了十字街附近。她找了个巷口站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包瓜子儿磕了起来,似是在等人。

    过了一会,白石书院的夫子魏霜手里提着个黛色的包袱,慢悠悠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小丫头一见她便是双眼一亮,跑了几步凑上前去,在魏霜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些什么。魏霜听罢微微一笑,从袖里拿出几枚大钱给了那小丫头。小丫头欢喜地抓着钱,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魏霜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小丫头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面上一片冷色。(未完待续。。)

第378章

    乐试之后没多久,傅珺便接连收到了好几封信。

    第一封信是夏云笙写来的。

    确切地说,那不是信,而应是一张小笺。这位满身傲骨的当红舞伎,在笺中以寥寥数语,表达了她诚挚的谢意。

    原来,傅珺的新曲竟激发了夏云笙的灵感,让她编出了一支新舞。夏云笙在信中盛情邀请傅珺有暇时去教习馆坐坐,她愿意将此舞跳予傅珺看。

    傅珺接到信后,便恭恭敬敬地将之转交给了傅庚。

    如今,这新曲的制曲之人已经变成了傅庚,这封邀请函的正主,自然也应该是傅庚而非傅珺才是。

    说起来,正是因了这些当红舞伎不经意间的宣传,这支新曲如今已然成为各大场所的必点曲目。于是,“探花傅三郎”傅庚善制新曲的美名,自又是扬名大汉了。

    这也是傅庚为了给女儿免麻烦而不得已为之。

    傅珺收到的第二封信,则是谢亭写来的。

    自从谢、傅两府“交恶”以来,傅珺与谢亭便没再见过面,有一段时间连书信也禁绝了,直到最近才又恢复了一点。

    谢亭在信里对傅珺大发了一通娇嗔,埋怨傅珺没早些告诉她会在考试那天奏新曲,让她错过了一次大好的机会,最后只好央求她兄长谢玄奏了一回《乱红》聊加慰藉,又缠着谢玄将当天的情景细致入微地描述了一番,才算对那一天的盛况有所了解。

    在信的末尾。谢亭又谆谆告诫傅珺,下回若再这样,她就不把小兔子带给傅珺看了,还有小仙鹤也免谈。

    傅珺面含笑意地读完了信,脑海中浮现出谢亭漂亮的丹凤眼,只觉得无限温馨。

    有时候她会很不切实际地想,若谢亭就是她亲妹妹该有多好。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却偏偏是谢阁老的孙女,害得傅珺想要多亲近一点都不敢。

    第三封信则是李念儿托人捎来的。

    她已经嫁人了,嫁得的便是坊间的一户邻居。这人姓孙名怀宽。今年三十岁整。在李念儿家旁边开了一间小小的卖油铺子,其妻两年前因病去逝,家中无儿无女,生活得颇为孤凄。

    李念儿的姨祖母见他是个老实人。与李念儿也是年岁相当。便将李念儿许配与了他。如今这夫妻二人男主外、女主内。倒也和美。

    在信中,李念儿还透露说她已经有了身孕,孙怀宽对她极是爱护。关怀备至。

    傅珺读着信,想象着李念儿怀孕的模样。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怯懦的受害人,如今生活得十分幸福。每每思及此事,傅珺总会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将这几封信收在一旁,傅珺的心情尚算轻松。然而,当她打开最后一封信时,她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这封信是回雪托人捎来的。

    在信中,回雪除了对姑苏的产业做了一个大致汇报,又向傅珺说了两件事。

    头一件事是关于流风的死。

    经过这一年多来的明察暗访,回雪只查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在流风坠崖的事故现场,她找到了一个掏鸟蛋的顽童。据那小孩子说,事发当天,他曾见过有一个戴斗笠的灰衣男子,出现在马车的后头。

    当时那顽童光顾着掏鸟蛋,只是看见那男人出现,却没看到他做了什么。其后那辆马车便在转弯处突然惊了马,冲下了悬崖,而那个灰衣男子也神秘地消失了。

    因那顽童年齿只得四、五岁,口齿亦不甚清,这些事情还是回雪派了一个小厮过去,连哄带骗地问了半天才问出来的,也不知这顽童说得是真的,还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而回雪说的第二件事,事关吴音。

    当年吴音受了玉姨娘的恩惠一事,回雪已经查清楚了。

    约摸是在吴音七、八岁的时候,她确实是偷过玉姨娘的东西,据说是几只小瓷瓶子,里头装着些花露。

    吴音彼时到底年纪小,见那瓶子好看便偷偷地拿了起来,可能也未必真是偷,小孩子贪玩而已。只是过后却有人来查,她心里害怕便不敢说。不想事情越闹越大,直到最后府中搜检,那几只瓶子便从吴音的屋子里搜了出来。

    此事被人告到了宋夫人那里,宋夫人便要将吴音发卖出去。幸得玉姨娘赶了过来,只道那是她赏给吴音的,一时忘了才说丢了,这才将事情圆了过来。

    吴音事后便向玉姨娘道出了实情,又向玉姨娘跪地请罪。玉姨娘惜她年幼,又是受人挑唆,因此便也没罚她。只将东西收回便罢了。

    吴音因感念玉姨娘的因德,便一直将玉姨娘当主子来看。后来玉姨娘辞世,临终前却是将那几只小瓶子赠予了吴音,又告诉她那瓶中并非花露,而是极为珍贵的药水。

    便是凭着这几瓶药水并之前所施的恩惠,玉姨娘请求吴音留在王家,替她暗中好生照看她的两个孩子,必要时能帮便帮上一把。吴音便应了下来,从此一直守在王家,始终未曾离开。

    读完了回雪的信,傅珺怔忡了好一阵子。

    流风之死看来果如傅珺推测的那样,另有隐情。那个小男孩的目击证词,傅珺选择了采信。

    可惜的是,她此刻身在金陵,无法亲自去询问那个小男孩,否则也许能问出更多的东西来。

    还有玉姨娘交给吴音的那几个小瓶子,傅珺推测,那很可能便是南山国的秘药。

    玉姨娘不惜以秘药为饵,又早早施以救命之恩,为的便是在王家留下吴音这一步暗棋。

    不知何故,傅珺总觉得这也像是一个局。很可能吴音幼时的那次偷盗行为,其始作俑者便是傅珺的外婆——玉姨娘。

    这想法让傅珺的心情有一些沉重。

    果然是宅斗之下无好人么?即便是她至亲的亲人,还曾贵为南山国的皇室成员,却也难免在这深宅之中拼命地施以手段,只为了给儿女子孙留条后路。

    回雪的信所带来的压抑与不快,长久地盘踞在傅珺的心头。而在她的身边,另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也慢慢地强烈了起来。

    傅珺觉得,她现在有点被架得太高了。

    所谓高处不胜寒。虽然她还没感觉到有多寒冷,但那一丝丝的寒气却时不时地要向她身上散一散。

    这最明显的一股寒气,便来自于傅珈。(未完待续。。)

第379章

    傅珈今年的礼试只得了乙等,连青榜都没排得上。而究其原因,居然是因为傅珈对同学不够友爱,不懂得礼让同学。

    原来,那天傅珺借琴一事,学监夫子们俱都看在了眼里。傅珺带了一琴一箫,且明显是以琴为主的,却因听闻同学有了困难,便毫不犹豫地将琴借予了旁人,此种举动极有大家风范。因此,夫子们便将这一事件报了上去,连同周遭同学的反应,亦是细细地写在了报告上。

    在报告中,学监夫子特意注明,彼时傅珈等好几个学生明明带了两张琴,便借出一张来也不会有损失。可是在整个过程中,她们不只没有借出琴,竟然连多问一句的都没有。

    虽然学监夫子只负责报告,不负责评判。但那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是不言自明的。

    何槿平素最厌这种同学之间互相倾轧的举动,于是大笔一挥,便给了傅珈一个乙等。

    不止傅珈,当天所有带了两张琴且坐在陆缃周边,却对此事不闻不问的人,礼试全部都是乙等。

    这种一刀切的打分模式,傅珺觉得很不可思议。

    于是,在放榜之后的某一天,她便找了个机会当面向何槿请教了一番。何槿便道:“同学有难,就算无力相助,问一句并不费什么。可那几个学生却根本只当没看见。如此礼数缺失之人,只能得乙等。”

    傅珺便很诚实地道:“学生因与陆家姑娘交好,这才上前相询。若换成了别人。学生恐怕也未必会多问。”

    何槿便淡淡地看了傅珺一眼,道:“这是你运气好。”

    傅珺立刻被噎得没话说了。

    何槿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正是傅珺前世最常听到的那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么?所以说,那几个学生得了乙等,要怪只能怪她们运气不好,怪不得旁人。

    傅珺实在不敢相信,一向严谨端正的何夫子,居然也有如此强辞夺理的一面。

    不过,何槿的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傅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也只是好奇而已。又不是真的要为别人打抱不平。

    说起来。那几个得了乙等的女生心中虽极不服,然而何槿给的成绩,她们便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多问。

    何槿是个极为严厉之人。开学那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对辛韫的一通喝斥。没有人会忘。更何况辛韫便因为开学那天的举动。今年的礼试成绩亦是乙等。可想而知。这何槿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绝对是赏罚分明、睚眦必报那一款的。

    而自从得知了礼试成绩乙等的原因之后,傅珈对傅珺的那点好脸色便再也瞧不见了。

    礼数上她还是维持着的。甚至比以往更加周全。然而,那一言一行之间却是抽去了所有应该带有情绪的部分,而是变成了刻板的礼仪课。

    傅珺在想,何槿这就是给她拉仇恨啊。

    不过,反过来说,就算没有何槿,傅珺身上的仇恨也拉了不少了。

    乐试当天,傅珺连奏两曲的事情,书院里的同学皆是知晓的。原本这件事便有些不够严谨,因此学生们说什么的都有,虽不曾当着面说,背地里的议论却是止不住的。

    傅珺虽然对这一切并不在乎,但整天被人这样指指点点的,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她这时倒是挺希望有什么事来分一分心的。

    哪怕是宅斗也行啊。

    然而,直到时间进入九月,正应了岁月静好、光阴易逝之语,傅珺身边并无大事发生。

    有时候,望着窗前那一片安静的庭院,眼看着檐前的那株银杏树叶色作金黄,而角落的花坛里,洒金秋海堂开出满满的花儿来,傅珺便能感觉到一种流水般的声音。

    她不知道那是她心里不曾断绝的琴韵,还是这岁月流走的声响?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心底里的嚣响正在渐次平息,一如窗前如水洗般的天空,雁影逝去,不留痕迹……

    转眼便又到了九月中旬,秋色将尽,初冬的寒瑟近在眼前。

    在经历了傅珺勇夺白石岁考青榜头名、总榜次名的大欢喜之后,平南侯府又迎来了一椿喜事。

    傅珍的婚事定下来了。

    本朝京中的高门贵女一向便是及笄后再论婚事的,而嫁人的岁数亦通常在十六岁至十八岁之间,比之其他地方却是略晚一些。

    傅珍去岁及笄,今年便定下了婚事,这个速度算是不慢了。而这头婚事则是由傅庄亲自挑的。过文定那日,傅珺被傅瑶拉着,与家中姐妹一同躲在荣萱堂东次间儿的大围屏后头,很是明目张胆地偷看了一回准姐夫。

    傅庄为长女择定的夫君,既非高门、亦非勋贵,也不是世家清流,而是一位出身寒门的公子,叫做顾衍。

    顾家送过来的聘礼很是齐全,聘饼、三牲、京果、糖、海味等等不一而足,那贴盒里的礼金亦有五百两,以顾家寒门出身而言,已经算是十分厚重了,由此亦可见他们对这门婚事十分看中。屏风后的傅珍从头到尾红着一张脸,唇角喜意不禁。

    这一大群大姑娘、小姑娘的站在屏风后头,行迹那是绝对藏不住的。与侯夫人等人说话的顾衍虽然竭力镇定着,仍免不了有些害臊,文秀白净的脸上透出来一层红,把侯夫人看得也笑了起来。

    这顾衍今年整十九岁,如今已经考过了秀才,正在为明年的乡试做准备。此人傅庄是亲眼相看的,知道他为人十分端正,学问上亦很优秀。而顾衍之父顾峤当年与傅庄亦曾是同僚,后傅庄去了户部,而顾峤却是在太常寺任了个寺丞。官职并不高,地位亦不煊赫。

    傅庄看中的,还恰就是顾峤的家事。

    顾峤膝下有三子,长子顾衍前面已经说过了,次子在白石就读,三子今年只得十岁,却是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有神童之誉,往后读书料必亦是极好的。

    而顾峤的正妻早于五年前病故,顾峤亦未再续娶,家中只两房小妾。如今这家里就这父子四人过活,家事可谓十分干净清白。

    傅珍出身侯门,虽只是庶女,但平南侯府的门第摆在那里,那顾家想必不会轻视于她。且顾衍为人又十分端方,婚后对傅珍亦会敬之爱之。

    此外,上头没了一层婆婆在,就只两房姨太太,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傅珍嫁过去便能管起事来,又是长房长媳,日子想必会过得十分舒心。

    傅珺觉得,这椿婚事真是上好,好得她都有些羡慕了。

    男方家中人口简单,且往后待几个儿子长大了,肯定还是要分家的。到时候傅珍只要奉养一个老家翁便足够,关起门来自己过起小日子,不必再去勾心斗角、一句话绕三个弯儿地说话,真是想一想都叫人欢喜。(未完待续。。)

第380章

    傅珺是真心为傅珍开心,过了文定后没几日便去看了傅珍。

    傅珍如今住在绮墨轩里,单门独户的一间小院儿,格局虽不大,但胜在精致小巧。

    傅珺进门的时候,恰遇着春烟欢欢喜喜地从里头走出来,一见傅珺便迎上来前,笑着道:“四姑娘来了,快些请进。”

    房间里的傅珍听见了春烟的声音,便也扬了声音笑道:“四妹妹快进屋儿来吧。”

    那厢春烟便亲手打起锦帘,将傅珺让了进来。

    傅珺一进屋,便见傅珍正歪在胡床上,见她进来了亦未起身,只笑着道:“我这会子刚把脚暖过来,实在懒怠挪动,四妹妹别嫌我简慢才是。”

    傅珺便笑着打趣道:“大姐姐如今是人逢喜事,正应该精精神神的才是,如何又这样懒懒的起来?”

    傅珍便轻轻啐了她一口,红着脸道:“四妹妹如今越发坏了,竟来调笑于我。”

    她一向是个刻板的性子,今天这般娇羞的模样傅珺却是头回见着,她忍不住便又“噗哧”一笑,道:“大姐姐脸红什么呀,我又没说什么。”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坐在了胡床边的锦凳上,自那点心碟子里拣了块如意糖糕咬了一口。

    傅珍的脸便越发地红了,道:“你还说。不过是今儿去看料子、试衣裳累了些罢了,有什么的?”

    傅珺见傅珍的一张脸都快红透了,瞧着却是比往常多了些许艳色。便也不再笑她,而是继续咬着糖糕和声道:“大姐姐,小妹是真心为你高兴。若是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大姐姐别放在心上。”

    傅珍听了这话,面上的红晕便渐渐褪了下去,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极浅的伤怀来,过了好一会她方低声道:“这也是父亲真心为了我好,我只有感激的。”

    傅珺自是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便没再接话。

    傅珍停了一会又冷笑了一声,道:“四妹妹。你是不知道。前儿二妹妹过来的时候,可是好一阵的奚落我呢,说那顾家就是个破落户,五百两的聘金太简薄了些。又道那顾……大人只是个六品小官儿。在京里根本提不上筷子。被我几句话顶回去了。”

    傅珺没想到她这会子居然说出这些来。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接话才是。傅珍却是根本没管傅珺的反应,又继续咬牙道:“若不是我去年拼着闹了一场,如今会是个什么情形。想也知道。总算父亲对姨娘……我这里才好了许多。”

    她这一番话牵涉到好些长房的秘辛,按理说是绝不该说予旁人知晓的。只是傅珍大约是压抑得太久了,又因对傅珺的人品十分信任,这才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话说出口,傅珍一时倒又有些后悔,深恨自己口无遮拦,居然说了这么多。

    傅珺却似是根本没听到一般,她若无其事咬了一口糖糕,又向四周望了一望,道:“你这房里又新添了个春雨不是么?怎么我没瞧见呢?”

    傅珍微微一怔,复又笑道:“她去厨下帮我看点心去了。”

    于是傅珺便又就做点心一事与傅珍说起话儿,却是将方才那弥漫在屋中的怪异气氛也打散了。

    ************************************

    如果说,平南侯府的这个九月正逢喜事,那么,地处姑苏的王家,在这个九月却是弥漫着一种隐约不安的气氛。

    当两行“人”字雁影消失于玄圃外的天际之时,王襄将手里的秘信丢进了火盆中,眼看着火舌卷起信纸,直至将之化为了灰烬。

    那窗前此时已是寂寥若空山,没有雁影,亦不见云迹。唯有一片干净的蓝色,如同王襄此刻的心情,亦是空空荡荡的。

    他蹙眉看着天空出神,并不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田荀低声叫了一声“大人”,才令王襄收回了心绪。

    他转首看了看田荀,沉吟良久,方缓声问道:“茂德,你可愿去京城?”

    田荀微微一怔,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王襄长叹了一声,低声道:“再过一旬,大郎的调令便要到了。”

    田荀讶然地抬头看着王襄,问道:“调令?却不知小王大人要调往何处?”

    田荀口中的小王大人,便是王襄的长子王昌。

    听了田荀的话,王襄眼中便多了一丝冷意。他面无表情地道:“我刚收到的消息说,大郎将要调任工部主事。”

    田荀的神情便有些凝重起来,皱眉道:“此时进京,时机不好。”

    王襄叹道:“我如何不知?然调令却是不容违逆的。”

    田荀沉吟了片刻,便问道:“敢问大人,是哪里动的手脚?怎么会想起调小王大人去了京里?”

    王襄面上的冷意便又浓了两分,他转首望了望窗外,复又回过头来看着田荀,寒声道:“武阳伯。”

    田荀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那岂非……”说到这里他没敢再说,却是用手比了一个“二”字。

    王襄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京里的消息,是德妃那里起的意。”

    田荀便有些不解,一双眉毛却是蹙得更紧了,道:“此举何意?”

    王襄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人却是坐了下来,揉着额角道:“我一直不知道,大郎媳妇与那武阳伯夫人却是有了来往。京里的秘信里还说,似是那人要先立侧妃,看中了宓儿。”

    田荀闻言惊得张大了眼睛,旋即面上便划过一抹厉色,沉声怒道:“狂妄!”

    王襄疲惫地道:“目下看来,今上亦似是允了。”

    听了这话,田荀面上的厉色便隐了去,一层忧色慢慢地浮了上来,沉吟不语。

    王襄疲惫地抬了抬手,指着旁边的座椅道:“你先坐下吧。”

    田荀撩袍坐了下来,眉头深蹙着,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着颌下的短须,沉吟良久方试探地道:“若是现在就给二姑娘定了亲,此事……”

    王襄没待他说完便摇了摇头,道:“不成的,此事已成定局。”

    田荀眼中的忧色更甚,甚至还有了一丝焦灼,道:“这便不好办了。大人一直不肯进京,如今却是避无可避了。”

    王襄闻听此言,再一次长叹了一声,便将眼睛闭了起来。

    若想避开此事,法子并非没有。只是,若是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王昌是他的长子,他于心何忍?

    然而,若是他不当机立断,怕只怕真到了那一天,他王家阖族皆要跟着一起陪葬。到时候,他王襄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舍一族乎?弃一子乎?

    王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阵疾似一阵的心跳声冲击着他的耳鼓,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连带着他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大人,大人!”田荀连声唤道,“大人何处不适?”

    王襄摇头,声音嘶哑地道:“莫要唤人,我并无不适。”(未完待续。。)

第381章

    田荀见王襄面色发灰,嘴唇更是全无血色,整个人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便趋前扶住了他,急声问道:“大人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王襄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田荀的胳膊上,用了好一会方才觉得脑中的嗡嗡声小了一些,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他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道:“替我……拟一份……折子,我要……向圣上……迄骸骨……”他说着便又大口地喘着气,似是已经难以为继。

    田荀闻言身子一震,抬起头来看着王襄,旋即眼中便闪过一丝精光,道:“大人高见。”

    王襄无力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便是王昌是他的儿子,此时想也不会听他的话。否则王昌也不会与武阳伯暗通款曲,还一直瞒着他这个父亲。

    他这个儿子,已然踏上了那条不归之路。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为他的儿子尽可能地谋一条退路。

    只要王襄致仕,王昌不过一介主事,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而此举亦是一个信号,表明了他姑苏王氏始终如一。他王氏阖族只忠心奉主,并无拥立野心。

    王襄相信,他的举动,有心人必会明白。

    他推开了田荀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蹒跚着行至窗前。

    此时,那窗前的碧蓝正渐渐淡去,一抹斜阳悄悬窗前。

    王襄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这把老骨头,大约便是眼前的这一抹斜阳。也不知还能在这窗前挂多久?而那即将充塞天地的黑暗,亦不知将会于何时,来到眼前?

    **********************************

    “啪”,一把精美的细白瓷邢窑酒注子被狠狠扔在了地上,碎瓷四下飞溅,一旁侍立的宫婢也被碎瓷划伤了脸颊,细细的伤痕里渗出血丝来。

    那宫婢直直地站着,似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痛一般,缩在袖中的双手却不为人知地轻轻颤抖起来。

    二皇子刘竞阴沉的脸上蕴着暴怒的神色,他抬脚踢向一旁的小几。几上棋盘落地。白玉与玄玉制成的棋子滚了满地。

    “主子请息怒。”金阿大语声平静地道。

    “息怒?”刘竞猛地抬起头来,恶狼一般的眼神死死钉在金阿大的那一双大小眼上,狠声道:“那老狐狸居然致仕了,我纳了那王宓还有何用?我还费尽心力将那个狗屁不通的王昌提到了京里。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你还叫我息怒?”

    看着刘竞那张暴怒的脸。金阿大的神色却是十分淡定:“主子。沧浪先生这四个字,意不在官场,而在清流士林。”

    刘竞闻言一愣。

    金阿大又道:“沧浪先生虽已致仕。主子仍纳其孙女为侧妃,不止是殿下心底宽和,更代表了今上礼贤下士、遵儒重道的仁心。其敬其重、其仁其厚,只此一举,便可令天下士子归心哪。”

    刘竞出神地听着,眼睛已是渐渐地亮了起来。他顺手便将方才抓在手里的白玉斗朝地上一丢,在那清脆响亮的“哗啦”一声中,他一个箭步跨到金阿大面前,两眼放光地问道:“那依你的意思……”

    金阿大恭声道:“属下恭喜主子得一好女。”

    刘竞的眼睛越来越亮,蓦地放开金阿大仰天大笑起来,随后便负了两手在房中来回地踱着步道:“对,对,你说得太对了。哈哈,我得一好女,自是欢喜。管那老狐狸致仕与否,我又不要他帮我做事,我要的就是他的名声,用他的名声提我的名声。哈哈,你说得太对了,你说得太对了。”

    他一面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一面便又来回地踱着步,瞥眼却瞧见一旁侍立着的宫婢,那宫婢脸上的一痕血丝,让刘竞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他向那宫婢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那宫婢浑身悄悄地打着颤,却又不得不挪着碎步走了过去,躬身道:“殿下。”

    刘竞向她上下打量了两眼,反手向身后一抓,便自那案上抓起一只精巧的小玉鼎来。

    他将玉鼎向前一伸,喜孜孜地道:“赏你了。”

    那宫婢睁大了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玉鼎,过了一会方才跪伏于地双手接过,颤声道:“奴婢谢殿下的赏。”

    刘竞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把你脸上的伤治一治,抹点药。”

    听着他那满是关切的话语,那宫婢浑身都在打颤。她膝行着向后退出了好几步,这才颤巍巍地爬了起来,退出了门外。

    刘竞便又转向金阿大,问道:“依你之见,这赐婚之事是此时说还是再等一等?”

    金阿大淡笑道:“主子再等一等,等沧浪先生致仕的事情传开了,您再请旨,圣上定会欣然允婚。”

    刘竞闻言不由大笑了起来,他负着两手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潺潺雨丝,只觉得心怀大畅,无限快意……

    元和十七年九月中,名满江南的沧浪先生因不堪病体沉重,向圣上乞骸骨,上允,并立刻调选了一位京官接替了王襄姑苏知府一职。

    九月末,沧浪先生与老妻宋氏轻车简从、同归故里。当沧浪先生的马车驶离姑苏城时,三百士子候于长亭、殷勤相送,绵延数里,堪称当年一大盛事。

    就在王襄离开姑苏后没几天,王昌与任氏便抵达了都城金陵。王昌就任工部主事,由从七品一跃而至正六品官员,一派意气风发。夫妻二人在长乐坊一带买下了一幢三进的宅子,接回了王宓,一家三口便在京里安顿了下来。

    圣上赐婚的旨意,亦在王昌赴任之后到达。王宓与另一位六品官的女儿,同时被指为二皇子侧妃。至于大婚的时间,则要待正妃选定之后再行定夺,估计也就在这一、两年间。

    如果说,八月底至九月初的平静生活宛若雁过无痕,那么,九月中旬以后发生的这些事儿,却令傅珺有一种坐过山车的感觉。

    从王襄致仕直到王宓被指婚,这一切都令傅珺目不暇接。她完全没办法把王宓与二皇子联系在一起。

    而更重要的是,如果傅珺所料不错,当年在姑苏之时,王襄明显是与傅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傅庚他们在将目标打压下去之后,便要扶二皇子上位了?

    可是,若果真如此,王襄又何必致仕?留在任上不是更好么?只要操作得当,这一切还是可以在不引起皇帝不满的前提下顺利进行的。

    此外,那二皇子刘竞的人格形态,傅珺也觉得有些微妙。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傅珺却可以明确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充满了不安定因子的危险气息。

    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这是一种非常容易走上极端的人格。就算刘竞是天纵奇才,在此型人格之下,只怕往后也不能当一个好皇帝。

    傅珺相信,傅庚他们对刘竞的了解,只会比她更全面。

    所以王襄与傅庚走的这几步,便越发地让她有点看不懂了。(未完待续。。)

第382章

    时间很快便抵近了十月,寒冷的冬天终于到来了。

    金陵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地冷。一阵阵北风刬地而过,满城萧瑟。

    当第一场大雪将整个都城覆成雪国之时,一封自西北快马加急送来的战报,打破了这个城市的安详与宁静,也令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西北开战了。

    今年的大汉朝仍处在小冰河期,粮食断收、雪灾不息。尤其是西北一带受灾更为严重。有些州县甚至连续几年颗粒无收,年年都有人冻饿而死,大批饥民离开家乡,往南方一路讨饭而来。而最近几个月来,西南一带流民聚集,连江南的一些小镇上也开始出现了北方的流民。

    大汉朝的灾情尚是如此严重,地处北方的契汗国可想而知。

    契汗人勇武好战,从来就是没的吃就抢。前些年先帝爷在世之时,前有护国公镇守边陲,后又有英王威镇西北,这才让契汗人收敛了一些。

    如今却是不同以往,大汉军中再无可震慑契汗之人,这契汗人的凶恶嘴脸便又显露了出来。

    往年收成好的时候,他们尚可与大汉边民相安无事,如今家中断粮,那些灾荒中的契汗农户与当地守军便集结成了小股乱兵,于大汉边境进行骚扰,抢夺粮食、烧毁村庄。

    而随着天气越发寒冷,契汗灾情更为严重,契汗边军干脆调拨人马,公然掠夺我大汉边境城镇。自九月中旬至十月中旬。短短一个月间,契汗五千黑甲军自西北肃州攻入大汉,连克数十城镇,直奔西北最重要的堡垒——敕州。

    契汗大军这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汉边民苦不堪言,纷纷逃离家乡往中原避难。而大汉守军却是羸弱不堪,竟是连连战败,最后退守敕州。倚仗天堑函谷关与敕州坚城堡垒。闭城自守。

    当傅庚面色沉郁地自朝上回府之时,他的手里便拿着这样的一份邸报。

    大汉西北驻军二十万,居然连五千契汗黑甲都挡不住,节节败退。方才在朝堂之上。圣上极为震怒。将邸报扔在了兵部尚书的脚下。质问他是如何调配的军队人马,为何二十万守军竟连五千黑甲都不敌?

    兵部尚书乃五位阁臣之一的霍狄,亦是出身世族。见圣上大怒。他便当堂跪地请罪,并泣请圣上将西北大营原北营都督裴宽官复原职,言说他乃是骁勇善战的上将,若由他领军,则契汗黑甲必会败退。

    傅庚今日所忧者,便是这霍狄所提的建议。

    在朝堂之上,圣上对霍狄的建议并未予以采纳,还厉声斥责他尸位素餐、于国无益,但傅庚却不能不多想。因此这一路回府,他的脸色始终是阴沉着的。

    回到外书房后,傅庚便叫人请来了胡仲与田荀。

    田荀自王襄致仕之后便进了京,如今是傅庚身边的幕僚。这也是王襄的意思。

    对于西北战事,田荀与胡仲皆是有所耳闻。如今又听傅庚说了朝上霍狄之事,田荀便捻须道:“霍氏一族与裴家向来走得近,那裴宽也确实有些本事,霍狄这才敢当朝提出来。”

    胡仲的表情便有些沉肃,道:“霍狄一人说还不当紧,怕就怕由他起了头,那边还安排下一批人说项,此事便危了。”

    傅庚蹙眉道:“胡公说得是,我也在担心此事。裴氏党羽无数,若真是被他们合起势来,我们前头的布置便皆付流水。”

    胡仲闻言便长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上忌裴氏,更忌英王啊。”

    “胡公明见。”傅庚也有些喟叹地道,“宁用外戚,却不知一个英王可敌千军万马。如今却被宵小之辈有机可乘。”

    田荀垂目沉吟良久,低声道:“某知一人,亦可堪用。”

    傅庚举眸看着他,问道:“何人?”

    田荀伸出食指沾上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温”字。

    “温国公?”胡仲当先问道。

    田荀摇了摇头,笑道:“非也。”

    傅庚却是明白了过来,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道:“温氏?”

    田荀点头道:“正是。这温氏阖家皆是武将,温将军长女如今便是威北侯夫人。据某所知,那威北侯夫人有一弟,先曾于西北大营效力,如今调至辽东大营镇守金州,官至东江镇世袭百户,却是真正杀场上杀出来的功名。再有,威北侯曾在西北军中多年,如今便去西北说一声窦老将军,那营中将官皆是多有敬服。”

    田荀一面说,傅庚的眼睛便越来越亮,此时便接口道:“若调辽东军北上援敕,再由温将军统领,便可借窦老侯爷在西北积威号领西北大营,解敕州危局。大妙,大妙啊。”

    胡仲亦抚须笑道:“茂德先生果然高明。如此一来,我等布局不仅无恙,且还更加稳固。”

    傅庚站起身来,负手踱了两步,面上喜色不禁:“温将军满门忠烈,温氏男儿多在军中,那温将军温重之子温佐如今任龙禁卫前仪卫指挥首领,若是圣上能重新重用温家,于我大汉亦极为有益。”

    田荀沉吟地道:“只是如此一来,英王殿下……”

    傅庚闻言便摇了摇头,语声略有些低沉:“西北告急、万民涂炭,吾等还是以国事为重,为君分忧罢。”

    田荀与胡仲皆肃容正色道:“大人明见。”

    次日朝上,当霍狄第二次泣请圣上复用裴宽时,傅庚便出列上奏,以裴宽才经降职,若如此快速便重新启用有损朝廷威严为由,请圣上调动滇军北上,并推举滇军提督吴拓为统帅。

    滇军镇守在大汉朝云贵一带,统兵约近十万,先帝爷时亦是一支强军。只是近年来海内升平,云贵一带风调雨顺,那提督吴拓又是出身四大世家之一,乃是德妃娘娘的堂兄。皇帝当年任命于他,不过是瞧着吴氏在军中没有势力,只是借他名头一用罢了,却未必是真的要让他带兵打仗。

    而傅庚却提出来要让这个连仗都没打过的人上阵,这明显就是不愿裴氏起复,完全是对人不对事的态度。于是霍狄便与傅庚当堂辩论了起来。其后又有数人加入两方阵营,各自列出理由对对方加以驳斥,直吵得不可开交,令圣上的眉头越皱越紧。(未完待续。。)

第383章

    正当双方争论进入白热化阶段,几乎就要撕扯起来的时候,一向在朝上极少开声的谢阁老突然出列,向圣上提了个折中之策,请圣上启用辽东军,由威北侯窦羽亲自督军北上。

    此语一出,那争得正凶的两方人马便都愣住了,而时在朝上的威北侯窦羽便上奏道,自己年龄大了,还是将机会让给年富力强的年轻将领为上,随后便推举了温重。

    温重乃威北侯妻弟,众人尽知这温家亦是累世武将,当年的温老将军极擅野战,虽不及护国公许衡名气大,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员猛将。

    而最重要的是,这温家与威北侯皆是只会打仗、不问政事的忠直之臣。由温重领兵倒是极稳妥。于是圣上当即拍板,采纳了谢阁老与威北侯的意见,辽东军援西就此敲定,领兵的将领正是温重。

    这个决定虽然各方都不满意,但比起最坏的情况来却又好了一些,因此朝上的声音便都小了下去,只看温重能否不负圣望,将契汗黑甲军击溃。

    ********************************

    十月中旬的时候,傅珺头一次在京城看见了流民。

    那皆是些衣不蔽体、面有菜色,瘦得如同骷髅一样的人。在傅珺的前世,她只在电影里看过这样的画面。

    这些流民三三两两,蜷缩在墙角与街口,身上披着破席与烂布条。多数人都只穿着草鞋,冻得瑟瑟发抖,时而向路过的行人乞讨,亦有惨声哭着卖儿鬻女的,好不凄凉。有好几次傅珺看不过眼,便叫人给他们买了粥饭衣物。

    然而,这一次跑进京里的流民人数众多,傅珺的这一点帮助亦如杯水车薪。这些流民大多聚集在五城外的树林里头,而内城里的那几拨流民,傅珺后来也没见到。想是被五城兵马司的官兵驱逐出去了。

    这些流民的出现。让傅珺好些天精神不振。

    若是在前世,一方受了灾,政/府肯定会派出军队援建赈灾,大量的物资亦会被迅速送入灾区。一切都能进行得有条不紊。然而在大汉朝。封建君主制度之下的朝廷显然在这些事情上反应速度缓慢。

    好在没过几日。白石书院便组织了一次民间大型救济活动,号召书院学生们捐钱捐物,并在外城开设了粥棚。

    傅珺在白石书院随大流捐了些银子出来。私下里却是吩咐了怀素,以傅珺名下布庄的名义捐出了一大批布匹棉絮,为这些流民赶制出了数百套厚实的棉衣棉鞋,又令米店捐出了近百石大米,一并交予了白石书院,由这所百年学府统一安排发放。

    便是因了这番善举,白石书院的夫子——书法大家严希——亲手书写了“义商”二字,赠予了傅珺名下的米店与布庄。

    这一日,怀素来向傅珺交账册,顺便将严希所赠“义商”条幅的事说了。

    傅珺闻言便轻叹了一声,道:“能帮一帮这些人也是好的,只可恨我身在宅中,却是不能做得太多。”

    怀素便柔声道:“姑娘心善,您做得已经很好了。您不知道,婢子将那些棉衣棉鞋送过去的时候,那些人有多欢喜。”

    傅珺便问道:“衣服都赶出来了么?有没有先尽着孩童与老人?”

    怀素点头道:“姑娘放心,婢子亲眼看着那白石书院的夫子一件一件分发出去的,老幼病弱者俱是先得了。”说到这里她长叹了一声,神色黯然地道:“那些人也着实可怜,我听一个妇人说,她全家皆被契汗人杀了,只逃出来她并她家最小的女儿。她说那些契汗人穷凶极恶,还将小孩子专挑出来说是要带回去吃。”

    她这话说得一旁的青蔓等人皆是不寒而栗,一个个脸色发白。

    怀素说完之后环视一周,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忙跪下道:“婢子该死,怎么与姑娘说这些,姑娘吓着了吧?”

    傅珺连忙道:“我没吓着。你快些起来吧。”说着她便上前将怀素扶了起来,又道:“论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将这些说予我知道。”

    怀素垂下头来,自责地道:“婢子不该说这些的。”

    傅珺摇头道:“不,你说得很应该。往后这些事情你也要多告诉我一些。我饱食终日、安享富贵,却不知这外头有那么多受苦的人,这才是罪过。”

    言至此处,傅珺忽然心念一动,展眉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了个想法。往后我名下的那些产业,若是能专门留出一部分来建立一个基金会,用以帮助这些穷苦之人,岂不是好?”

    “基金会?”怀素面带不解地看着傅珺。

    傅珺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一面来回地踱步一面便道:“对,就叫慈善基金会。基金会里的钱专款专用,由专门的理事会打理,专事扶贫助困。有了这些钱,便可以让那些穷人家的日子好过些,让孩们子有衣穿、有饭吃、有学上,若是有什么地方遭了大灾,我们也可以捐出物资赈灾。若有可能,再办一所女子技术学校,教那些穷家女孩子一些维生的本事,针黹绣活儿、厨下的活计、管账之类的皆可。”

    傅珺越说越是欢喜,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都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沈妈妈便微笑着叹道:“姑娘真真是仁善。”

    怀素此时亦是听懂了,便亦叹道:“姑娘这是像那书里说的,要兼济天下呢。”

    傅珺浅笑不语,心里却是觉得,这想法着实可行。只是此事恐怕还需支会傅庚与王襄一声。她名下这么多的产业,若是设立基金会的话,那动静不会太小,此事若是能够好好操作起来,于各方亦皆是有利的。

    傅珺想到便做,当下便坐在书案前,苦思冥想前世所知的那些慈善基金会的设置,准备先写一份计划书出来,交予傅庚过目。务必要让这个基金会切实运转起来。

    就在傅珺苦思冥想,着手设立大汉朝首个“慈善基金会”的同时,西北捷报亦频频传来。

    温重率辽东军挥师北上,不日便即抵达敕州。休整三日之后,温将军亲自带领一支兵马杀出敕州,迎战契汗黑甲军。

    那一仗打得极为惨烈,大汉辽东与西北联军出兵一万,死伤过半。不过,契汗黑甲军亦是遭受重创,温重率兵退敌百余里,黑甲军副头领更被温重一刀斩首,取得了这场战事开始以来的第一场胜利。(未完待续。。)

第384章

    随着这一场战役,温重挟大胜之势,将联军分作四路,逼得黑甲军节节败退。那黑甲军原就人数不多,所夺城镇每城不过分兵数十,最多不过百余,如何禁得起数万大汉兵马几路夹击?

    不过数日,联军便将被占领的城镇重新夺了回来。而温重更悄悄掩起一路奇兵,一路自西北最险的敕州古道奔袭而出,直至契汗国边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契汗边镇苏达尔镇,算是为大汉朝一雪前耻。

    这位温将军不只会打仗,还极会收束民心军心。每夺一城便安置民户,留兵据守,并加固城墙,又张贴安民告示安抚百姓。所过之处人人称颂,百姓都道他是天神下凡。而其所留守的兵将中则不掺一个辽东兵,此举赢得了西北大军众将称赞,道他行事磊落、光风霁月。

    契汗国万没料到竟被温重夺下一镇,当下便有契汗国大将萧明达率一万黑甲军驰援边境。此时,温重所率大兵亦与偷袭苏达尔镇的前锋汇合。那夺下苏达尔镇的前锋营在联军三万大军坐镇之下,将镇上所有财物洗劫一空,其后于萧明达的黑甲军眼皮子底下,从容退回大汉朝国界。

    至此,两军于国境线前对峙。一万黑甲铁骑如黑云压城,瞬间便令大汉朝联军才生出来的那一点军心,又向回缩了一些。

    若论海战,契汗必不如大汉;而若论陆战,一万契汗黑甲铁骑。绝对可以按一比三以上的交换比,轻松迎战大汉朝的三、四万兵马。

    不过,温重此次的任务也只是将契汗人赶出大汉朝境内,因此也算完成了任务。

    就在边境线上硝烟未散、两军对垒之时,契汗国却发出了一个友好的信号。

    他们给大汉朝廷来了信,要求派使团赴大汉访问,以使两国重新签订邦交条约。只要使团赴京,契汗国愿退兵三十里以示诚意。

    这个信号于大汉朝廷而言无疑是积极的,也是今上乐见的。于是皇帝便允诺将会以上宾之礼接待契汗使团。而契汗国也确实如约定所言,退兵三十里。

    至此。两国于边境上发生的这一场摩擦。至少从表面看来是消散于无形之中了。

    十月下旬,契汗国派来的谈判使团便抵达了京城。

    契汗国与大汉朝自缔结邦交以来,便一直处在一种打不打、和不和的状态之下。大汉朝国富民强,海上力量雄厚。于契汗而言可谓家门口的强大威胁;而契汗国民风剽悍。犹擅陆上作战。拥有当世最强大的骑兵,于大汉朝而言亦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

    也正因为互相忌惮,所以契汗对大汉的态度便一直比较暧昧。像今年这样直接打过来的事情,那是从未有过的。大约是为了显示诚意,那个率兵攻打大汉的边境将领,已经被萧明达阵前斩首了。这个举动亦让大汉朝廷对此次的契汗使团来访,普遍持乐观态度。

    该使团以契汗国大皇子萧常远为首,成员约有两百余人,更有最受契汗国皇帝宠爱的明珠公主随行。来访的名义一为续订两国邦交条约,二是为了将今后的两国关系重新明确一番。最后还有一个顺带的意图,便是赠送契汗皇帝亲手猎来的一头白鹿。

    白色的兽类向来便有祥瑞之称。从契汗国皇帝此举来看,这一行两百余人的使团应该还是以友好、交流以及重新签订条约为目的的。

    可是,在使团抵京的当天,当傅珺被谢亭拉着在上元馆酒楼的包间里,亲眼目睹了契汗国使团进京的场面时,傅珺便觉得,此次的邻国来使,与其说是友好交流,倒不如说是贼心不死、耀武扬威。

    在契汗国的使团中,竟然有一支五十人的重甲骑兵与一支五十人的重甲步队。

    这些兵士穿着玄色重甲,骑兵皆是骑在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上,手执黑缨长枪。那枪头上虽裹着布套,可是镔铁打造的枪柄却是一片乌沉,十分肃杀。而那支步队则是人人手执一人高的大盾并一柄长弯刀。那弯刀的刀尖儿上虽也裹着布套,然刀身雪亮、煞气凛人。

    而最叫人胆寒的,还是这些契汗国士兵的长相。

    与大汉朝中原人的样貌不同,这些契汗人的相貌有几分像傅珺前世见过的西亚人,高鼻深目、肤色微黑,身材也较中原人高大。

    他们的打扮也很怪异,士兵们皆是髡顶披发、目光凶恶。一些士兵看到人群中漂亮的小姑娘时,便发出了/淫/邪的笑声。更有几个士兵在看到幼童之时,还会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一双眼睛直如恶狼一般,似是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将人吞吃入腹。

    当这两支队伍相继行过朱雀大街之时,挤在街边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地便没了声息。一些胆小的孩子更是了缩在了家人怀里,却是吓得连哭都不敢哭。整条朱雀大街一片安静,唯有店铺里张出的布幡,兀自在猎猎北风里哗啦作响。

    五城之外,搭建的粥棚才拆散不久,那些逃难至此的流民,亦才被朝廷派出的官兵遣送回乡。而此时此刻,却又有这支所谓的友好使团来访。傅珺说不出自己是何感受。

    她只知道,此次契汗来访,绝对是来者不善。

    而事实证明,傅珺的感觉并没有错。

    就在使团抵京的第二天,几个契汗士兵在酒楼喝酒之时,因与食客发生口角,竟是当街拔刀伤人。若非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得快,只怕就要发生命案了。

    此事一出,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京中的百姓皆是无比愤怒。这些契汗人在西北杀人放火,跑到大汉京城居然也如此嚣张,全未将大汉朝放在眼里,简直是欺人太甚。

    契汗国大皇子萧常远见事情闹大了,先是连夜进宫向圣上请罪,第二天便亲带着那几个闹事的士兵去了五城兵马司,在官署前的空地上当众执以鞭刑,将那几个士兵打得皮开肉绽。此外还向那些被砍伤的百姓各赠白银五十两以表歉意。

    然而,此事终是触及了一国君主的底线,圣上一怒之下,派了五百龙禁卫将使馆团团围住,名义上打着维持秩序、不令无关人等骚扰使团、保护使者安全的旗号,实际上却是将使团成员的行动自由给限制住了。(未完待续。。)

第385章

    那些契汗人见龙禁卫各各甲胄鲜明、人人孔武有力,这才将先前那些轻视之心收敛了一些,行动之间也不似开始时那样嚣张了。

    然而,这件事无论如何还是打了皇帝的脸。

    就算温重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可说到底,那也只是夺回城池而已,说出去并不是那么好听。而反观契汗国,却是实打实地连夺十城,兵临城下。彼时若是敕州再一失守,函谷关沦陷,直若中原正门大开,那时候大汉朝可就要面临一场真正的战争了。

    在如此情况之下,契汗使团的蛮横无礼便也很好理解了。而当今圣上在权衡各方势力的条件下,却不得不采取守势,根本强硬不起来。

    此外,那契汗大皇子萧常远行事十分周全,事发之后立刻进宫谢罪,又是鞭笞士兵,又是赠送银两,姿态放得极低,若要再就此事做文章,却又显得我大汉朝无容人之量一般。

    于是,被白白打了脸的皇帝一口气便堵在胸口,吐又不是、咽又不是,第二天便没来上朝。

    一众臣子亦觉此事棘手。

    此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便有可能上升为外交事件,却是对两国邦交不利。而西北边境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平静,亦有可能就此打破。

    如今的大汉朝,并没有太多的力量去进行一场战争。

    大汉朝的当今皇帝刘简,在先帝爷时便曾亲眼目睹门阀世族对中央朝廷的重重挤压与逼迫。更深知外戚势大的危害。因此自即位以来,他一面拼命打压外戚势力,一面又着力分散兵权,力图将英王困守京城,架空其在西北的影响力;而另一方面,对于那些隐藏在军中的世族门阀力量,皇帝亦是不遗余力施以手段。

    因此,今天的大汉朝,并没有一个深得皇帝信任、同时又能号令三军的人物。军中势力被打散的同时,亦陷入了互相推诿、互相倾轧的怪圈。那西北边境的连连失守。便是最好的例证。

    此时的大汉朝。只宜怀柔,不宜动武。此外,若大汉朝真与契汗交恶,则胡狼国与交趾国说不定也会随之而动。于大汉亦是大为不利。

    所以群臣才会深觉棘手。一方面要为当今圣上挽回颜面。另一方面却又不能影响大局。此事却是殊为不易。

    傅珺虽对朝政不甚了解。但大局观她还是有的,此时亦不免心下叹息:大敌当前、兵临城下,这位皇帝却还在一个劲地考虑平衡各方势力。也难怪大汉会被人打得那么惨了。

    契汗使团的来访在京中掀起的风波,没几天便平息了下去。而白石书院的女学部,亦在契汗使团来访的第五天,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外宾——契汗国最受宠的六公主——明珠公主。

    这位明珠公主名唤萧红珠,年方十五。傅珺曾在使团进京时远远地看过一眼。

    契汗不似大汉朝,对女子并无诸多禁忌。那萧红珠进京之时既没戴帷幕,也没坐在车中,而是与她的兄长萧常远一样骑在马上,大摇大摆地进了京。

    虽只远远看过一眼,傅珺对这个体形健美、眉眼立体,有着一张饱满红唇的西亚美人印象十分深刻。这位最受宠爱的公 主骑在马上,一脸的倨傲与娇蛮,手里的马鞭更是时不时扬起,那副指点江山、傲视天下的样子,直若将大汉朝的京城当作了自己的领地,而她则是在领地上巡视的女王一般。。

    如今,这位明珠公主屈尊来到白石书院,据说是为了学习大汉朝的女子礼仪。

    当然,这些不过是托词罢了。傅珺估计她是因为好奇女子书院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会驾临。

    因听说这位明珠公主擅骑射、会摔角,为显尊重,书院便专门调了一天的课,应公主府女官的要求,将骑射课调到了她来访的当天。

    当萧红珠穿着一身红衣,带着八名婢女、八名女侍卫进入骑射场时,立刻便引起了白石女生的注意。

    彼时,卢悠与陆缃等一干骑术上佳的女生们,正在骑射场里上课。自然,这种公开课是带有表演性质的,为的不过是展示书院良好的教学资质罢了,似傅珺这种骑术平平的,只能站在场地边围观了。

    萧红珠远远地看向场中,一眼便看到了穿着一身红衣、英姿飒爽地骑在马上的卢悠。于是,她便向一旁陪同的夫子道:“想不到你们中原也有如此飒爽的女子。我还以为你们中原女子全都是胆小怯懦,整天只知道躲在家里的呢。”

    她说得一口流利的大汉朝官话,说话声音又一向不似大汉朝女子那般低柔,于是,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话语一下子便传到了前头。

    傅珺闻言眉头微蹙。

    这个萧红珠,说话还真是直接。不过,傅珺对她的看法却不止于此。

    方才那番话听起来很无礼,显得这萧红珠是个卤莽之人,可当她说话之时,那双深陷于眼窝的深棕色眸子,眼角迅速地开合了一下,眉毛更是微微挑了两挑。这两个微表情表示,她是故意的。

    虽不知用意何在,但很显然,这位明珠公主就是来挑事的。

    卢悠也听见了萧红珠的说话声,她转眸向旁边站着的那群人看了一眼,细眉微挑,旋即一踢马腹,纵马来到了萧红珠的面前,笑道:“公主殿下才来大汉朝几天,如何知道我大汉朝便无巾帼英雄?”

    说这话时,卢悠的一身红衣随风飘舞,风姿俊爽,正如她口中所言的巾帼英雄。站着的女生里倒有一多半心里生出钦佩来,只觉得卢悠这番言语,实是为大汉朝女子争回了脸面。

    唯有傅珺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果然,卢悠的话说得针锋相对,萧红珠倒也没显出生气的样子,只仰首看着马上的卢悠,笑道:“你的骑术倒是不错。”说着她便探手抚了抚发鬓,放下手时,却是将腰畔的一枚金铃铛落在了地上。

    萧红珠便指着地上的铃铛,对卢悠笑道:“替我捡起来。”

    她说话的声音十分清脆,就连面上的笑意亦带着几分天真淳朴,可是,她的这一番举动却是完全的侮辱,根本就没拿卢悠这个贵女当回事。

    众女皆是满脸讶色地看着萧红珠,旋即便是人人一脸怒意。

    这个明珠公主表面看来天真讨喜,谁能想到行事竟是如此乖张。居然叫大汉朝的贵女替她捡东西,这是将大汉贵女当成了卑贱的仆役么?(未完待续。。)

第386章

    卢悠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她长这么大,就算是见到了宫里的福安公主,也没受到过这等屈辱的对待。

    卢悠握着缰绳的手骨节泛白,双目之中怒意隐现。站在一旁的女生们此时亦皆是对萧红珠怒目而视。陪同的夫子便出声道:“公主殿下擅骑射,不如上场一试?”

    萧红珠根本理也没理她,依旧看着卢悠笑道:“听闻大汉朝乃是礼仪之邦,怎么,吾要你一个没有品级的人拣样东西,你也不愿意么?且还在吾面前骑在马上不下来?这又是哪里来的礼仪?”说着她便冷下脸,向身边的几个女侍卫道:“你们去两个人,把这个不懂礼仪的贱人给吾拉下来。”

    她一直以“吾”字自称,很明显就是恃着身份压人的。

    众人一时噤声,此时,从萧红珠身后便闪出两个身形矫健的女侍卫,上前便要去拉卢悠。

    “住手!”一声断喝蓦地响了起来。

    那两个女侍卫停了手,众人亦循声看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白石书院的夫子何槿。

    只见何槿一脸正气,大步走上前来,白衣素袍、大带飘摆,虽是一袭布衣,那气势却是有若静渊,令人望而敬畏。

    萧红珠微微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何槿两眼,复又笑道:“原来是何先生,却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何槿走上前去,微微躬了躬身。旋即腰背挺直地道:“明珠公主,所谓礼仪,乃是于己在前、于人在后。公主殿下方才出言不逊、有失公主尊仪在前,又辱及大汉贵女,对她们无礼在后。如此情况下,殿下又缘何强求他人对公主有礼呢?”

    何槿这一番话说得体度端正,十分有大儒风范,旁边的女生们俱是一脸信服地看了过来。

    萧红珠定定地看着何槿,过了一会方又是一笑,道:“何先生。若是在我们契汗。就凭你这一句话,我就能砍了你的脑袋。”

    此言一出,一众女生俱是一惊,场中的气氛一时间十分肃杀。

    何槿却是夷然不惧。一字一句地道:“公主殿下也说了。那是在契汗。此处却是大汉。公主脚下乃是我大汉国土。还请公主谨记。”

    听了这话,傅珺忍不住为何槿喝彩。

    所谓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这才是最聪明的对上回话的态度。

    萧红珠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她盯着何槿看了好一会,方冷声道:“我乃契汗公主,身份尊贵,我要尔等做什么,尔等便需谨尊上下尊卑的礼仪,立刻照办。我倒要问问,你们白石书院名声在外,却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么?你们这些夫子是怎么当的?”

    何槿淡声道:“我大汉自重礼仪,向来便有尊师重道一说。明珠公主既然熟谙礼仪,见了夫子为何不执弟子礼?”

    萧红珠被这话说得愣住了。

    傅珺见状,心念电转之间,立刻当先面向何夫子屈了身,口中高声道:“学生见过夫子。”

    她的声音十分清亮,在骑射场上回荡着。

    众人皆被这个声音给说得怔了怔,陆缃此时却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连忙也向着何槿屈身行礼,口中亦是高声道:“学生见过夫子。”

    她们两个人带了头,学生们不过片刻便皆反应了过来,就连卢悠亦趁机利索地跳下马来,跟着大家齐齐屈身见礼道:“学生见过夫子。”

    一时间,整个骑射场中一片寂静,那些女学生们姿仪优雅地蹲身行礼,浅青上衣与深青大带在寒风里飘动着,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与高贵。越发凸显出站在当中的明珠公主一行人的粗鲁不文来。

    何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整齐地屈身行礼的学生们,温声道:“起来吧。”学生们依言起了身,俱是双手握于小腹处,腰背挺直,站姿十分优美。

    何槿的脸上再度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她笑着环视众人一周,旋即便转过眼眸,一脸淡然看向萧红珠。

    虽然何槿一句话没说,但她的姿态还有她的表情,无不表明了一件事:她在等着萧红珠对她这个夫子执弟子礼。

    萧红珠此时已是眉宇低平,那双隐在眉弓下的眼睛里,蕴着无边的怒气与杀意。

    若是在契汗,何槿这种所谓的有气节的女人,她一定会砍掉其四肢,再拔下舌头来泡酒喝。她倒要看看,没了手脚和那一张利口,这个何槿还能剩下多少气节?骨头还能有多硬?

    萧红珠从来最瞧不上的,便是这些中原人所崇尚的气节。

    气节有什么用?这种长了硬骨头的人就要杀。有多少杀多少,只要你的刀够狠、够快,这些硬骨头总有杀光的时候,就算杀不光,也能叫他们骨头变软,任你拿捏。

    可是,此时的她却没办法真的杀掉何槿。

    这可是白石书院的夫子,若是她萧红珠连区区一个夫子都容不下,父皇往后也再不会信重于她了。

    便在这场中气氛凝重到有些压抑之时,忽闻远处传来一声高呼:“英王殿下驾到——”旋即便有数十骑玄衣朱带的骑士,风驰电掣一般地飞奔而来,骑射场上顿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萧红珠挑着一双深棕色的眉毛,远远地看向来人。却见当先一人形容英伟、丰姿俊朗,一双如寒夜星辰般的眸子,便是远处瞧来,亦能感受到那目光的璨然。

    萧红珠双眼微眯,旋即一挑眉毛,向旁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声,一旁立刻有人牵过马来,亦有人上前拣起了她的金铃铛。她们这一行人便纷纷上马,萧红珠清叱一声,领头向着前方的队伍迎了过去。

    她这一去,却也是将方才与何槿对峙的尴尬免了去。

    何槿远远地看了那支队伍一眼,见萧红珠她们行得极远了,方走到卢悠面前,语气严厉地道:“形势不明便冒然出头,轻狂;见了贵客不知礼节,倨傲;被人一迫便失了颜色,浮躁。明年岁考,你的礼仪只有乙等!”

    卢悠万没想到,方才还为了她出头的何槿,这一转脸就对她劈头盖脸一阵训斥,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比方才萧红珠的那番作为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卢悠的脸上当场就挂不住了,又是红又是青,那一脸的委屈与愤懑就是想掩都掩不下去。(未完待续。。)

第387章(50月票加更)

    何槿却根本没管卢悠的脸是红是青,她转头在人群里搜索了一番,一眼便瞧见了傅珺,便淡笑着道:“傅氏四女,急中有智,礼仪不失,挽回我白石颜面。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傅氏四女明年岁考礼仪甲优。”

    说完了这两通如同重磅炸弹一样的话,何槿便负着两手,自往后头走去了,却是将事件的两大中心人物:卢悠与傅珺,就这么给丢在了人群中。

    傅珺真心觉得,何槿就是上帝派来给她拉仇恨的。

    虽然这一回她拉来的仇恨不多,就一个人——卢悠。

    可是,看着卢悠那双原本就挺圆的眼睛,因为愤怒与屈辱而睁得溜圆,如同两个小圆灯泡一样,将等同于八百瓦的灯光直打在傅珺的脸上,傅珺也只能心下苦笑,同时淡然地转过眼眸,表示“我没看见,我就是没看见”。

    此时,明珠公主与刘筠的两骑队伍已经在骑射场的中部会合了,萧红珠与刘筠正说着话,看上去相谈甚欢。

    这个场景迅速转移了这群女生的注意力。大家皆将目光投向前方,同时悄声议论了起来。

    有人便拍着心口道:“方才真是吓死人了。英王殿下来得真巧,要不方才可不知要如何收场了呢。”

    另有人便赞叹地道:“英王殿下肯定是来救咱们的。当年殿下在西北的时候,也是如同神兵一样,领着三千大军杀进了胡狼国。”

    又有人便笑她道:“你又来胡唚了。英王殿下怎么可能是来救咱们的。肯定是有事儿才来的。听说殿下还要带着契汗大皇子与明珠公主去围场呢,想是为了这事才来的吧。”

    听着身边女孩子们的议论声,傅珺将视线投向场地中间的那两队人。因站得远,她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能远远地瞧着萧红珠的一身红衣,与刘筠的一袭玄色大氅相映成辉。

    傅珺看了一会便转过眼眸,又向旁边看去。却见在刘筠的身边,紧紧跟着赵戍疆与何靖边二人,隔几步还跟着谢玄、陆缜、窦俭等若干白石书院的才俊,此时亦皆是一身劲装。看上去十分养眼。

    却不知孟渊又去了哪里。傅珺心下暗忖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外交场合,似孟渊这种容貌不够端正的人,大概也是要受限制的吧。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又向场中看了看。此时只见刘筠面含微笑。与萧红珠又说了几句话。便又伸手向傅珺她们这个方向示意了一下。那萧红珠满脸娇甜的笑容,兜转马头带着人转了回来,刘筠等人亦跟在其后。

    待一行人来到女生们面前之后。一众女生便向刘筠见了礼,刘筠含笑道:“免礼。”

    萧红珠便转首向刘筠甜甜一笑,道:“筠哥哥,我方才见你们这里的女孩子也有骑马的,恰好我的马儿‘丹霞’也好几天没跑啦。筠哥哥,我想与你们这里女孩子赛个马,你说好么?”

    这一声又一声的“筠哥哥”,听起来着实显得亲热。刘筠却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仍是含笑道:“明珠公主既有兴致,有何不可?”

    萧红珠又是一声甜笑,旋即便转过脸去,一双眼睛在人群中逡巡着,很快便找到了面色铁青的卢悠。于是她伸出马鞭指向卢悠道:“嗯,就找你吧。方才我见你骑术很不错。”

    卢悠此时正是满心的怒意,见这萧红珠居然又找上了自己,她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便冒了上来。

    她先是看了萧红珠一眼,旋即瞥眼向旁看去,却见傅珺正看向前方,并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卢悠定定地看着傅珺,蓦地心念陡转,张口就想要说话。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她忽然觉得一道冷电般的视线扫了过来。卢悠一惊,那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咽了回去。

    她定下心神向着视线的来处看去,却见看她的人正是跟在刘筠身后的一个灰衣男子。那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卢悠,见卢悠看了过来也一直没挪开视线。

    不知何故,卢悠心里无端地便有些发紧。

    她咽了一口唾沫,视线触及了那人脸上的几粒麻子。这人明明生得并不凶恶,可却偏偏令人无限胆寒。卢悠只再看了他一眼,便连忙收回了视线,同时长长地呼了口气。

    她觉得,她方才连心跳都停止了。

    何靖边见卢悠转过脸去不敢再看,便收回了视线,又看了看一旁的刘筠。却见刘筠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么一会功夫,那萧红珠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转向刘筠撒娇地道:“筠哥哥,我说了要找那个女孩子赛马,她老是不过来呢。筠哥哥帮我催催她好不好?”

    傅珺简直对这位公主大人的撒娇技能表示万分钦佩。

    现在看萧红珠,哪还有一点方才挑事时那颐指气使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娇俏的邻家小女孩。若是傅珺头回见她,只怕也要被她这一番软语给迷惑了去。

    此时卢悠情知是躲不过去了,心念急转之下,那紧蹙的眉头便松了下来。她垂下头来整理了一番衣物,又借着理袖子的时机,将手伸进了衣袖里,将藏在袖袋中的几粒干药丸捏成了碎末,将之沾满了指尖。

    随后她便含笑走上前来,对萧红珠道:“既是明珠公主有兴致,我自当奉陪。只是我惯骑的马儿不在,我先叫人去取马,还请公主少待。”

    萧红珠见卢悠言笑晏晏,却似是一点没受方才事情的影响,心下微微一哂,面上是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来,和声道:“我等你便是。”

    卢悠便又向前踏了两步,有些羡慕地看着萧红珠的坐骑道:“这马儿好生神骏。”

    这匹叫做“丹霞”的马儿乃是萧红珠最心爱的坐骑,此刻听得卢悠称赞,她忍不住心下得意,便道:“它可是我自己亲手驯服的呢。”

    卢悠便赞道:“明珠公主真真神勇。”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又走近了几步。那丹霞见生人走得近了,却也没什么反应,依旧稳稳地立在原处。卢悠便含笑道:“丹霞被公主驯得很听话,公主这驯马的本事也好。”(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610/ 第一时间欣赏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作者:姚霁珊所写的《庶庶得正》为转载作品,庶庶得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庶庶得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庶庶得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庶庶得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庶庶得正介绍:
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