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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3章

    翌日,天气晴和,风吹在身上暖暖的,推窗可见蓝天如洗,云朵如白绵絮一般悠悠来去,是个出游的好天气。只是傅珺却没出门,而是窝在房里忙着手边的事情,连谢亭的相邀也婉拒了。

    她要赶在离开前将画稿赶出来。

    原本冯薇是要在上晌带着大家再去观景的,中午设宴,下晌送客。只是后来这些安排却都取消了。傅珺猜测这可能与小马庄那里发生的事情有关。毕竟连五军营都出动了,动静闹得可不小。兴平伯府是邀请大家来踏青的,可不是来让大家伙儿受惊的,此时自是不宜生事。

    昨天下晌,傅珺便收到了怀素使人送来的消息,知道她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因此,今日傅珺还有一件要事需得办理,要早些回京。

    上午用过朝食之后,傅珺便叫人着手收拾东西,她这里便寻了个空儿,将画稿并一张字条儿封在了牛皮信封里,一并交给了楚刃,嘱她务必亲手交予孟渊。

    将这件大事安排妥当之后,傅珺便与陆缃并谢亭话别,约好了回京再聚,便即辞出了茜照山庄,打道回京。

    她已经提前叫怀素定下了清味楼的“松竹梅”三轩。

    这三个雅间儿有暗门互通,暗门上还有一排镂空的雕花菱格儿窗可供观察,傅珺曾听孟渊说过。

    今天她的要做的事情,恰好需要这样一处地点。

    巳正刚过,马车便已来到了玄武大街。停在了清味楼的门口。傅珺扶着青芜的手下了车,仰首看着清味楼高悬的朱漆招牌,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上一次来这里时,她被傅珂与姜姒设计,险些损去名声。而今天来此,却是她要设计别人。

    这还真是讽刺。

    却不知那暗里布局之人若是知晓了此事,会不会也如她一样,觉出这种冥冥之中的力量着实有些令人生畏呢?

    傅珺提步迈上台阶,早有跑堂殷勤地迎上前来,将傅珺等人迎至了三楼的闻竹轩。

    怀素与涉江她们已在闻竹轩中恭候多时了。见傅珺进来。她忙含笑迎上前去给傅珺见礼:“姑娘来了,路上可累了不曾?”

    涉江上前替傅珺脱下了长帷帽,傅珺便笑道:“并不累,昨儿歇得极好。”

    怀素便向傅珺端详了两眼。见她穿着轻茜色蝉翼纱斜襟袄儿并嫩黄色八幅裥褶裙。腰畔垂着松竹梅水胆玛瑙流苏坠子。皮肤白得如凝脂一般,便亦笑道:“姑娘今儿气色倒好,有红似白的。想是那栖霞山风水好着,倒养着姑娘了。”

    傅珺抚了抚脸颊,笑着道:“我也觉得今儿精神很好。”说着她面上笑意微淡,“正好可以处置那些糟心事儿。”

    怀素眼见着傅珺笑意仍在,然神情却变得极为沉凝,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十分迫人。她不由也息了笑容,退后一步跪了下来,两手伏地道:“是婢子一时不察,险些酿成大祸。”

    傅珺连忙上前去扶她:“这并非你的错,我也有错。咱们总这样防是防不过来的。”说着又唤过青芜,到底将怀素扶了起来。

    怀素垂着头,低声道:“姑娘如此信重于我,可恨我竟还出了这差错。”

    傅珺的面上便浮出个淡笑来,道:“这原是我自己贪心,想着在京里开上几间铺子,方便我与外头通些消息,便要人手使唤也行。却忘了这些金银财帛最动人心,便是侯门亦不能免俗。”

    怀素不敢接话,只垂首站着。

    傅珺微微出了一回神,便又将思绪转了回来,问怀素:“所有的掌柜账房都叫了么?”

    怀素回道:“回姑/娘/的话,都叫上了。按姑/娘/的吩咐,掌柜的们皆在画梅轩议事,账房先生则安排在了听松轩。”

    “甚好。”傅珺很满意,“待他们进去之后,叫侍卫守了门,等闲不许出屋。”

    “是。”怀素应道。

    傅珺点了点头,又走到两边的暗门处看了看。

    怀素安排得很好,两道暗门俱都锁死了,上头现糊了一层流光纱。这流光纱分阴阳两面儿,阴面儿透光,阳面儿反之。

    这两层纱一糊,傅珺居中待在闻竹轩,可通过暗门仔细观察两个雅间儿的动静,而这两个房间的人却是看不到傅珺的。

    这就是古代版的单面透镜,傅珺站在流光纱前,很有种回到前世审讯犯人时的感觉。

    不一时,掌柜与账房先生们俱都到了,被小伙计分别领进了不同的房间。

    那些人见房门前站着几个身穿皮甲、腰佩长剑的侍卫,一个个威风凛凛的。这些小老百姓难得见到这般情形,一时间自不免心下惴惴,进门后的表情十分丰富。

    傅珺在两边暗门前来回看了一遍,先期锁定了几个重点观察对象。待所有人员到齐之后,傅珺便示意怀素可以开始了。

    怀素便叫清味楼的伙计先给账房先生们送上茶水点心,让他们先坐着,她自己则当先进了画梅轩掌柜们的那一处。

    今天的这次会面是怀素的夫君,也就是理事会的副会长叶君得安排下的。会议的议程包括今年年度计划书的审核、预算报表的初审以及一些人员调配工作等等。这也是傅珺名下产业的惯例了,因此掌柜们都没当回事。

    然而,当怀素走进画梅轩的时候,这些掌柜们的神色便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以往这类会议都是由叶君得主持的,今天换成了女人主持,他们这些大男人自是心中不喜。

    这也是傅珺要求的。

    如果由叶君得主持会议,这些掌柜的们面对副会长自然会恭谨有加,微表情亦会有所保留。而怀素不过是管事娘子,这些掌柜的们自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人在心怀轻视之时,无论言语还是动作都会比较放松,这也有利于傅珺找出那个埋在暗处的钉子。

    孟渊送过来的消息说,在傅珺名下的铺子里,很可能有人挪用公款用在了不法途径上。此人与平南侯府内宅有些牵连,孟渊最近手头上事多,一时抽不出人手细查,便将消息递给了傅珺。

    傅珺今天就是来抓内鬼的。(未完待续。)

第464章(补1月6日加更)

    “各位掌柜的,因叶会长临时有事去了姑苏,今日之事由我全权打理,还望各位海涵。”怀素是经老了事的,场面话说得很流畅。

    那几个掌柜的与怀素亦是熟识的,此时倒也不好抹了她的面子。毕竟这位叶嫂子与他们的东家关系甚厚,他们再是不以为然,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因此几个人也都跟着客气了两句。

    待客套话说完,怀素便肃了神色道:“今日请各位前来,除了要请各位审核今年的计划书之外,还有一事要请各位帮着参详参详。”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示意一旁的伙计退下去,又将门扇也合上了。

    待将闲杂人等清空之后,怀素方才向四下扫视了一圈,淡声问道:“不知道各位掌柜的,对放印子钱怎么看?”

    这问题如同石子入水,短暂的平静之后,屋中立刻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这位叶娘子问得问题可蹊跷得很。

    怀素不动声色地看着屋中众人,待议论声小下去之后,便自袖中拿出一只封了火漆的信封来。

    众人一见信封,倒有一多半儿人面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因为那信封上印着极大的两个字——宝盛。

    宝盛钱庄?!

    这可是金陵都城最有名的地下钱庄,专放高利贷,在大功坊那一带养了一大批帮闲儿地痞,还有一群打行青手帮着,很成气候。

    因宝盛的身后有权势人物撑着。这钱庄地位极稳,比起那些暗里放印子钱的小钱庄,宝盛可谓是一支“正规军”。

    松茂号掌柜江炳泰头一个忍不住,便问道:“叶管事,这是什么意思?”

    怀素神色微冷,拿起信封向桌上轻轻一拍,淡声道:“这也是我想问的。什么时候儿起,我东家手下这些做正经营生的铺子,竟与宝盛暗中往来上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

    良久后,江炳泰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叶嫂子说笑了。我等俱是为东家管铺子的。可不敢私下里跟这些钱庄打交道。那可是坏名声的事儿。我等就算再不晓事。也是做了这么些年的掌柜的了,如何不知这其中的轻重?”

    怀素是深知这些掌柜的,这里头颇有几个京里的地头蛇。当初雇请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地头熟、人面广,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他们开门做生意的。总是要方方面面打好交道才罢。

    这江炳泰曾是京里有名的掮客。傅珺花重金挖他过来。看中的就是他的人脉。而事实也证明,他来了之后确实为芳馥斋打开了销路,同时傅珺想要打听什么事情也方便了许多。

    目前看来。江炳泰也确实不负地头蛇的名声,并没被怀素吓住,反倒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这还是因为瞧见了门前的侍卫。若没有侍卫撑着,他的态度绝不会这么软和。

    怀素听了他的话却也没变了形色,仍是淡淡地道:“我现在说出这事,是因为这东西落在了我手里,此事未成,我便也没告诉东家。我家里的叫我先来跟各位提个醒儿,钱多咬手,各位也警醒点儿,不仅自己要小心,还需将手下的人看牢了。若是出了事,大家没一个能得了好儿去。”

    诸掌柜闻言,一时间面色各异。

    这套说辞也是傅珺告诉怀素的。

    私下与地下钱庄往来,用东家的钱为自己牟利,这种事情乃是商家大忌,只要东家知道了,管事的必定要被辞退,说不得还要摊上官司。

    因此,怀素今天的态度表面看来是来把事情压下去的,实则还有一个警告的意味。这很合常理。

    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上不瞒下,大家把锅盖捂严实了便罢。相信那个暗里的钉子只会受惊,却未必会起疑。

    而傅珺今天的目的,就是来打草惊蛇的。宝盛钱庄不过是个由头,傅珺主要是想看看,听到“宝盛钱庄”几个字时在座诸人会有怎样的微表情。

    只要心中有鬼,必定会有一些本能的反应。

    而观察下来的结果,傅珺虽有些失望,却也颇为欣慰。

    掌柜之中并没有暗桩,她的理事会还是很有效地制衡了这些人的。

    怀素做完了这番敲山震虎的工作之后,又与这些掌柜的商量了一些铺子上的事情,便即辞了出来。掌柜们也纷纷告辞离开。

    待一应掌柜们离开了画梅轩,怀素便马不停蹄直奔听松轩,再将方才的一幕重新演绎了一遍。

    这一回,傅珺终于锁定了一个人。

    在听到印子钱与宝盛钱庄之时,这个人的表情异于众人,明显做贼心虚。

    此人便是天奇斋的账房先生吴伯雄。

    天奇斋乃是一间帽子铺,专卖各类男式时兴高冠、巾帻、幞头等物,傅珺开设这间铺子的主要目的,便是想了解京中士子们的动向。

    金陵城中自来风雅,书铺、纸笺店、笔墨铺子等等皆很多,而像这种以时髦男式帽子为主的店铺却极少。多数店铺是连衣带冠一起卖的,因此,天奇斋帽子专卖店自开业以来,生意十分兴隆。

    比起那些容易搞出意识形态问题的书铺或纸铺,傅珺觉得帽子铺的安全系数比较高。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出问题的恰恰便是天奇斋。

    看着吴伯雄明显收缩的眼角,以及藏在桌子下因紧张而微有些痉挛的手指,傅珺感到有些不解。

    那个内宅里的人,是如何联系上吴伯雄的?

    且不论此人是谁,傅珺可以肯定做手脚的是女人。这就奇了。若是绸缎庄或酱原店,内宅妇人总是能与之有所关系,往来传递消息也方便。

    可是,天奇斋乃是男式帽店,一个内宅妇人如何能经常跑男式帽店?这很不方便。

    不过,此事的详情她有得是时间去查,目前的首要任务,还要把吴伯雄这个人查清楚。

    待账房先生们离开之后,傅珺便将吴伯雄的名字交给了怀素,叫她派人全天候盯着,看看他与什么人来往。

    傅珺相信,在吴伯雄与侯府内宅之间,一定有一条连结的藤蔓,这藤蔓上也必定连着数个人。

    只要将其中一个人查出来,剩下的便会简单很多。

    傅珺今天来了这么一出,吴伯雄肯定吓坏了,傅珺推测,他一定会尽快给联系人递信儿,让对方小心,至少要等这阵风头过去再说。

    有动作才会有破绽。傅珺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找出这个破绽。(未完待续。)

    ps:  终于多写了一章,一并发上来,补上1月6日的月票加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作者君泪目。

第465章

    待将一切交待完毕之后,时间也将至饭时。

    傅珺一早上忙了半天,着实有些饿了,便干脆叫怀素往上元馆酒楼定了个雅间儿,又笑道:“平素难得出来吃顿饭,今儿可得着机会了。那上元馆的八宝黄金鸭皮脆肉嫩,五味炙牛柳焦香十足,一会子我可得多吃一碗饭。”

    这话说得众人皆笑了起来,涉江便与青蔓两个上前来,帮傅珺收拾了头发衣物,傅珺又笑道:“涉江与青蔓两个今儿差事办得好,一会子去找沈妈妈去,叫她给你们一人一只大元宝。”

    涉江与青蔓见傅珺情绪甚佳,便知道今天的事情很顺利,心下自是欢喜,亦跟着说笑了两句。

    怀素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先辞了出来,她接下来还有好些事要做,没空儿陪傅珺吃饭。傅珺便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侍卫,浩浩荡荡地进了上元馆三楼的雅间儿。

    因只有傅珺一个主子,傅珺嫌不够热闹,便干脆将雅间儿里的圆桌换成了小几,叫涉江等几人皆坐了,大家一齐吃饭。反正关在雅间儿里,也没人来盯着她的规矩,她好歹能吃顿安生饭。

    可是,老天看来是不想让傅珺安静地品味美食了。

    一味八宝黄金鸭才呈上来,那雅间外头便传来了侍卫通传的声音:“启禀姑娘,有个丫鬟说是您二表姐派来的,要见您说话。”

    傅珺怔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侍卫口中的二表姐是谁。

    王宓居然在上元馆酒楼?

    傅珺一瞬间只觉得胃口都要倒掉了。

    她好容易才忍住了砸筷子的冲动。压着情绪向外道:“叫她进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是站起身来,转过屏风来到了外头。这雅间儿以屏风隔成了两个小间,外头的一间设着桌椅,可以用来接待客人。

    此时只见门扇开启,绿萼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

    傅珺抬眼看了看她,只见她穿着一身水绿色斜棱纹袄裙,套着月白绣缠枝花鸟纹的比甲,头上还插着一根金簪,打扮得十分鲜亮。

    进门之后。绿萼便先向着傅珺屈身道:“见过表姑娘。”

    她这个礼见得十分不经心。一举一动从骨子里透着股轻慢。

    傅珺径自坐了下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有什么事?”

    绿萼微微一愣。

    她满以为凭她们家姑娘如今的身份,傅珺至少会表现得比较殷勤,没成想这位表姑娘仍如往常一般。对她的态度既没轻了一分。亦没重上一分。

    “我们姑娘便在前头的暮雨轩里。姑娘叫婢子过来传话,请表姑娘过去少坐。”绿萼轻声道。

    王宓请她过去?这是要做什么?

    傅珺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不想跟王宓见面。

    事实上,自从王宓被指为二皇子侧妃之后。傅庚便与王昌一家几乎断了往来。

    以傅庚的官职立场,无论是太子那一方还是二皇子那一方,他都不宜于过于亲近。因此,他只在收到消息后派人送了贺礼过去,却是从未往长乐坊王昌家中踏过半步。便连袁恪与王晋那里,他也都是很少见面的。

    傅珺沉默了一刻,淡淡一笑:“抱歉,我在栖霞山上感染了风寒,昨儿闹了一整晚都没睡好,到现在头还疼得厉害。因实在坐不动车,这才中途来此小憩,不想却与二表姐偶遇,二表姐又殷勤相邀,按理我原不该辞的。只是二表姐乃是金玉一般的贵人,万一因我之故染上风寒便不好了。你替我向二表姐问个安,就说我问她好,请她恕我不能亲去相见。”

    绿萼一时间有些发懵。

    傅珺居然一口回绝了王宓的邀请,这几乎是无礼的了。更何况,傅珺的托词也很假。

    那八宝黄金鸭的香气一阵阵地从屏风后头传了出来,这么油腻的东西生病的人能吃么?还有这位表姑/娘/的脸色也很好,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绿萼怔了半晌方勉强笑道:“表姑娘,我们姑娘请您无论如何过去坐一坐,暮雨轩就在廊柱子的后头,就两步的事儿,您累不着的。”

    傅珺没理她,只以手抚了抚额头。

    一旁的涉江便上前笑道:“绿萼妹妹,我们姑娘累着不累着,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现下我们姑娘便自累着呢,我看你还是快些回去复命吧。”

    绿萼的脸终于完全挂了下来。

    她们姑娘好心相邀,二皇子殿下还说想要认认她们姑/娘/的亲戚呢,这是多么大的荣耀,表姑娘居然全不领情,这算什么?

    她张口方要说话,忽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高声叫着“打起来了”。

    绿萼不由一愣,傅珺立刻站起身来不悦地道:“外头好吵,我们回府。”说着便往外走去,青蔓等人忙跟在后头戴帷帽的戴帷帽,拢氅衣的拢氅衣,三两下便将绿萼挤到了外圈儿,一大群人呼啦啦拥着傅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待绿萼回过神来时,雅间儿里已经没半个人影,她赶前两步想要留人,不妨那断后的侍卫猛地伸臂拦在了前头,冷声道:“大姐儿小心!”

    绿萼吓了一跳,脚下微顿,便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傅珺一行人已经在侍卫的护持下走下了楼梯,只留下了莫名站在原地的绿萼,一时间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

    王宓半低着头坐在桌前,白腻的面庞上晕着一层淡淡的红霞。

    二皇子刘竞正温柔地看着她。

    王宓的头垂得更低了。

    春风滟滟地拂了过来,朱雀大街上的桃花已经开了,那浅淡的花香随风四散,粉意盈然。

    王宓觉得,她的心里也像是开满了桃花,又甜又暖,又叫人羞从心底起。

    她难得出来一趟。

    原本是一直有宫里的几个嬷嬷跟着她的,从起坐卧行,到言谈举止,她的一举一动无不处在这些嬷嬷们的眼睛之下,动辄便要挨训。虽不至于动手打,但这些嬷嬷一个个板正严厉,便是被训话也很吓人。

    王宓曾偷偷地哭过两场。

    这几个月,她着实过得不易。

    可是,她万万不曾想到,二皇子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些,便使了法子将这些嬷嬷都遣开了,单独约了她在上元馆酒楼见面儿,还说上巳的时候不曾相约, 要在今儿补齐了。

    此时此刻,俊美温柔的二皇子就坐在她的面前。

    他很守礼制,并不曾与她挨得太近。然而东风拂来的时候,他身上熏的香还是能叫她闻到一些。

    也不知瑞脑而是玉真,那香气真真是淡雅端和,与他这个人一样的好。(未完待续。)

第466章

    方才,听见二皇子的人禀报说傅珺也到上元馆酒楼来了,王宓心下实是不喜。

    她讨厌这个四表妹,不是一般的厌恶,而是打从心底里的讨厌。

    可是,二皇子却温言说,再怎样也是亲戚。他往后便要与王宓成了一家人,她家里的亲戚,他也想要见上一见。

    王宓觉得,她将要嫁予的这个人,实在是极好的。如此的体贴温柔,如此的周全细致,所以她便叫绿萼去请傅珺过来。

    可是,这都过去好一会了,绿萼却没回来,倒是楼下响起了一阵骚动。

    不过,王宓却也并没太在意楼下发生的事情。

    此时此地,便是天塌了下来她也注意不到。因为,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对面那个温柔俊美的二皇子殿下。

    可恨这春风太温柔,吹不散她面上的红云,让她始终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头抚弄着衣角。

    于是,这娇羞地垂首不语的二皇子准侧妃,便也不曾瞧见刘竞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沉,以及眸中忽然而至冰冷与不耐。

    可惜竟是王襄的孙女。

    刘竞漫不经心地看着王宓,心中有些淡淡的遗憾。

    若王宓是个卑贱出身的宫婢,他倒有兴趣玩上一玩。如今么,既是傅四溜了,他便也没了兴致。

    原本就是突然无聊之下才起的念头,想要约着这王家的姑娘出来坐坐,并没想到会遇见傅四。

    后来听说傅四到了。他一下子便来了兴致。

    这真是极好的机会,现成便有傅四的表姐在此,约着过来见一面,就算有些不合规制,有个王宓在前,一切也都顺理成章。

    只可惜那傅四滑不溜手,竟是借机跑了。这倒让他更添了几分兴味。

    总有一天,这又嫩又滑的“探花女史”,终会在他的身下软语求饶、哭泣**,便如那姜姒一般。百般哭着求他放过。而最终,却仍免不了被他好生享用。

    哭泣的美人才最惑人,而一脸恐惧的美人,也最能勾起他的兴致。

    刘竞觉得身体有些蠢蠢欲动。

    姜姒他已经玩腻了。现在他最想见的。还是他的阿莹。他记得。今天武阳伯府办了春宴。邀了不少人去赏他们家新开的西府海棠,那定西伯夫人,想必也在宴上吧。

    刘竞的眸中渐渐露出了一抹笑意……

    ***********************************

    谷雨过后。天气便一日暖似一日,絮了棉的厚袄儿终于可以不必再穿了,傅珺换上了夹纱衣裙,日常带着的大氅也换成了双层交缬的,中午的时候还热得穿不住。

    时序转至三月下旬,傅珺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许皇后有孕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傅珺着实又震惊了好几天。

    且不说许慧今年三十有三的年龄,绝对是古代高龄产妇,只说皇帝这精准的投放水平,就不由得傅珺不叹服。

    德妃把持宫中多年,也只生下了刘竞一个儿子。而其余妃嫔这些年来就像是绝育了似的,一个娃儿都没怀得上。

    可是,这许皇后才封后几天啊,居然便喜得龙胎,这又得是多么大的福份!

    听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当属咱们的皇帝陛下。

    这么多年来,他其实一直是很想再多要几个孩子的好吗?他也很想像契汗国那样,来他个十七、八个儿子,以让他刘家子嗣绵延,坐稳这大汉江山。

    可是,这后宫里的女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怀不上,连个有消息的都没有,让他每天只能跟两个成年的儿子耍心眼玩儿,真是没一点天伦之乐的感觉。

    皇帝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还宣了太医院的院判过来诊过,结果却显示他一切正常,那些后宫嫔妃们也一切正常。

    皇帝当时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大家都是身体好好的,却硬是整不出个孩子来。这是不是表明,老天爷不想让他再多生个孩子出来呢?

    如今,皇帝终于扬眉吐气了。

    许慧有了身孕,这简直是惊天大好的消息。若不是怕动静闹得太大对孩子不好,他简直就想举办一场宴会以示庆祝。

    虽然皇帝没敢多做表示,但他的好心情诸位朝臣还是很能感受得到的。那个时常在龙椅上突然咧嘴傻笑的老男人,便是他们尊敬的皇帝陛下。

    而最可笑的是,傅庚居然还在朝会上出列具奏,道:“圣上在朝会时宜静心、宜凝神,不宜想外物、思旁事。”

    这简直就差没明着说:“陛下请您专心听讲,不要老想着您那个还没出生的娃哈。”

    偏圣上还就买他的账,被傅庚当堂说了也没生气,还笑着捋须道:“傅卿家说得是,朕这也是高兴哪,哈哈哈,高兴得有些忘形了。是朕的错儿,哈哈哈,朕错啦,啊哈哈哈。”

    众臣默。

    陛下您这是认错儿吗?您笑得这么大声这是认错儿的态度吗?还有傅御史,你有必要这么一脸正经地奏这一本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是拍马屁。

    圣上龙颜大悦,京城百姓更是八卦不息,据说有的地下赌坊还偷偷拿许皇后的这一胎设了赌局,就赌生男生女,简直是全民狂欢的节奏。傅珺去白石上学的时候,也时常能听到同学们议论此事。

    她是真心为许慧感到开心的。可是,只要一想到朝堂的局势,还有太子与二皇子这两位成年皇子,傅珺的这份开心便难免转作担忧。

    京中各高门贵胄对此事的态度皆很含糊。诰命们依制上表祝贺,但多余的动作却一概没有。

    许皇后有孕,无疑令整个大汉朝的局势变得复杂起来,众人持观望态度亦属正常。傅珺对此事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侯夫人现在看着她的时候,总带着那么一点研判的意味。

    像侯夫人这种久居京中,跟着平南侯历过风浪的官太太,对朝堂之事最是敏感。许皇后这一胎若是个公主,那自是万事休提,但若万一不小心生下个小皇子来,这头上的天啊,说不得就得变。

    所以,最近侯夫人对傅珺越发地和颜悦色,这也让傅珺很有种日子过得飞起来的感觉。

    谷雨过后便是立夏。时序即将跨入四月,天气越发地暖和了,那些厚的衣物棉被之属皆拿出来翻晒过后便要收进箱笼,而薄绡轻纱的衣物亦要先拿出来见见阳光晒一晒才好。(未完待续。)

第467章

    趁着天气好,阳光充足,这几天沈妈妈等人皆在忙着翻晒衣物,傅珺去荣萱堂请安的路上,便见横斜馆与卧月楼也是如此。

    还是天气暖的时候好啊,阳光灿烂,暖风醺醺,便连去荣萱堂请安也不觉路长了。

    傅珺一面感慨着,一面转过回廊,踏上了前往荣萱堂的白石小径,方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前方有些异样。

    她举眸细看,这才发现荣萱堂的院门儿竟是关着的,门前站着钱妈妈并两个面生的仆妇。

    这是出了什么事么?

    傅珺心下狐疑,脚下却是未停,仍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钱妈妈打老远便瞧见了傅珺。

    对于这个异军突起的庶房姑娘,她现在可是半点不敢怠慢的。她堆起满脸的笑,小跑了两步走上前去,含笑招呼道:“四姑娘早,奴婢给您请安。”

    傅珺侧避了一下,方含笑问道:“妈妈怎么在这里?”

    钱妈妈作势向四下看了看,方又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道:“今儿老夫人免了各房的晨定,姑娘且先回去吧。”说着她又回身看了看那两个面无表情的仆妇,一脸的欲言又止。

    对于愿意主动提供消息的人,傅珺向来都是持欢迎态度的。于是她浅笑着看了看沈妈妈,方对钱妈妈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妈妈辛苦了。”

    傅珺说罢又笑着向钱妈妈点了点头,便带着人往回走去。一旁的沈妈妈却是拉着钱妈妈说起话来。

    荣萱堂明间儿里。侯夫人坐在六方扶手椅上,面色铁青,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东西,整个身子都气得发抖。

    “老夫人请息怒。”李娘子恭声道。

    侯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将手里的东西直向地下一掷,怒道:“这些神魔魇道的东西,我侯府断不能有!”

    随着她的话音,被她掷下的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了青砖地上,却是个纸剪的小人儿,小人儿的身上还以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一旁的于妈妈走上前去,轻声地道:“老夫人莫要动怒。此事还需李管事细查。”

    侯夫人气得整个人都在抖。她用力捶打着椅子的扶手道:“我平南侯府从来都是声名响亮。此事若传了出去,旁人会怎样说……咳咳……”她一面说一面便咳嗽起来。

    于妈妈忙上前替她顺气,又将一只甜白瓷莲盏递了过去,柔声道:“老夫人息怒。喝两口燕窝汤润一润。”

    侯夫人咳了两声。端起汤盏喝了口燕窝汤。方才平复了急促的喘气声儿,复又道:“先查这上头的生辰八字,再在府里好生搜检一番。事不宜迟。你马上就去。”

    李娘子立刻恭声道:“是,奴婢现在就去办。”说着她便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纸人儿,瞄了一眼后脸色微变,却是没多说什么,便自退了下去。

    一旁的于妈妈盯了她一眼,却也未曾多言,服侍着侯夫人喝了燕窝汤,便叫了秀云过来给侯夫人捶腿,她这里便悄悄地退出了门外。

    出门转过回廊,便见李娘子正等在廊下,一见她来便迎上前来,悄声问道:“你方才没细看这东西?”

    于妈妈摇头道:“钱家的把东西递上来的时候,我没在跟前儿,等我进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气得脸都青了。”又问:“这上头写的是谁的八字?”

    李娘子的脸色极为难看,将纸人往她面前一送:“你自己看。”

    于妈妈垂眸看去,一刹时脸色突变。

    那纸人儿写着的,竟是傅玠的生辰八字!

    这是谁要害他不成?

    于妈妈一把便将纸人捏在手心,复又咬牙:“钱家的也是的,这种东西怎么能……”

    李娘子摇了摇头,眼中微有讥意:“她不识字儿。她可不比前头贾家的。这就是个夯货,分不出好歹来的。”

    于妈/妈/的脸色更难看了,却是不说话。

    李娘子又叹了口气:“这个可真不能瞒,也瞒不住。还好是钱家的拣着了,若是二太太的人知道了,你想想……”

    于妈妈怔然,与李娘子相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钱妈妈想抢功劳,将此事报予侯夫人,倒是歪打正着。若是给张氏与崔氏知道了,结果只怕更糟。

    傅玠乃是二房唯一的嫡子,崔氏如何能由得别人以魇胜之术害他?此事若是回到大花厅,崔氏肯定会闹将出来,事情只会越发不好收拾。

    于妈妈心有余悸地将纸人儿还给了李娘子,心中暗道好险。

    幸得侯夫人年纪大了,眼神有些不大好,瞧不清这上头的字。若是叫她知道她最宝贝的三爷傅玠被人施以魇胜之术,她只怕当场就能气晕过去。

    “此事只能禀了侯爷再说了。”李娘子道。

    于妈妈点了点头:“我省得。”

    “待搜检之后,不拘是谁,总要给二太太一个交待。你这里……”李娘子的态度便有些迟疑。

    她是怕事情查来查去查到二房那几个姬妾身上,尤其是那个朝云,因前些时候才死了个儿子,傅庭对她格外疼宠。这万一查到了朝云的身上,傅庭出来搅和一下,这事儿便又麻烦了。

    于妈妈立刻会意,沉声道:“不论是谁,查到了一律严办。老夫人那里我会去说的。你放心便是。”

    李娘子点了点头,这才转出了回廊……

    ***************************

    横斜馆厢房外头的朱漆栏杆上,担了好些过冬时穿用的衣物。

    小丫头子们轻声地说着话,一起一起地从房间里搬出棉被、枕头、褥子与帐子来,偶尔还要轻笑两声,衬着这温软的春风,倒显出一种格外的悠闲。

    芳琼坐在廊下的绣墩子上,细白棱裙子上落了小半幅的阳光,越发地灿白。

    她闲闲地喝了口茶,笑着叮嘱小丫头子:“慢些儿,今儿是最后一天了,等全晒完了都有果子吃。”

    小丫头们欢笑了一声,里里外外跑得更起劲儿了。芳琼看着她们的身影,便想起自己初入侯府的时候,也是这样整天嘻笑着的。

    不过,如今的她可不会这样了。

    她是张氏身边的一等丫鬟,在平南侯府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打理着张氏的衣物,兼管调理小丫头。

    这般想着,芳琼的脸上便浮出了一个淡笑。

    是啊,那些最紧要的事情她管不着,只能管管这些杂事。就像此刻,她还要负责看着小丫头们翻晒丫鬟妈妈们的公中用物,不能叫人混着偷懒不干活儿。(未完待续。)

第468章

    芳琼一面淡笑着,一面又向廊下看了一眼。

    一个才七、八岁的小丫头子正立在廊前,费力地拉起一/床/褥子,用力地拍打着,一个白晃晃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从褥面儿的夹缝里掉了出来。

    “那是什么?”芳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小丫头拣起地上的东西,翻来转去地看了看,歪着脑袋道:“这个我从来没见过呢,是个小人儿,芳琼姐姐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丫头一面说着,一面便举起手里的东西向芳琼晃了晃。

    芳琼转眸看了一眼,方要说话,蓦地听见有人沉声喝道:“把东西给我!”

    那声音既响且厉,小丫头吓得手一抖,握着的东西便飘落在了地上。芳琼凝眸看去,却见地上躺着一个纸剪的小人儿。纸人儿的身上还以朱砂写着字儿。

    芳琼怔了一怔,忽然间脸色煞白,霍地起身,却忘了手里还端着茶盅,“啪”地一声,茶盅落地摔得粉碎。

    “这是从哪里来的?”一个灰衣仆妇已经来到了那个小丫头面前,冷声问道。

    小丫头吓得牙齿打架,抖着手指向一旁搭在栏杆上的褥子:“回……回妈/妈/的话,是……从那里掉……掉……出来的。”

    芳琼此时已经白着脸走了过来。

    她识得那个灰衣仆妇,那是前院李娘子手下得用的,人皆唤她钟嫂子。

    “钟嫂子。您怎么过来了?”芳琼一面说着话,一面又往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七、八个面生的仆妇,皆是一身的灰衣,看上去十分精干,全都是前院儿李娘子手下的。

    这些人一进院子便先把院门儿关上了,还留了一人守在门口。

    芳琼不由得慌了神。

    前院儿的人怎么跑到横斜馆里来了?还一来就来这么多人,把门也封了,这是何意?

    周嫂子淡淡地扫了芳琼一眼。弯腰拾起纸人儿。将东西向她晃了晃,又指了指栏杆上的褥子:“这是从那/床/褥子里掉出来的,那是谁的褥子?”

    芳琼压下心里的惊慌,俯身问那个小丫头:“这是你从哪里抱出来的褥子?”

    那小丫头转首往后罩房的方向指了指。颤声道:“是从那后头左首的屋儿抱出来的。”

    “带我过去。”钟嫂子沉声道。

    小丫头怯怯地应了声是。又看了看芳琼。

    芳琼此时已经恢复了镇静。

    那小丫头指向后罩房的时候。芳琼就知道,今儿这事不与她相干。

    那后罩房历来只住着两个人:顾妈妈与馥雪。

    这两个皆是张氏最得用的心腹,平素多要接触些秘事。因此便住在了后罩房,方便听用。而芳琼与刘妈妈等人却是住在倒座儿房里的,与正房隔得可远着。

    芳琼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一面便向钟嫂子客气地笑着道:“妈妈别怪我拦在头里,实在那后罩房乃是我们太太最得用的人住的地儿,轻易连我也不进去的。妈妈不如先去梢间儿里少坐一会子,也请各位妈妈喝杯茶歇歇脚,我去叫人先禀了我们太太再说,您看如何?”

    钟嫂子神色平淡,也不说话,只探手自袖中取出一面玄漆烫金对牌来,向芳琼晃了晃。

    芳琼的神情立刻肃了下来。

    这是侯爷那一头的管事专用的对牌。他们内宅里的人可够不着得很。

    她将声音压低了一些,垂首恭谨地道:“原来是侯爷亲下的令,婢子错了。妈妈请便。”

    钟嫂子见她自称“婢子”,可见也是个晓事的,心下倒宽了。只淡淡一笑,便带人去了后罩房。

    芳琼回到廊下,叫小丫头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儿,一面听着后罩房那里传来的动静。不一时,便见正在房里养病的馥雪披头散发地被两个仆妇架了出来,钟嫂子跟在后头,手里又多了一个东西,看上去亮灿灿的,像是个扁铜盒子。

    “妈妈,馥雪姐姐还病着,您有什么事儿……”芳琼一脸担心地迎了上去。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钟嫂子便淡声道:“芳琼姑娘还是管着自己的好,旁的很不用你插手。”

    芳琼被说得脸色发白,垂首退了下去。

    这是奉侯爷的命来搜屋子的,她一个丫鬟能凑上去帮着馥雪多说了一句话,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

    钟嫂子也没多耽搁,将铜盒并纸人收进袖中,便行至庭院中间,提了声音道:“侯爷丢了件要紧的事物,吩咐我们往各屋瞧瞧。你们也别慌,我们只瞧一瞧便走。我也劝各位一句,且安生些莫要生事,有什么委屈不平去跟侯爷说去,我只是奉命办事的,说予我也没用。”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亮出了那面玄漆金字对牌。

    众人一见那对牌,俱是无话可说,只能由着那些灰衣仆妇进屋通搜了一回。除了主子的卧房没搜外,连姨/娘/的住处也搜了。好在这些仆妇训练有素,手脚也很干净,只搜完了便走,倒也没弄出多大的动静来。

    馥雪被两个婆子架在一旁,面如死灰,只垂头望着地面,一点挣扎的意图都没有。

    她原就病着,这三月底的天气虽暖和,到底那廊下没有太阳。她站了一会便咳嗽起来,越咳越是厉害。

    芳琼便叫了个小丫头去倒了盏茶,用盘子装着亲送到了馥雪的面前。那些仆妇倒也没拦着她。

    “姐姐喝口水吧。”芳琼细声细气地道,将茶盏递到了馥雪的唇边。

    馥雪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一双蒙着雾气的眼睛透过蓬乱的发丝看向芳琼,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春日的庭院里回荡着,竟有种说不出的凄凉。一时间,满院子的人都没了声息,只听见馥雪的笑声一直飘向了院外。

    过了好一会,馥雪方停了笑声,眼神莫测地望着芳琼,半晌后方轻轻地道:“妹妹好生自在着吧。”

    芳琼心下微凛。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馥雪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祥……

    到最后,馥雪也没有去喝芳琼递过来的茶。(未完待续。)

第469章

    待张氏赶回横斜馆的时候,后罩房早已是人去屋空,唯留下了一地散乱的衣物。

    “这是怎么回事?”张氏面沉若水。

    刘妈妈上前一步,低声禀道:“回太太的话,是钱妈妈从个扫地丫头的手里得着了一个东西……”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凑在张氏耳边絮絮地说着。

    张氏越听下去,脸色便越难看。待刘妈妈说完,她已经是面色铁青了。

    傅玠的生辰八字居然便写在那魇胜之物上!

    此事越是往下想越叫人胆颤心惊。更何况,馥雪怎么又扯进去了?

    “馥雪是怎么跟这事儿沾上的?”张氏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气。

    那可是她身边最得用的丫鬟,侯夫人一句话发下,问也没问一声儿就把人拖走了,这是明着打他们长房的脸。

    “太太息怒,”刘妈妈小心翼翼地道,“是晒被褥的时候东西掉出来了,是个纸剪的人儿。老奴问了在前院的一个老姐妹,她说那纸人儿上写着的生辰八字,是朝云的。”

    “你说什么?”张氏一下子攥紧了手里的茶盏,“这怎么可能?怎么挨得上?我屋里的丫鬟好好的要去咒二房的通房丫头做什么?这是为了……”说着此处,她的声音忽然中途断了,那张惯是温婉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许焦虑。

    难道说,崔氏那边已经发现朝云是她的人了?

    这也不对。

    若发现朝云是大房安进去的钉子,以崔氏的手段。绝不会如此轻松地放过朝云,怎样也要来个一石二鸟才是。

    刘妈妈觑着张氏的脸色,又轻声道:“老奴还打听到一件事儿,只怕说了太太会生气。”

    张氏皱起了眉:“你说便是。”

    刘妈妈便又道:“我那老姐妹还说,从馥雪的屋里不仅搜出了小半盒用剩的朱砂,还搜出了晒干了的红花。”

    “红花?”张氏愣住了,旋即蓦地便站起身来,连碰翻了身后的迎枕亦不知。

    “红花,那不是落胎的药么?”张氏简直是难以置信。

    “正是落胎的药。”刘妈妈垂着脑袋道,眸子里划过一抹奇异的/兴/奋之色。

    她就知道。这些年轻的丫鬟靠不住。果不其然。馥雪就是个心大的,她料对了。太太一向对自己有些不大信重,如今怎样也要再信她这个积年的老妈妈一些了吧。

    馥雪若是不在了,想必她往后便能更得重用一些。也不用总是被张氏遣去做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了。

    张氏蹙着眉头。来回地在屋里踱着步。

    事情越来越不对头了。

    从馥雪的屋里搜出魇胜之物也就罢了。如何又会搜出红花?难道说,前些时候朝云落下的那个死胎,竟是馥雪背着她做下的?

    不。这不可能。张氏摇了摇头。

    朝云落胎对馥雪有什么好处?她与二房什么关系都没有,犯不着去算计一个通房,更犯不着去算计傅玠……

    等一等,傅玠……红花……魇胜……落下的死婴。

    张氏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馥雪能够算计二房的可能。

    张氏的脸色刹时间变得惨白。

    她大口地喘着气,人已经支撑不住,软倒了下去。刘妈妈忙上前扶住了她。

    “太太,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张氏气若游丝,“我坐一会便好。你先给我梳头。”

    “太太是要出门?”刘妈妈问道。

    张氏无力地点了点头:“我得去荣萱堂见见老太太,这件事若不分说清楚,只怕……”

    “太太今天不出门,你退下。”一个冷淡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张氏的话。

    刘妈妈抬起头来,傅庄正一脸淡然地站在门口,那张温和的脸上神色如常,唯有一双眼睛是冷的、硬的,如同最利的钢刀,刮得人的脸生疼生疼的。

    刘妈/妈/的后背忽然出了层细汗。

    她没敢说话,只行了个礼,便悄悄地退出了屋外。

    屋外立着傅庄的两个长随,其中那个叫松岳的向刘妈妈示意了一下,刘妈妈忙下了台阶,直退到廊外头才敢转身往回走,一面走一面想,今儿老爷回来得倒早,难道是已经知道信儿了?

    傅庄确实是收到消息赶回来的。

    他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人提前备下了两碗药。

    一碗哑药,一碗落胎药。

    馥雪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子。

    钟嫂子将馥雪带至前院儿之后,李娘子便找了个略通些妇人症的老嬷嬷来给馥雪看了看。结果那嬷嬷说,馥雪已是有孕在身。

    于是,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从红花到朝云落下的死婴,再到写着傅玠与朝云的生辰八字的魇胜之物,如果把这些事情建立在馥雪怀了傅庭的孩子的基础上,一切就很能说得通了。

    因为自己有了孩子,所以便有了贪念,想要更上一层楼。光算计一个朝云还不够,还要将嫡出的傅玠也一并算计在内。

    甚至,如果把这一切建立在馥雪在长房的授意之下行此卑污之事的基础上,那就更说得通了。

    如果二房没了嫡子,连庶子也只有一个傅琇,那么,世子之位,傅庭还有何可争的?

    事情重大,李娘子自是不敢擅专,只得先行禀明了平南侯,又严令众人封了口。

    侯爷一听此事,立刻便认定了馥雪怀着的定是傅庭的种。

    傅庭风流成/性/,前不久才把侯夫人身边的丫头搞大了肚子,这时候再搞个丫头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平南侯已经懒得叫傅庭来问了,而是直接将傅庄叫了回来。

    这毕竟是他最重视的长子房里的事情,他总要给傅庄一点面子,不好越俎代疱。

    傅庄赶回来的时候,面对的便是这样的局面。

    馥雪与那个孩子自是皆不能留。

    傅庭乃是傅庄的弟弟,而馥雪怎么说也算是傅庄的房里人。弟弟摸上了兄长的房里人,这话说出去得多么难听?这种事唯有那一等最下作最污烂的人家里才会发生,平南侯府如今正是如日中天,如何能传出此事来?

    自然,傅庄也绝不相信这一切是馥雪做下的。

    一个丫鬟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心,连二房的嫡子也敢算计?他绝对不信。

    于是,他便动用了一些力量去查。然而,查出来的结果,才是真正地让傅庄不敢相信。

    馥雪怀着的孩子,竟然是傅琛的!

    他二人暗里往来将逾一年,府里居然一点风声没露。傅庄的人是按着馥雪怀孕的时间倒推出去,这才查到馥雪借着出门办事的便利,时常出没于国子监附近的一所小院。而那所小院儿,便是傅琛赁下的。(未完待续。)

第470章

    傅庄拿着小院守门婆子画了押的口供出来,馥雪才吐了口。

    她是想用这个孩子迫着傅琛将她过了明路。

    傅琛与她虽然保持着暗中往来,然而对她的态度却并不热络,时常还会流露出悔意,亦常言“有负父亲母亲重望”。

    对于傅琛此种心态的生发缘由,馥雪语焉不详。然而傅庄却很容易便想明白了此中关窍。

    也许,馥雪与傅琛之间的事情,并不像馥雪所说的这样简单。很难说傅琛是不是被馥雪算计了去。毕竟,儿子摸上了父亲房里人这种事,以自家儿子的品行,傅庄相信傅琛还做不出来。

    傅庄便又问馥雪出府除了见傅琛之外,还做了些什么。馥雪却是坚拒不答。

    就算她不说傅庄也能猜得到,馥雪一定是暗中悄悄地帮张氏办着什么事。她不愿说出张氏私底下的那些勾当,于是便三缄其口。

    这倒是个忠婢。

    可笑的是,这个忠婢却背着主母,与主母的长子搞到了一起。

    傅庄叫来了傅琛,只略透了几句话,傅琛的脸就白了。

    还用再多说些什么吗?他这个儿子倒是会读书。只可惜除了读书,连自己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傅庄只问了傅琛与馥雪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傅琛便白着一张脸道:“是去年端午节之时,在外书房。”

    傅庄闻言便蹙了眉。

    这件事的开始必定是一场算计,馥雪一个人安排不了这样的事的。在外书房与公子私会。一定是有人帮了她,或者是有人暗里推波助澜。

    只是,一年前的事情可不好查。就算找到了当值的人,谁又能记得清一年前某天发生的事?

    馥雪在此事上倒是态度坦诚,说是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爬上了傅琛的/床/。

    傅庄就知道,这种事情,不会有人明着帮她的。一定是连馥雪都叫人算计了去。

    只是,那个算计的人为何始终不拿这事来要挟馥雪甚至傅琛呢?此事发生了近一年,府里始终风平浪静。这也颇叫人不解。

    见傅琛的脸色惨白如纸。愧疚得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傅庄亦未对他多加苛责,只将他身边惯用的几个小厮俱都打杀了,便放了他回去。

    事情至此已是查无可查。

    傅庄立刻叫人给馥雪灌了药。

    这丫头知道得太多。而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傅庄也断不能叫傅琛认下。

    说不得。这件事便只能含糊着收束了。到时只说馥雪死也不肯说孩子是谁的,再寻个理由将人处置干净,此事便可了结。

    说起来。馥雪为了巴上傅琛倒可谓处心积虑。连红花都提前备下了,为的就是怕张氏万一察知,好拿红花做个幌子,继续显示她的忠婢本色。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想明白了这一切之后,傅庄并没觉得愤怒,也没觉得失望。

    他只是有些厌倦与感慨罢了

    生而卑贱,不算计怎么活?而这些做下仆的若不会算计,主子也不会喜欢。

    只是,馥雪不该算计到他傅庄的头上来。

    傅庄叫人喂了药之后,便将馥雪关进了柴房。

    落胎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他不介意让馥雪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打落下来。想必到了那时她就会明白,喜欢算计别人而又不够谨慎的下场,会是怎样。

    而此刻,当张氏那张因疲惫而略显沧桑的脸呈现在傅庄眼前的时候,他再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厌倦。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缓步走进了屋中。

    “老爷。”张氏站起身来,上前帮他脱下外袍,神情间含着一些不安。

    “先不忙,你先坐着。”傅庄扶住她的手温声道。

    看着傅庄那张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脸,张氏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她坐了下来,先向那粉青绦环官窑盅里倒了半盅茶,方柔声道:“这是今年新出的洪州白露,老爷平素最喜欢的。”

    傅庄坐在她的对面,捧起茶盅浅啜了一口,微阖双眼细品了一会,方温声道:“极好,”复又看着张氏笑了笑:“你有心了。”

    张氏微微垂首,压下心头泛起的不安,轻声道:“老爷,妾身……”

    “我都知道。”傅庄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

    张氏抬起头来,微带讶然地看着傅庄:“您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馥雪的事情,还有别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傅庄温和地道。

    张氏温婉的眉眼间,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慌乱。

    馥雪所知秘事极多,张氏弄不清傅庄此时所谓的知道,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事。”傅庄的语声清润若三月微雨,而张氏的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半是狐疑半是不安地看着傅庄。

    傅庄也正在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温和,很平静,一如他平素的样子。

    张氏的心里生出了一丝茫然。

    她并不总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尤其是最近几年,傅庄越来越难以捉摸,她也越来越猜不透他。

    不过,他的心情是好是坏,她却还是多少知道些的。

    傅庄真的没生气,甚至也没失望。

    那双眸子幽深如晦暗的天空,然却也平静安详。

    张氏终于转开了眼眸。

    “老爷都知道了么?那您可怪妾身……”

    “我不怪你。”傅庄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他还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你为我做了很多事,都是为了帮我,我都知道。我怎么会怪你,若说是谢你还差不多。”傅庄温温润润的声音清和如风。

    “老爷……”张氏的鼻子有些酸。

    “从今往后,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傅庄继续说道,“一切都由为夫来做。你只需好生帮几个孩子相看婚事便足够了。”

    张氏讶然地看着傅庄,眼中尽是不敢相信:“老爷的意思是……”

    “我是说,往后我不会再叫你受苦受累了。那些事情都由我来,你只管教养好孩子,为他们寻一门好亲事便罢。”

    张氏的鼻子又有点发酸了。

    她嫁进侯府这么多年,傅庄与她相敬如宾,对她一向很是敬重。然而,如今日这般贴心贴肺的话,却是他头一遭对她说。(未完待续。)

第472章

    傅庄拍了拍张氏的手,复又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方温言道:“你莫要担心,你做的那些事不会被人查出来的,我都收拾妥了。还有馥雪你也不必担心。她会老老实实的,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死人自然是老老实实的,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

    张氏的一颗心终于完全落回了肚里。

    有傅庄出手,她相信会比她这个内宅妇人要好得多。男人的手段一向干脆,这一点她是很清楚的。当年三房的那些事儿,不也是由傅庚一手解决的么?那手段就很利落。

    “不过,你身边的人可能要换几个。那些眼空心大的不能再留了。头一个便是那个叫芳琼的。”

    张氏眉心微蹙。

    她还想留着芳琼用一用呢,毕竟没了馥雪,顾妈妈又时常要往外头跑,刘妈妈做事又有些不大稳当,她手边需要一个得用的人。

    “我调一个人给你使,明儿便能到。”傅庄搁下了茶盏,“再者说,你得用的人各房皆有,又不在横斜馆这一处,不是么?”傅庄的面上含了一丝笑意。

    张氏微微一惊。

    然而,当她抬起头来时,对上的却是傅庄心照不宣的一抹笑容。那笑容是熟稔的,亦是亲切的,就像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儿一样,贴心贴肺,叫人心里暖乎乎的。

    张氏的一颗心已经软了下来,含笑微嗔道:“老爷……”

    傅庄笑得愈加温和:“你安排得极好。那些事情只按着原来的布置继续即可。往后你只需记得四字:顺势而为。多余的便不需做了。不过目下最要紧的,还是琛哥儿的亲事。”

    张氏笑了起来:“妾身早就在相看了。只是老爷这些年在家的时候儿少,妾身便相看了也不敢擅自做主。如今老爷在京里,这事儿总要找老爷商议的。”

    傅庄点了点头。

    馥雪与傅琛的事情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说出来除了给他们长房抹黑,再没一些好处。至于魇胜之事以及二房的那点怀疑,他相信以平南侯的阅历,定能瞧出这其中栽赃陷害的图谋,也一定能把事情完全压下去。

    傅庄的面上现出一抹冷笑来。

    平南侯别的本事没有,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那可是炉火纯青。当年傅珺被人拐走那么大的事情,他不也压着没查下去么?生生地叫长房背了半个黑锅。

    傅庄觉得。他们长房这么些年来忍辱负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平南侯无论如何也会把事情抹平的。

    应该说,傅庄对平南侯的脾/性/还是把握得很准的。

    这件大动干戈、阖府搜检的魇胜之事,没几天便烟消云散了。傅珺还是过了好些天才打听到了个大概。却也是知之不详

    立夏过后没多久。长房便遣出去几个大丫鬟。其中便有芳琼。而张氏身边日常服侍的人,也换成了一个叫瑞芬的媳妇子。

    瑞芬是个容貌极为平凡的女子,很不招人眼。不管在哪儿都如同隐形人一般。不过这人的眼神却十分沉着。傅珺觉得,这个瑞芬再加上顾、刘两位妈妈,张氏身边的力量又强了一些。

    四月中旬傅珍便出嫁了。亲迎的那日,傅珺并没有去坐席。

    她乃是失妇之女,虽如今有了个继母郑氏,但这种大喜的日子里像她这样的人还是避忌些的好,于是她便托了个病推掉了。侯夫人也并未多些说什么。

    傅珺如今在府中地位超然,侯夫人对她的态度更是客气中含着几分隐约的尊重。许皇后有孕一事到底还是改变了一些什么,傅珺深谙其中道理。

    虽然没去坐席,却并不代表傅珺对宴上情形一无所知。白芍很详细地跟傅珺讲述了整个宴会的情况,甚至连顾家那边的情况也给她打听得一清二楚。傅珺觉得这小丫头在打听事情这方面绝对是天赋异禀,连青蔓也不及她。

    据白芍说,顾家便住在长乐坊的西头儿,院子不大,只有三进。她还跟着送嫁的队伍混进去看了一圈儿。

    白芍说,那顾家着实地方小了点儿,贺客一多便有些挤挤挨挨的。好在席面儿人不算太多,即便如此也是略嫌局促。负责招待女眷的乃是顾家先夫人的表亲,白芍说那是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女子,还是姑娘家的打扮,叫做颜茉。

    据白芍打探来的消息,说是这颜茉乃是顾家老爷顾峤先夫人颜氏族中的远亲,家中乃是商贾,颇有几分资财。颜茉幼时体弱多病,从小便在寺院里长大,直到十五岁方才回家。

    回家之后这位颜茉姑娘也是弱不禁风的,一直病病好好地折腾着,好在她家里头有钱,这弱症治了好些年总算是好些了,只可惜颜茉病得时间太久,病好了,人也年纪大了,错过了婚嫁的最好机时,耗到了如今青春将尽。

    好在颜茉是个聪明利落的/性/子,管起家事来倒是一把好手,与各房亲眷亦往来极频,渐渐地便有人请她帮着操持些宴会、茶会等事,她也都来者不拒。今儿顾家娶新妇,又是娶的侯门贵女,顾峤的那两房小妾自是不好出来见人的,颜茉好歹身份尚可,如今身体也养好了,倒是出面待客的一等人选。

    “那颜姑娘生得如何?”听完了白芍的描述,青蔓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声儿。

    实在是此人的经历颇具传奇色彩,连傅珺都有些好奇起来。

    白芍便道:“生得倒是白净,气色也还好,瞧着倒不像是个病秧子。”

    傅珺便笑道:“若真是个病秧子,如何能撑起这般场面?据我猜着,只怕她的病也是有说头儿的。”

    一旁的沈妈妈便点头道:“姑娘可说到老奴心里去了。老奴也觉得这颜姑娘病得不寻常,还去寺庙里住了十五年,这事儿听着就古怪得很。”

    傅珺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不过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她也只是听听便罢了。

    傅珍回门的那天,傅珺原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不过半中间儿的时候却是被春烟请去了绮墨轩,与傅珍见了一面儿。(未完待续。)

第473章

    虽只是短短几日未见,傅珺却觉得,眼前的傅珍还是变得有些让她认不出了。

    傅珍穿着玄色遍地锦长褙子,褙子上镶着两寸宽的绛色蝶恋芍药宽边儿,里头是玄地挑花金蝶交领襦,梳着百合髻,簪着整套的金累丝头面,气色红润、眉眼温柔,与她平素在府中的形象大为不同。

    “姐姐真是神采飞扬,小妹都有些认不出了呢。”傅珺笑道。

    傅珍面上一红,复又作恼:“四妹妹一来就打趣我。”说着到底笑了出来,复又上前拉着傅珺的手,语声真诚地道:“亲迎那日妹妹没去坐席,我都听人说了。今儿回门,我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四妹妹一面,跟妹妹说说话儿。”

    说到这里,傅珍的眼圈便有些微红。她松开了傅珺的手招呼她坐了,又叫春烟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傅珍难得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刻,傅珺便有些感慨。

    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傅珍这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或许便是因了这个缘故吧。

    傅珺便陪着傅珍坐了一会,姐妹二人说了些闲话,直到前头席面摆好了过来催,二人才分开。

    三朝回门过后,傅珍这一头的婚事便算是完全结束了。旁的不说,只长房便从上到下都松了口气。

    好歹这也是平南侯府孙辈的第一桩婚事,张氏头一个便躲不过,连着数日忙得脚打后脑勺。总算诸事圆满,那个顾家虽不算高门,却好在一家子弟皆很上进,说不得往后便有飞黄腾达的一日,张氏对这椿婚事还是颇为满意的。

    时序转眼便过了小满,后湖边的那一行柳树已是浓翠如荫,长长的枝条垂落在湖面上,风过时宛若舞娘垂袖轻舞。靠近湖畔的荷叶也渐渐地画出一个又一个深绿色的圆盘子来。

    金陵城的夏天终于到了。

    因天气渐热,侯夫人便吩咐张氏,叫她提前预备起来。待过了端午便要阖府去别庄消夏。

    这一日。傅庚下朝后没多久,侯爷身边的长随赵守安便过来传话,说侯爷请他去品藻堂说话。

    傅庚来到品藻堂时,平南侯正负手背门而立。仰首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凌波烟雨》大中堂出神。

    傅庚没有扰他。进门后便自垂手静立。赵守安退出廊外守在阶下,品藻堂周遭一片安静,唯有风拂过高大的银杏树。碧叶摇摆,发出轻微的“簌簌”的声响。

    过了良久,平南侯才转过身来,望着傅庚道:“你来了。”

    傅庚微微躬身:“见过父亲。”

    平南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罢。”

    傅庚依言坐下,两手安放于膝上,神情怡然不动。

    平南侯望了他半晌,见他眉眼沉静,稳若磐石,自有股巍然坦荡的气势。侯爷不免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三郎,你可知我今日寻你过来要说何事?”

    “儿知晓。”傅庚语声平淡地道,眉头都没动一动,“父亲放心便是。”

    平南侯神情微顿,复又清了清嗓子道:“你知道便好。你位极人臣,将列九卿,德行上犹需谨慎,为父也是担心你蹈王子敬覆辙,故才唤你过来说一说。”

    前朝大儒王献之字子敬。平南侯这是以王献之的事提醒傅庚。

    傅庚立刻起身恭声道:“儿不敢。儿何德何能与前朝大儒相比?王大令为人端方,平生唯一德行不妥处便是与郗氏女合离。儿这半生却多有行差踏错之处,往后自会更加谨言慎行。”

    平南侯目注傅庚良久,抬手抚须道:“你知道便好。我最近颇听了几句风言风语,想你也听到了。此事还需妥加处置为上。宜早不宜迟。”

    傅庚没说话,只又躬了躬身,姿态十分恭谨。

    平南侯又长叹了一声,疲惫地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傅庚这才退出了品藻堂。

    行舟一直便候在门外,见傅庚出来了便迎上前去,低声道:“老爷,胡公与田先生已经到外书房了。”

    傅庚点了点头,两个人步下回廊,走上了前湖边的那条细长小径。

    此时,前湖上的荷叶已经长了好大了,便在临岸处连成了一片翠幕,衬着远烟近水,叫人望而生凉。

    傅庚停住脚步,望着那片深碧色的翠幕,眉头微微蹙起。过了一会方吩咐道:“你派几个人,把秋夕居正院儿的西次间重新归置一下,再把太太平素惯用的那几样供瓶、桌屏还有花觚等物都摆出来,帐帘也按着太太的喜好弄一弄。”

    行舟忙应了声是。

    傅庚出了一会神,神情渐渐地便有些冷。行舟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便垂首听命。可是,他等了好半天,傅庚却是什么都没说,仍是循着石子路往书房而去。

    行舟连忙跟上,心下却不免犯嘀咕。

    听他家老爷的意思,这是要接郑氏回府住了。可是他们阖府都要往青雀湖别庄消夏,这时候接了郑氏回来,两下里岂不是岔开了么?到时候郑氏还不得一个人守着秋夕居?

    他这里正自想着,忽见前头匆匆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紫绛色云州绸面儿长衫,腰里系着玄色板带,一手拎着长衫的下摆匆匆而行,走得极快,还不时撩起衣袖擦一擦额角的汗。

    傅庚的眼角微微一缩。

    这人乃是门房的大管事徐富平,是个十分稳重的人。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看上去竟然有些慌张。

    “奴才见过三老爷。”徐富平远远瞧见了傅庚,忙赶前几步见礼。

    傅庚“唔”了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行舟。

    行舟便上前打着哈哈道:“徐管事这是做什么去?莫不是前头来了贵客要您亲自通传?不知是哪一家的公侯大人哪?”

    徐富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不自然的神情,顾左右而言他:“无客,无客,就是有件急事儿得快些禀了侯爷才是,我这儿才走得急了些。”他说话的时候仍是不停地擦着汗,眉宇之间的焦色十分明显。

    行舟见他语焉不详,知道此人嘴很紧,若是他不想说那是再问不出来的,行舟便也没为难他,只客气地道:“徐管事人忙事多,我就不耽误你办差了。快些去吧。”

    “哪里哪里,陈管事客气了。”行舟姓陈,在外人皆叫他陈管事。(未完待续。)

第474章

    傅庚淡淡地看了一眼徐富平,蓦地开了口:“侯爷应该还在品藻堂,我才从那里出来。”

    徐富平两眼精光一闪,又向傅庚躬身道:“多谢三老爷。”

    傅庚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前头定是出了大事。这徐富平的神色很不对。

    傅庚将衣袂拂了一拂。

    既是有大事,他稍后一定会收到消息的,并不急在这一时。

    徐富平再度揖首:“奴才告退。”

    傅庚挥了挥手。徐富平依礼退行了数步,方拎着长衫疾步往品藻堂而去。

    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傅庚如谪仙般的俊颜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沉思之色。

    若是来了什么客人甚至是不速之客,徐富平应该亲自招呼着,派小厮过来递消息才是。如今他却是亲身前来,这就表示前头不是来了客,而是有旁的事情。

    傅庚负着两手,继续转向石子小路而行。行舟垂首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被随风舞动的垂柳遮掩了去,前湖边又恢复的往昔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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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大花厅的时候,崔氏特为叫周妈妈看了看时辰,时间恰好过了巳正。

    “这时辰倒是刚好。”崔氏含笑轻语,又朝张氏点了点头。

    张氏温婉一笑,歉然道:“二弟妹见谅。今儿事多。那针线房的帐只能明儿再对了。”

    “无事无事,”崔氏笑靥如花,“大嫂嫂且忙着,明儿再说不迟,我正好也累了,这便回去歇一歇。”

    张氏含笑目送崔氏离开了花厅,又神情安然地扶着丫鬟的手上了软轿。

    轿帘落下的那一刹,张氏的脸立刻绷得铁紧,手里的帕子更是扭成了一团。

    “走快着些。”张氏听见外头瑞芬的吩咐声,心中略感熨贴。

    傅庄给她的这个人十分得用。比馥雪还要精明百倍。张氏用得十分顺手。

    只是。一想起前头递过来的消息,张氏的心便揪得紧紧的,恨不能马上飞到前院儿的书房,亲眼瞧一瞧傅琮的情况。

    傅琮被人打伤了。

    还不是贵公子之间口角所致的那种打伤。而是昨天在花楼里喝酒的时候。与几个地痞打了起来。那边儿的几人皆是混在大功坊附近的打行青手。颇会几手拳脚,两个侍卫竟也降伏不住,傅琮便此挨了几拳。虽伤得不重,脸上却带了幌子。

    初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张氏是一丁点儿也不相信的。

    她一再问传话的人:“你说得是二爷还是二老爷?”

    二老爷傅庭风流成/性/,乃是章台恩客,素常可是常在南楼瓦子巷那一带行走的,真真是花楼酒坊无所不至。而这府里的二爷——她亲生的儿子——傅琮,一向便是个懂事的孩子,虽/性/子活泼了些,却很明白是非,如何会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那传话的人说出的答案,却让张氏如同五雷轰顶。

    傅琮是一早被两个侍卫搀回府的,据说是昨晚受伤后不敢就回府,挨了一晚上挨不住了才回来的。而二老爷傅庭昨天倒是一天没出门儿。

    张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花厅的,也不记得后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她只是机械地向那些管事妈妈问着话儿,收取对牌或发放对牌,只觉得每一时每一刻都如同一年那样长。

    好在瑞芬是个稳重的,不显山不露水地便帮她周全了过去,没出什么大错儿,也没叫崔氏看出什么来。

    可是,此刻坐在轿中,张氏只觉得五内如焚,

    傅琮这才多大?竟然就逛起花楼来了,还跟人打了起来,还被几个青手打伤了,这若是传了出去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琮哥儿的外祖父可是当朝阁首,连带着她张家也要跟着丢脸。

    张氏在轿中扯着帕子,脸色铁青。待轿子一停稳她便想要出去,岂料轿帘开启处,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她的手,那只手的手掌宽大而温暖,掌心带着薄茧,指间亦有薄薄的茧子。

    “老爷!”张氏睁大眼睛看着轿外的傅庄,那颗惶急担忧的心一下子便像是有了主心骨儿。她的眼圈儿红了起来。

    傅庄来了,他一定是才看过傅琮来的。也不知傅琮伤得重不重?

    “不急,慢慢来。”傅庄语声温和,神态平淡,一如他往常的样子,谦冲温润,宛若君子。

    横斜馆的仆妇早被顾妈妈遣开了,院门之内安静如昔,并没人敢去瞧主子夫妇的热闹。

    张氏宁下心神,红着眼眶向着傅庄温婉一笑,扶着傅庄的手落了轿,一时间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这般行止若是叫外头的人看见了,只怕要被笑话了去。

    且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傅庄对她着实很好,对宅子里的事情似是很上心。便如上回馥雪闹出来魇胜之事。那件事最后便是被傅庄压下去的,二房那里可能收到了些风声,但却没拿到真凭实据,也说不出什么来。

    今天傅琮的事情又是如此。傅庄及时赶回来处置,倒是比张氏要更方便些。

    张氏这般想着,心底里便有了几分暖意。

    傅庄扶她落轿后便放了手,又向瑞芬点了点头。瑞芬躬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人退至了廊下,傅庄亲手打起帘子,将张氏让进了西次间儿。

    “老爷,琮哥儿伤得可要紧?请了大夫瞧没有?”张氏一进屋门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虽然傅庄今天的举动有些出格儿,然现在的她却顾不上理会这些,一心只想着傅琮的事情。

    “我已请张大夫瞧过了,破了些油皮,不碍的。”傅庄语气安然地道,“你莫要急,我会将事情处置干净。”

    张氏心下稍安。

    傅琮伤得不重就好。只要儿子无事,旁的都可以暂不必管。

    不过,傅琮偏偏早上才回府,不知被多少人瞧见了,把长房弄得很被动。他若是当晚就回来,事情也不会搞得这样大,如今连侯爷也惊动了。

    张氏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为何傅琮要耽搁了这一夜?会不会有别的隐情?还有那几个青手,他们难道不知道对上的是侯门公子么?他们哪来的胆子敢打傅琮?(未完待续。)

第475章

    想到这里,张氏的心又拧紧了,眼圈红得越发厉害:“老爷是被侯爷叫回来的么?那些打人的可寻着了不曾?”说着她又是一阵气恨:“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需得狠狠惩戒。”

    傅庄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袖:“我确实是被父亲叫回来的,不过父亲并没说什么,就说小孩子家贪玩了一些。”说着他又伸手握住了张氏的手,安慰她:“你不用太过挂心,此事由我出面比你要方便些。那些外头的门道我也比你清楚。你安心便是。外头便有什么传出去也无甚要紧。少年人嘛,风流一些总免不了的。琮哥儿便先在外书房养一养,老太太那里你多担着些,就说琮哥儿跟着我用功罢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将才倒了温茶的甜白瓷盏往张氏手边挪了挪。

    他这一番话说得温和体贴,可张氏又如何能安得下心来?

    先是馥雪出了事儿,现在又是傅琮。张氏隐约听到了一点消息,说是馥雪的事情与傅琛还有些关系。只是这消息来得并不确实,她已经叫顾妈妈去打听了。

    若傅琛果然与馥雪之事有关,现在再加上傅琮,他们长房的两个孩子可要叫人看笑话去了。

    想到此处,张氏的神情便有些狞厉。

    这一定是人为的算计。

    哪有这样巧的事情,平南侯府长房的两个孩子接二连三地出事。就算是巧合,时间上也连得太紧了些。

    只不知这弄手脚的人是谁?是针对他们平南侯府的还是只针对长房的?

    张氏不由想到了正怀着孕的许皇后。

    难道说。这一切与朝堂之事有关?

    “你莫想太多,一切有我。”傅庄和声安慰道。

    张氏强笑着点了点头:“是,妾身知晓了。”

    傅庄又安慰了她几句,便出了横斜馆,步履从容地自垂花门行了出来,一袭玄色大衫袍袖飘飘,于青柳翠湖间款步而行,便如闲庭信步一般。

    直到走进了书房,傅庄的脸色才沉了下去。

    傅琮昨晚不仅宿在了花楼里,睡得还是偎翠小馆才红起来的的一个叫郑小怜的伎子。

    据说这郑小怜乃是扬州瘦马出身。身软腰柔、颈秀指纤。可谓天生的尤物。

    而傅琮便成了郑小怜的头一个恩客,晨起后居然还顶着脸上的伤为她上了头。

    傅庄的眉眼间已经有了一层薄怒。

    算计他们长房居然还用上了扬州瘦马,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进门之后便沉声吩咐:“关上门,把墨安带过来!”

    云汉与松岳应诺了一声。各自退了下去。不一时。傅琮的小厮墨安便被拖了进来。

    墨安才挨了二十板子,还没来得及上药,衣服的下摆上血迹斑斑。一进屋他便强撑着跪在了地上。浑身抖若筛糠。

    傅庄挥退了旁人,径往太师椅上安然坐了,又端起茶盏来啜了口茶,方淡声道:“说罢。”

    墨安颤抖着磕了个头道:“回老爷的话。昨儿晚上二爷与靖南伯家的大公子约在了偎翠小馆吃酒,先吃了一会,曾大公子便说无趣,叫了小怜姑娘过来陪酒。那时候还好好的。”

    说到这里墨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又道:“后来外头忽然闯进来几个人,说小怜姑娘先应了他们,理应跟他们走。曾大公子便与他们口角了几句,一来二去的便动了手。那几个人会拳脚,没几下就把曾大公子打了,连带着也打了……二爷。”

    傅庄一面听着一面便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半晌后方张开了双眼,目视墨安问:“曾大公子也伤了?”

    墨安点头道:“回老爷的话,曾大公子身上挨了几下重的,奴才亲眼瞧见的。”

    “他是伤在身上的?”傅庄问道。

    “是,曾大公子一直捂着肚子叫痛。”墨安答道。

    傅庄神色微冷。

    算计得很周密,也很隐蔽。不管谁来看,都会认为曾大公子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傅琮只是脸上挨了几拳罢了。

    若是不破相的话,后果并不严重。

    但若是破了相,往后傅琮可就很难走仕途这条道儿了。

    傅庄的眼中又露出了一抹冷意。

    算计得真是很巧妙,手段更是利落得紧。

    他今天一得了消息便立刻派人去找那三个青手,人倒是查到了,也确实是混在大功坊的几个地痞,并非有人假扮。只是,这几人昨天晚上便没回家,到处都找不着。几个人皆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儿,一无拖累,十分难查。

    靖南伯曾勖便是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他的儿子被打了,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可反过来说,若是连他都找不到人,傅庄便更找不到了。

    金陵城大得很,他们又不能画影图形满城搜捕。这原就是丑事,盖都来不及,还要闹得满城皆知不成?也只能暗中查访罢了。

    傅庄淡淡地瞥了一眼墨安,又问道:“郑小怜又是怎么回事?”

    墨安身上疼得紧,已经有些跪不住了。然而傅庄的眼神冷得瘆人,让墨安不敢表露出分毫不适,只能咬牙忍着。

    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声音颤抖得越发厉害:“二爷受伤之后,奴才与郭侍卫他们皆劝二爷快些回府治伤。那郑小怜却跪下哭了,求二爷替他上头,说是怕那几人去而复返。二爷就……”墨安没敢再往下说。

    那个郑小怜真是天生的尤物,哭起来简直比画儿上的人还好看,别说二爷了,便是他看了都心软。 这般美人儿面前,他们二爷年纪又小,一股热血冲上头哪里把持得住?他们做下人的再劝也没用。

    “为何当时不先回来禀报?”傅庄淡淡地问道。

    墨安的身上立刻湿了几重冷汗,磕头道:“老爷明鉴,奴才当即就回来报信儿了。因怕被别人察知,奴才是从东角门儿偷偷递的信儿。那东角门的婆子与奴才熟识,由她报信最是稳妥。奴才报了信儿怕二爷身边又有事,便又回去服侍二爷了。谁想府里一直没回音,奴才又不敢离了二爷,便只能苦等。老爷若不信可叫了那角门的婆子来问。”(未完待续。)

第476章

    傅庄微阖双眼,再度以手指轻扣着桌面。

    墨安说得是实话。昨天他确实跑回来报了信儿,而那个角门的婆子也确实往内宅递了话儿。

    可是,那传话的仆妇才走进夹道,夹道的前后两个门儿便落了锁。仆妇在里头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

    她又不敢放声呼救,毕竟此事不宜声张,万一把二房或荣萱堂的人喊了过来可就麻烦了。所以,这仆妇便生生地在夹道里关了一整夜,待次日门开之时她再去报信,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在她所知不多,否则张氏只怕要急疯了。

    想到这里,傅庚的眉眼间又添了一抹森然。

    此事必是内宅与外头勾结而成的,只是动手的是谁却有些难说。

    是傅庭,还是崔氏?还是整个二房?抑或是……三房?

    无论是谁动的手,安排得着实举重若轻,几乎叫人察觉不出。

    那个郑小怜傅庄已经派人去起了底,却并未查出任何问题。她出身贫苦,父母俱亡,在扬州受训多年,后被这家偎翠小馆以重金聘了过来,就是拿她当摇钱树的。

    傅琮与她上头便花了整整五百两银子。

    先是几个青手闹事,身旁又有现成的富贵公子。这郑小怜是什么好人不成?再傻也知道怎么做。此事真是顺理成章。

    至于曾大公子曾硕就更是个混人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可能与人合谋做下此事。

    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一个身世堪怜的伎子,这两个加在一起已经足够弄出事来了。再加上那几个青手出现,事情便又多了几重变化。而无论哪一种变化,傅琮都绝讨不了好去。

    傅庄神色淡然地盯着脚下方砖出了会神,方吩咐道:“把人带下去先上了药,再派他去琮哥儿身边听用。那两个侍卫每人赏五两银子。”

    既然算计之人举重若轻,傅庄认为,他也不宜动作过大。

    墨安还算是好的,至少跑回来报了信儿,打一顿板子也就罢了。那两个侍卫也都挂了彩。伤得还不轻。看得出当时那一场架他们也是全力护着傅琮的。

    所谓有心算无心,他们这边没有防备,对方却早就盯死了傅琮,人手又备得齐。时间找得也巧。所以才会得了手。

    不管是谁在背后指使。此事已然了结,对方也没有更多的手段,傅庄觉得还是将事情压下去为好。

    不过。他们长房也断没有吃哑巴亏的理。

    “云汉,”傅庄吩咐,“你去看看侯爷在哪里?”

    “是。”云汉应诺一声,快步退了下去。

    傅庄站起身来,脚步一转便转至了西次间儿。西次间儿的条案上铺了大张的雪浪纸,傅庚自岁寒三友墨竹笔格儿里取了一枝竹管兔毫,便伏在案前凝神写起字来,写的却是《老子》中的一段话: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一气呵成,掷笔案上。

    而后,看着纸上枯瘦的魏体字,傅庄的唇边渐渐浮起了一抹苦涩。

    人逾中年,越发觉得老庄之说的奥妙。其深其广,每常发人幽思。

    然而,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意难平。

    “来人,烧了。”傅庄吩咐了一声。

    松岳无声地走了过来,利索地卷起墨色犹浓的雪浪纸,燃起纸媒点了,放在了地上的大铜盆里。

    不一时,火蛇窜起,那勾划如虬枝的字迹在火舌的舔噬之下,渐渐化为了灰烬……

    崔氏慵懒地斜倚在美人榻上,眼瞧着绿榭将纸笺靠近了水晶如意纹烛台上的红烛,将纸笺烧了去。

    “这样便好了。”崔氏笑得十分甜软,唯一双眼睛冰冷如刀:“我也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绿榭望着手上已经只剩下一截尾巴的纸笺,未曾说话。一旁的翠轩便陪笑道:“太太欢喜便好。”

    “我自然欢喜了。”崔氏面上笑意微寒,“有人替我除掉了贱婢生下的贱种,我自然需得投桃报李才是。”她一面说着,一面却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一团,眉间蓦地划过阴冷,“我倒要看看,敢算计我儿子的人,自己又能得着什么好去。”

    说到这里她便“呵呵”冷笑了起来。

    众人一时皆不敢说话,一个个噤若寒蝉。

    崔氏笑了一会后,神情便又放松了下来,吩咐绿榭道:“你去替我备四色果饼,四端表礼,再向那剔红灵芝奁匣里装上新得的那枚羊脂玉螭龙灵芝佩。趁着这两日天气好,你帮我往我姨母那里送一趟,就说是给她提前送的端午节礼。”

    她说一句,绿榭便应一声。待崔氏说完之后,绿榭迟疑了一会方轻声道:“太太,这时候送东西过去,会不会……”

    崔氏转眸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掩唇而笑:“果然的,还是我们绿榭聪明。这虑得极是。我若这时候送东西过去,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来,这是我在谢谢我的姨父替我出气呢。瞧我,一时高兴便连这个都忘了。”

    说到这里,崔氏的眼睛已经笑得弯了起来,心中直觉得无比快意。前些时候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如今终于吐了出来,简直让她神清气爽。

    长房的人算计朝云也就罢了,竟然连她的玠儿也算计上了,真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吗?那纸人儿上明明写着傅玠与朝云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崔氏听说的时候真是气得快疯了。

    张氏使出这等下作手段,果然是寒门里出来的,行事之龌龊实在令人发指。而魇胜之事最后居然着落在了馥雪身上,简直就是可笑。

    那丫头说是怀着身子,还说很可能是怀了傅庭的孩子。这话说出来谁信?

    崔氏忍不住嗤笑。

    的确,傅庭是在女色上头心重了些,可那也要看是谁。他大哥傅庄的房里人,傅庭绝对不会动。这一点崔氏可以肯定。

    再者说,馥雪从那天起人就没了影,也不知是死是活。单凭前头传过来的几句话就糊弄了过去,侯爷便偏着长房也断没有这样偏心的。(未完待续。)

第477章

    可恨的是,此事崔氏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闹将出来。

    侯爷严令封口的事情,若是从她这里传了出去,不只要动到她在前院儿的那点人手,且于二房也不利。侯爷只会对傅庭更加不喜。

    所以崔氏只能一口恶气生生地憋在心里。

    可是,若要叫二房白白被人这样算计了,尤其是还算计到了傅玠身上,崔氏绝对不答应。

    她原打算花大价钱从扬州买个瘦马回来做个仙人跳的。不拘是傅琮还是傅琛,这两个如今都在论着婚事。若是这时候传出来他们养外室的消息,想必长房会变得十分热闹。

    不过,她那个姨父却说,这等事情做不好易落下把柄,不如由他买几个青手打一顿出气。还说若是时机挑得合适,一顿打也能打出好些事情来。

    崔氏原先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可不是么,那傅琮打伤了脸还是小事,如今却是明着给个伎子上了头,说是叫什么小怜的,还是扬州瘦马出身。这事儿往后会如何,还真是难说得很了。

    少年公子爱风流,那小怜又是个尤物,他们长房说不得就能出个风流种子出来,那也是极好的了。

    崔氏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殊为快意。

    这件事她前后只动了一次手脚,便是配合着时间点儿锁了两道门罢了,真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此处,崔氏笑得更加欢喜。扬眉吩咐道:“你们这几日照常出府,该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姨母家里你们也如常走动,别疏远了去。我量他们也查不出来。”

    “是。”周妈妈等人皆躬身道。

    崔氏满意地笑了,复又吩咐道:“去跟爷说,朝云我认下了。叫她明儿来给我磕头。”

    “太太,您这是……”周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们家太太这是想通了?跟傅庭僵了这么些日子,如今终于松了口?

    周妈/妈/的脸上已经有了笑意。他们家爷听了这话,想必会要来院子里坐坐的。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说不得又能和好了。

    见周妈妈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崔氏又是一笑:“趁着这时候长房事多。我们这里却不能给侯爷添乱,自然是要一团和气的才好,这也是我们二房的孝顺之处。”

    “哎哟太太,您这话可真是说到老奴心坎儿里去了。”周妈妈欢喜地道。“老奴这就去寻二爷去。太太您放心吧。一准儿给您把话儿带到。”

    她口中说着话,人已是快步出了屋子,一阵风似地掀帘而出。崔氏笑着连声叮嘱屋外的小丫头:“快去个人扶着妈妈。可别摔着了。”

    屋里屋外的人皆笑了起来,翠轩亦是满脸带笑地看着周妈妈,唯有绿榭注意到,崔氏那张带笑的脸上,划过了一抹深深的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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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琮的事情,终究还是没能瞒过侯夫人。而傅玠被人下咒之事,也不知怎么又传进了侯夫人的耳中。

    据说,侯夫人与侯爷又吵了一架。虽然荣萱堂内外皆是三缄其口,傅珺却还是从钱妈妈那里知道了不少消息。

    这位新晋的管事妈妈,比起之前的贾妈妈来要好相处些。至少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钱。只要给足了赏银,她还是很愿意与各房打好交道的。

    自然,傅珺如今因了许皇后之故身价倍增,钱妈妈也未尝没有讨好的意思。

    连着两个孙子受了无妄之灾,又与侯爷闹了一场,侯夫人虽不曾病倒,却也没了去别庄消夏的兴致,反倒钻进小佛堂静修起来。

    往常每年清明节前后,侯夫人总要在佛堂静修半月,茹素一月,所以今年她的这番举动倒也没引起多大的动静。

    夏至那天夜里,金陵城下了一场雷暴大雨。

    次日晨起时,望着秋夕居里零落了一地的落叶残花,傅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前两天才收到孟渊的消息,说是那个苗疆探子的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原来那个人的药箱里果然有机关,且还是两重机关。头一重是箱盖上连着毒粉,若强行撬开,那毒粉可致人立毙。而第二重机关则是药箱里的几件衣物,据查那是疫症病人穿过的,只要挨着人的肌肤就会染病。

    傅珺闻言心下倒有些后怕。还好那天她看出了端倪,否则那些五军营的官兵只怕现在都得生病了。

    清晨的风仍带着几分燠热,却又比晚上好一些。青蔓带着小丫头捧了几套衣裳给傅珺挑,傅珺便挑了一套雪青色绣卷草纹蝉翼纱薄衫并一条雨过天青色百褶素面裙子。

    天气炎热,傅珺很想念前世的吊带衫与热裤。

    大汉朝自然没有这些,所以她一到夏天就总是穿得很素。

    有时候她也很希望傅珈能学一学她。

    傅珈整天穿着各种红色的衣裳,她不嫌热,看着的人也热得慌。可惜傅珈大约是知道红色最衬她,几乎天天穿红裳,傅珺实在很无语。

    见傅珺挑好了衣裳,青蔓便又回至妆台前,打开那只最大的朱漆螺钿长扁匣子,由里头拿出一只羊脂玉镂雕凌霄花的禁步,那禁步下头连着两副翠蓝色蝴蝶绦子,却是仿得前朝玉环绶的模样。

    “姑娘今儿穿得素,需得以这玉佩抬一抬。”青蔓将玉禁步替傅珺拴上,又上下端详了傅珺两眼,满意地笑道。

    这玉禁步下头的绦子是她新打出来的,长长地直垂至脚面儿,用来配素面儿裙子最出挑。

    傅珺垂首看了一眼,笑着点头道:“你的手真巧,这绦子和一般的蝴蝶不一样。”

    青蔓含笑不语。

    她就算解释这蝴蝶是用什么线配着什么颜色,又是用了什么手法打成的,她们姑娘也弄不懂,更做不来。总归好看就行了。

    收拾妥当之后,傅珺去给傅庚请了安,又陪着傅庚用了早饭,傅庚便去官署上班去了。

    今天恰逢白石书院休沐,傅珺便先去花房附近散步消食,再转回秋夕居。

    便是在回房的路上,沈妈妈从后头赶了过来,悄声道:“姑娘,老奴已经打听实了,太太今儿下晌回府。”

    “嗯。”傅珺淡淡应了一声。

    郑氏在别庄静养,一养便养了快半年,这时候回府,想必是傅庚已经不能再把她禁在外头了。

    说来也是。

    他们三房总没个主母,由着她一个姑娘家掌着事也不像样。虽然傅珺觉得,这三房里的帐本子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事情也很容易处置。但外头人瞧着,大约总会有闲话要说。

    许皇后正在宫里安胎。就算傅庚明面儿上与她无关,但有了傅珺这一层关系夹在里头,傅庚便不能不顾着一些。

    总不能有了皇后做后台,傅珺这个失妇之女,便要连继母也踩下去了吧?

    踏着已经半干的青砖地,傅珺步履轻盈地转回到了南院儿。

    她很希望郑氏能够消停一些。至少别在许慧怀孕的时候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未完待续。)

第478章

    郑氏回来得十分低调。

    傅珺依着礼节,带着傅璋站在府门口相迎。

    郑氏下车之后,先是拉着傅珺的手说了好些话儿,诉说了一番离别之情,最后才抱起了傅璋。

    傅璋与郑氏并不显得太亲。

    毕竟年龄还小,就算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子,分隔的时间久了,感情也会有些生分。

    好在郑氏的愁眉并没锁起多久,仍是往常那副温柔和善的样子。至少在人前的时候,她还是表现得很得体的。

    在一双儿女的陪同下,郑氏先是往荣萱堂见过了侯夫人,又与两位嫂嫂叙了几句寒温,待一应礼仪结束之后,方回到了秋夕居。

    郑氏回来了,傅珺只得又开始了每天晨昏定省的生活。

    郑氏将养得不错,看上去别庄生活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坏的影响。傅珺甚至觉得,郑氏的心情也是很好的。那种志得意满的笑意,时不时便要自她的眉眼间流露出来。

    也不知又有了什么事,竟让郑氏如此欢喜。应该不是傅珂或傅璋。这两边傅珺一直派人盯着,并没收到任何消息。

    至于郑氏,傅珺的手暂时没那么长,内宅之中她安排不下人去。不过她相信傅庚会盯着郑氏的,还有……孟渊,也会帮她盯着郑氏。

    一想到孟渊,傅珺心里便有种异样的感觉。

    叫一个少年贵公子帮她盯着她继母,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微妙。

    这一日。傅珺如常给郑氏请了安,趁着学里休沐便向傅庚请示过了,与傅瑶约在一处,两个人先去朱雀大街上的瑞蚨祥、宝庆银楼等几间铺子买了些衣料,又订了几样首饰,便一同去上元馆酒楼吃饭。

    京城贵女的生活一向十分丰富,傅珺最近也会偶尔出来走动一下,傅瑶如今算是她的玩伴。至于谢亭小盆友,最近她正忙着准备今年的白石入学试,没空出来玩。

    在上元馆酒楼好好地享受了一顿美食。又与傅瑶坐在窗前说话聊天。期间傅珺只在进雅间儿的时候耽搁了一小会儿,其余的时间皆与傅瑶在一起。因此,当她们坐上回府的马车之时,摩挲着袖子里的那封信。傅珺自我感觉像是完成了一次卧底接头的任务。

    孟渊给她送信来了。她请托孟渊帮忙查的事情。应该有了消息。

    只是这家伙最近很忙。秋夕居如今也是门户更紧,轻易他也来不了,所以便派了吴钩给她送了一封信。

    傅珺希望这封信里的消息不要叫她失望。

    回到秋夕居南院之后。傅珺便遣退了众人,悄悄取出信来读了一遍。

    孟渊的信写得言简意赅。而即便如此,也是用了不少笔墨才将事情说清楚,由此可见此事的复杂程度。

    当年傅珺被拐一案的案犯,以及王氏毒杀案的相关涉案人员,如今已经尽皆捉拿归案。

    这个过程十分复杂,孟渊不知动用了什么力量,竟是在全国跑了一遍,最后终于在几处地方分别抓到了这些人。

    不过,孟渊在信中说,因为他的动作有些大,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所以,目前这些案犯被他秘密关押了起来,傅珺若想要审,只怕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傅珺合上信,将之凑在火烛之上烧了,心下是一片平静。

    她并不着急。

    她已经习惯了等待。

    她早就预感到,这两件案子一定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真正破案。所以她一直在等,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她囿于身份只能困守宅中,此事多是孟渊在出力。

    对于这位少年将军,傅珺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了。她只能暗自决定,往后不管孟渊要做什么,她都一定要帮他。

    而此时此刻,望着在烛火间渐渐消失的信封,傅珺的心情忽然便轻松了许多。

    她背负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如今终于有了眉目,这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不过,要想真正地如释重负,还需要再耐心等待。

    傅珺安下心来,依旧过着侯府贵女的生活。白石的功课她也学得很认真。

    为了她今后的目标,她必须保住青榜头名的称号。

    日子便在等待中安静地滑了过去。

    大暑过后第二天,侯夫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静修,从小佛堂里走了出来。

    她出来后下达的第一个指令,便是将侯府各处角门上守门的仆妇,以及各处管上夜的婆子,尽数重新安置了一遍。或撤或换,或挪动位置,总之就是来了个全面大换血。

    这虽不是大事,然在府里掀起的波澜却不小。

    傅珺也受到了波及。

    她早先安在后花园角门上的仆妇,被换到了西角门那里。还有沈妈妈安排下的上夜婆子,如今被调至了大厨房。

    也不知道侯夫人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或者是佛祖给出了这样的启示?

    傅珺深感此事不便,却也只能容后徐徐图之。

    自然,深感不便的并不止傅珺一人,横斜馆中,张氏亦正为此事烦恼着。

    “老夫人这一来,倒将太太的布置打乱了好些。”刘妈妈一面拿着柄团花牡丹宫扇替张氏轻轻扇着,一面说道。

    张氏温婉的脸上掠过了一丝阴沉:“钱妈妈那里可还有旁的消息?”

    “还没有。”回话的是瑞芬。她正替张氏染着丹蔻,神情十分专注。

    刘妈妈暗里撇了撇嘴。

    这个瑞芬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规矩上头很不像样。回话的时候都不知先带上一句“回太太的话”。连这都不懂,倒得了天大的恩典,竟能到太太跟前来服侍。

    刘妈妈一面摇着扇子,一面将视线转向窗外。

    窗子上新糊了雨过天青的月影纱,午后的光线透纱洒落,隐隐有蝉鸣声传了过来。

    这蝉声,委实是嘈切了些。

    张氏心头浮起了一阵说不出的躁热。

    傅琮的事情过后,她便一直在张罗傅琛的婚事。然而,她相看的几户人家,傅庄皆不满意。

    那镇东侯也就罢了,毕竟人家的闺女想要高嫁,很可以嫁入国公府门中。可是,傅庄连韩娟也看不上,只说兵部侍郎官居险要,不宜结作亲家。

    张氏就搞不懂了,她嫂子的娘家有何不妥?

    韩娟乃是她嫂子娘家兄长的幺女,今年将满十五岁,生得端庄秀丽,举止娴雅,堪为傅琛良配。

    韩娟的祖父乃是兵部右侍郎韩鸣,其父韩卓是正经两榜进士出身,如今在工部任着元外郎。工部乃是六部之中最吃苦的一部,韩卓为官兢兢业业,每年一到四月就往江西、湖北、浙江等地的大堤上跑,吃住皆在堤上,平素更是勤勉有加,在部里官声极佳,很有往上一步的可能。

    这样好的亲家,一家子又清清净净的,张氏弄不懂傅庄有什么不满意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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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介绍:
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