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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8章

    傅珺见她说得一套一套的,不由掩唇笑道:“如今你也成老学究了,只要再添两撇山羊胡子,人就得称一声谢老夫子。”

    谢亭一听这话立刻便不依,拉着傅珺便要挠她痒痒,傅珺便躲着不让,两人笑个不停,直说笑了好一会方才相携着出了门,径往梅林而去。

    梅林中三三两两皆是赏花的姑娘,满树凝雪覆雪的梅花之下,时而便能瞧见半截红袖、一带绿腰,倒将这一片雪色林花衬得鲜艳了许多。

    傅珺与谢亭走走停停,玩赏说笑不息。谢亭家学渊源,对这些风雅之事所知极多,便指点着那一处是扣子玉、这一处是青芝玉等等,倒叫傅珺长了不少见识。

    两个人边走边赏玩,半道还遇见了辛韫与冯薇。她两人亦是携手赏梅,见了傅珺,冯薇便当先含笑打了招呼,因谢亭与她二人皆不熟,傅珺便引见了一番。

    辛韫如今对傅珺仍是淡淡的,又见傅珺与谢亭看着似极要好,她便意有所指地道:“王家二姑娘今天没来,因要学宫规礼仪,如今她身边还有宫里的嬷嬷管着,轻易却是不大能见着了。傅四姑娘与她是表姐妹,想是能见着的。若是得空烦请替我带一声好。”

    见辛韫突然便说起了王宓,傅珺一时倒有些怔然。

    说起来,自王宓被指为二皇子侧妃之后,傅珺便没再见过她。那白石书院的功课她似是也停了,专意在家里学习礼仪。

    至于王昌一家子。傅珺自他们搬过来之后也一次未曾去过。前些时候她在秋夕居养伤,倒是听沈妈妈说任氏托人捎了东西过来以示慰问。

    对于这位大伯娘,傅珺实在称不上有好感。离开姑苏之时,她们两人可以说是撕破脸了。如今猛一听辛韫提及,傅珺难免有些心情复杂。

    冯薇忙出来打圆场道:“我们才从那一头过来,那里有一棵老梅,长得极是峻健虬结,看着像是玉台照水的样子,你们若有空便往那里赏一赏也好。”

    谢亭便甜笑道:“多谢薇姐姐指点,我们这便过去。”说着轻轻拉了拉傅珺。

    傅珺此时早回过神来了。亦含笑道:“我们先过去了。”

    冯薇含笑点了点头。便拉着辛韫走远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花树之间,谢亭便悄声问道:“珺姐姐,你方才怎么了?那辛家姑娘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么?”

    傅珺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一时间有些感慨罢了。”说着她便悄声地将王宓的事情说了。

    此事原就不是什么秘密,谢亭也早听说了。因此便劝慰道:“你在姑苏的时候我便听我娘说过。你家那个大舅母是个精明的。既是如此。这门亲你便淡淡处着便是,不失了礼数则可。”

    傅珺神色微凝,复又笑道:“我们便赏花吧。说这些事做什么。还要劳你安慰我。”

    谢亭立刻笑道:“好,我们快去看看那棵台阁照水去,且看看是不是花开朵朵皆向下的。”

    两个人于是又去赏了一番老梅奇花,直到郡主府的丫鬟寻了过来说要开席了,她们才回到了浮觞阁。

    今天的宴席摆在了“素望轩”,此处临着一面矮坡,坡上种的皆是绿萼梅,推窗便可见一坡的浅翠盈碧、素影幽淑,坡下又弯了一带清溪,却是自外头引来的活水,那细细水声蕴着梅香透帘而入,真真是不见梅影,只闻暗香。

    此处无论是景致还是意趣,皆是郡主府最堪称佳妙之处。而这一餐宴席亦是以“梅”作的主题,一应菜品未按普通席面安置,却皆是些雅致的,譬如暗香汤、素麸鲊、千里脯等等,既美味又别致。

    宴席将至尾声之时,坐在傅珺身旁的郑氏便有些面色不佳,看着像是不舒服的样子。过了一会,傅珺便见她起身往外走去,似是要去净房。

    此时,带着傅璋的奶娘亦趋前了两步,轻轻在郑氏耳边说了几句话,郑氏的眉头便蹙了起来。

    待郑氏回转之后,她并未入席,而是使了身边的丫鬟杏芳去了侯夫人的那一席,悄悄地跟侯夫人说了几句话。侯夫人的表情便有些不虞起来。傅珺因离得远,听不见侯夫人说了什么话,只能看见她眉头紧蹙,一脸的嫌恶。

    不一时,郑氏便悄无声息地带着傅璋退了席。

    傅珂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里的情形,低平的眉宇间略含忧色。虽然她所忧者乃是旁事,但瞧在傅珺眼中,却觉得她的微表情倒是很合情理。

    郑氏退席后不久,宴会便也结束了。

    此次虽是风雅的赏梅宴,只平昌郡主亦未能免俗,终究是请了一支坤班小戏儿来,便在那那浮觞阁里高搭戏台,又在偏厅里设了琴、棋、投壶等物,供那些不爱听戏的太太姑娘们消磨时间。

    因郑氏不在,傅珺倒也得了便,便趁着饭后众人走得松散的功夫,去向谢夫人问了安。

    因谢阁老与傅庚如今仍处在“冷战”中,谢夫人也没好太与傅珺多言,只略说了两句话便罢。

    这里傅珺便跟着平南侯府的大队人马,径去了浮觞阁听戏。

    赏梅宴上听的戏,自亦是与花有关的。除了傅珺以前听过的《折梅》外,另有平昌郡主点的《洞仙乐》,温国公夫人点的《天女散花》等等,皆是些载歌载舞的戏码,傅珺这个外行倒也能看个热闹。

    看过了一出《天女散花》,那《折梅》方唱至酣处,傅珺瞥眼便瞧见裴熹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那丫鬟每人手里都捧着个玄漆描金托盘,盘中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只盖碗,看着像是吃食的样子。

    傅珺一时间倒有些诧异,不知裴熹为何而来。

    却见裴熹面含微笑,当先行至侯夫人的那一桌,端端正正地向侯夫人行了个礼,方笑道:“老太太好,我这时候才来请安,您不怪我吧。”

    侯夫人似与裴熹颇为熟稔,面上笑得十分慈祥,温声道:“我知道你帮着悠儿招呼客人,忙着呢,哪里会怪你。”

    裴熹笑着细声道:“老太太最会体谅人啦。”说着又转过脸来向张氏与崔氏亦见了礼:“给两位夫人请安。我来得迟了,请两位勿怪。”

    张氏神情淡淡,一笑而罢。崔氏却是上前亲扶了裴熹起来,笑道:“你这时候怎么还赶着过来?也好歇一会子看看戏吃吃茶才是。”

    裴熹便向身后的两个丫鬟指了指,笑着道:“我这也是有差事在身呢,喏,便是来给老太太并各位夫人姑娘们送吃食来啦。”说着她又向周边示意了一番:“您瞧瞧,各桌各席上也都在陆续送上来了呢。”(未完待续。)

第419章

    崔氏转首向四下张了张,果见旁边几桌的桌案上皆置着盖碗,还有郡主府的管事宫女带着小丫鬟们正往各席上送着同样的东西。隔着几张桌子,卢悠手里正捧着一只盖碗,一面与温国公夫人说着话儿,一面便将盖碗置在了她的手边。

    裴熹便含笑解释道:“这是郡主娘娘府里的点心师傅新制的香雪酿,最是清甜好喝的,又有醒酒提神的功效。因我一直忙着没过来请安,便向郡主娘娘求了这个差事给贵府送吃食来了。”

    侯夫人闻言直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崔氏亦笑道:“你就是个多礼的,还亲自跑了这一趟。”

    她口里虽是说着话,一双眼睛似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正与温国公夫人说笑的卢悠,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色。

    此时,那两个丫鬟已经往侯夫人等人的面前布好了汤盏,又转至了傅珺这一桌。其中一个皮肤白些的丫鬟一手擎着托盘,一手端起了一只汤盏径往桌上放。

    谁想就在这个瞬间,那戏台上蓦地响起了一记鼓声。这丫鬟吓了一跳,手一抖,一盏热汤直直地便洒了下来,而坐在她身边的恰是傅瑶。

    傅瑶惊见汤盏落下,本能地向旁一躲。她这里一动身子,便撞到了站在她身侧的另一个丫鬟身上,那丫鬟被傅瑶撞得身子一歪,手里的托盘也跟着歪了过去,三、四只汤盏尽数掉在了地上。

    一时间,那戏台之上《折梅》正唱得锣鼓喧天。这席上却是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两下里倒也映衬得贴切。

    傅珺因坐在最里侧,离着裴熹最远,中间又隔了一张桌子,因此,这“香汤濯裙”的一番洗礼却是与她无关了。只青芜与青蔓却是却是没能躲过去,此时俱湿了半截裙角,至于红袖、璎珞等几个丫鬟,亦多多少少身上沾了些。

    而最惨的便是傅珂,她坐得离裴熹最近。那丫鬟一盘子的热汤倒有一半儿是洒在她裙子上的。所幸天冷穿得厚。她的身上应是无事,只是裙子却是尽湿了,连着旁边的傅珈身上也沾了一些。

    那两个丫鬟见闯了祸,吓得脸色煞白。立刻便跪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这一番动静闹得着实不小。周围的人都被惊动了,张氏与崔氏连忙都赶了过来。

    裴熹身上也沾了好些热汤,衣袖也湿了。此刻她是满脸的焦灼。一迭声地道:“可烫着了不曾?珂妹妹、瑶姐姐你们可还好?珺妹妹你呢?”说着她又是一脸愧色,红着脸道:“都怨我两个丫头笨手笨脚的,是我的不是。”

    张氏与崔氏已经仔细看过了几个姑娘,见她们皆是裙子湿了,却并没烫着。张氏便温婉地道:“你别急,她们姐妹几个皆无事。”

    傅瑶自来与卢悠交好,这裴熹又是代卢悠过来招呼她们的,因此对裴熹亦是爱屋及乌,此时虽是满心可惜自己的一身新裙子,亦出言安慰道:“只溅了几滴在裙子上,没什么的。你别往心里去。”

    此时张氏等人终于想起傅珺来了,忙又过来查看了一番。崔氏便问傅珺道:“四丫头,你可还好么?”

    傅珺身上真是半滴汤水也没溅着,因此便笑道:“多谢二伯娘动问,我无事,一点儿也没溅着。”

    崔氏闻言点头笑了笑,又向青芜并青蔓看了看,惋惜道:“可惜了儿的,这两个丫鬟也是才上身的新裙子吧,倒都湿透了。”

    傅珺早在事故发生后便第一时间问过这两个丫鬟了,知道她们并没受伤才算放了心。此时见崔氏说起裙子的事情来了,便也转眸问青芜道:“你们可带了替换的裙子?”

    青芜轻声道:“婢子皆带全了,便收在跟车的婆子手里呢。一会子婢子便去换。”

    傅珺闻言便点了点头。那裴熹此时仍是不停口地道歉,一张脸涨得通红,连眼圈儿都红了,又凑到侯夫人身边低声地向她赔不是。

    侯夫人温言道:“你别往心里去,倒是你自己可还好着?没烫着吧?”

    裴熹摇头道:“我无事的。”说着她便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又转脸强笑道:“罢了,这皆是我的不是,我向各位姐妹赔罪。这天气又冷,湿衣裳还是尽快换了的好。我这便带你们去换衣裳的地方去。”

    傅瑶道:“那便快去换吧,一会子郡主娘娘还要过来说话儿呢,咱们可别在娘娘面前失了仪。”

    傅珈的一张脸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了。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即站起身来,对裴熹冷声道:“那就劳烦熹姑娘了。”

    对于傅珈的恶劣态度,裴熹并不介意,只垂首细声道:“请随我来。”说着她便向前走了两步,复又停下来对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丫鬟道:“你们且先起来,先带那几个大姐儿也去换了衣裳。旁的事容后再说。”

    那两个丫鬟战战兢兢地直起身来,其中那个皮肤白些的便对红袖等人道:“几位姐姐随我去换衣裳吧。”

    青芜便对青蔓道:“我先去换衣裳,等我换得了你再来。”

    青蔓方要点头应是,那个白皮肤的丫鬟便一脸哀求地道:“两位姐姐还是同跟了我去吧,我们姑娘若是一会回来了,见着有一位姐姐还穿着湿衣裳,定会恼了我的。今儿原就是我的不是……”她说到这里已是眼眶泛红,又强自忍着,看上去极是可怜。

    另一个丫鬟也凑了过来,她的脸色还是一片惨白,脸上强撑出个笑来道:“只消一会子便好,请两位姐姐俱随了我们来吧。”

    这两个丫鬟倒也识趣,并没去求傅珺,只跟青芜与青蔓打商量,想是也知道这种事情若真求到傅珺这里,倒显得像是要挟似的。

    青芜便摇了摇头道:“姑娘身边总要个人服侍。我们都走了不大好。”

    她这里话方说完,一旁的侯夫人忽然重重地咳了一声。傅珺冷眼看去,只见侯夫人双眉紧蹙,一脸的不喜。

    傅珺略略一想便知,这是侯夫人嫌青蔓她们几个拉拉扯扯的,有失体面。此时旁边倒有一多半儿的人都在瞧着这一桌的热闹,也确实是挺引人注目的。

    于是傅珺便笑道:“你们快去吧,别再耽搁时间了。”

    青蔓与青芜也皆看见了侯夫人阴沉的面色,自是再不好多说什么,便都跟着下去了。

    这厢张氏与崔氏便也向侯夫人告了罪,却是跟着去照管几位姑娘。这厢几个郡主府的丫鬟便悄步上前,手脚利索地将一地狼籍尽皆收拾了去。不一时,浮觞阁便又恢复了正常。(未完待续。)

第420章

    热热闹闹的《折梅》唱完之后,便是一折《天门》。这戏文说得是天庭里的仙女在御花园赏花的故事,因戏中皆是女仙,因此这满台之上只见彩袖罗带、高髻仙簪,那伶人的行腔亦是飘渺如仙,无论是视觉感受还是听觉感受,都自有一番仙韵。

    傅珺正自看得入神,忽听身旁传来一道轻细的声音道:“姑娘,这汤盏凉了,可要撤换么?”

    傅珺转眸看去,却见身边立着个干干净净的小丫鬟,穿着郡主府丫鬟的服色,瞧着倒有两分面善。此时,这丫鬟正谦卑地垂着眼睛,一只手却指着案上的那盏香雪酿。

    这是方才由卢悠着人补上的。

    傅珺含笑道:“收回去吧。”

    那丫鬟轻轻应了声是,将汤盏端了下去,不一时又捧着个小盖盅过来,轻轻放在傅珺的手边道:“姑娘,热茶来了,有些烫,您请慢用。”

    傅珺见她说话彬彬有礼,心中倒生出几分好感来,心道这郡主府的丫鬟果然很有职业素养,服侍人的手段真是很高明。

    她一面想着,一面便捧了茶盏暖手。那小丫鬟此时已是无声地退了下去。傅珺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就立在浮觞阁的立柱边上,在她旁边还有好些与她一样打扮的丫鬟。

    傅珺看了两眼便又转向了戏台上,一面喝茶一面看戏,倒也逍遥。

    然而,她还没逍遥一会。身旁忽又传来了方才那小丫鬟的声音道:“姑娘,您府上的太太叫您过去一趟呢,说是您的丫鬟出了事。”

    傅珺闻言一惊,搁下茶盏问道:“我的丫鬟出事了?”

    那小丫鬟垂首恭声道:“是,外头的婆子是这么传话儿的。”

    傅珺立刻坐直了身子,方要说话,蓦地心头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算她的丫鬟出了事,张氏或崔氏怎么不派了绿榭她们过来,却由着郡主府的一个小丫鬟传话?这很不合常理。

    似是知晓傅珺此刻心中所想,那小丫鬟便又轻声道:“婢子方才已经禀过平南侯夫人了。老夫人急着先过去。叫婢子再知会您一声。”

    傅珺闻言忙转首看去,却见平南侯府的这两张桌子边儿竟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又向门口看去,恰好瞧见侯夫人正扶了于妈妈并素云的手,急急地跟在一个小丫鬟身后转过了围屏。虽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她的步态傅珺也能推断出。侯夫人确实是一副有急事的样子。

    见此情景。傅珺心头蓦地一阵发慌,掌心汗湿,连后背也冒出一层热汗来。

    若是连侯夫人都惊动了。则青芜她们出的事情不会小。

    如此一想,那一阵燥热的汗意便自后背直窜上了全身,连额角亦有些微湿。

    傅珺定了定神方又问道:“那婆子可说了是何事?可要紧么?”

    那小丫鬟垂着脑袋,语气为难地道:“那婆子来得急,只传了话便去了。”

    傅珺点了点头,起身拿起披风道:“烦你快些带我过去。”

    那小丫鬟躬身道:“请姑娘随婢子来。”

    傅珺便随在那小丫鬟身后,尽量不露声色地转出了围屏。

    一待出了浮觞阁的大门,傅珺便道:“烦你走快一些儿,我想与我祖母同去。”

    那小丫鬟往前方张了一张,轻声道:“姑娘,平南侯夫人是坐了软兜过去的,姑娘您只怕……”说到这里她便止住了话头,神情显得有些为难。

    傅珺此时被室外的冷风一吹,心里那种火灼般的慌乱感倒是轻了一些,头脑也清醒了一些。这才想起侯夫人乃是有品级的诰命,自是能坐软兜,而傅珺毫无品级,在郡主府里也只有走路的份儿了。

    傅珺长呼了一口气,将身上的披风紧了一紧道:“那我们走快些吧。”

    那丫鬟应了声是,便带着傅珺径向西边而去。

    这一路皆是石径梅花,风物绝妙。只是傅珺满腔的心思,那心慌灼热的感觉一股一股往上冒,根本无暇顾及身畔风景。

    大约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路的左侧便出现了一个净房模样的地方,门前还有两个小丫鬟守着。

    傅珺见了心中微动,便问带路的小丫鬟道:“不知这位大姐儿如何称呼?”

    小丫鬟便轻声道:“不敢当,婢子叫做细枝。”

    傅珺点头笑道:“细枝,我大伯娘她们现下在何处?”

    “几位夫人皆在‘玉潮塘’,便在这园子的西边儿。”细枝恭声道。

    傅珺“嗯”了一声复又道:“我想先去净室洗个手,你在外头等我一等。”

    细枝并不多言,只躬了躬身便停下了脚步,样子十分恭顺。傅珺则脚下未停,径直转至一旁的净房。

    守在门口的丫鬟便迎了过来,傅珺含笑轻声问道:“你识得细枝么?”

    那小丫鬟被问得一愣,一双眼睛本能地看向了傅珺身后,笑问道:“姑娘说得可是府里的丫鬟?”

    傅珺点了点头。那小丫鬟便又笑道:“喏,跟着姑娘的便是细枝。”

    傅珺闻言一笑,方转身进了净房中。

    她是在试探。

    傅珺已经被所谓的宴会搞怕了,所以才会来核实细枝的身份,同时亦是借此举看看细枝有无异动。

    不过,细枝从头到尾都十分平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傅珺中途要去净房,细枝也没什么异样。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傅珺一面思索着,一面便进了净房,又招手叫了那看门的小丫鬟进来,轻声问道:“你可知玉潮塘是往哪个方向走?”

    那小丫鬟笑道:“回姑娘的话,玉潮塘便在园子的西角儿,顺着这条白石小路一直往西便能走到了。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傅珺听她所言,心中一动,便又问道:“那玉潮塘是个什么所在?”

    那小丫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那里能瞧见府里的琼玉湖,还有一间温室。婢子听嬷嬷说,因那里暖和,所以常用来给姑娘太太们做更衣之处。”

    傅珺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复又自荷包里取了一块碎银来,含笑道:“烦你替我跑一趟,便去前头浮觞阁寻了谢夫人去,跟她说傅四姑娘往玉潮塘去了,请她有空儿的时候来瞧瞧我。”

    那小丫鬟一听这话,又见了那块银子,一双眼睛已是笑得弯了起来,双手接过银子便向傅珺屈身道:“婢子记下来,婢子这就去。”

    傅珺忙拦住她道:“你略等等,等我和细枝离开了你再去。”

    那小丫鬟得了银子在手,哪里还去问什么情由,只没口子的应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421章

    傅珺略作整束后便即出了净房,行至细枝身旁道:“劳你久等,我们快走吧。”

    细枝轻声道:“姑娘太客气了,这原是婢子该当的。”

    她说话的声音仍是不紧不慢,态度亦十分有礼。说完了话便又躬着身子走在了前头,二人继续往园子的西角而去。

    这郡主府的规制远超于侯府,后园的面积亦极广阔。傅珺跟着细枝沿着那条白石铺就的小径一路向西,看方向倒与那净房小丫鬟说得一般无二。

    然而,这路径虽看来无错,可傅珺还是觉出了几分异样。

    这异样并非来自于周遭环境,而是来自于她自身。

    她的心跳得非常快。

    那一记一记的心跳快速而滞重,如同剧烈运动之后的反应。

    可是,以现在的这个季节以及她们此刻走路的速度,傅珺认为她不该出现这样的身体反应。

    此外,她的身上还在一阵一阵地冒着热汗,同时她还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此时,她们已经沿着白石小径转过了一片宫粉梅,而那一片占地极广的梅林,亦在这一片宫粉梅后作了收梢。展现在傅珺眼前的,不再是一树树盛放的梅花,却是一片较为开阔的区域。

    在白石小路的左侧,是一面颇为阔大的湖水,虽不及侯府前湖那般烟波浩渺,却胜在水质清润,即便是寒冬时分,亦不见肃杀。倒有几分江南烟水的景致。湖边长着大片的芦苇,那枯黄的苇叶一丛丛挤挤挨挨地直伸到湖水中去,颇为茂密。

    而在路的右侧却是平坦的空地,三、四开米外便是高达数丈的院墙,墙下零散地堆着几处假山,奇石嶙峋、高高耸立。

    这里再不是后宅里旖旎秀丽的景致,却是极为疏拓散淡。

    “此处便是琼玉湖。”细枝轻声地介绍道,又转首看了傅珺一眼,道:“再往前走一段便是玉潮塘了。姑娘请随婢子来。”

    她说话的语气仍是不快亦不慢,只是。那转首看向傅珺的一眼。却让傅珺心头一凛。

    她一定曾在哪里见过细枝!

    事实上,从第一眼见到细枝时起,傅珺便觉得她很是面善。此刻她的这个表情还有动作,更让傅珺觉得似曾相识。

    傅珺知道。她现在首要的便是赶去玉潮塘问清青芜她们蔓出了什么事。可是。她心底却总有个声音告诉她。细枝的身份更为关键。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细枝呢?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往前走,冷不防脚下一软,差一点便摔倒。幸而细枝及时回身扶住了她。

    “姑娘小心些。”细枝温声说道,同时加大了手里的力度,扶着傅珺往前走去。

    “不用你扶了,我自己能走。”傅珺笑道,一面便欲推开细枝。

    然而,她的手才伸出去,便觉得全身发虚、双臂无力,那手只伸到一半儿便又垂了下去。

    傅珺大惊,忙又试着想要挣开细枝的搀扶。

    谁料想,她不挣扎还好,这一挣扎她才发现,不只是手臂,便连腿脚肩腰俱都是软绵绵的,全身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唯有心跳却是越来越快,而那一阵又一阵的潮热烦躁之感,亦随着心跳遍及全身。

    到得此时,傅珺已是察知情况不妙。

    然而,此刻的她浑身无力,连细枝的瘦弱胳膊都挣不脱。她只能一面尽量拖着脚步放慢速度,一面厉色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细枝没有答话,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只是用力地拉着傅珺往前走,一面仍是细声轻语道:“姑娘只跟了我去便是。再走一会子便到了。我劝姑娘也别在这里乱叫,这里通着前院儿,若是叫了外男进来,姑娘的名声可也尽毁了。”

    她口中说着话,脚下的速度却是分毫不减,手上的力道亦越来越大,看样子是要强行将傅珺拖至目的地。

    傅珺此时不仅全身乏力,头脑亦开始有些混乱起来。

    而这一切,都让她想到了细枝递过来的那盅茶。

    看起来,她此刻的所有反应,皆是拜那盅茶所赐。

    傅珺毫不犹豫地用力咬住了舌尖。

    一阵温热腥甜的味道立刻布满了口中,而傅珺也在这刺痛中清醒了过来。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念头便闪电般地掠过了她的脑海:

    细枝的身份是此时的关键。

    她心底的那个声音一直在拼命地提醒着她,要想破解此刻的困局,就必须先要弄清细枝是谁?为何傅珺总觉得她面熟?

    她必须要想起来。傅珺知道,这一定是关键。

    不管是多么久远的记忆,她那个超级发达的海马体都会让她牢牢地刻下彼时画面,现在的她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回忆。

    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拼命回忆。

    傅珺飞快地搜索着记忆,凡是与丫鬟有关的画面,全都被她拎出来过了一遍,甚至就连一、两年前见过的丫鬟,也都在她的脑海中一一掠过。

    便在这如雪片般纷至沓来的画面中,傅珺的记忆猛然定格在了某一处,她的鼻端蓦地似有蔷薇花香氤氲而来,而耳边亦似是响起了一个声音道:

    “……卢大姑娘身边的一个丫头晕倒了。”

    傅珺终于知道,这细枝为何瞧来如此面善了。

    原来如此。

    一俟想明白了其中原因,傅珺便迅速有了对策。

    这对策有赌运气的成分,然而如此情境之下,傅珺已经来不及作风险评估了,只能先做了再说。

    她一面心中暗忖,一面便趁着细枝埋头往前走的时机,将空着的那只手缩进了袖中。

    袖袋里放了一段长络子,原是用来拴玉禁步的,方才出门之前傅珺嫌它碍事,便将禁步解了下来放在了袖袋中,此时却用得上。

    此时,她们脚下的小径偏向了左侧,那一丛丛的芦苇便在她们身边,毛绒绒的苇尖儿几乎便擦着了傅珺的裙子。

    真是天助我也。傅珺想道。随后她便逼尖了嗓子,蓦地惊声道:“有蛇!”

    这突兀的一声尖叫让细枝吓了一跳,她两手一松,人却是一下子跳到了路的另一侧,颤声问道:“什么蛇?在哪?”

    此刻的她根本没意识她,她已经完全放开了傅珺的衣袖。

    然而,得到了自由的傅珺却并没有转身往回跑,相反,她仍是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盯着细枝,颤抖着声音道:“蛇……蛇……在你的身上!”

    细枝听了这话整个人一僵,脸色却是煞白。她顺着傅珺的视线垂眸看去,却见一条绿油油的东西正盘在自己的肩膀上。

    “蛇……”细枝只说了一个字便双眼一翻,人已经软倒在了地上,却是晕死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422章

    傅珺看着倒地不起的细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计策居然生效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她原是赌一赌的,没想到还真赌对了。

    然而,此时并不是高兴的时候。她头一件要做的,便是把昏迷的细枝藏起来,同时自己也要寻个妥贴的办法回到席上去。

    但愿那个净房的小丫鬟帮她把话带到了。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又咬了一下舌尖,趁着那阵剧痛带来的片刻清醒与力量的少许回复,上前拖住了昏迷的细枝,费力地将她拖进了芦苇丛中。

    所幸那芦苇生得茂密,藏个把人进去很是容易。

    将细枝藏好之后,傅珺也迅速蹲下/身/子,自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了备用的秘药,掰开细枝的嘴,将能致人晕厥的药物滴了一滴在她口中。

    这是她自己配了水调制的,药效可以维持三、四个时辰的样子。

    可惜的是,她手上的秘药中只有解毒药,却没有对应迷药的解药。方才一意识到自己中了迷药,她就悄悄地以食指沾了一滴解毒药吃了,却是无甚效用。

    做完这一切之后,傅珺已是全身发软。她再次用力咬了一下舌尖,一阵剧痛让她又清醒了一些。

    此时的傅珺,越发觉得身体发软,嗓子冒烟,头也有些晕沉沉的。

    她得先找个地方藏身。对面墙边的假山便很好,但前提是她必须得有力气走过去才行。

    傅珺一面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一面奋力挪到湖边,将手里的帕子浸在了冰冷的湖水中。

    便在此时,她的身畔蓦地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微弱的冬日阳光,随后,一道熟悉的声线便响起在了她的耳边:“傅四姑娘?”

    那声音清朗如夜月,醇厚如温酒,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暖,亦带动了傅珺尘封多年的回忆。

    她转过眼眸,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修健俊伟。眉目英挺。正是英王刘筠。

    傅珺怔怔地看着他。过得一刻方冷下了声音:“怎么是你?”

    那一刻的她,没有惊喜,亦无开心,只有一股没来由的厌恶。以及一种说不出的愤怒。浓浓地涌上了的心头。

    傅珺态度冷淡地说完了这句话。便又垂眸浸湿了帕子,再将帕子覆在了脸上。

    她此刻身心俱疲,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时空的任何一个人。

    对于这个时空。以及生活在这个时空下可怜可悲又可恨的男人与女人们,傅珺已经连虚与委蛇的兴趣都欠奉。

    这/狗/屁的封建社会,这该死的大汉朝,这令人痛恨的所谓算计与阴谋,这扭曲变态的宅门生活。

    傅珺真是一分钟也忍不下去了。若不是脸上冰冷的凉意阵阵传来,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大吼出声。

    此刻的傅珺,心中涌动了无边的愤怒。而刘筠,很不巧地便成了那个被迁怒的人。

    当然,这也许只是药物的作用,才会令她变得如此大胆;也许是她心底里那一点隐约的笃定,料定这个人绝不会为难怪罪与她。

    看着眼前冷淡至无礼的小姑娘,刘筠微微有一些惊讶。

    好象,这个小姑娘总是有一点和旁人不一样。

    他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也许是明明方当韶龄却冷冽如斯,也许是明明柔弱却能显现出绝大的勇气,也许是她总像是与人隔着一层似的清冷,还有……笼罩在她身上的那种孤寂。

    他想起了头一次听她吹《乱红》。

    曲中那个孤清的身影,也许,便是眼前这个孤单的小女孩吧。

    刘筠凝视着傅珺,良久后方温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就是把个丫鬟弄晕了。”傅珺的态度仍旧有些无礼。

    刘筠却根本不以为意。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阻住了傅珺想要再度探手入水的动作,温声道:“水很冷,你这样会伤了手的。”

    傅珺挣了一挣没挣动,她涨红了脸,扭脸看着刘筠。

    刘筠已经蹲下了身子,低低道了一声“得罪”,便自她手中轻轻巧巧地夺过了手帕,浸在了水中弄湿,复又拧干了再交还予她,轻声道:“拿着吧。”

    傅珺愣了一愣,方才接过帕子覆在了脸上。

    这一次,这冰冷的帕子终于让她清醒了一些,也让她醒觉自己方才的态度有多么的无礼。

    她蒙着帕子闷闷地道:“多谢殿下。”

    刘筠微微一怔,随后便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小姑娘的脸上蒙着四方方的帕子,眉毛眼睛鼻子皆遮了去,唯有流苏下头露出了一角秀气的下巴,另一侧还搭着小半截柔嫩的耳垂。

    冬日的阳光洒落下来,她的肌肤在阳光下蒙了一层细雾,晶莹细滑,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莹润。而她白嫩的小手却冻得微微泛红,又有一些惹人怜爱。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一只猫。那猫儿不高兴了,便会用背对着他,还会用小爪子轻轻地挠他。

    现在,他的心上也像是有一只小爪子在轻轻地挠着……

    刘筠转开了眼眸。

    傅珺仍是以帕子遮面,借着那一点凉意抵挡着一阵一阵涌上来的燥热。

    “傅四姑娘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刘筠的声音响了起来,仍旧如往日那样醇厚悦耳。

    傅珺拿下脸上的帕子,面朝湖水淡淡地道:“确实是遇到了麻烦,不过小女子已经解决了一半了。”

    刘筠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细枝,蹙眉道:“你是说这丫鬟?”

    傅珺点了点头,简短地道:“对。”

    “我可否问一声,姑娘遇到的是什么麻烦?”刘筠的声音温和清朗,似是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傅珺沉吟片刻,轻声道:“她先骗我喝了加迷药的茶水,又骗我说我的贴身丫鬟出了事,将我骗到此处,被我察觉情况有异,她便想要强行拉我走。我便谎称有蛇,这丫鬟有惊厥之症,经不得吓,一下子便晕了。我怕还有人要来接应这丫鬟,便想到对面的假山里躲一躲,再想法子回到席上去。只是那迷药会致人无力,我走不动,便想先用冷水敷一敷,看能不能恢复一点力气。”(未完待续。)

第423章

    一口气将前因后果合盘托出,傅珺觉得那种口干舌燥的感觉更强烈了。只是眼前空有一大湖的水,她却是饮不得的,也只能努力忍住满心的不适。

    刘筠一面听着傅珺的话,神色便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待傅珺说完,他那双如夜星般的眸子已经变得沉如寒冰。

    傅珺并没有注意到刘筠迅速冷下来的气息。

    事实上,由于药物的作用,她此刻对自身的感受正在被无限地放大。即便是在湖风颇劲的湖畔,她仍旧觉得心跳加速、嗓子干得冒烟,身体一阵阵地发软、发热。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媚药吧?

    傅珺此刻的愤怒已经无法言说。

    她实在搞不明白,弄坏一个女子的名节,在某些人看来是直如玩笑一般简单的事情么?

    从洒掉的汤盏,到下药的茶盅,再到心怀鬼胎的丫鬟。那幕后之人真是好手段,好一个连环之计啊。且还是在郡主府的花宴之上设计这些。这不只是大胆,这简直就是有恃无恐!

    傅珺愤怒地想着,却没意识到刘筠向着某处打了个手势。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是让傅珺又收回了注意力。

    只见刘筠蓦地神色微凛,向着傅珺的来处张望了一眼,复又低声道:“有人来了,需得避一避。”

    傅珺也向来处看了看。透过茂密的芦苇丛,眼前唯有一条白石小径细若羊肠。四野空阔,远处的梅林之中亦是人迹寥寥,并没有人来的迹象。

    刘筠轻声地道:“她们马上就要走到宫粉梅边了。”

    傅珺此时大脑呈糊状,那种火烧火燎般的灼热感从身体的深处向着四肢蔓延,令她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混乱。

    她用极大的意志力克制着身体的不适,尽量声音平稳地道:“殿下随身可有清凉解热的东西?我身上热得很,恐是药性发作了。”

    她说话的声音原是清淡冷冽的,然而此际因了药物的作用,那语声便带了几分低回与暗哑,再加上少女本身嗓音的甜嫩涩然。竟有着一种极致的媚惑。

    刘筠的心神恍惚了一下。而下一个瞬间,她身上的气息便愈发地冷了下去。

    他自怀中取出一只通体翠绿的瓷瓶,温声道:“这是清心丸,虽不对症。或会有些效用。”说罢他便将药瓶塞进傅珺手里。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得罪”。便以衣袖裹住手,提着傅珺的腰带纵跃而起。

    傅珺只觉得眼前花了一花,两个呼吸之后。她便已自空阔无人的水岸,来到了一座假山之中。那山腹原就是中空的,空间亦颇为不小,容下他们二人尚还有余。

    到得此处,刘筠便即轻轻放下了傅珺,自向一旁站了,与傅珺隔开了约三、四步远的距离,又对傅珺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傅珺点了点头,手指用力拔下瓶塞,自瓶中倒出一粒淡绿色的药丸,想也不想便吞进了口中。

    这药丸似是以薄荷等物制成的,入喉便是一阵清凉。傅珺立刻便觉得烦热之感轻了许多,便连那冲入脑海的莫名愤怒,亦随着药物入腹而略有收敛。

    此时,却听一阵女子说笑的声音自远处传了过来,其中一个声音一经入耳,傅珺的神色立刻便是一冷。

    那是卢悠的声音。

    只听她笑着说道:“……我也是听郡主娘娘说过,那澄心馆里藏着浣花夫人的真迹呢,且那馆中还有一间温室,里头有南洋来的珍珠兰与虎皮树,我这也是想过去瞧个新鲜罢了。”

    傅珺神色淡淡地往前走了几步,凑到山洞的空隙处向外看去。

    只见小径之上正走过来一群盛装女子,其中不仅有温国公夫人、威北侯夫人等贵妇,竟然还有两位白石书院的女夫子。

    看着这群衣着华贵的女子缓步行过假山、步过芦苇,径向着方才细枝强拉着傅珺前行的方向而去,再结合自己所中迷药的特性,傅珺已经完全知道那澄心馆里有什么了。

    那里头必定有一个男人!

    且傅珺可以断定,那个男人定是这京里名声最坏、品行最烂的渣男。也或许就是个身份低微的下人之流,或者是地痞流氓。总之绝不会是什么好人。若非如此,卢悠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还特意叫上了白石书院的夫子同往。她大约是希望能让所有人,尤其是能让白石书院的夫子们好好看一看,所谓的青榜头名,实则却是个有失女子贞静、更有负于白石清名的淫/乱/之人。

    思及此,傅珺的神情反而淡定了下来。

    无论卢悠的这些算计是为了政治目的,还是出于私人怨恨,傅珺与她已是水火不容。

    她蓦地转首看着刘筠,淡声问道:“殿下从前头过来,可知那澄心馆里有没有人?”

    刘筠微微一怔,复又敛了神色淡然道:“此时无人。”

    傅珺的眼神微微一缩。

    此时无人。这回答说明了两件事。

    第一,那澄心馆此前定是有人;第二,能让澄心馆的人消失,出手之人,只能是眼前这位英王殿下。

    以他的能为,别说叫一个人消失了,便是叫成百上千的人从此消失,也是办得到的。

    想到此处,傅珺深深地看了刘筠一眼。

    刘筠的目光很柔和、很温暖,就像那一晚那盏拢着微光的羊角灯笼,淡淡暖光投在她的身上,让她心中宁定,躁意全无。

    傅珺凝视着他,良久后终于低下了头,轻声道:“多谢殿下。”

    “不必多礼。”刘筠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

    傅珺往后退了两步,行至山石边站了,却是微微垂首,不再言语。

    二人沉默了片刻,刘筠温声问道:“傅四姑娘,你是如何知晓那丫鬟有惊厥之症的?”

    傅珺凝了凝神,方轻声道:“卢氏长女卢悠有一个叫做灵芝的丫鬟,便有惊厥之症。那惊厥之症最忌受惊吓,我曾在寿宴之上亲眼见那灵芝被一只大蜜蜂吓晕了过去。而今天骗我至此的那个丫鬟细枝,我一直瞧她十分面熟,后来才想起来,她与灵芝长得极像。我便猜测她们是嫡亲的姐妹。既是姐妹,那惊厥之症没准儿便也是姐妹皆有的。于是我便扔了根绳子过去骗细枝说是蛇,她果然吓晕了过去。说起来,这亦是我运气好罢了。”(未完待续。)

第424章

    刘筠专注地看着傅珺。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一直神情淡淡的,好象一点也没慌张。

    他记得,她今年也才十三岁吧。这样小的年纪,经历了这样的大事却仍神色如常,还能在关键时刻作出最正确的判断。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了。

    像是有些欣赏,又像是有点心疼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了口,仍是在他很少有的温和:“非是你运气好,而是此事必会如此。”

    傅珺像是些不解,她抬起头来看着刘筠,那双明澈的大眼睛里,蕴着一丝极淡的迷茫。

    ……刘筠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儿时那只小猫。

    他转过眼眸看向了别处:“今日之事,便是没有我,你也应是无事的。”

    傅珺苦笑了一下:“还是要多谢殿下,若不然,便是自那湖边走到这处假山,于臣女亦是极难的。”

    刘筠没说话,凝起神来听了一会外头的动静。那一大群人的脚步声已是渺渺远去,看起来,那群人已经转过了芦苇丛,拐到了另一侧去了。

    于是他便转向傅珺道:“此时回转时机正好。你现下便回席上去吧。”

    傅珺点了点头,复又摇头道:“现下怕还不妥。”

    “如何不妥?”刘筠问道。

    傅珺便又苦笑了一下:“我此时行路不便,走不快,只怕会在半道儿上与那些回转的夫人们遇见。届时只要有心人稍加挑拨,于我又是一番口舌。”

    刘筠便笑了起来。他从没发现自己居然也能笑得这样柔和:“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傅四姑娘放心便是。”

    说到这里他神色微凝,复又轻声道:“又有人来了。”

    傅珺闻言心下一动,忙凑到缝隙处看去,却见远远行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谢夫人。

    此时她带着谢亭并四个丫鬟婆子急急走在后面,而在前头带路的则是方才那个净房的小丫鬟。

    傅珺见状不由大喜,连忙对刘筠道:“我等的人来了。有她在我便放心了。”

    刘筠亦向外头看了一眼,一见是谢夫人。他止不住地便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意来,转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容愈发地柔和:“我便说了,便是我不在。你自己亦可解此危局。”

    小姑娘转眸看着他,柔嫩的面庞映在山石缝间漏下的光线里,晶莹得仿佛透明。

    “若无殿下绝了后患,此事便今日得以解决,往后亦会有无数口舌。”言至此。傅珺的眼眶终于泛起了一丝微红。

    谢夫人的到来,让傅珺一直绷紧的心弦完全放松了下来,而一直强行压制在心底的情绪,亦于这一刻尽数袭卷而来。

    她不敢想象,如果不曾遇见刘筠,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即便她有着坚强的内心,可是,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却仍令她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身处险境之时,所有感觉皆被放大了无数倍。刘筠此刻给予的帮助。于傅珺而言恰如雪中送炭。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仍在继续,傅珺只觉得一瞬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竟让她喉头哽塞,无法言语。只能垂下头去,面朝刘筠郑重地行了一礼。

    “快起来吧。”刘筠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春风,又像是宁静的湖水滤过心头。

    便是在这样的声音里,傅珺的心绪终是平静了一些。

    她往外又看了一眼,见谢夫人已经快要行到假山前了。于是她再度转身向刘筠施了一礼,这才转出山腹,迎着谢夫人走了过去。

    刘筠微笑地看着傅珺的身影。那一抹纤秀而明艳的杏色在纯白的披风里若隐若现,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极致的清冷,极致的妍滟。

    他能感觉得到,小姑娘此刻的情绪仍有些激动。可是。她已经表现得十分镇定了。

    与谢夫人简短地交待了几句话后,谢夫人便叫一个健壮的仆妇负起了那个纤秀的身影,一行人匆匆往回行去,不一时便消失在了梅林边。

    刘筠在山腹中等了一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潮湿的山腹之中似氤氲着一股香气,不是熏香。亦非脂香,清甜冷冽,宛若二月如雪的杏花。

    他蓦地想起,方才他的手指触在她腰肢上的感觉。

    即便隔着重重的衣物,那纤柔得不盈一握的触感,就像是刻在了他的手指上,摩挲着他的手,纤柔的,软滑的,像是春天柔嫩的柳条。

    刘筠微微阖上了眼睛。

    这香气氤氲的山洞,像是隔绝了他身外的一切杂物,唯留下了一脉淡香,与他心里的一丝暇想。

    他久久地伫立在山洞中,直外面的小径上又行过了返转的一群妇人,直到那群妇人又消失在小径的尽处,他仍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微暗的空间,还有那空气中的淡淡甜香,似是让他陷入了某个隐晦而又甜蜜的梦境之中,久久不愿醒来……

    “主子。”何靖边的声音自外面传了进来。

    甜香消失了,连同那氤氲的梦境,亦在这沉肃的声音里尽皆散尽。

    刘筠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转出山石,掸着衣袖淡声问道:“处置好了?”

    “是。”何靖边简短地道。

    刘筠周身的气息有些沉冷。

    方才在前头的席上,他因嫌那些宗室子弟太过吵闹,便悄悄退了席来湖边散心。方一出前院的院门儿,远远地便瞧见武阳伯家的庶三子吴庸,一路掩着身形,鬼鬼祟祟地往澄心馆而去。

    这吴庸惯是跟着抚远侯的嫡长孙卢思混在一处的,整日里斗鸡走狗,又最是好色无赖,房里的丫鬟仆妇便没有不过他的手的,在京里是人人皆知的纨绔。如今已经二十余岁了,还是连一门亲事都说不上。

    因那澄心馆离着后院儿极近,郡主府再怎么说也是在皇城边儿上的,若是这梅花宴上出了什么丑事,不止郡主府蒙尘,便连整个皇家的体面也要受些牵连。

    因此,刘筠便暗暗派了人跟着吴庸,自己却是往琼玉湖边漫步而行。

    谁想,他这里才走了没几步,便听见内宅的院墙边传来了女子惊呼的声音。他的耳力一向极好,一听那声音便立刻辨别出,出声之人乃是傅珺。

第425章

    刘筠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有一点着急,还有一点担心。

    他快步往内宅这边赶,待走到后院的门边时,才发现那角门是虚掩着的,门里门外空寂无人,他一路行来更是连个仆妇都没遇见。

    而后,他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纤秀身影。

    那个秀气的身影便缩在芦苇丛中,小小的团成了一团,很单薄,也很柔弱。透过枯黄的芦苇叶尖儿与雪白的披风,他隐约瞧见她穿着明丽的杏色衣衫,发上的金钗映着如雪的肌肤,清滟妩媚,美丽不可方物。

    那一刻,眼前的身影与多年前那个月夜下钻洞而来的小女孩重合在了一起。他想起她向他行礼的乖巧样子,想起她匆忙用手指整理头发,模样有一点呆呆的。还有她站在/射/圃里,穿着青色的箭袖,纤秀柔嫩,宛若新生的小竹。

    他的心不知怎么就软了。

    走过去的时候,他以为她是在与人淘气,或是在跟谁玩闹。

    十三岁的小姑娘,可不就应该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么?可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遇到了这样污鄙龌龊之事。那些人如今的手段已经这样下作了么?竟是连一个小小女孩也不放过。

    真是可鄙!

    刘筠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转身向着角门而去,一面淡淡地道:“细细说来。”

    何靖边躬了身子道:“属下的人缀着吴庸进了澄心馆,回报说吴庸藏在了画阁之中。一直在自言自语什么‘小美人儿’、‘小才女’之语。后主子有令,属下便亲去澄心馆打晕了吴庸,将之藏在了倒座房的床下。过后那连着澄心馆与后院儿的雕花门处便走进来一群贵妇。打头的便是卢氏长女。那卢氏进门之后便直奔画阁,后见阁中空无一人,她似是极为不喜,很快便又带着人回转了。属下听见她急急地吩咐底下的丫鬟去找一个叫细枝的小丫鬟。属下见这群贵妇回转之后,便也回来了。”

    刘筠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怎么忘了那个叫细枝的丫头?这不应该的。方才只顾着带傅珺匿进山洞,根本就没想起细枝还在湖边晕着。

    他这是怎么了?

    “细枝就晕倒在湖边,你去把她弄回来。”刘筠顿了顿,又淡淡地道:“把吴庸扔进护城河。尸身上带些东宫的幌子。做得明显一点,最好把抚远侯府拉进来。”

    何靖边有些迟疑。

    刘筠回头看了他一眼,语声淡淡:“你知道怎么做。”

    何靖边的后背陡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立刻应诺了一声,悄悄退了下去。

    刘筠负手望着眼前的石径。那石径伸展着拓向前方。又被两脉枯萎的荒草掩埋而尽。

    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好象已经隐忍太久了。久到了让那些人以为。他就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人人都可以欺他一欺。现在,这群人还将手伸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上。

    只要一想起那个小姑娘。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蹲在草丛里,柔弱得比一根芦苇也强不了多少,他心里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烧,那烈焰灼得他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武阳伯么?那就是二皇子刘竞,卢悠的身后便是太子刘章。

    很好,加上他刘筠,还有他那个好皇兄刘简,大家关起门来真是亲亲的一家子,恰好可以凑一桌打马吊了。

    刘筠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既然他那个太子侄儿已经如此等不及踏上那条不归路,那他也不介意多推一把。

    只希望武阳伯硬气一点,别白白死了个儿子。

    还有德妃,也千万要争气一些,别叫下头卖命的人失望才好。

    刘筠又笑了一下。

    这一次,他的笑容显得温和了许多。他听着前头隐约传来的曲韵,负了手往前走去。此刻的他,又成了一位散淡悠闲、不问军政,只愿与乐伶为伍的闲散一字王了。

    傅珺回到浮觞阁的时候,戏台上的《天门》方唱至尾声。饰演仙女的伶人舞起两段天青色的水袖,直若天女下凡。

    据几位极有见识的贵妇说,这段水袖虽不及夏云笙的清海流金袖,却也是颇成气候了。

    听了这话,那席间众人皆是笑将起来,傅珺亦跟着浅浅一笑,又捧起桌上的茶盏暖了暖手。

    她的舌头还疼着,不敢喝茶,估计这之后的几天,她都不能吃太烫的东西了。

    平南侯府的席位之上还是空无一人,傅珺此时便坐在谢夫人身边,与谢亭轻声地说着话儿,那一身明艳的杏色衣裙,卢悠一进浮觞阁便一眼瞧了个清楚。

    傅珺是如何回来的,卢悠想不明白。

    她招手叫了个郡主府的小丫鬟来问,那小丫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席上放眼望去皆是光灿灿的丝光绢、华丽丽的遍地锦,傅珺的一身杏衫融在其中,并不见显眼。且这些小丫鬟还要忙着服侍席上的贵人们,并没那么多功夫看美人。

    卢悠对那小鬟的回答极不满意,却又不能再多问。

    再问下去,旁人就该起疑了。

    她只得捺下满腹的狐疑,继续招呼满座的客人们。

    傅珺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卢悠的表情。

    现在的她已经十分确定,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必是卢悠无疑。

    这卢悠几次三番对她出手,傅珺觉得,就算她前世是个警察,那也是前世。在这一世,她不会死死抱着前世的那些法律条文讲规则。

    想到这里,傅珺又向原先的席位看了一眼。却见侯夫人并张氏等人此时俱已回来了,青芜与青蔓也都换了新衣,正四下张望着寻找傅珺,面上有着明显的焦色。

    傅珺便向谢夫人轻轻地道:“我祖母她们回来了。”

    谢夫人会意,她往四下看了看,便拉着傅珺的手站起身来,行至侯夫人面前方笑道:“傅老夫人,方才小女因寻了四丫头去我们那席上说话,我便留四丫头坐了一会子,还请您莫怪我唐突了。”

    侯夫人淡淡地看了傅珺一眼,眼角微微一眯,复又摆出个宽和的笑脸来道:“谢夫人太客气了。”

    谢夫人微笑颔首,又向张氏并崔氏打了招呼,便即离开了。

    这里傅珺便又向侯夫人等告了罪,亦回到了自己的座儿上。(未完待续。)

第426章

    此时便见傅瑶一脸的不满,只不好发作,唯将那眼神一点一点地往侯夫人身上看,口中嘀咕道:“《天门》都快唱完了,寄蝶儿的水袖我都没看全呢。”

    看来方才她们回来得晚还是因侯夫人耽搁了,这会子傅瑶便有些不高兴。

    一旁的傅珈便冷下了脸:“三妹妹也别总想着这些玩乐之事,有失我侯府颜面。”

    傅瑶眸色微冷,复甜甜一笑道:“是啊,二姐姐在白石读得好书呢,小妹我可不得多学着些。尤其是礼仪这一项,小妹可是自愧不如的。”

    傅珈一听这话,一双眉毛马上立了起来。傅珺在一旁瞧见了,直以为她马上就要发作出来,一时间倒觉得不大妙。

    谁想傅珈的眉毛立起来之后,却不曾出声,而是深深地看了傅瑶一眼,神色复又渐渐放平了,最后扭脸看向了戏台。

    傅珺暗里松了口气。

    此时,席上诸人皆专心地看着那伶人寄蝶儿舞着水袖,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傅珺便招手将双青唤至跟前,附在她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她挑的这说话的时机十分巧妙,那卢悠恰在招呼着温国公夫人与孟湄,这几人皆是背对着傅珺的,并不曾发现傅珺的举动,更没人关注她身边的丫鬟。

    傅珺便借着说话的时机,将一只小木葫芦塞进了青芜的手里,又向她笑了一笑。

    青芜点了点头,又向四周环视了一圈。恰在此时。那戏台之上的寄蝶儿又舞起了水袖。一刹时满台上只见彩袖飘舞、裙带翩翩,满座中人尽皆叫起好来。青芜见状,便拉着青蔓一同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当青芜与青蔓回到浮觞阁的时候,二人瞧上去并无异样。

    青芜微微垂着头,手里捧着一只镶翠镂银梅花小手炉,青蔓的手里则捧了一枚极精巧的绣梅花小锦囊。

    傅珈远远瞧见了,嘴角一撇,口中却是笑道:“四妹妹叫人取了这些来做什么?”

    傅珺不经意地转首看了看青芜与青蔓,方又回眸向傅珈一笑道:“一时手冷罢了。”

    傅珈的眸中露出明显的不屑来,转眸不再说话了。心中却是撇了撇嘴。

    还当准不知道么。那小锦囊里定是放着银角子的。约摸是见这席上的人皆赏了那伶人,她家四妹妹这才发觉自己身上没带着银子,现叫人回去取的。

    傅珈一面暗里摇头,一面又将注意力转到了侯夫人那一桌。

    侯夫人正与那伶人寄蝶儿在说话。

    说起来。这寄蝶儿傅珺曾于多年前见过一面。彼时还是在姑苏。宋夫人因见寄蝶儿可怜,还赏了她好些东西。

    而今已是数年过去,寄蝶儿的脸模子已然长开。却正是黛眉恰如双飞燕、明眸宛若横秋波,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胚子。

    此时她端端正正地立在侯夫人身侧,恭敬地细声道:“老夫人见怜,是奴的福气。”

    侯夫人的脸上挂着一抹慈蔼的笑意,和声道:“我也瞧了你好两年的戏了,真真是越见清韵流转、口齿明净,这水袖舞得也越发好啦。”

    一旁的兵部左侍郎夫人——亦即是裴熹之母——秦氏便笑道:“这孩子的身段子也好,现如今可不就是班里的台柱子了么?”

    这话说得周遭几位夫人皆笑了起来。

    寄蝶儿这些年常在高门里走动,一行一止倒是十分上得了台盘。此时闻言便含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向着侯夫人等人蹲了蹲身道:“奴这点微末技艺,能入得了贵人法眼,实是奴的福气。”

    秦氏便笑了起来,又向那戏台子上逡巡了一眼道:“我恍惚记着还有个演桃花小仙的,瞧着也就六、七岁吧?扮相倒是可人得紧。”

    寄蝶儿听了这话,便眸中带笑地奉承道:“裴夫人真真是好利的眼睛。那原是奴的小师妹,叫做寄草儿的。”

    侯夫人亦笑道:“我也记得那小丫头,那身段扮相规矩得很,快将她叫过来我瞧瞧。”

    那班头儿得了这句吩咐,早飞跑着下去了,不一时便带过来一个小女孩,瞧着果然也就六、七岁的模样,额间点着朱砂痣,一双眼睛点漆似的,生得极是灵秀。

    寄蝶儿此时便上前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向各位夫人请了安,那寄草儿也十分聪颖,一面见礼一面便糯声道:“寄草儿给各位夫人姑娘请安,愿各位夫人姑娘年年岁岁常富贵,岁岁年年俱平安。”

    “哟,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哪。”秦氏已是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众人见这寄草儿果是个嘴甜人乖的,亦又是一阵称赏。

    侯夫人便拉了寄草儿到近前来,问她家在哪里,家中有何人等等。

    那寄蝶儿便细声道:“老夫人这问得便如问奴一般。这孩子与奴一样,皆是无父无母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又有那心善的夫人便又问了寄草儿家里的情况,这才知道,这寄草儿是山西大同人,一家子做着小买卖儿,日子倒也过得。谁想天有不测风云,那一夜城里刮大风,不知怎么就将寄草儿家的房子给刮倒了,一家子俱都埋在了里头。

    寄草儿因年幼身小,藏在矮桌下头躲过一劫。可怜那寄草儿的父母却是皆死了,她的娘还怀着身子呢,便这样一尸两命。寄草儿彼时才四岁,她家里又无甚亲属,便被远房的姨母卖给了戏班子。

    傅珺一面听着寄草儿的身世,一面便将眼角的余光瞥向卢悠。却见她仍是陪在温国公夫人身侧,与孟湄有说有笑的,又时常向那温国公夫人柔声说着什么,态度十分和善。

    直到此时傅珺才觉得,今天的卢悠有些奇怪。

    这整个宴会期间,卢悠似是一直在围着温国公夫人打转,对孟湄也十分友好,甚至还有几分奉承的意味。

    卢悠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傅珺心中警觉,暗想着要不要给孟渊递个消息,叫他防着一些儿。

    此时那寄蝶儿等俱都下去扮戏去了。戏台下的苦情人生听罢,这些夫人太太们便又端起官窑粉彩茶盅,擎起镶玉玛瑙小盏,一脸雍容地看起台上的喜乐悲欢来。那一番富贵华美,自是不必细说。(未完待续。)

第427章

    便在那平昌郡主府高搭戏台、歌舞喧阗之时,位于玄武大街的一幢安静宅院里,孟渊亦正舒服地靠在扶手椅上,手里捧着一卷兵书细细翻阅。

    满室的阳光淡淡洒落,在桌案上印出深浅不一的光影。书房里虽没有点碳盆,然而这冬日的午后,亦自有着一种温暖与闲适……如果不去看吴钩那歪着的脑袋瓜子的话,这一切在孟渊看来还是很完美的。

    可是,吴钩的脑袋已经歪了快有小半炷香了,就愣是没摆正过一回。孟渊饶是见惯他这副怪样子,此时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搁下书,将身子向后靠了靠,轻轻地咳了一声。

    吴钩跟在孟渊身边少说也有十年了,两个人说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的时候,孟渊挨罚他陪揍,孟渊砍人他递刀。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自不会再干这些幼时勾当。如今是没人再敢罚孟渊了,而孟渊砍人的时候,他吴钩也会跟着一块儿砍,如此而已。

    自然,孟渊情绪上的任何细微变化,吴钩那也是感知敏锐、明察秋毫的。

    此时一见孟渊这个动作,还有这一声轻咳。吴钩立刻就知道,自家主子这是不耐烦了。

    于是他立刻上前一步,觑着孟渊的脸色道:“那什么,主子,属下有几件事没想明白,想斗胆向主子讨个主意。”

    “说。”孟渊语声淡淡地道。

    “哎,”吴钩利索地应了一声。复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自上回岁考之后,您让属下派人盯着那许家。还有那个程甲,自上回您翻……那什么,探望那傅……那什么之后,您也叫属下派人盯着,您都还记着吧?”

    听了这话,孟渊的长眉立时便蹙了起来,也没去管这吴钩说得乱七八糟的话。只冷声问道:“你查出什么来了?”

    吴钩面上便露出几丝困惑来。道:“属下方才在想的,便是查出来的这几件事情,属下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孟渊冷冷地盯了他一眼,道:“快说。”

    吴钩便道:“属下的人前几天查知。那许氏身边的伴当叫什么姜二姑娘的。这几日常往清味楼跑。说着也巧。那程甲前几日也去了两趟清味楼。还有一件更巧的事情,便是那傅氏五女身边的一个丫头,几日前也去了一趟清味楼。”

    “傅五的丫头?你怎么认出来的?你见过?”孟渊立刻抓住了吴钩话里的语病。

    吴钩一时间走嘴说漏了。一下子便慌了神。又见孟渊浑身的气息俱是一冷,他立马单膝点地,诚惶诚恐地道:“主子息怒,属下这就说,就是下大雨的那天下晌,属下将程甲扔在了半山阁外的松林里。因属下瞧主子对这程甲极为不喜,属下便想着要好好惩戒他一番,便将他身上的汗巾抽下来了,以备往后不时之需。谁想属下回来复命的时候,恰巧遇见那傅五姑娘带着丫鬟经过,两个人言语之间对傅四……那什么是大为不敬哪。属下一时间气不过,便缀着她们去了她们的住处,顺手将那程甲的汗巾藏在那个叫什么莲的丫鬟的床底下,又将那傅五惯用的一个香炉给弄坏了,也算是给傅四……那什么出了口气。属下自作主张,事后又没跟主子禀告,属下错了,请主子责罚。”

    说完了这一大通话之后,吴钩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偷偷觑了一眼孟渊的面色。却见孟渊的神色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你说的清味楼,便是前头那间茶楼?”孟渊语声淡淡地问道

    “主子英明,正是那里。”吴钩时刻不忘溜须拍马,立刻一顶高帽子奉上。

    孟渊便又蹙眉沉思起来。

    吴钩见他的面色又像是比方才还要好了一些,便又小小声地道:“主子,那清味楼里前两日还有个人去过。便是这个人,让属下一时间想不明白。”

    孟渊闻言,额头上青筋隐显。

    这吴钩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么,总这么一点一点往外出,还会不会说话了?

    他强按下心头不耐,压着嗓子道:“说。”

    吴钩便又往上凑了一些,几乎便要凑到孟渊的耳朵边儿了,方小声道:“属下见着的那个人,乃是二皇子殿下身边的一个内侍,叫什么裘满成的。”

    二皇子刘竞?

    孟渊霍然起身,一把将吴钩从地上拎了起来:“你瞧清了,确定是裘满成?”

    吴钩被他铁掌抓住胳膊,直痛得呲牙咧嘴,“嘶”了一声道:“属下瞧清了。那裘满成虽扮作普通商客的模样,他脸上那颗大痦子属下绝对不会认错。那人就是他。”

    孟渊闻言神情微怔,随后他便放开吴钩,在桌旁踱了两步,蹙眉沉思起来。

    刘竞的人竟也去了清味楼,为什么?那许氏身边的伴当与程甲以及傅五之间,又在图谋些什么?

    便在孟渊蹙眉沉思之际,吴钩的声音蓦地又弱弱地响了起来:“今儿上晌,属下的人报说那程甲进了清味楼,到现在还没出来。”

    孟渊额头上的青筋又突了起来。

    他真的很想一脚踹在吴钩那张满是诌笑的脸上。这厮怎么一定要将话截成一小段一小段地说呢?这是成心要急死他不是?

    孟渊额角抽搐着深深地吸了口气,从牙缝里迸出了冷森森的几句话:“还有什么?别给爷磨磨蹭蹭的,全都说出来!”

    吴钩见孟渊的面色黑如锅底,浑身冷意直叫周遭的阳光也没了温度,他连忙又单膝点地道:“是,是,属下马上就说完了。那程甲进了清味楼之后,径自便上了三楼的一个叫做‘闻竹’的雅间儿。方才又有人来报,说是那裘满成领着个戴毡帽的人,也进了清味楼。属下的人没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瞧着也像是去了三楼的雅间儿。”

    孟渊的一双长眉已是紧紧蹙了起来。

    程甲与刘竞的人同去了清味楼三楼的雅间,所为何来?这一切会不会与傅珺有关?(未完待续。)

第428章

    不知何故,孟渊直觉此事必定与傅珺有关。许允给傅珺的马下过药,而程甲更是胆敢去翻秋夕居的院墙,一看便知是登徒子。再有那傅五,听着似亦对傅珺亦满是恶感。

    此三人凑在一处,其目标所指除了傅珺,不会再有其他。

    只是,这其中最叫人不解的,便是二皇子刘竞。

    怎么会这么巧,刘竞的人几次三番出现在清味楼,因由何在?这几起人之间究竟有何关联?还有那清味楼的三楼雅间,他也曾与谢玄去过,那雅间的格局……

    想到此处,孟渊蓦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猛然停下脚步,那双如淬了冰的眸子,瞬间划过一丝寒意。

    他隐约听到过一个传闻,说是二皇子正在选妃,而其生母德妃娘娘所中意的,俱是那些不朋不党的官员之女。左副都御史傅庚傅三郎,便是这不朋不党的典范。

    想到此处,孟渊再也待不住了,转身便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吩咐道:“吴钩,你马上派人去平昌郡主府盯着,叫人跟着傅家的马车,一有消息即刻来报;再派人往左副都御史大人那里送个信儿,让他速速赶到清味楼;还有,叫楚刃、赵铖跟我走。”

    吴钩利落地应了声是,便即飞奔了出去,孟渊此时却是停下了脚步,想了一想,又转回到了大书架旁,从暗格里取出一只黑色瓷瓶来揣进怀中,方才大步走了出去……

    平昌郡主府的赏梅宴。终于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坐上了侯府的马车,傅珺并没去看傅珂那低平眉宇间的郁结与不喜。

    方才,傅珂力邀裴熹与裴燕姐妹二人来府中小坐,却被婉拒了。

    裴熹含愧低语道:“今儿因我之过,致令各位姐妹受了惊吓,实是无颜再去贵府拜访。待过两日,我定备了厚礼登门赔罪。”

    傅珂便劝道:“又非大事,不过是换了身衣裳罢了。熹姐姐莫要如此自责。且我们前两日也都说妥啦,今儿恰好小聚一番,岂不快哉?”

    这傅珂话虽说得极为软和。怎奈那裴熹却只是一味地摇头。最后连眼圈儿都红了,只向傅珂又匆匆说了两句话,便带着裴燕径上了自家的马车,却是将傅珂一个人落在了半道儿上。

    裴燕上车之后。见傅珂仍立在原处向这里凝望。心下倒有些不忍。便轻声地道:“珂妹妹也怪可怜的。”

    裴熹此时脸上哪有半分愧意,只冷冷地向傅珂看了一眼,心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若只看外表。谁能相信傅珂竟是那样的人?

    在前几天的紫薇诗社上,姜姒偷偷给裴熹递了张纸条,说平昌郡主府花宴散席之后,傅珂有所图谋,叫她千万不可上傅珂的马车。此事裴家绝不可沾上半分。

    所以,她才会虚应下了傅珂,却又在此时爽了约。

    虽不知姜姒说的是何事,但只看方才傅珂那番作派,裴熹便知道,傅珂确实是有所图谋,否则以她的脾性,断不会这样软语相求。

    还有,今天到席之后裴熹才发现,许允与姜姒都没来。许夫人倒是来了,却也只带了家里的一个侄女儿并一个外甥女,说是许允病了好些天了,还向平昌郡主道了半天的歉。

    想到此,裴熹只觉得今日之事只怕还真不是小事。此时她倒庆幸许家有个姜姒,能替她打探出不少的消息。否则今儿她们裴家少不得要着了傅珂的道儿。

    裴熹又往傅珂身旁的马车望了一眼。

    方才她亲眼见着傅珺上了马车。

    今儿她帮了卢悠一点忙,也不知那傅珺是如何脱的身?只看外表,傅珺看着很是平静,并不像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而卢悠倒是有好一段时间满脸的不喜。

    裴熹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总归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卢悠是如何安排的,傅珂又是如何设计的,她皆不清楚。她只是依据时机做了适当的拣择罢了。

    见裴氏姐妹自上了车后便一直不曾露脸。傅珂在车下装了半天可怜,也不曾赢来人家半分回顾。她自知此事无望,便只得阴沉着脸坐上了马车。

    一会子事情少了见证,傅珂想要脱身便更难了。此刻她不由又有些后悔。然而事情已然安排妥当,她就是想要收手亦是不能了。

    傅珂的低气压对傅珺而言直若无物。她此刻所思所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因郑氏提前退席,这马车之中便只坐了傅珺与傅珂,以及服侍她们的四个丫鬟。

    待马车驶动之后,两个人相对而坐,俱是沉默无语。唯闻车轮压过路面的声响,还有偶尔掠过车窗的市声。

    马上便要过年了,街头巷陌往来皆是购买年货之人,倒也热闹。只可惜这热闹的喧嚣声在车中二人听来,却如同毫不存在一般。傅珂眉宇低平、面无表情;傅珺则是神情淡淡,面容宁静。

    便是在如此沉默的氛围中,马车行走了约半个钟头的样子,蓦地便停了下来。

    傅珂的双眉在那个瞬间蓦地向下压了一分,傅珺淡淡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跟车的青芜。

    青芜便推开车门下了车,不一时又隔帘禀报道:“两位姑娘,马车拔了缝,一时走不了了。”

    在青芜说话的时候,傅珺一直紧紧地盯着傅珂。却见傅珂眉眼一松,复又换上平板的表情道:“要等多久?”

    青芜道:“回五姑娘的话,已派了婆子回府里叫车,约摸还要等小半个时辰。”

    傅珂的神情便显得有些不快起来,道:“要这样久?这车里怎么待得住?”

    她一面说着,她的丫鬟莲青便掀开一角车帘向外看了看,旋即喜道:“姑娘,这旁边儿便是清味楼,姑娘看要不要去里头坐坐?这车里的碳盆子快熄了,一会子只怕要冷。”

    傅珂闻言神色迟疑,只看着傅珺,却是不曾说话。

    傅珺似笑非笑地回视傅珂,唇角抿得紧紧的,一个字都没多说。

    傅珂等了半天不见傅珺接话,只得出言问道:“四姐姐,这车里怪冷的,我们便进茶楼里喝杯热茶暖暖吧。等府里的车来了再走便是。”(未完待续。)

第429章

    傅珺淡淡地看了傅珂一眼,问道:“五妹妹想去?”

    傅珂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一丝羞赧之色,轻声道:“小妹自进京之后,也只去过上元馆那附近的几处茶楼饭庄,这清味楼却是从没来过。听说这里头有一味香/乳/醪糟极是美味,小妹想去尝一尝呢。”

    “哦,原来是这样。”傅珺的语气十分淡然,“既是如此,五妹妹便上去吧。我却是不想动了,便在车里待着便是。”

    傅珂搁在身侧的手捏紧了一角裙摆。

    傅珺竟然不想进茶楼?为什么?难道是察知情况有异?

    她心下狐疑,悄悄抬眸观察傅珺神情。却见对方面色懒懒地,似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看着倒不像是起疑。

    “四姐姐便当陪小妹去坐一会子如何?”傅珂笑得十分温柔,歪着头的样子也颇为娇俏,“小妹是真想尝尝醪糟的呢。且我瞧四姐姐像是有些不舒服,这车里哪像茶楼里那般松快呢?四姐姐便陪陪我吧,好不好?”

    应该说,傅珂撒起娇来也是有些水准的,至少不叫人讨厌。且这撒娇之中还含着几许可怜,倒让人不忍心拒绝。

    然而,傅珺捏着手心里已经汗湿了的那张纸条,再看着傅珂那张纯然无害的脸,心里生出的不是怜意,而是深深的厌恶。

    “清味楼有异,勿往。切切。”

    那张纸条上只有这短短九个字。而甫一见这纸上字迹,傅珺便知道。这纸上所言必定为真。

    因为,她认得这纸上的字迹。

    那是孟渊的字。

    那张练习臂力的功法,便是孟渊亲笔钞录的。傅珺为研究其中窍门,曾仔仔细细地扒着那张纸看了不下百遍,对于孟渊的字迹她是绝对烂熟于胸。故一见纸条,傅珺立刻便先在心里信了七分。

    而后马车偏偏坏在了清味楼的门口,而傅珂更是力邀傅珺上楼喝茶,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真是打死傅珺也不信。

    她抬眼看着傅珂娇俏的笑脸,忍不住心下冷笑。

    “既然妹妹这么喜欢去清味楼。那便自去好了。我只想待在车里,恕姐姐不奉陪了。”傅珺干脆拿起一卷书,兀自看了起来。

    傅珂闻言,低平的眉宇间蕴起了一层不耐与怒意。

    她万没想到傅珺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竟是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

    她撩起眼皮看了傅珺一眼。蓦地冷笑道:“既是姐姐不愿。小妹也不强求,便自去茶楼便是。”她一厢说着,一厢便赌气扶着梅红的手坐直了身子道:“拿帷帽来。”

    梅红应了声是。取出了早就备好的帷帽,一面偷偷观察傅珺的动静。

    傅珺却是完全不为所动,只淡笑着翻了一页书,漫声道:“嗯,五妹妹慢走。”

    傅珂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冷色。她昂起头来“哼”了一声,扶了梅红与莲青的手,当真便自下了车,直接往茶楼而去。

    待离开了马车略远几步,傅珂便立刻拉过莲青,凑在她耳边低语道:“莲青,你速去三楼闻竹轩知会我表哥,叫他即刻自后楼梯悄悄下楼,再绕道来清味楼门前与四姐姐相会。记住,叫他放胆去做,做得越明显越好,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引来众人围观,可记下了?”

    莲青点头道:“婢子知晓了。”

    傅珂对莲青一向最是信重的,便点头笑道:“你也小心些,速去速回。”

    莲青蹲了蹲身,便借着那廊柱的遮掩,悄悄地上了楼。

    这里傅珂便回手召了两个跟车的婆子,几个人也一同上了楼,却是在二楼寻了一个临街的雅间,点了些茶水点心。傅珂便向那靠窗的位子坐了,观察着楼下马车的动静。

    虽计划有变,不过这样正好。她完全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方才与傅珺的一番对话,无论是车里的丫鬟,还是车外跟着的婆子,众人可是都听见了。她傅珂力邀四姐姐去茶楼小坐,不料四姐姐却执意不肯。为何不肯?自是因为要借此良机与情郎相会。只可惜这一对有情人之间生了误会,当街吵闹起来,引来众人围观。

    而她傅珂此时自在茶楼喝茶,对楼下之事一无所知。

    这般想着,傅珂觉得自己临时想出来的主意,实在是比原计划还要完美。至于姜姒,傅珂却是管不了那许多了。

    此时,店伙已是敲门而入,殷勤地道:“这位贵主儿,此乃我们店里最有名的醪糟,您请慢用。”

    傅珂转首看去,却见那桌上放着几只青花瓷的盖碗,一阵阵甜糯的香气自碗中传来,十分诱人。

    那店伙送上吃食便又退了下去,还将雅间儿的门也掩上了,显得十分知礼。

    傅珂看了看楼下,侯府的马车还停在街边,没一点儿动静。她暗自计算了一下,便知那程甲就算走得再快,从后门绕过来还是需要些时候的。于是她便收回了视线,却见梅红已经将盏盖揭开了,露出了里头雪白的醪糟。

    在赏梅宴上傅珂原就没怎么吃东西,此时闻着这醪糟的香气,不由便引动了几分食欲。

    一旁的梅红便自包袱里取出一只红玛瑙碗并一只银汤匙,亲向那盏中盛了几勺醪糟递给了傅珂。

    傅珂自进京之后,一直便在努力学习做一个符合规矩的侯门贵女。她知道这京中贵女越是身份高的,待身边人便越是和善。因此她便也端出个笑脸来,向那两个跟着的婆子道:“妈妈们也喝些热的暖一暖。总归这里没有旁人,别太拘束了才是。”

    那梅红此时亦自上前,亲将两盏热茶递给了婆子们。

    那两个婆子一直是走在车外头的,早是想喝些热的了。故此时她们也没很推辞,再三谢过之后便也喝起茶来,便连梅红也接了傅珂赏的一盏醪糟吃了起来。

    且不说这雅间儿里的傅珂如何与下人们其乐融融合家欢,却说马车之上,傅珺此时也将情况打听清楚了。

    马车偏在此时此地拔了缝,若说这是意外,傅珺自己听了都要笑。她认为,无论清味楼里安排下了什么阴谋诡计,这车夫绝对有问题。

    因此,待傅珂离开之后,傅珺便叫青蔓出去向旁边的婆子套了话,又细细观察了那车夫好一会。最后依据各方面的口述及青蔓这个万事通提供的信息,傅珺得出一个结论:这车夫很可能是莲青家里的什么人。

    这个结论傅珺先记在心里,回去便叫沈妈妈去查。至于傅珂,傅珺相信,只要能将莲青锁定,傅珂也跑不了。(未完待续。)

第430章

    傅珺正自阖目沉思,忽听车外传来婆子的声音道:“见过三老爷。”

    傅庚来了?!

    傅珺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却闻车外果然传来了傅庚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车怎么停在这里了?你们主子呢?”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不快,似还隐隐带着几分怒意。

    那跟车的婆子吓得不敢则声。却听傅庚又道:“赶车的胡九呢?怎么换人了?”语气已是愈加严厉。

    傅珺连忙凑到了车门处,隔帘语道:“父亲,我在车里呢。”

    一听傅珺的声音传了出来,傅庚当先便松了口气。不过停了片刻,他的眉头便又蹙了起来,问道:“你五妹妹呢?”

    傅珺便淡声道:“五妹妹执意要去清味楼,说是要尝一尝醪糟。我不想下车,便没去了。”

    傅庚闻言眉头便松了下来,然而一想到孟渊派人送来的消息,他的心又拧紧了。他转头吩咐带来的侍卫道:“你们几个牢牢守在车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侍卫俱叉手道:“遵命!”

    傅庚便又向傅珺温声道:“我儿且少待,为父去里头寻了你五妹妹下来。”

    傅珺应了声是,心下却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傅庚来了,还带来了侍卫,那孟渊信中所说的危机,只怕应该也解决了吧。

    她一面想着,一面又微微阖上了眼睛。

    这里傅庚便叫了两个跟车的婆子并两个侍卫,几人一径进了茶楼。那茶楼里的店伙便迎上来前打招呼。傅庚只道寻人,又说了傅珂等人的形貌,那伙计便引着傅庚上了二楼,来到了一个雅间儿门前,便告退而去。

    那雅间儿位于靠近后楼梯的拐角,前头还有一个大柱子挡着,位置颇为隐蔽。此时,雅间儿的门正自掩着,门外却连个守门的婆子也没留。

    傅庚见此情景,眉头已经蹙了起来。

    那两个跟来的婆子便上前去推门。谁想。那门竟是关得死死的。竟是从里头闸上了。

    傅庚心中暗叫不好,沉着脸吩咐一旁的侍卫道:“将门打开,尔等回避。”

    那侍卫不敢耽搁,上前一脚便踢开了房门。眼角余光瞥见迎门处横着一架围屏。几件衣裳散落在围屏边上。既有男子衣衫,亦有女子衣衫。

    那侍卫不敢多看,立刻旋身面朝门外。余者亦早就背朝着门站好,一眼不敢往里瞅。

    傅庚长吸了一口气,提步转进围屏,却见那围屏之后竟是一张矮榻,榻上横卧着一双男女,俱是只穿着小衣。

    看着那对男女,傅庚的脸上已是一片铁青。

    “来人,方才带路的伙计呢,去找他过来。”傅庚声色俱厉。那个伙计偏将他们带到这里,意欲何为?这是要让他看一出好戏不成?

    一个侍卫领命去了,不多时又回来禀报:“那伙计不见了,掌柜的说他们没这么个伙计。”

    傅庚面沉若水,蹙眉不语。

    此时,许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旁边的几个雅间儿俱都有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见了门外守着的婆子,当先便惊道:“你怎么上来了,楼下的马车出事了么?”

    傅庚听这声音有两分耳熟,忙自那围屏后转出了门外,却见一旁的雅间儿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傅珂身边的大丫鬟梅红,而跟在梅红身后戴着长长帷幕的,不是傅珂又是谁?

    见傅庚突然出现在这里,傅珂大惊失色,若非有帷帽挡着,她眼中的惶乱之色只怕傅庚一眼就能瞧破。而即便隔着帷帽,她的一举一动也显得极不自然。

    见傅珂走了出来,傅庚的一颗心先自放了下来。

    傅珂此时已经走到了傅庚的面前,正待蹲身行礼,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那屋中的情景。她心中如遭锤击,大惊之下,险一险便没忍住那一声惊呼。

    便是这一瞥眼间,傅珂已经十分清楚地看见,那地板上散落的衣物,竟是莲青的!

    莲青今天穿着一身葱绿色比甲,那比甲上头绣的花纹是照着傅珈送来的花样子描的,十分特别,亦极好辨认。

    傅珂强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向着傅庚行了一礼。此刻她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却犹自抱着一丝幻想,便语声微颤地道:“父亲,四姐姐……”

    “闭嘴!”傅庚厉声道,复又吩咐一旁的婆子:“扶姑娘速回车上。”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对那两个侍卫道:“你们也下去,守好马车,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两个侍卫应了声是,便自跟在傅珂身后,将她护上了马车。

    待那婆子掀开车帘,傅珂抬眼便瞧见傅珺正安安稳稳地坐在车上,她身旁的两个丫鬟一个捧茶,一个执壶,看上去意态闲适。

    傅珂的脸上,蓦地便泛起了一层死灰色。

    她的眼前迅速浮现出方才的那一幕。

    那满地散乱的男女衣物,那绣着连枝绕纹绣球菊的葱绿比甲,还有那房间里弥漫着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暧昧气息,这一切的一切,让傅珂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莲青没有回来,程甲亦不曾出现。

    傅珂在楼上等候多时,她期待中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而她等着回来报信的那个人,却躺倒在了与她数墙之隔的雅间里。

    然后,傅庚便来了。

    这个她一直叫着父亲,却始终无法将之视为父亲的男人一出现,傅珂便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然无果。

    只是,就算是事情无果,也不该变成如今的局面啊。

    傅珂无力地靠在车壁上,一旁的梅红见她面色十分难看,便轻声地道:“姑娘,婢子给您倒杯茶吧。”

    傅珂既没点头,亦未摇头。

    梅红便轻手轻脚地倒了盏茶,搁在了傅珂的手里。

    现在,就连这有些烫手的茶盏,也无法令傅珂觉得有一丝暖意了。

    她觉得很冷。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冷。

    那一刻的傅珂蓦地便有了一种感觉。这个冬天,只怕会很久很久才能过去……

    清味楼二楼的这一番动静着实闹得不小,连楼上的人都被惊动了。

    二皇子刘竞等在听松轩里,早已等得十分不耐,此时听见楼下闹将起来,便吩咐道:“老裘,你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儿。”

    裘满成恭声应了个是,便自出了雅间儿。

    刘竞缓缓踱至墙边,透过暗门上镂空的菱格窗眼儿向隔壁的闻竹轩看去,却见那一角翠蓝的袍子仍自缩在三扇围屏之下,而他期待中的那一道纤丽身影,却始终不曾出现。(未完待续。)

第431章

    刘竞禁不住有些心痒难耐。

    这清味楼的三楼有“听松、闻竹、画梅”三个雅间儿,却是十分有意趣。从外头看,这三个雅间儿只是紧紧相临,并无异样。然而,这三个房间之中其实是有暗门相通的。

    姜姒与傅珺的继妹已经定下了计策,说定了要将傅珺赚至西角的画梅轩里。

    只要傅珺进了画梅轩,其继妹便会按预定计划,将迷药下在傅珺及其贴身丫鬟的茶水中。待几人熟睡之后,便将之偷偷自暗门挪至中间的闻竹轩中。

    那闻竹轩里早便藏着个叫程甲的男子。此人刘竞也曾听说过,据说乃是已故忠义将军程煜的远房族侄。据姜姒所言,此子肖想傅珺美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姜姒之所以能够说动傅珺的继妹,亦是令那继妹错以为傅珺将会与程甲传出丑闻。

    据姜姒所言,傅珺的继母并继妹觊觎其丰厚的嫁妆,想要借着程甲之手分一杯羹。为使傅珺的继妹全力配合此计,姜姒便递信叫刘竞等在一旁的听松轩里,直到那继妹以为计成回至画梅轩,刘竞便可出马,来个李代桃缰,自己代了那程甲,轻轻巧巧便能抱得美人归。

    届时,那傅三郎再是强项不羁,为了自家宝贝女儿的名声,也只得将傅珺嫁入二皇子府。刘竞已经为她备下了正妃之位,并不会亏待于她。他相信,有了傅三郎站在他这边,他往后便又多了一绝大的份助力。

    自然。“探花女史”这般清滟绝丽的美人,能在他刘竞的亵玩之下欲生欲死,那情景只需想上一想,便已经叫人血脉贲张了。

    刘竞一面想着,一面便又踱回了桌前,捺下性子来耐心等待。

    美人即将在怀,这一番等待的情味,亦是很叫人低回的。只可惜这“松竹梅”三轩并不临街,刘竞看不见美人车马是否停在楼下,却也是一桩憾事。

    为了不叫美人儿为难。更为了不惊动太多人。刘竞此次实是微服而来。只带了裘满成并一个暗卫而已。此际,人手不足的坏处便也显出来了。侍卫守在暗处,裘满成又出去了,他的身边便无人服侍。

    刘竞自向桌上捧起茶盏来。那粗劣的茶水他自是不会喝的。只端在手上取个暖意罢了。

    便在此时。门外忽地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旋即裘满成便推门而入,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傅三郎便在楼下。”

    “什么?”刘竞倏然起身。面色已经沉了下去。

    裘满成回手关上房门,近前几步禀道:“方才奴才去楼下看了一眼,远远瞧见楼下的一个雅间儿前头聚了好些人,那傅三郎面色铁青地守在门外,另还有几个粗壮的仆妇站在一旁。奴才还瞧见有几个丫鬟侍卫拥着个戴帷帽的女子从楼梯那里下去了,奴才避让之时听见她们唤那女子‘五姑娘’。”

    刘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傅珺的继妹在家中便是行五的。按照计划,傅五本应出现在三楼,而绝不是二楼。

    如此一想,刘竞心中立刻生出不妙的感觉,他向着虚空处挥了挥手道:“去看看。”

    “是。”房梁的某个角落传来一个声音道,随后便是一片沉寂。

    刘竞负手在屋中站了一会,却是始终心神不宁,那种不妙的感觉也越发强烈。

    不行,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既然傅庚来了,则今日之事定不能成。傅庚此人刘竞略知一二,那就是个睚眦必报之辈。若被其察知此事与刘竞有关,刘竞相信,对方绝对有胆子在圣上面前弄手段。

    他那个太子哥哥如今境况堪忧,其中相当一部分原因,便是拜这位傅探花所赐。

    刘竞越想越觉得不安。若非知道傅庚便在楼下,他直想现在就冲出清味楼去。

    “主子。”侍卫的声音打断了刘竞纷乱的思绪。

    “讲。”刘竞的语气带着几分焦躁。

    “傅家马车已经离开,傅四傅五皆在车上,傅庚也跟车走了。”

    “哗啦”一声,刘竞抬手就将手里的瓷盏扔在了地上,一张脸已经变得万分狞厉。

    裘满成慌忙跪伏于地,低声道:“主子息怒,此处不宜久留。”

    刘竞只觉得一股邪火直窜向心头。

    他明明是来抱美人儿的,可是美人儿没抱成也就罢了,还受了一场惊吓。方才听说傅庚便在楼下之时,他还以为对方是冲他来的,直到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想到这里,刘竞的脸色立刻又变得万分阴沉。

    “去隔壁看看。”他低声喝道。

    那房梁之上声息全无,片刻后便又响起那个平板的声音道:“隔壁无人,只一件衣裳搭在椅子上。”

    刘竞的脸上蓦地便露出一个笑来。这笑容衬着房中本就阴暗的光线,越显得阴沉湿冷,直叫人心底发毛。

    裘满成连话也不敢说,只跪伏于地,浑身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去查!”刘竞阴冷的话声中带着压抑的怒意,“这清味楼里今儿都有谁来过,全都给我查清楚!”

    言至此处,刘竞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头泛起的暴怒强压了下去:“还有,晚上把姜姒带过来。”

    “是。”梁上之人应声道。

    刘竞拂了一拂衣袖,眸中凝起阴冷与暴怒混杂的神色。

    今日之事,看来他是被人摆了一道。

    很好。他会细细地查清楚。只要被他查出来,他有得是办法让这隐在暗中之人生不如死!

    至于姜姒么,刘竞眼中的阴厉淡去,却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兴/奋/。

    那姜姒亦是个可口的美人儿,他早就想要尝一尝了,不过是看着她还有几分意趣,没急着下手罢了。

    今日他提着绝大的兴致而来,总不能叫这兴致落了空。以姜姒抵上那“探花女史”,虽是多有不足,却也勉强可堪一玩。

    想至此节,刘竞的唇角便勾了起来。

    说起来,他对姜姒还是太好了。就因为她有几分像他的阿莹,所以他才会对她如此优容。如今看来,姜姒终究不是他最心爱的阿莹,不过是个眼高手低的笨丫头罢了。

    刘竞摸了摸下巴,那勾起的唇角又加深了一个弧度。今天晚上,他一定会让姜姒记住自己的身份,亦叫她明白:为他刘竞办事,绝对不容有失!

    *******************************

    马车驶进平南侯府的时候,已是申初过半。

    傅珺扶着青芜的手下了车,抬头望了望天。

    日影微斜,将一道淡白色的光影投/射/在缀饰重重的垂花门上。那镂着五彩神鸟纹样的门楣上,光灿灿一片明亮,便是在这微弱的冬日阳光之下,亦有些微的刺目。

    傅珺怅怅地收回目光,转身轻声吩咐道:“去荣萱堂。”

    青芜应了声是,复又向跟轿的轿娘说了一声。于是,一乘软轿晃晃摇摇,却是半道儿上便与傅珂分开了,径往荣萱堂而去。(未完待续。)

第432章

    傅珂坐在轿中咬着指甲,根本没去留意傅珺的去向。

    她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莲青。

    傅珂弄不明白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她已经安排得十分周密了,又有姜姒从旁帮忙,本不应有任何纰漏的。

    除非是姜姒那里出了错!

    傅珂用力地咬着指甲,低平的眉眼间蕴着慌乱与恚怒。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问题不管出自于谁,最后却是着落在了她傅珂的身上。

    莲青可是她的贴身大丫鬟。莲青有事,她又如何能脱得开干系?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提早动手。

    思及此,傅珂放下手来,掀开轿帘往外看去。此刻的她恨不得能一步跨到欹云楼,将事情的首尾尽皆收拾干净。

    她越想越是觉得不能再等,立刻便提声道:“落轿。”

    轿娘停住了轿子,梅红上前掀开轿帘,傅珂便扶着她的手下了轿,尽量语声平静地道:“我想走一走,你们退下吧。”

    那轿娘忙躬着身子抬轿退了下去。

    见四下再无旁人,傅珂立刻低语道:“梅红,你先去莲青的房里通搜一回,将所有可疑之物尽数收起来。还有,速派人去通知莲青的兄嫂,告诉他们,若想要莲青活命,今天的事情便不能漏出一丝半点儿来,可知晓了?”

    梅红早就觉得事情不对了,此时听了傅珂的吩咐她立刻便道:“是,婢子这就安排下去。”

    傅珂又拉住她道:“小心些。切莫叫人看出行迹来。”

    梅红点了点头,便迅速地往欹云楼去了。

    傅珂此时方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她招手唤过另一个叫梨白的大丫鬟过来,淡笑道:“我想去瞧瞧母亲,你跟着吧。”

    那梨白平素是不大能近前服侍的,此时闻言喜出望外,忙陪笑道:“是,婢子扶着姑娘。”

    傅珂便扶了梨白的手,搭足了侯门贵女的派头,自去晴湖山庄不提。

    却说当天下晌。傅珺自荣萱堂回来后没多久。便有大批的丫鬟仆妇出出进进,不多时便将傅珺的一应常用之物尽皆挪了出去。

    到得饭时,那濯雨堂的院门上,一只大铜锁牢牢落定。连个看院子的人都没留下。却是阖院俱都搬去了秋夕居。

    对于傅珺的这一番举动。府中并无太大反应。

    此时已近深冬,而傅珺生母王氏的祭日亦将至。依本朝习俗,母丧五年之后。逢祭日需作法事,否则便需沐浴斋戒以示诚孝,时间一个月至两个月不等。

    而傅珺之所以搬去秋夕居,想也是因为此处乃是旧时居所,在此悼念亡母也算是一种哀切至孝的举动吧。

    待将一切安顿好之后,便已到了掌灯时分。

    傅珺今日想是参加花宴累得不轻,便吩咐沈妈妈等人早早洗漱了。不过,因还要在睡前诵上小半个时辰的经,因此,待洗漱完毕之后,傅珺便将涉江等人皆遣了出去,房中也没多点灯烛,只留了一盏白玉莲瓣底座包银铜吊子灯。那灯罩子乃是浅黄色晶纱所制,里头的烛火透纱而出,盈了一屋子暖暖的晕黄。

    傅珺独坐灯下,静静地在心中默诵着经文,待一遍诵罢,她又向那多宝阁上的座钟瞅了一眼。

    时间已将近亥初。往日里这个时辰她应是睡下了,只是今晚她还不能睡。

    孟渊约了她今晚见面。

    今天下晌,当她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之时,那车帘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着了,掀起了一个角儿。便在那个瞬间,一张纸团从帘外飞了进来,准确地打在了她的手上。

    那纸团极轻,乃是上好的短帘白纸,自傅珺的手上落在身上,悄无声息,青芜与青蔓俱不曾察觉。

    傅珺便趁车中人少时悄悄展开纸条细看,见那上头只写了时间与地点,看字迹仍是孟渊亲笔手书。

    他约了傅珺今晚在秋夕居面谈,时间便定在了亥初。

    今天发生在清味楼的事,傅珺只知道必与傅珂有关,但事件详情却是不知。因此,孟渊的约见于傅珺而言,便是一个了解真相的机会,她急欲与之一晤,以解心中谜团。

    傅珺一壁想着,一壁移至案前,将那灯罩上的风门调小了一些,那满室的晕黄便显得更加昏暗了起来。

    便在此时,窗上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动。那声音细而弱,若非傅珺一直留意着四周动静,只怕会以为那是风吹动窗纸的声音。

    她悄悄推开窗屉子,屋内的光晕倾向窗外夜色,隐约勾勒出了孟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你来了。”傅珺轻声道,同时向后退了两步。

    孟渊动作轻捷地翻身进入屋中,又将身后的窗屉子合上,方压低了声音道:“灯再暗些。”

    仍是命令式的语气,仍是铁一般冰冷的气韵。

    然而此刻,这宛若含冰蕴雪的低沉声线,听在傅珺的耳中,却比满室的灯光更令人温暖。

    她依言将灯光又调得暗了一些,复又指了指一旁的锦凳道:“请坐。”

    孟渊撩衣坐了下来,一时间也未说话,那双如同淬了冰的眸子,在灯光下幻化成细碎的星光,投/射/在了傅珺的面上。

    傅珺这才发现,孟渊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连外头的大氅亦是玄色,上头出着紫水貂的锋毛,坐在幽暗的灯光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冷凝。

    傅珺压下心头纷涌而至的疑问,在孟渊对面坐了下来,含笑轻声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孟渊闻言,斜飞的长眉便蹙了起来,道:“你无事吧?”

    “无事。”傅珺含笑道,“只是心中疑问甚多,还望解惑。”

    孟渊颔首道:“我正是为此而来。”

    傅珺的脸上现出了一抹感激,复又凝了神色,轻声问道:“你是如何察知清味楼有异的?”

    孟渊沉吟了一会,方低声道:“数日前,我的手下无意中见到几拨人齐聚于此,其中,便有你继妹身边的丫鬟。”

    这个答案不出所料,傅珺一点都不惊奇,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继续问道:“你说是几拨人。那除我继妹之外,还有谁?”

    “程甲、许氏长女及其伴当、还有……”言至此,孟渊的眸中掠过了一丝迟疑。

    他忽然很不想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他约她私下会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那个人。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女子穿着家常的素面袄儿与细白绫裙子,乌亮水滑的头发只挽了一个攥儿,发无华饰、面无丹脂,一双漆黑的眸子干净澄澈,宛若秋水湛湛。

    他忽然就觉得,那个人的名字,污浊得根本不配在她面前被提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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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