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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9章

    姜姒怀疑是刘竞暗里动了手脚。因为她曾亲眼见过那些飞檐走壁的人,在许府里是如何的来去自如。

    想到刘竞阴冷的眼神,还有那一夜被他掳去后的情形,姜姒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罢了,罢了,这秘药她只当喂了猪狗。只要刘竞不来找她,她也不会再多问一句。

    思及此,姜姒忍不住又呼了口气,抬手抹了抹鬓角。

    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那屈辱的一夜,直到现在想起,仍叫她说不出地害怕。

    说起来,自从上一次武阳伯府花宴之后,刘竞便再也没派人来找过她。

    然而,这也并未让姜姒轻松多少。

    她又一次办坏了差事。武阳伯府花宴之上,刘竞落下的明明应该是傅四的帕子,谁想却变成了许允的帕子。

    在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姜姒便没有一天过得是安心的。

    现在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于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她很怕哪一刻回过神来,刘竞湿冷的笑脸便又出现在眼前。

    好在她听人说刘竞病了,目下仍在忠王府中静养。

    姜姒真希望他能一病不起。

    她一面想着,一面行过穿堂,又转过一道葡萄架搭成的小径,再往前一个月洞门儿,便是许允的住处了。

    “姜姑娘来了。”一个小丫鬟远远看见姜姒,笑着招呼了一声。便自上前引路。

    姜姒也笑着问了声好,随着她进了院子。

    整间院子里弥散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气。

    无论是院中行过的婢仆,还是挂在廊下的鸟雀,抑或是那廊前阶下的花草树木,在在皆含着喜意。就连引路的小丫头也是满脸含笑,对姜姒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许允与刘竞的婚事已经基本定下了。许府现下正在悄悄地准备嫁妆,据曹氏说,翻过年后便会有赐婚的旨意下来。

    如此一来,姜姒便是陪嫁的媵妾。除她之外,另还有三个曹氏亲选的良家女。亦将陪同许允一同出嫁。她们这四人如今每天都需过来陪许允学些规矩礼仪。这些下人们知晓。姜姒已是今非昔比,从此后是要服侍忠王的人了,对她的态度便客气了许多。

    姜姒垂首静息、低眉敛袖,一路碎步行至正房明间儿。许允尚在西次间儿换衣裳。只隔了一层槅扇招呼她:“你来得倒早。先在外头坐着。夫子过会子才来。”

    姜姒答了一声“是”便站在了左首的位置,连头也不抬。

    过了约小半炷香的时间,许允也换好了衣裳。大抵是因了心情好。她来到明间儿后便挥手屏退众人,单留了姜姒说话。

    “殿下叫人给我捎了样东西来。”许允微有些羞意地道,语气之中却有着掩不住的欢喜。

    这还是前段时间的事情,太子妃的嫡妹下了大狱,东宫最近焦头烂额,忠王想必也是欢喜的吧。这些日子来,许允断断续续地收到了不少忠王与吴贵妃的赏赐,这让她每天的心情都很好。

    “殿下对姑娘如此看重,婚后必定琴瑟合鸣。”姜姒柔声笑道,神情十分恭谨。

    许允以眼角的余光细细地端详她,见她穿着件鱼白暗绣卷草纹立领夹襦,下头的裙子却葡萄褐的,手上搭着件老石青的灰鼠斗篷,头发挽成最简单的圆髻,只以两根素银簪子固住,两鬓服贴、一丝不乱,打扮得十分朴素,神色更是沉敛,比那三个花枝招展的媵妾顺眼多了。

    许允的眼中便有了笑意,轻嗔道:“你这话说得可真老成。今儿穿得也老成,错眼瞧着倒跟个管事妈妈似的。”

    姜姒垂首道:“若是能对姑娘有益,便做个管事妈妈我亦愿意。”

    听了这话,许允心中越发欢喜。

    姜姒初来之时,许允以为这又是个一心往上爬的,心下颇多厌恶。然而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姜姒是真的对刘竞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她现在对姜姒的态度倒比素昔更好。

    “若你真是这般想的,我自会助你。”许允笑着道,一双眼睛却盯在姜姒的脸上,观察她的反应。

    姜姒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一副感激的模样,垂道道:“多谢姑娘。”

    许允笑着摆了摆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眉头便蹙了起来。

    那三个媵妾倒现在还没来,却叫她在这里等,倒真是好大的体面。

    许允的脸色便冷了起来。

    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姜姒立刻柔声问道:“姑娘怎么了?是茶太烫了么?要不要我给您换一盏?”

    许允摇了摇头,方要开口说些什么,心思微微一转,想到母亲教导她,对这些媵妾根本不用往心里去,只是猫狗般的玩物罢了。她便搁下了茶盏,开口时已是换过了一套说辞:“不是的,是我想起前两天偶尔听父亲说予母亲的一句话,父亲说,圣上最近龙体违和,他老人家日夜为此揪心。”

    说到此处,许允倒真有了几分担心。

    若是圣上一直这么病下去,来年的赐婚旨意何时能下,便也是个未知数了。

    这样一想,许允的眉头便又蹙了起来。

    姜姒垂眸看着裙角,并未开言。

    这种话头可不是她一个媵妾能接的。不过,这消息倒真是个好消息。若当今圣上能这么一直病下去,忠王与许允的婚事想必还能再拖上一阵子。

    姜姒摩挲着腕上垂落的银镯上的花纹,心中百般思量。

    便在此时,忽听外头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见过夫人。”

    随着话音,只见门帘一挑,曹氏走了过来。

    “母亲,您怎么来了?”许允立刻迎了上去,姜姒亦上前蹲身见礼,随后恭立在侧。

    曹氏似走得有些急,眉间隐着几分忧色,一进屋门便道: “安安,你……”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嘴,蹙眉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姜姒,淡声道:“你先退下。”

    姜姒暗里一哂,躬身退了下去。

    直待屋门重新关严,曹氏才拉着许允的手,蹙眉道:“明儿你与我一起去鸡鸣寺烧炷香吧。”

    许允愣了一下,讶然地问:“去鸡鸣寺?这都快到年下了,母亲怎么想起来这时候去烧香?是出什么事了么?”说着她便扶着曹氏坐了下来,又亲手倒了盏茶递了过去。

    曹氏接过茶盏,抚了抚许允的头发,压下心头泛起的不安,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天老作噩梦,最近这京里事情又多,我想去寺里烧炷平安香。”(未完待续。)

第540章

    说到这里,曹氏的眉间又泛起了忧色。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不安。这几天她的眼皮老是跳个不停,许进最近也有些不同寻常。而今儿上晌因兵部右侍郎韩府老夫人过寿,她过去吃了一顿寿酒,韩家大太太与她十分交好,悄悄告诉她说圣上最近病体沉重,已经有好几日不曾上朝了。

    据曹氏所知,今上一直颇为勤勉,自登基以来,五日一朝从未间断。如今却是病得连朝会也不能来了,这就表明圣上确实病得极为严重,而许进这段时间的表现……

    曹氏不敢再往下想。她搁下茶盏,拉起许允的手,尽量放柔了语气道:“安安,你听/娘/的话,明儿陪娘去上个香。”

    许允见曹氏的脸色有些不好,只当她是担心噩梦一事,便笑道:“母亲既这么说了,女儿定当陪您去的。”

    曹氏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叫你哥哥也陪着一起。鸡鸣寺的素斋你不是最爱吃么,明儿咱们吃了饭再回来,再给你父亲求串佛珠回来。”

    许允点头应是,此时门外又有小丫头禀报说那三个媵妾到了,曹氏便站起身来道:“今儿晚上我再叫人过来帮你收拾东西,明儿一早便走。”

    许允此际一心只惦着学规矩一事,只点了点头便罢。曹氏便自带着人出了屋门。

    姜姒垂眸立在屋外,恭送曹氏离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曹氏今天的神色不同寻常。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看着曹氏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姜姒的眼中划过了一抹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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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的马车停在了半路上。

    此处尚未至官道,道路两旁皆是杂草树木。透过树木的间隙望出去,远处隐约可见一带山峰。那里便是栖霞山。

    傅珺从车窗前收回目光,一旁的涉江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傅珺回过头去,安抚地向她笑了笑。

    涉江的脸色十分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仍旧清亮如昔。她回了傅珺一个笑,方才吸了口气,提声问道:“怎么停下了?出了何事?”

    她的声音很平稳,语气亦仍如往常一般。略带着几分不满。似是对车子中途停下颇为不喜。

    外头传来跟车婆子的声音,语声有些散漫:“回姑/娘/的话,车夫说松了个榫头儿,一会子就能好。姑娘且耐心等等儿。”

    傅珺几乎能够相像出婆子不耐的表情。跟着她这个庶房姑娘被赶到别庄。虽说府里来了人接。保不齐什么时候又得被踢回庄子上。也难怪这些下人们有所不满。

    涉江“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傅珺又凑到车窗前,极目向远处眺望。

    从她的方向并看不到前面的情景,也不知沈妈妈她们那辆车行至哪里了。她想了一想便问道:“前头的车呢?”

    跟车的婆子停了一刻方道:“回姑娘。他们的车倒走得快,已经瞧不见影儿了。这会子想是已经到了官道上。”

    上了官道便离城不远了,这样便好。傅珺暗忖道。复又坐回到了原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车始终不见动静。傅珺凑到窗前,看见外头的婆子们开始悄声儿说话儿,有几个人大概站得累了,索/性/便走到旁边的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便在此时,车身忽然猛烈地晃了一下,傅珺一下子便被晃到了车壁板边,随后她的耳中便响起了一声惊呼:“不好,马惊了!”

    随着这声惊呼,整个车子陡然向前一冲,接着便是马儿尖厉的嘶鸣声。涉江面孔煞白,一下子扑过来想要扶住了傅珺,然而马车晃动得非常厉害,涉江一个站不稳,与傅珺双双摔倒在了车里。

    “不好,快拉住马!”

    “姑娘还在车里!”

    短促的惊叫此起彼伏,如同风声过耳,婆子们惊慌的脸只在车窗外倏然掠过,忽地一下,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如雨点般急促的马蹄声。马车已经不受控制地飞速狂奔起来,车里的傅珺与涉江被颠得左右直晃,根本连坐都坐不住。

    傅珺一面尽量将身体靠在壁板上,一面去拉车壁旁的扶手。涉江滚倒在傅珺的脚边,一只手死死抠住车板下放器物的凹陷处,阻止着自己继续向下滑动。

    此时,契汗纯种马的脚力终于展现出了它的强悍,车速如离弦之箭,不过眨眼之间,马车已然奔离原路,拐进了一旁的杂树林中。

    这片树林生长得极为茂盛,老树新树交错排列,然而马车却如游鱼入水,在这片树林中竟是穿梭自如。傅珺无数次感觉到车壁挨擦着树木飞速掠过,枯枝划过车窗发出刺耳的声音,如同刀子刮着耳膜。

    傅珺几次想要调整坐姿。可是,这一段地面十分凹凸不平,整个车厢颠簸得如同海上浮舟,傅珺只觉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碎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速忽然慢了下来,马儿的嘶鸣声也停止了。马车由飞奔改为快走,颠簸的幅度小了很多。

    傅珺浑身酸痛,挣扎良久方拉着扶手坐直了身子。涉江的情况比傅珺还要严重,她的额头碰破了一块皮,好在不曾出血,却也是一片青紫。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拉着另一边的扶手坐了起来。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傅珺与涉江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皆是惨白如纸。

    “我去料理尾巴。”车前忽然传来了一个极低的声音。

    傅珺还未及细想,一道灰影蓦地掠过车窗,宛若大鸟一般凌空飞起,瞬间便消失在了车后。

    傅珺心头一凛,一刹时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她想起了孟渊留给她的那几名暗卫。

    那个灰影口中所说的“尾巴”,一定就是指他们。

    傅珺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然而,车厢外传来的脚步声,却让她没有余裕去想别的了。

    她一面做着深呼吸,努力压制胸口抵上来的烦恶不适,一面死死地盯住半开的车门。

    涉江一下子扑到了傅珺的身前,挡在了她的前头。

    透过车窗滤进来的几束天光,傅珺看见,涉江正在瑟瑟发抖。

    一阵风自车门处拂了进来,带着一股泥土与腐叶混合的气息。四下里一片安静,连声鸟啼亦无。

    傅珺迅速地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见重重叠叠的树影遮住了午后的天光,车厢内的光线也变得十分幽暗。(未完待续。)

第541章

    傅珺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方才她一直在计算着方向。这辆车一路向南,又折向西,最后转至北方。此刻她们应该处在离官道约两公里处的一片树林中。

    傅珺的一双墨眉微微蹙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今日劫车之人,竟有两个!

    傅珺不由苦笑。

    派出一个大高手还不够,居然还又加了一个。看起来,那个人对她还真是志在必得啊。

    傅珺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观察着车门处的动静。

    车厢的门已经被震开了,唯车帘犹自合拢着,似在拒绝着外头的一切。

    涉江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傅珺。

    傅珺乌沉如墨的眸子隐在幽暗的光线里,冰冷、沉暗,几乎毫无表情。

    然而不知何故,涉江心里竟觉得有些踏实。这样的姑娘,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就像是无所畏惧一般。

    傅珺并没注意到涉江情绪的变化。

    她在等待,那个她预料中的人,此时应该正站在车门之外。

    一只手忽然探了进来,扶在了车门上。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手掌宽大、骨结突出,修剪得有些粗糙的指甲饱满光洁,显示出这双手的主人身体的强壮。

    涉江拼命忍住冲口而出的尖叫,颤着身子膝行着后退了一步,紧紧护住了傅珺。

    “傅四姑娘,请出来吧。”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粗且沉,字字压在咽喉深处。咬字时还略有些滞涩,似是不大会说大汉话似的,然用语却又平和,态度亦颇为有礼。

    “我不想出来。”傅珺似是一点也没吃惊,清清淡淡地回道。

    车外的男子不由淡淡一哂。

    他的耳力一向很好。虽然这位傅四姑娘竭力掩饰,但她说话时微颤的尾音却仍瞒不过他的耳朵。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随后,“哗啦”一声巨响,稀疏的阳光应着这巨大的声响,一下子扑在了傅珺的身前,让她瞬间有种目眩之感。

    那一刻。涉江的护在她身前的背影便嵌在这阳光里。她的发丝映在阳光下,有若轻尘般颤抖不息。

    傅珺忽然发觉,今天的阳光真是极好。此时早过了午后,阳光犹自明丽。灿烂的光线斜射而下。筛过残枝。在这个男子的脸上投下几道阴影。

    他带着几分好整以暇的闲适,目视着傅珺身后的方向,似是根本没注意他身前的这一对主仆。

    望着这个身形高大、气若山岳的男子。傅珺蓦地一笑。

    “乌里,果然是你。”

    她的语声十分淡然,神情更显轻松。一面说话,一面还抬起衣袖,掠了掠鬓发。

    乌里连动都没有动,唯一双粗眉挑了挑:“你认出我了?”

    傅珺没说话,只向他淡淡一笑。

    她当然认出他来了!

    就在大半个时辰前,在别庄门前将要上车的那一瞬,当那阵暖风拂开帷幕的时候,傅珺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青幄小车的车夫翻起的衣袍下摆。

    那上头,沾着血迹!

    那个人根本不是侯府的车夫!

    那个刹那,一声惊叫几乎便将脱口而出。

    然而,再下一个呼吸之间,这惊叫声便被傅珺生生压了下去。

    因为,她认出了车夫的背影。

    那个裹着一身灰仆仆的粗布棉袄,看上去十分普通的背影,傅珺曾经在一年前见过。

    那是乌里!

    契汗国的高手,十招之内便击败了龙禁卫的乌里,彼时便坐在傅珺的车前,充当了她的车夫!

    那短暂的一刹,傅珺几乎停止了呼吸。

    然而,这停顿也只有一瞬。再下个瞬间,傅珺的脸上已经带上了极为自然的笑意。甚至连呼吸与心跳她都竭力控制着,不敢有丝毫异动。

    她见识过真正的武林高手。知道他们中的佼佼者,能够仅凭着对手的呼吸与眨眼,便判断出对手的情况。

    傅珺不敢冒险。

    她可以断定,乌里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一定知道有人暗中护着她。而孟渊派来的那些暗卫们,却一定不知道有个契汗高手假扮成了她的车夫。

    如若不是傅珺有着过目不忘的强悍记忆力,她也未必能将这个不起眼的背影与契汗勇士联系在一起。

    她不敢用这许多人的/性/命,去搏一个并不确定的可能。

    她只能尽量保持正常。

    为了不让乌里起疑,傅珺还故意弄掉了帕子。因为只有这样,她的那一瞬停顿才算合理。

    而在青蔓拾起帕子那几秒钟的空隙,傅珺心思飞转,迅速对眼前状况进行了分析,并做出了最合理的判断。

    她必须上车!

    这是她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

    因为,乌里并不知道她已经认出了他。

    她完全可以利用乌里不知情的这段时间,充分做好准备。而若提前叫破,除了让更多的无辜者丧命之外,再无其他益处。

    诚然,在暗卫的帮助下,她也有可能成功脱逃。然而那也不过是多赢得些时间罢了,傅珺并没把握躲过乌里的追杀。

    到那时,她只能看老天站没站在她这一边了。而在乌里的面前,她觉得她的机会很渺茫。

    傅珺厌恶这种被别人操控命运的感觉。

    与其赌运,不与赌命。

    她相信,只要她做足了准备,她还是有半成机会的。

    所以,就在那个瞬间,傅珺决定一切如常。

    当然,她的推论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条件之下,那就是所有的危险都只集中在傅珺这辆车上。

    所以傅珺才会与沈妈妈她们说了那么些话。

    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她装出叮嘱沈妈妈她们的样子,借机观察了前面那辆车的情形,并备细观察了刘妈妈等人的微表情。

    好在刘妈/妈/的表情并无异样,肢体动作也很正常。那个车夫傅珺曾见过,是专门给管事们赶车的。

    到那时傅珺才算略放了心。于是接下来,她便十分顺理成章地将沈妈妈她们都遣去了前头那辆车。

    至少在前面的车子里,她们相对还是安全的。

    果然,事情诚如傅珺所料,乌里应该也不想横生枝节,故一路上走得极慢,渐渐地便与前面的车拉开了距离。

    在察知乌里的这个意图之后,傅珺暗里长舒了一口气。

    于是,待两车有了一定距离之后,傅珺便吩咐涉江给她捶腿。借着美人拳落下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小心掩去自己的动作,悄悄做着准备。(未完待续。)

第542章

    待傅珺做完了准备,马车仍是正常地行走着,除了车速有些慢之外,并无异常。直到那时傅珺才有余裕去想一个问题:

    乌里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跟谁来的?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把自己这个内宅女子抓去某处做人质么?以他的身手地位,岂非大材小用?

    没来由地,傅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颐指气使的脸,那双隐在眉弓之下的棕色美目,曾将无比狞厉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

    难道说,萧红珠也来了?若说抓住自己是萧红珠的主意,以傅珺对这位公主的了解,倒觉得说得通。

    可这又带来了另一个问题:萧红珠因何而来?

    贵为一国公主,又手握实权,她有必要为了抓傅珺而单身赴险么?

    这一切,会不会与大汉目前的局势有关?

    不知何故,傅珺想起了那些凶残蛮暴的黑甲武士。

    若真是如傅珺推测的一般,来人是萧红珠,则她肯定不会一个人来。在大汉国局势最微妙之时,她带着黑甲军潜入京城,其用意,十分险恶。

    想到这里时,傅珺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还没待她再往下细想,马车就停了下来。随后便惊了马。

    此刻,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契汗勇士,傅珺的手心已经有些汗湿。

    她漏算了跟车的仆妇,以为劫车者只乌里一人。如今的局面。于她几乎已是绝境。

    可是,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也要尽力一搏。

    一念及此,傅珺的心立刻恢复宁静。前世追捕犯人时,她也曾有过命悬一线的时刻。这一次不过是比以往更凶险些而已。

    傅珺握紧了拳头。

    四周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阳光暖得如同春时,晒得人浑身绵软。四野寂静,连一丝风都没有,只有遍地的蓑草腐叶、枯树残枝,在阳光下无声地伫立着。

    一直目视前方的乌里,终于转回了视线。

    傅珺直直地望着他。

    乌里的眼神很淡。望着傅珺时。就像在看一件死物而非活人,神情中带着久弑人命的漠然。

    渐渐地,一股冰冷的肃杀之气,弥漫在了周遭的空气里。

    傅珺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她忽然轻声地叫了出来。

    她的表情像在极力压制心头的恐惧。然而声音却仍是止不住地颤抖。她抬起衣袖挡住了眼睛。看上去已无法承受这扑面而来的杀意。

    乌里的身子微微一晃,一只粗大的男人的手如鬼魅一般伸到了傅珺的眼前。

    涉江的眼珠子动了动。

    她其实想要挡住这个男人的动作的。可是,她的身子却像是被冻住了似的。连一根头发丝都动不了。

    傅珺的衣袖挡在脸前,乌里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不甚在意。

    傅四曾经赢了萧红珠。

    然而那又如何?

    在他眼里,这位傅四姑娘不过是个随手一指便即毙命的草芥罢了。所以,他几乎是毫不在意地去抓傅珺的衣袖。对方那个遮挡的动作,在他看来不只多余,甚至有些可笑。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傅珺的衣袖时,他蓦地心头一寒。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傅珺挥动衣袖又颤声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的胆怯与惊恐,在这一连串的声音与动作中表现得十分自然。而这并非攻击/性/的动作,让乌里微微一愣。

    随后,他只觉得手指一阵刺痛,如同被蚂蚁叮了一口。

    他刹时一惊,回手视之,立刻便露出了一个讥嘲的笑意。

    手指尖上一粒如针尖般的血点,正迅速地凝结成珠。

    乌里蓦地凭空一抓,傅珺的衣袖立刻碎裂了开来,青袖飞散如蝶,一柄紫金短剑已经到了乌里的手中。

    “就凭这东西,你也想伤我?”乌里有些好笑地看着傅珺。

    他知道这南人女子胆大,却没想到她还真敢藏着利器,竟还妄想伤他。

    傅珺脸如白纸,却犹自凶狠地怒视着他,与在国宴之上看着萧红珠的眼神如出一辙。

    只是,她也只能这样看着他罢了。她的身体现在已经一动也不能动了。

    乌里对傅珺的反应与动作毫不在意。他将短剑翻转过来看了看,却见这短剑锋刃如乌,光泽沉沉,森寒若水,杀意凛凛,倒真是一件好东西。

    乌里忍不住目露赞赏:“好剑!”

    此等利刃本身便如高手,自有一股凛然之气。刚才他方将触及傅珺的衣袖时,便是感知到了这兵器上的杀意,所以才会收手。

    没想到傅珺像是太害怕了,竟然挥了挥衣袖,歪打正着地碰了他一下。

    乌里将短剑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随手便揣进了怀中。再度探手过来抓傅珺。

    当他的手再度将要触及傅珺的衣袖时,他的动作忽然又顿住了。

    傅珺清楚地看见,一阵淡淡的青气,迅速地漫上了他的脸。

    乌里的双目忽然暴突出来,大喝一声:“尔敢!”

    这一声震得四周簌簌而颤,蓑草哗啦一声迎声而倒,身旁的枯树残枝抖动不息。傅珺只觉得心神剧震,两耳一阵“嗡嗡”之声,身体犹如被巨石压住一般,僵直得根本动也不能动。

    那一刻,傅珺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位契汗高手的威压,直若沉渊倒灌、山岳倾塌。天地万物都在这吼声中噤若寒蝉。

    傅珺闭上了眼睛。

    “砰!”,一声巨响,马儿发出一阵断续的嘶鸣,车轮向后滑动了几步,随后便停了下来。

    一阵悚然的安静。

    那想像中惊破天地、直取人命的一击,并没有发生。

    当傅珺睁开眼时,马车前站着一个蒙面的灰衣人。

    确切地说,这是一个穿着灰衣的蒙面仆妇。自马车离开别庄后,她便一直坐在车辕上,很不引人注意。

    此刻,乌里便倒在灰衣人的身后,张开的五指簸张如鹰爪,手掌向前,一双眼睛睁得极大,眼角开裂,渗出殷红的血丝。

    他的动作,定格在了行将撕碎傅珺的那一刻。

    直到断气前的那一刹,他也无法相信,他会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异国女子手上。

    南山国秘药,见血封喉!

    傅珺呆呆地望着躺倒在地,连死去的姿势都显得极其不甘的乌里,蓦地泪湿长睫。

    是王氏留下的秘药救了她。

    她死去的娘亲,直到今天仍在守护着她!

    即便斯人已去,踪迹沓沓,可是,那一份不舍的关爱与呵护,却依旧穿越了漫长的时空,守护在她的身边。

    如果没有王氏留下的秘药,她又如何能杀得了这位契汗勇士,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她藏在袖中的短剑,还是几年前平南侯生辰时所赠。傅珺离开侯府之时,已经请孟渊帮着开了锋。

    而短剑上滴的秘药,便是王氏留下的。那是剧毒之物,与短剑一同成为了傅珺身边的必备品。自告倒卢莹之后,这两样东西便须臾不曾离身。(未完待续。)

第543章

    泪水渐渐模糊了傅珺的视线。

    涉江此时终于挪动着勉强能动的身子,凑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揽在了怀中。

    灰衣女子露在布巾外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转首看了看乌里。这个死不瞑目的契汗人,此刻已是全身发青,连眼珠子都泛起了一层青气。

    是中了毒,而且是很高明的毒。

    灰衣人的眼中又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讶色。

    这结果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她没想到,这位契汗国的高手,居然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在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手里。

    “姑娘别哭了,快别哭了。”涉江柔声劝慰着,一面强抑颤抖,悄悄回首看了一眼那个灰衣人。

    这个灰衣人,与那个凶悍的车夫是一伙的。

    方才经历的那一幕,是涉江这一生都不曾经历过的。车夫大吼的那一声,差点没将她的心胆给震裂了。

    她知道她们姑娘受了惊吓,可是这会却还不是哭的时候。那个灰衣人一直站在车外,衣襟之上血迹斑斑,看上去比那个车夫更吓人。

    傅珺很快便收住了眼泪

    她方才只是一时情绪有些失控罢了。

    她从涉江的怀中抬起头来,看了看立在车外的灰衣女子。

    她的眼睫上还沾着泪珠,黑如乌晶般的眸子似是被水洗过一般,清亮耀眼。

    她的眸光在灰衣女子身上一转,便露出了极浅的一抹笑意。

    灰衣女子也在看着她。眼神中有着一丝疑问与不解。

    她知道傅珺没有武功,所以她就更不明白了,就算是用毒,傅珺又是怎么能用到乌里的身上去。

    “是偶尔得来的一味秘药。”傅珺似是明了灰衣人此时的想法,轻声而突兀地道,“说是见血封喉。我滴在了刀尖儿上,那刀子乃是吹毛断发的利刃,他来抓我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刀尖,划破了手指。所以中毒死了。”

    几乎是毫无隐瞒的一番解释。亦且是毫无必要的。然而不知何故,灰衣人听了这话,眼神又变得复杂了起来。

    “可否容我下车?”傅珺含笑道,语气并不紧张。

    灰衣人微微一愣。便即朝后退了两步。

    傅珺轻轻拍了拍涉江的手。主仆二人相互扶持着走下了马车。

    待站定之后。傅珺便向那个灰衣女子敛衽一礼,语声柔和地道:“多谢您方才不曾出手。”

    那个灰衣女子无甚动作,唯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略有些不自然地转向了旁边。

    傅珺似是没发现灰衣人的异常,含笑看着她道:“您知道么,在书院里,我最喜欢的一位夫子,便是教琴的魏夫子。”

    她的话音一落,灰衣女子的眼神蓦地变得极为冷厉,如电的眸光瞬间扫向了傅珺,同时一足后退,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

    “魏夫子的琴,有高山沅水之感。”傅珺继续说道,根本便没管灰衣女子的动作,甚至侧过了身子,望着远处的一抹斜阳,语声感叹:“我记得今岁封笔之前,偶过后山红枫溪桥,恰遇魏夫子扶琴,却是一曲《柏舟》。魏夫子随琴吟唱的最后几句,我深记之。她唱的是‘日居月诸,胡迭式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曲中之意,如寒夜月华,皎皎无尘。我亦自此知晓,魏夫子的心底一片澄澈,风清月白。”

    傅珺清淡柔和的话语声弥散在微暖的空气里,灰衣女子的眼眸渐渐地变得柔和,望着远处的斜阳,露出了一抹回忆的神色。

    傅珺转眸望着她,看着她眼底深处那一丝淡淡的挣扎,盈盈浅笑:“不知何故,看到了您,我就忽然就想起了魏夫子。虽然直呼夫子名讳有些失礼,可是我一直觉得,魏霜这个名字,便如夫子其人一般,虽生于肃杀寒秋,却自洁净孤高。不与朝露争辉,唯与明月为伴。此等境界实令人神往。您与她,很像。”

    魏霜扶在剑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了下来。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傅珺,良久后,悄然一叹。

    她的这个学生聪明绝顶,只怕早就认出她来了。现在更是几乎点明了她的身份。

    魏霜知道,傅珺这是在逼她做选择。或是以夫子的身份放了她,或是以杀手的身份杀了她。

    魏霜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很早便察知,她的这个学生很有几分孤勇。如今看来,傅珺就是在赌,赌她这个做夫子的到底会怎么选。

    她会怎么选?她应该如何选?

    看着眼前这个眸光清洌的少女,魏霜的脑海中闪过往昔的许多画面。

    白石书院的清溪与红枫,石桥之上对月抚琴的空寂,琴课上表现优异的女学生,那一曲隔屏而奏的《乱红》。当伏在清味楼的梁上之时,她明知隔壁有人动了手脚,只因心底深处莫名的一丝不甘,所以装聋作哑。

    望着傅珺那张如初雪般细嫩莹润的脸,魏霜的心中思绪万千,蓦地脑海中又现出了另一张阴沉如毒蛇的脸,那微垂的眉眼中蕴着的邪恶与戾气,只要一想起来就令人作呕。

    然而,这令人作呕之人,如今却掌握了她同伴的生死。想到阿四与阿九,魏霜的眉间陡然划过一抹杀意。

    若是现在就杀了傅珺,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是么?既可以令这少女免于受辱,又可借机灭口。

    魏霜的手扶上了剑柄,然而另一个念头忽又划过:她真的要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之人吗?她并不是真正的刺客。她当年在藏剑山庄中入的是“勇”部。

    “以力胜力,以强制强。”

    勇部的八字真言,是她尊行了大半生的教诲,此刻杀一人易,可她杀了这个少女,便再也不能以“勇”部成员而自傲了。

    魏霜的脸忽青忽白,眼中的挣扎犹为明显。

    在她这一生中,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犹豫不决。那一刻,她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辩。

    “你已经认了主子,主子有令,下属只管执行,管旁的那么多做甚?”

    “你就甘愿遵从这样一个恶心的人做主子吗?你忍心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无辜之人殒命吗?”

    “那又如何?总归不与你相干,别忘了你可不是一个人,还有别人落在那人的手上。如若不听命于他,你的同伴会死。为了救下同伴,这女孩必须死。”

    “你明明自己怕死,又何须用担心同伴作借口?你何时沦落到要靠这种下作手段救人的地步?你的勇在哪里?义在何处?”

    这两个声音如同巨人宏声,每一句话都在魏霜的心里激起千层巨浪。她满头大汗地僵立原地,额上青筋爆起,扶剑的手颤个不停,甚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未完待续。)

第544章

    傅珺没有说话,只专注地凝视着正在天人交战中的白石书院琴课夫子。

    当魏霜站在车前的时候,仅凭着她的体型,傅珺便一眼认出了她。

    难怪她从头到尾一直缩在车辕那里不出声呢,想来就是怕被傅珺提前认出。

    傅珺不明白魏霜又是如何与乌里变成了同伴,她现在已经无暇多想,只求脱险。

    魏霜的身手她可以想见,一定不比乌里差多少。孟渊派来的四名暗卫,如今就算没死,只怕也伤得极重。魏霜身上沾的血迹便是最好的证明。

    傅珺之所以对魏霜说了那番话,就是因为发现了对方眼神中的那一丝挣扎。

    那是未泯的良知,是一个仍有底线之人最真切的体现。傅珺希望,魏霜的这一点底线,能够促使之做出正确的选择。

    时间如同停滞了一般,四野无风,唯有马儿偶尔打响鼻的声音,为这片荒芜的树林增添了一丝生机。

    “你……走吧。”过了许久,魏霜才低声地道。

    傅珺定定地凝视着她。

    魏霜的手已经垂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才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滞重与湿沉。

    傅珺向魏霜蹲了蹲身。

    魏霜不再说话,返身行至乌里的尸身旁,不废吹灰之力便将乌里庞大的尸身翻了过来,探手向他的怀中摸索。

    “小心!”傅珺轻声提醒,“他怀里的剑有毒。”

    魏霜回过头。眼中微含谢意:“我自会小心。”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小心地从乌里怀中取出短剑,随后手起剑落,一剑割断了乌里的咽喉。

    “噗”一声闷响,鲜血喷射而出,魏霜侧头避过,衣衫上却仍是溅上了好些。

    涉江捂住了眼睛,浑身打颤,不敢再看。

    傅珺凝视着魏霜,眼中渐渐生出了一丝感激。

    有了这一剑。乌里的死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没想到。魏霜居然如此心细,这是在替傅珺抹去痕迹。

    “药/性/小半个时辰后便会退去,”傅珺轻声说道,同时向前走了几步。“这种药虽是中者必死。但死后半个时辰。尸身上便验不出来了。”

    魏霜微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傅珺。

    一方面她是惊于这种秘药的药/性/如此毒辣,另一方面却是惊于傅珺此刻的镇定。

    不过,傅珺方才都有胆子叫破魏霜的真名。有如此勇气者,又怎么会怕一个死人?魏霜略一回思,便即释然。

    此刻再看乌里的尸身,他的脸上青气仍在,但眼珠子却已经恢复了正常。看来诚如傅珺所言,过不了多久,他尸身上的一切中毒痕迹皆会消失。

    魏霜想了一想,抬手又是一剑,将乌里的两根手指削了下来。傅珺注意到,她削掉的正是乌里方才被剑尖刺伤的那只手。

    “这样,他的死,与尔无涉。”魏霜简短地道。

    傅珺点了点头,郑重敛衽,向魏霜执弟子礼。

    魏霜坦然受了这个礼。

    她将短剑以布巾裹起,问道:“剑我要带走,剑上之毒可有解?”

    傅珺也不瞒她,坦荡直言:“此毒见血即解。”言罢一顿,又补充道:“若不放心,您可以再多扎他几刀。”

    魏霜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傅珺,随后将短剑纳入怀中,负起乌里的尸身转身便往回走。

    “请等一等。”傅珺蓦地出声唤道。

    魏霜停下脚步,转首望着她。

    傅珺迟疑了一会,轻声问道:“那几名暗卫……如何了?”

    她一直很担心那几名暗卫。

    魏霜再次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傅珺,方简短地道:“死不了。”停了一刻又道:“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回城。”

    说完这句话,傅珺只觉得眼前一花,魏霜的身影已在数丈开外,再过几瞬,树林之中便再无人影,唯有丛丛芜草杂落于枯枝断叶间,残阳如血,满目萧瑟。

    傅珺终于放下了心来。

    听魏霜所言,想必她是手下留情了。那几名暗卫只要不死,以习武之人的体魄,必能撑下去的。

    涉江直到这时才真正地缓过了劲儿,一下子便软倒在了地上。

    傅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歉然道:“对不起,让你跟着我遭了这番罪。”

    彼时情况突然,傅珺已经尽最大可能将人都遣走了,若是身边一个丫鬟也不留,乌里必会起疑,后果一定相当可怕。

    此外,涉江是那种无论傅珺做了什么都能够淡然处之的人。有她在身边,傅珺也能最大程度不被怀疑地做准备工作。

    方才在车上,傅珺又是藏短剑又是滴毒药的,动静闹得那么大,涉江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始终镇定地帮着傅珺捶着腿。甚至还聪明地配合傅珺调整动作。

    若是没有涉江对傅珺无条件的信赖,以及她的镇定与聪明,傅珺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说起来,救了傅珺的人里头,也有一个涉江。

    听了傅珺所言,涉江摇了摇头道:“只要姑娘无事,婢子便是死了也是甘愿的。” 她的脸色仍旧白得可怕,唯有眼神清亮如昔。

    傅珺安慰地向她笑了一笑,回身转至了车上。

    这车上原先备下的东西,她现在是一样也不敢用了。不过,被涉江带上车的一只小包袱倒是派上了用场。

    傅珺上车拿了包袱,又看了看已经没了车门的马车,思忖片刻后解下一匹马,向四周望了一眼。

    斜阳挂在天边,光线尚是明亮。傅珺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方才魏霜警告傅珺不要回城,这就表明,此时的京城可能已经变天了。虽然心中极为忧心傅庚等人,傅珺却更知道,回城不啻自投罗网,保护好自己才是对亲人最大的帮助。

    不过,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如今要往哪里去才是?

    找个小村子躲起来?

    不妥。她与涉江的衣着打扮与容貌都太显眼了,一入村子必定会被人注意到。万一后头有追兵,她们的情况就会很危险。

    可是,若不找村庄躲藏,难道还能去野外?

    那也不妥。她们两个人毫无准备,连食水都没有,如何撑过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甚至几十个小时?

    傅珺凝眉沉思,片刻后决定,还是先回别庄。

    此刻已近黄昏,天很快就会黑下来。对于毫无准备的傅珺二人而言,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先找个地方过夜,再想办法弄些食水等物。而别庄无疑是最佳选择。

    傅珺这段时间常在别庄闲逛,知晓庄中有一处隐蔽的角门时常开着。若是自角门潜入,旁人自不会知晓。(未完待续。)

第545章

    心下计议已定,傅珺便拉起了涉江,主仆二人上了一乘马,约摸用了小半个时辰左右,便已能远远望见别庄里升起的炊烟了。

    二人下了马,又将马儿赶跑,这才伏下身子,仗着别庄外那一片不小的树林遮掩,悄悄地挨近院墙,顺着墙根找到了那处角门,潜进了别庄。

    此刻,天边的余晖已然散尽,视线所及之处一片幽暗,泼墨般的夜色漫涌而来,远处隐隐亮起了几星灯火,看方向是那些下仆们的住所。

    傅珺凭着记忆,很快便来到了一所荒僻的院子。

    此处乃是堆放杂物之所,一年四季鲜有人迹,傅珺也是前些时候在别庄闲逛时发现的。因院子里无甚值钱之物,所以也不曾锁门,她们很顺利地便进了杂物间儿。

    这一路赶来体力消耗不小,精神上受到的损耗更大,二人皆有些精疲力竭,进屋之后,傅珺当先便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姑娘,地上凉。”涉江一面说着,一面便挣扎着要去扶傅珺。

    傅珺抬手拦住了她,喘着气道:“如今哪顾得了那许多。先挨一会,待那些人睡下了,我们再去找些吃的和衣物。”

    涉江情知傅珺说的是正理,也是累得图不得了,学着傅珺的样子也坐在了地上,两个人背靠着背歇息。

    傅珺此刻身体很疲惫,可是精神却异常地亢奋。她一面阖上眼睛尽量放松身体,一面却是神思翻涌。许多念头冲入脑海,让她一时间极为混乱。

    劫持她的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张氏在这次事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侯夫人对此是否知情?还有沈妈妈她们又会如何?

    比起这次劫持事件来,沈妈妈她们傅珺最为挂心。

    也不知她们是否真正安全了?就算平安回了府,服侍的姑娘丢了,沈妈妈等这些下人肯定会受重罚。

    不过,就算受罚,也总比死于乌里之手要好。目前傅珺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一时间,傅珺又想到了魏霜,眉头便又蹙了起来。

    魏霜的出现与离开,都让傅珺觉得不可思议。

    白石书院温和秀丽的琴课夫子。居然是一位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她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她为何会与乌里在一起?为何最后敢于放她一马?

    刹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傅珺觉得脑袋如同乱麻一般,根本无法将事情理清楚。到最后她也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待到被涉江唤醒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

    主仆二人稍事收拾。便即悄悄地出了屋。

    此际。整个别庄已是一片安静,月辉淡淡洒落,再无一星灯火。

    借着这黯淡的月光。她们潜进了下人们休息的地方。这地方涉江比傅珺要熟悉得多。便由傅珺在外把风,涉江踅进了大厨房与浆洗房两处,搜罗来了六、七个白馒头、几张饼子、一小罐酱菜、一皮囊的水并几套粗布衣裤等物。

    看着涉江又抱又背地出来,傅珺真心觉得留她在身边实是明智之选。涉江似是很高兴,见了傅珺就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今儿运气好,浆洗上还晒了干净的被面儿,我全拿了过来,有四、五张呢,一会子能当包袱皮儿使。那灶上还留着点火,这水还是滚热的。”

    傅珺也觉得她们运气极好,于是便将吃食接了过来,两个人又顺原路折返。行至一半儿的时候,傅珺忽然停下脚步,向四下张了张,随后拉住涉江轻声道:“你等我一下。”说着便猫着腰快步走到路边,悉悉索索一阵之后,又小心翼翼横穿小径来到另一头,又是一阵悉悉索索,方才赶了过来,轻笑道:“准备好了,走吧。”

    涉江不明所以,见傅珺一脸的笑意,也不疑有他,二人重又来到了杂物间。

    吃过了简单的一餐饭并略作梳洗,傅珺与涉江便皆换上了粗使仆妇的棉衣与棉裤,傅珺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一罐子蜜粉,就着月光将自己与涉江的手脸等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抹得黄黄的。涉江又将剩下的东西打了两个包袱。

    忙完了这一切之后,傅珺掏出了怀表,见时针已经指向了“玖”。冬天的夜来得早,此时正是夜色渐浓之际。主仆二人奔波了一天,困意渐渐袭来。

    这时候她们对黑暗已经有些适应了,便发现这杂物间里堆着几件破旧的棉褥子,上头尽是灰,也不知搁了多久了。傅珺知道,接下来她们可能还要逃亡一段时间,此刻必须以恢复体力为上,于是便与涉江将褥子略作整理,铺在了地上,盖上偷来的干净被面儿,二人合衣而卧,沉沉睡去。

    傅珺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小学课堂上,老师在讲台上不知说些什么,她与她童年时最好的朋友悄悄地说着话。

    课堂外是一片蔚蓝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色。知了在窗外叫个不停,偶尔有汽车驶过的声音,风色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月季花的香气。那是六月初夏的味道,干燥而明丽。

    “叮铃铃”,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同学们一拥而出,走廊上与操场上一下子充满了喧闹的笑声。可是,傅珺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叮铃铃”的下课铃声不像是电铃,却像是……

    傅珺猛地坐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远处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傅珺整个人都清醒了。

    “涉江,快醒醒。”傅珺推了推一旁的涉江,同时翻身坐了起来,将脚下的褥子踢到了一旁。

    “姑娘,怎么了?”涉江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此刻,外头的铃铛声已经息了,四下里悄然无声。

    “有人来了,我们快走。”傅珺轻声而快速地道,旋即背起了一旁的包袱。

    她方才于两树间系了铃铛,那条路乃是通往此处的必经之路。此刻铃铛响起,便表示有人过来了。

    涉江应了一声,毫不迟疑地坐了起来,学着傅珺的样子一脚踢开褥子,也背起了包袱。

    傅珺打头,两个人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出了院子。(未完待续。)

第546章

    月亮隐在了云层中,眼前的道路几不可见。傅珺凭着记忆循原路回到角门,方要推门,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砸门声,听那声音的方向,正是她们方才歇息的杂物间儿。

    傅珺心里紧了紧,动作却越发地小心,悄无声息地将角门推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带着涉江挤出了门外,又返身将角门轻轻掩牢。

    月华微现,光线比方才明亮了一些。傅珺早就辨明了方位,出门之后立刻往北而去。

    金陵城地处盆地,四周不仅有牛首、栖霞、宝华等名山,更有无数不知名的山峰耸立。别庄北面的几座小山植被丰富,《南物志》中亦记载一些山体生有天然的石洞,堪为寻幽探胜之奇景。

    傅珺还是想离城近一些,以便多了解些信息,所以她设定了一条迂回路线,从北面山峰入手,自山路间穿/插/接近金陵。那山中既有石洞,想来亦利于藏匿。这也是两全其美的选择。

    主仆二人借着树丛的遮掩一路狂奔。好在天色虽暗,温度却不算太低,穿着厚棉袄也并不觉着冷。傅珺抬头看了看天,心中无比庆幸这是一个暖冬,天气又干燥,为她们的逃亡创造了绝好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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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霜面无表情地望着脚下的青砖,感觉到萧红珠的视线在她身上冷冷地打了个转。

    “你这是何意?傅四没抓到也就罢了,乌里还被人给杀了。你这是自己跑回来了?”萧红珠的语声又沉又冷。

    她特地派出乌里去劫傅珺。一是因其精通马语,傅珺所驭的契汗马在乌里手下直如小儿手中的陀螺一般听话;二是对傅珺志在必得,务要将当年国宴上所受之辱连本带利讨回来。

    可她却没想到,乌里回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傅珺却逃了,而这个始终以布巾蒙面的藏剑山庄高手倒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叫萧红珠如何不恨?

    “公主殿下说对了一半,傅四逃了。”魏霜语声淡漠,转向一旁神情莫辨的刘竞,躬身道:“主子。属下赶到的时候。乌里已经死了。看其死状,傅四身边应有高手护持。”

    刘竞面色阴沉,向魏霜挥了挥手道:“吾知道了,你下去吧。”

    魏霜躬身退下。萧红珠立刻厉声道:“慢着。”说罢她看着刘竞。似笑非笑地道:“忠王殿下。我的人死得莫名其妙,你的人连句交待也没有,这是拿我开玩笑不成?我千辛万苦带人来帮你。你可不能这么糊弄我。”

    刘竞的眉峰耸了耸,眼中划过明显的怒气,不过这怒气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那依明珠公主之意又当如何?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只待宫里一有消息吾就须即刻勤王。傅四吾也很想抓到,她对吾亦颇有用。然此事终归是小。公主当知,谋大事者,死几个人并不算什么。”

    “那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萧红珠立刻道,脸色变得极冷,“我带人前来相助,殿下总要给我句交待,我才好对父皇交待。”

    刘竞不禁冷笑了一声:“父皇?公主此言当真可笑。你父皇若真要助我,会只派你这几百黑甲?”

    “殿下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萧红珠说道,复又目露讥意,“不过么,若殿下囊中丰厚,我们也不是不能多派些人过来。只可惜,发兵是要银饷的,光每天的嚼用就所费不赀。殿下供得起吗?”

    她话音一落,刘竞身上蓦地生出一股戾气。

    萧红珠不为所动,她身后侍立的几个黑甲侍卫却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一个个目露凶光。魏霜见状立刻欺身而上,挡在刘竞身前,手扶剑柄,冷电般的眸子扫向对面,森森杀意陡然若翻江倒海,直向萧红珠而去。

    萧红珠瞳孔微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时间,双方的气氛可谓剑拔驽张。

    金阿大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忠王其人,果非良主啊。当此情景,不说安抚盟友、息事宁人,反倒闹起了内讧。未曾杀敌,士气已经损了。

    他一面心中暗叹,一面上前一步,沉声道:“主子,可叫阿四过来查看尸身,给公主殿下一个交待。”又转向萧红珠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

    刘竞瞥了他一眼,未曾说话。萧红珠挥了挥手,黑甲武士立刻齐刷刷收回了动作。魏霜仍站在刘竞身前,身上的杀气却是收敛了。

    “吾已派人再去搜了,”刘竞似是终于想起此乃非常时期,不可一味用强,因此语气微有缓和,“傅四身边就算有高人护持,与乌里一战只怕也要受伤。公主殿下但等好消息便是。”

    萧红珠面色稍霁,然心中到底有些不安。

    她此番是在父皇面前打了包票来的。去岁大汉国宴之上,她输掉了马市,还输得那么难看,回去后被父皇狠狠责骂了一顿。所幸后来父皇听从了她的建议,通过马市悄悄派出人手安/插/在大汉朝各处,随时打探消息,这也让萧红珠又重新获得了父皇的宠爱。

    此次秘赴大汉助刘竞成事,亦是萧红珠计划中的一环。当初在国宴之上设下赌局,她的最终目的其实是铺设情报网,偷取大汉制甲技艺。而与刘竞合作,秘密助其登基,则是她与刘竞的私下交易。

    刘竞允诺,只要他能够坐上龙椅,一年后便会发兵契汗,与萧红珠里应外合,助其登上女皇之位。所以萧红珠才会以制甲秘技为明牌,说动契汗皇帝拨出五百黑甲兵供她调遣,而乌里便是其中的一个百夫长,他的死萧红珠是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的,否则还真不好向她父皇交待。

    此时便听屋外脚步声响,随后便有二人匆匆走了进来,却是金阿大带着那个阿四赶来了。

    阿四是个身材精瘦的年轻人,约摸二十余岁,生得倒还清秀,就是总有些萎靡不振似的,整个人瞧着没什么精神。

    他跟在金阿大身后懒洋洋地施了个礼,金阿大便向刘竞道:“主子,阿四来了,叫他看看尸身吧。”

    刘竞知晓这些藏剑山庄之人,几乎个个身怀绝技,这个叫阿四的便是擅长制药研毒,且精通医理。于是刘竞便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547章

    阿四走到乌里的尸身旁,先是蹲下来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复又以手触摸其咽部伤口、手部断指,还翻了翻他的眼皮,又将他的四肢也按了一遍,随后便站了起来,语气淡然地道:“先断其指,再刺咽喉,此乃高手所为。”

    说罢他俯身捡起放在尸身旁的紫金短剑,对着光翻看了一会道:“就是这把剑刺的,伤口与剑刃一致。”他一面说一面“呛啷”一声丢下了兵器,道:“没有中毒迹象。”随后他向刘竞施了一礼,便即退在了一旁。

    萧红珠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冷下脸来看着刘竞道:“就凭你的人几句话,这便了结了?”

    刘竞也十分不满,冷声问阿四:“就这些?”

    阿四懒洋洋地拱了拱手:“禀主子,这位大哥就是这么死的,再多的属下也编不出来。”

    萧红珠阴沉的视线转向了魏霜,问道:“你呢,就没别的可说?乌里死了为何你还活着?”

    魏霜语声平平地道:“傅四身边有暗卫,我先去料理了他们。后来便听见乌里大吼了一声,待我腾出手来赶过去时,傅四已经不见了。”

    “当时车里除了傅四和她的婢女外,还有何人?”萧红珠又问。

    “没了。”魏霜道,“只有主仆二人。”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脑海中浮现出护在傅珺身前的那个秀丽的婢女形象,她记得那个婢女好象是叫涉江。

    “傅四有个叫涉江的婢女。”魏霜说道。她实在不耐烦再与他们纠缠这些,只求尽早脱身,接下来的话越说越顺,“我猜此人很可能便是那个高手。离开乌里之前,车中唯傅四主仆二人,并无第三人气息,这一点我可以确定。众所周知傅四不会武功,除了傅四,也只剩下那个涉江了。现在回想一下,她的气息比一般人要略轻些。只是当时我并未在意。”

    在萧红珠的面前。魏霜从不以“属下”自称。她已经认了一个疯子做主子,不想再对另一个疯子执属下之礼。

    “这就难怪了。”魏霜话音一落,一旁的阿四便十分顺畅地接上了口,又指了指地上的尸身。“这位大哥死时肌肉绷紧、筋脉张而不松。此乃招势未尽之意;双目大张、眼底血丝迸裂。此乃死不瞑目之意。我猜他是死于偷袭。”

    他一面说着,一面拾起地上短剑走到魏霜面前,飞快地睃了她一眼。蓦地一剑刺向魏霜。

    阿四并无武功,这一剑刺来绵软无力,魏霜微微侧身躲过,张开五指便去夺剑。

    阿四立刻后退一步笑道:“你别来真的啊,我这是跟大家演示呢。”说着他转向萧红珠,懒懒笑道:“公主殿下可看清了,高手通常有一个毛病,就是自负。在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时,高手最爱空手夺白刃。乌里的两根手指应该就是这么断的。”

    魏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一旁的金阿大道:“原来如此,想是那个婢女突然偷袭,乌里将军一时轻敌,这才着了道儿。”

    阿四点头道:“正是。二人近身相搏,地上这位大哥身高手长,施展不便。那个叫涉江的婢女有利刃在手,兼之女子个子矮小,身手灵活,再加上心机诡诈,就算武功差一些,杀一个高手也并非难事。”

    萧红珠原本对阿四所言并不信服,但此刻见了他的演示,又见他虽态度懒怠,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倒也信了几分。

    此时刘竞忽道:“这柄短剑吾见过,乃是皇祖父赐予平南侯的。”

    此言一出,萧红珠心里的最后一点疑问也立刻散了去。

    她原先怀疑乌里是魏霜杀的。

    魏霜乃是藏剑山庄之人,萧红珠对她极为忌惮。

    当初,萧红珠与刘竞联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瞧在刘竞手上有藏剑山庄这支力量的份上。然而,待到真正与这支神秘力量合作之时,萧红珠还是有种本能的排斥感。

    不过刘竞此刻所言,却令萧红珠大松了口气。

    她方才也仔细看过尸身,乌里确实是死于紫金剑下。而此剑既是大汉朝先帝所赐,必是被傅四小心收藏,魏霜得之的途径无非偷或抢。而无论是哪一种,都只能是在傅四束手被擒的情况下,魏霜才有可能以此剑击杀乌里。

    如今傅四却是踪迹全无,这就表明魏霜所言是真。萧红珠自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这柄剑几乎就是傅珺送给魏霜的,就是为了让她自证清白。

    见萧红珠终于不再纠缠此事,刘竞也松了口气。他立刻转首问金阿大:“几时了?”

    金阿大躬身道:“未至亥正。约的是子初。”

    刘竞点了点头,眸中戾气隐现:“换甲,上酒,准备出发。”

    “是。”金阿大应了一声,又转向萧红珠道:“公主殿下,请你的人也换上我们的甲衣。”

    “好。”萧红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看着刘竞道:“殿下可别忘了,这甲衣就归我们了。”

    刘竞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但取无妨。”

    萧红珠“咯咯”笑了起来,便有一群面白无须的侍卫走了进来,一些人手里捧着酒,另一些人则捧着大汉朝金吾卫的甲衣。那群契汗黑甲换上了金吾卫的服色,又在臂上缠了一截白色布巾。

    刘竞也在臂上缠好白巾,随后领头走出了房间。房门之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兵士,一个个衣甲鲜明,臂缠白巾。

    刘竞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酒,以指沾酒,祭天地诸神,复又举起酒盏,肃容沉声道:“保圣上、清君侧,天佑大汉。”

    “天佑大汉。”众人齐声呼道。

    这低沉的呼声迅速消隐于四周明暗不一的火把光线中,如同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凡无白巾者,杀!”刘竞眸光阴冷地看着前方。

    “杀!”众人同声喝道,肃杀的语声沉入夜色。

    刘竞当先举盏,众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魏霜冷眼瞧着场中情景,终究压下眉宇间的厌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548章

    夜幕沉暗,院子四周围了重重帘幕,将忠王府书房门前的灯火尽皆掩去,廊庑之下,大红的羽纱宫灯投出微弱的红光,连人的面目也照不清。

    魏霜步下了汉白玉石阶,从帘幕中穿了出来,沿着寂静的庭院行至一处空置的院子,攀上假山,站在亭中向四下眺望。

    夜色如墨色浸染,月亮早就不见了踪迹,几颗黯淡的星子挂在天边。

    过了今夜,却不知他们这些丧家之犬,又有几人能够留得命在?

    魏霜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悲凉。

    “阿七,阿七,你等等我啊。”一个声音蓦地从身后传了过来。

    魏霜转首看着手脚并用攀爬假山的阿四,蹙起了眉头:“你出来作甚?”

    阿四喘着粗气,终于攀至亭中,瞥见周遭无人,他便行至她面前用手肘捅了捅她,挤眉弄眼地道:“你还不谢我?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

    魏霜白他一眼,转身不语。阿四便又凑上前去,悄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我知道。”魏霜说道。

    她虽然将乌里伪装成中剑而亡,但以阿四之能为,人是死后中剑还是死前中剑,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魏霜轻轻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那酒你没喝吧?”

    “当然没喝,一闻就不对劲儿。我也没叫阿九喝。”阿四耸了耸鼻头,一脸的无所谓。

    魏霜的眉心拢在了一处。只觉得万分疲惫:“这就好。至于阿大……”她停了一停,叹了口气,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便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阿四方轻声问道:“你有何打算?为何要说那人死于剑下?”

    魏霜摇了摇头:“不好说。”说罢她目注阿四,良久后蓦地道:“阿四,你可愿随我走?”

    “走?走去哪里?”阿四的笑容变得苦涩,那双懒洋洋的眸子里,漾起了几许自嘲,“我们还有地方可去么?”

    魏霜语凝。

    是啊,天地虽大。他们又该往何处去?

    他们是藏剑山庄之人。这世间除了藏剑山庄,便根本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山庄的烙印已经印在了他们的骨子里,离开了山庄,他们最好去处。唯有一死。

    魏霜再次仰起头来。望着远处沉沉的夜空。星子稀疏、月华晦暗。或许。此年此夜,便是他们埋骨之日了罢。

    然而,她心底终是不甘。

    他们已离开山庄多年。若山庄有心要对付他们,他们万无生理。此刻他们还活着的唯一原因便是:他们还有用。也许用处不大,但总是有些用的。

    魏霜有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她总觉得,山庄留下他们的真正目的,很可能并不在刘竞的身上……

    ***********************************

    承明殿里,点了几支细细的安息香。

    清浅的香气淡淡缭绕,转过了垂落的玄色绡金帐。/床/顶的九龙祥云承尘之上,隐隐有香烟流动的印迹。

    许慧伏在龙/床/边,没有一丝睡意。

    皇帝已经昏睡整整五天了。

    如果加上前些时候他断断续续昏睡的日子,这天数还要再多两倍。此刻,看着龙/床/上那张双颊凹陷、青中带灰的脸,许慧说不出是何滋味。

    那个曾经在后花园的廊庑下陪她躲雨,在瘦山石的石洞子里红着脸对她吐露心迹的少年郎,如今居然已经老得她都认不出了。

    他花白的头发、皱纹丛生的面庞,与她记忆中那个温润害羞的少年,宛若两个不同的人。

    然而,他待她还是很好很好的。

    给了她名份、地位,给了她所有的荣耀,还给了她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给她的这一切,她都记着,也都感谢。

    她只愿他能长长久久地活着,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娘娘,您已经守了好些天了,可要安歇?”大监夏满喜轻声地道。

    许慧抬头看了看刻漏。

    尚未到子初,槅扇外隐约传来细微“簌簌”的声响。

    “外头是什么声音?”许慧问道,人已自/床/边站了起来。

    “回娘/娘/的话,外头下雨了。”夏满喜恭声道,一旁的小监奉上玄金九凤大氅,夏满喜亲自捧了过来,许慧身边的掌事宫女史宝香接过大氅,披在了许慧的身上。

    “原来是雨声啊。”许慧说道,神态有些落寞。

    她抬手挡开了史宝香的手,自己系上细带,提步往外走去。

    殿门之外,雨声绵密。许慧方行至门边,一层细细的雨丝便拂了过来,沾上了她的面颊。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空气清润温凉,拂面而来的风带着些许暖意。许慧抬步跨出了殿门,一双熬得发红的眼睛,微有些无神地望着远处的夜色。

    方才还是疏星微月的天空,此时已经一片浓墨般的漆黑。

    许慧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复又睁开了眼眸。

    殿门前的羽纱宫灯投射出柔和的光线,雨线如牛毛,在温暖的光晕中丝丝而落。

    她忽然想起,与他初次相遇之时,亦是下着这样的雨,细若飞烟,轻如薄雾。

    他穿着玄色直裰,就那样立在廊下,修长的身材、俊朗的眉眼,她一眼看过便再也不能忘。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尊贵的二皇子殿下,而她,不过是皇后宫中不起眼的宫女。

    许慧伸手接下几线雨丝,微凉的雨水沾湿了她的手指。她瞧见了自己绣着金凤的衣袖,在黑夜中闪着耀眼的光。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样久了。他们终究是在一起了,只是,他再不是当年的他,而她呢,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

    许慧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蓦地,宫道转角处闪出了两盏灯火,那只最大的灯笼在夜色中犹为亮眼,上头的“岁羽”二字清晰可辨。

    许慧心神一凝。

    太后娘娘怎么这时候遣人过来了?

    她极目看去,随着灯火渐近,却见那提灯之人不是旁人,乃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得用的掌事宫女宋宝楼。

    想是出来得有些急,宋宝楼连伞也没撑,穿着一身掌事宫女的常服,走得略有些匆促。

    远远瞧见许慧站在阶前,宋宝楼连忙赶前几步,蹲身见礼。许慧挥手叫了起。

    “禀娘娘,太后娘娘有召。”宋宝楼躬身说道。

    听罢此言,许慧心头浮起几丝疑虑。

    太后深夜找她过去说话,难道是与皇帝的病情有关?此前她因觉得皇帝这病来得奇怪,故暗中派了人去查。太后娘娘对此略有知晓,此时传唤,说不准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又或是有大事相商,否则也不会遣宋宝楼来传话了。

    思至此,许慧便点了点头道:“好,本宫这就去。”说罢她又转向夏满喜,温声道:“烦夏大监在此照看着,有什么事便去岁羽殿寻本宫便是。”

    “是。”夏满喜应了一声,招手唤来小监抬起凤辇,撑起华盖,一行人便踏着细雨,往岁羽殿而去。(未完待续。)

第549章

    转过长长的宫道,自御园中拾径而出,呈现在许慧眼前的,便是一大片空阔的庭院。

    岁羽殿便立在这一片空阔中。如烟的雨丝下,这高大庄严的殿宇,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太后寝殿里明烛高烧,然廊庑下的灯笼却熄了大半,于是,那寝殿里的灯火便显得格外抢眼。

    “娘娘最近睡得不好,总嫌外头的灯笼太亮。”走在凤辇边的宋宝楼低声解释道。

    许慧点了点头,又向宋宝楼一笑:“辛苦你了。”

    “奴婢不敢。”宋宝楼语声恭谨,“这是奴婢的本份。”她一面说着,一面亲自上前,与史宝香一同扶着许慧下了凤辇。

    踏上玉石台阶,转过宫殿的大门,岁羽殿中十分清静,连小宫女也没几个。

    许慧心中微有些异样,便看了宋宝楼一眼。

    宋宝楼略略凑前,轻声语道:“太后说是要事,人都遣开了。”

    许慧点了点头,又侧眸打量宋宝楼,却见她神色平静,灯火打在她清秀的瓜子脸上,平添了几分明艳,倒是一点也没显老。

    说起来,宋宝楼年岁也不小了,到如今仍在太后宫中当值,连个尚宫也没捞到。许慧一直想与太后提这件事来着,只是她先是有孕,后又是皇帝病重,倒将这事给撂下了。

    这般想着,许慧便笑道:“有劳你了。本宫过些时候会与母后说说,将你调至尚衣局去。”

    此时。她们已经踏进了寝殿的大门。

    “谢娘娘。”宋宝楼浅浅一笑,那笑容在摇曳的烛火下忽隐忽现,“奴婢何德何能,能被娘娘这般垂爱。”

    说罢此言,她蓦地抬起头来,冰冷的眸子直视着许慧,唇边勾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许慧一怔。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宋宝楼扶着她的手,手劲有些大。

    她微有些吃惊,方要开口相询。身旁蓦地传来一声闷哼。

    她猛然转首。却见史宝香张大了眼睛,表情僵直地看了过来,脸色惨白如纸。

    在史宝香的前胸,透出来一柄雪亮的剑尖儿!

    “宝香!”许慧惊呼一声。一把扶住了史宝香。

    史宝香似是不敢相信似地。垂目去看胸前的剑尖。那剑尖上鲜血颗颗滴落,连成了一道血线。

    她一点一点地抬起脸来,双目渐渐凸起。嘴角沁出血丝。她似是想要说什么,然而喉咙“格格”作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伸出一只手,瞪大眼睛指着宋宝楼,人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宝香!宝香!”许慧急声唤道,想要撑住她的身体。然而,史宝香的头已经歪到了一旁,唯有一双失去生气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宋宝楼的方向。

    “奴婢若是娘娘,这会子就不出声儿。”宋宝楼凉凉地道。

    许慧跪坐在了地上。

    史宝香胸前的剑尖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血窟窿。大股大股的鲜血从那个窟窿里涌了出来,瞬间便将许慧的裙角染得一片鲜红。

    她抬起头来向后看去,一个穿着甲衣的金吾卫正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处,手里的剑尖还在滴着血。在他的左臂上,缠着一截醒目的白巾。

    “进来吧,慧君。”一个蕴满沧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似带着无限的疲惫。

    许慧身子一震。

    她缓缓转首,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模糊的视线中,陈太后那张满是倦容的脸,出现在了许慧的眼前。

    陈太后似是一夜之间变得老了。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细的纹路,她目光沉沉地望着许慧,眼神中再也不复往昔的光彩。

    “是哀家叫你来的。只有在这里,哀家才护得住你。”陈太后的话语声像是隔了很远,许慧根本听不清。她的眼睛只盯着陈太后的手。

    在陈太后的手上,正抱着才两个月大的三皇子刘彦。

    **************************************

    雨越下越大了。

    傅珺与涉江将被面儿撑在头项,在漆黑的山路上艰难地走着。

    傅珺心下极为无奈。她的计划已经被全盘打乱了。她原本是想趁着夜色穿过山路,折向官道,再顺着官道旁的树林接近京城。

    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一场冬雨,却让向来方向感极佳的傅珺也变成了没头的苍蝇。

    她们不敢举火。在离开别庄之时,傅珺清楚地听到了踹门的声音。她可以断定那是追兵。若非她提前有所准备,她与涉江只怕难得脱身。

    傅珺一面大口地喘着气,一面极力分辨着眼前的道路。

    实在太黑了,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下走山路,就算想要不摔跤都是难事,何况还要去找山洞避雨,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她们已经在山路上走了至少半个时辰了,前方除了黑黢黢一排排枯树的影子,便什么也看不清。

    “这样不行。”傅珺蓦地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道:“再这么走下去,还不知拐到哪里去了。”

    涉江把被面儿往傅珺那里倾了一倾,也是气息不匀地道:“婢子现在什么也瞧不清。”

    傅珺一面调匀呼吸,一面睁大眼睛往四下看去。

    夜色浓得像是一大团化不开的墨,黏稠若有实质。连近在身边的涉江的脸傅珺都看不清,更遑论远处了。

    她有些泄气地垂下了头,一时间倒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使一个疑兵之计了,弄出点声音诱着那些追兵追出去,她们再折回杂物间躲着,说不得还更安全些。

    然而,这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现在想这些亦于事无补。傅珺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些人并不曾追出来。

    看来,这群追兵远不是魏霜或乌里那样的高手,说不定这会正在别庄里大肆抢掠,腾不出功夫来追她这个三品官的女儿。

    傅珺心下沉思着,蓦地发觉,眼前的世界似是有些不同。

    她讶然地睁大了眼睛,却见周遭景物如同镀上了一些微光,又像她前世时用拍立得拍出的相片,渐渐现出了一些轮廓,山路、树木、草径、碎石与泥土,这一切景像似是在一瞬间又变得清晰可辨了。

    “奇怪,月亮居然出来了。”涉江喃喃地道。

    傅珺举首望去。雨丝细密,仍在不停地洒落着,然而,天边却悬着一轮淡淡的微月。

    今冬的气候着实有些怪异。傅珺忖道,心中却又有些庆幸。

    至少现在她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借着这微弱的月华,傅珺极目四顾,忽见左前方有一面倾斜向上的山坡,坡上的杂树丛中,似是隐隐露出了一角暗影。

    “涉江,你看那里是不是个石洞?”傅珺伸手指着那一处道。

    涉江张大眼睛看了一会,迟疑地道:“好像是的,婢子也看不大清。”

    “咱们去那里吧,先看看再说。”傅珺做了决定。

    涉江点了点头,与傅珺两个人手拉着手攀上了斜坡。(未完待续。)

第550章

    这道斜坡的坡度较为平缓,傅珺她们走得并不如何费力。待走到那片杂树丛时,傅珺用一根路上拣到了树枝拨拉了一下,发现那树丛之后竟还真是一处石洞。

    “佛祖保佑。”涉江先念了句佛。

    傅珺深以为然。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先是月亮出来了,接着又找到了一处山洞。这山洞隐在树丛之后,那树丛上还残留着树叶,倒是有一定的隐蔽效果。

    雨下得越发大了,傅珺叫涉江将被面撑大些挡在身后,旋即取出火石,又自包袱里拿出了一小截蜡烛,燃起烛光往石洞里照了照。

    这石洞并不深,约摸六、七个平方,里头很干燥,也没什么异味,足够她们藏身了。

    便是这么几分钟的功夫,月亮重又隐进了云层,四下里一片漆黑,唯有“沙沙”的细密雨声入耳,听起来格外的岑寂。

    两个人躬身进了石洞。傅珺也不敢再点蜡烛了,吹熄了烛火后,凭着记忆先摸索到一块略突起的石头,便与涉江合力将湿被面儿拧干,再将之摊在石头上晾着。

    这一路走过来,多亏了这几/床/被面儿,她们倒没淋什么雨,但被面儿却是湿透了。接下来还不知要遇到些什么,这几个被面儿能带上还是要带上的。

    “还是你聪明,偷了几/床/被面儿出来。”傅珺赞了涉江一句。

    涉江解开包袱皮儿,将之铺在地上。扶着傅珺先坐了下来, 方轻声道:“这也是姑娘吉人天相。”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取出水囊试了试,那水还温热着,她便问傅珺:“姑娘可要喝些水。”

    傅珺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又递回给了涉江:“你也喝罢,现下也讲究不了那么多。”

    涉江也没推脱,接过水囊也喝了一口。

    走了这一路过来,两个人都有些疲惫,也没力气说话了。只依偎在一起坐着歇息。

    此处地势颇高。方才上来的时候,傅珺隐隐瞧见了前方似有城池的轮廓。不过距离非常远,只能隐约瞧个大概。

    她是一直在往京城的方向走的,也不知城中情形现在如何了。傅庚又是怎样?傅珺将两手拢在袖中取暖。静静地听着连绵的雨声。心中一阵七上八下。

    便在此时,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星光亮。

    是火光!

    傅珺一下子站了起来。

    “姑娘……”涉江方说了两个字,又是一道光亮闪过。看方向便在她们的右下方,在斜坡的另一个方向,与她们此前所走的山路平行。

    涉江立刻噤了声,只凑到傅珺跟前,轻轻拉住了她的袖。

    远处的那一点光亮,在漆黑的夜色中跳跃着,离她们这里越来越近……

    ***************************************

    姜姒颤抖着将身子蜷成了一团,缩在房间的角落里。

    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双颊紧得生疼。然而她并不敢用帕子去擦。现在的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她怕她一动,那个人就会听见,然后回到屋中,将她丢进地下的兽笼。

    她不想变成破碎的尸块,她真的不想!

    姜姒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试图离那个大张着嘴的地洞远一些。一声声低沉的兽吼从地洞里传了出来,屋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姜姒眼里流出了绝望的泪水。

    她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这里不是桑树街,这里是忠王府。她是被人连夜掳至此处的。

    当刘竞湿冷的双眼出现在姜姒的眼前时,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他沉重的身子压了下来,他湿冷如毒蛇般的气息将她包围。她被他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得任他肆意妄为。

    那时她就知道,这不是梦,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她身上每一处耻辱的伤痕、每一次尖锐的疼痛,都是真实的。

    当刘竞勾着唇角按动墙壁的开关,露出那个恐怖的兽洞时,姜姒恐惧得连哭都不哭不出来了。她扑在刘竞的脚边颤抖着求他放过她。然而,她越是求饶,刘竞眼中的/兴/奋/就越浓。

    所幸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将她扔进去便被人叫走了。那个叫走刘竞的男人有一双大小不一的眼睛,眼神阴鸷。姜姒曾见过这人一次,她觉得,他像是刘竞的幕僚。

    刘竞离开密室之后便一直不曾回来。

    可姜姒知道,刘竞总会回来的。当他回来的时候,她就只能变成一具破碎的尸体了。

    这想法令姜姒心中绝望更甚,她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似是唯有如此才能抵御心中的恐惧。

    她方才曾试着去推门,然而那门却根本推不开。她也不敢放声求救,她除了缩在角落里哭,什么也做不了。

    而现在,她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她将身子又往里缩了缩。

    她现在只求刘竞晚一些回来。哪怕明知这不过是苟延残喘,她还是如此奢望着。

    “卡搭”,屋门处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姜姒浑身一震,随后便止不住地开始颤抖。她将头埋进手臂中,透过衣袖的缝隙偷偷往外瞧。

    重重锦帘之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随后,一道纤细的女子身影映在了帘幕之上。

    姜姒一下子抬起了头。

    进来的人居然不是刘竞!

    这人是谁?

    她张大了眼睛,却见那道纤细的身影掀开了最后一道帘幕,随后,一个穿着下仆服色的女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姜姒一脸震惊地看着来人。

    这婢女明显是外院的粗使丫鬟,这种人怎么能够进入刘竞的书房?

    她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这婢女,只见她手脚粗大,身材却很瘦弱,面色黄蜡蜡的,眉眼皆生得细小,长相极为普通。

    这婢女并未发现角落里的姜姒,进屋之后她略略四顾,便直奔东墙边的书案,将案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随后又转到身后的大书架边,又是一番搜检。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姜姒现在连呼吸都快摒住了。

    这婢女的动作十分轻巧,虽是一通翻找,书案与书架上的东西却是一丝不乱,每搜过一处她都会仔细地将之归于原位。在搜寻的过程中,这个婢女还不时地在各处壁板或按或拉,看上去像是在寻找机关,动作极为娴熟,显然是经常这般做的。(未完待续。)

第551章

    难道此人是偷儿不成?姜姒如此作想,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丝希望。

    这偷儿偷溜了进来,那道门肯定没关。此刻她正在搜着书架,正好背对着姜姒。

    姜姒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四肢着地,开始一点一点地往门口方向挪。

    那个婢女仍旧背对着姜姒,在书架上翻找着。姜姒压下狂跳的心跳,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慢慢地爬到了屋子的中央。只要再往前爬上十余步,她就能躲至锦帘之后了。

    看着那道玄紫色绣鸾鹤松竹纹的蜀锦帘幕,姜姒的眼中迸出了希望的光亮。

    可就在此时,她的手掌下忽然传来响亮地“啪”的一声,随后她发现她掌下的青砖居然向两旁裂了开去。

    “啊!”姜姒尖叫一声缩了回手,颤抖着向后爬了两步,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个婢女猛地转过了头,一双细长的眼睛寒光涌现,冷冷地凝在她的身上。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姜姒一边向后退一面拼命哀求。现在的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手脚并用往后退。

    “姜……二姑娘?”那个婢女有些迟疑地开了口,面上带着一丝明显的惊讶。她说话的声音十分粗嘎,就像是闷在嗓子里似的,听得人说不出的难受。

    姜姒一下子停了下来。

    这婢女识得自己?

    她张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向对方。

    “是姜姒。姜二姑娘吧?”那个婢女继续说道,一面说一面便走了过来。

    姜姒吓得又往后爬了两步,直至退到了墙边才不得不停下,张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

    她从未见过这婢女,可是很明显,这婢女是识得她的。

    “姜二姑娘,你如何在此处?”那婢女走到姜姒跟前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姜姒紧紧地缩起了身子,后背上冒出阵阵凉气。

    她清楚地看见。这婢女的手上提着一柄匕首。刀尖儿上雪亮的寒光刺得她整颗心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那个婢女似是瞧出她极为害怕,便蹲下了身子,语声柔和地道:“姑娘大约不认识我了,我是荃儿。在姑苏的时候。我是锦晖堂宋老夫人院中的洒扫丫鬟。”

    锦晖堂……宋夫人……姑苏……

    这些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人或事。突兀地出现在了姜姒的脑海。

    她怔怔地看着荃儿。眼前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极淡的影子:矮小、瘦弱,永远都是低着头,在锦晖堂的廊庑外默默地扫着地。

    的确。她还隐约记得这个名字,锦晖堂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丫鬟,叫做荃儿。可是,那丫头到底长什么样,姜姒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能遇见姑娘真是太好了。”荃儿的语气中含着些许欢喜,“正好请姑娘替我跑一趟,我可以办别的事情去。”她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一条细线。

    然而,看着荃儿的笑脸,姜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要我做……做什么事?”她颤声问道。

    回答她的,是瞬间抵上喉头的森冷刀尖。

    姜姒刹时间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姑娘替我跑一趟英王府吧。”荃儿的声音十分轻松,就像在说请她跑一趟后花园似的。一面说着,荃儿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药丸。

    “来,张嘴吃了它。”荃儿笑道。

    “这……这是什……”姜姒的话只说了一半,荃儿已将药丸塞进了她口中,手里的刀尖微一用力,姜姒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咽下去。”荃儿的声音仍带着笑,一双小眼睛却是冰冷的。

    姜姒捏紧了拳头,荃儿将刀尖往前送了送。

    一阵刺痛蓦地自喉头传来,随后是荃儿轻声的嘻笑:“已经流血了,你要是再不咽,我的手可是会继续抖的。”

    姜姒脸白如纸,唇无血色。明知那药丸绝非什么好东西,为了活命却也不得不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顿时,一股又咸又甜的味道自喉头漫了上来,姜姒忍不住咳了一声。

    “张嘴!”荃儿命令地道。

    姜姒张开了嘴,任由荃儿拿着匕首挑起她的舌尖看了看,心下不由又是恨又是怕。

    在她的印象中,荃儿就是个粗笨的丫头,可是此刻瞧来她哪里粗笨了?简直是精细致极,怕她没把药咽下去,还叫她张开嘴查看。

    见姜姒吞下了“药丸”,荃儿似是放了心,她收起匕首,转身来到方才裂开的青砖前,一面从里面往外掏出一包东西,一面说道:“你吃的是乃是剧毒之药,若不赶在一个时辰之内吃下解药,便会七孔流血而亡。”

    姜姒脸泛青灰,全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靠在墙边动弹不得,只用一双失神的眼睛看着荃儿。

    荃儿返身回到她面前,将那包东西交给她,蓦地笑道:“你去英王府拿解药吧,我这里没有。”

    姜姒浑身一震。

    解药?她真的能拿到解药么?

    “只要你跑到英王府,他们就会给你解药的。”荃儿说道。

    “你……你胡说……英王府……怎么会有解药?”姜姒颤声说道,一脸的不信。

    “我说有便有。”荃儿不甚在意地道,“总归你留在这里也难逃一死,我给了你活命之机,你不要?你想进兽笼?还是想被毒死?”

    姜姒又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不想进兽笼,不想中毒,更不想死!

    她还没活够呢,她还没享受到荣华富贵,她凭什么就要这样卑微地死?!

    那一瞬间,姜姒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荃儿没说错。

    她总归难逃一死,现在荃儿给了她一线生机,就算是陷阱她也只能往下跳。

    姜姒在一瞬间便做了决定。

    她接过荃儿手里的那包东西,颤声问道:“我该怎么做?”

    “很容易。”荃儿说道,细小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现在就去英王府,告诉他们你是地丁壹七,有要事禀报。他们自会放你进去,你将东西交给他们,再告诉他们忠王动手了。他们再问什么你只照实说便是。”

    “照实说?”姜姒目注荃儿,眸中流露出疑问,“若他们问起了你……”

    “你就照实说。”荃儿简短地道。说罢她便挥了挥手,“快去吧,北角门是开着的,从那里出去穿过大街再往南便是金水巷。”(未完待续。)

第552章

    姜姒点了点头。

    她去过一次英王府,只要找到金水巷,那里的路她便是闭着眼睛也认得。

    那一刻,姜姒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片火热。

    英王刘筠,那个修健英伟的男子,那张她心心念念了无数个夜晚的俊朗容颜,一刹时充溢于她的心间。

    虽然不知荃儿的真实身份,可是有一点姜姒很清楚,荃儿一定是英王派来的。那就表明,此刻她代替荃儿送去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

    姜姒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此时此刻,她握在手里的不只是她的生机,亦是她最后的一线希望!

    最后再看了一眼荃儿,姜姒便毫不迟疑地冲出了锦帘,一头扎进下着大雨的浓浓夜幕中……

    **********************************

    傅珺与涉江隐身在洞口边,只露出眼睛向下看着。

    坡下的火把越来越近,现在离她们不过百余米,已经能够看清举火把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绛色皮甲,在他身后还跟一个身形瘦小身穿斗篷之人。因他始终隐在高大男子的背后,傅珺并瞧不出他的长相。

    这两个人看来也走了不短的路,高大男子的甲衣上水光淋漓,头发也全粘在额角,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傅珺忍不住心下称奇,这么大的雨,那火把倒还一直亮着,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这两个人走得并不快。看得出来,高大男子是随着瘦小男子的速度走的,且那瘦小男子走路有点跛,像是腿脚不便。而从那高大男子走路时一直躬着的身体来看,瘦小男子很可能职位在他之上,所以他才一直走得非常慢,配合着瘦小之人的速度。

    深夜空山,陡然出现的两个人,其中一人还穿着甲衣,傅珺绝对没有打招呼的意愿。她与涉江皆屏住呼吸。远远地注视着这两个人。

    火把照出一小片黄色的光晕。细密的雨丝在光晕里飞速掠过,高大男子的脸亦被照得十分清晰。

    傅珺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的两眉有些往下压,双眼并未因雨大而眯了起来,而是始终睁得极大。眼神则显出了些许的……不耐烦?

    傅珺的眉心立刻蹙了起来。

    这样的表情。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样一个人身上。着实怪异。而继续盯着那两个人看了一会,这种怪异的感觉便越鲜明。

    既然瘦小男子腿脚不便,这高大男子为何不负着他?高大男子脚步轻捷。腰间还佩了剑,看着就是个会武的,背个人走也不会影响速度,为何他们一定要分开走?这一点很让人不解,

    傅珺的眉心越蹙越紧。

    此时,那两个人已经转过了坡底,很快便要转出她们的视线。蓦地,瘦小男子不知怎么脚下一滑,人向旁歪去。他连忙伸手去扶旁边的树,孰料动作一大,便碰掉了他头上戴着的风帽,顿时,一张弯眉杏眼的芙蓉秀脸,出现在了火把之下。

    傅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福安公主!那个瘦小的人竟是福安公主刘筝?!

    傅珺瞬间觉得头脑有些混乱。

    刘筝怎么会出现在荒野深山中?观其形色十分惶急,像是也在避着谁似的,难道说,她也在被人追杀中?

    傅珺立刻联想到了刘筝的胞兄英王刘筠。刘筝出现在这里,刘筠又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刘筝扶着树站稳,重又戴起了风帽,傅珺一刹时万分犹豫。

    要不要唤她过来?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这会不会又是另一场阴谋?

    刹时间,各种想法纷至沓来,傅珺的眉头越蹙越紧。

    此时,那高大男子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刘筝整理衣物。在火把的照耀下,他的眼中又一次涌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然而再下一刻,这神色又倏然消失,他恭敬地弯下了身子,将火把往刘筝的方向凑了凑。

    便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傅珺做了一个决定。

    她蓦地站起身来,略提了声音唤道:“福安公主。”

    这突兀的声音让下头的两个人皆大吃了一惊。高大男子立刻手按佩剑,沉声喝问:“何人?”一面说他一面高举火把,向着傅珺这个方向照了过来。

    涉江跨前一步护在傅珺身侧,傅珺语声平静地道:“平南侯府傅氏四女,见过公主殿下。”

    此时,月亮恰巧行至一片薄云之后,月华虽黯淡,却将傅珺与涉江的身影照了出来。

    那高大男子见她们只是两个女子,又听傅珺自报了家门,紧张的神色便略略放松了一些,福安公主刘筝却是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地看着傅珺。

    傅珺知道她心下还有怀疑,索/性/令涉江点亮了蜡烛。

    烛光的照耀下,傅珺与涉江的容颜更易看清。刘筝沉默地看了她们一会方歉然道:“你抹黄了脸,我一时没认出来。”

    傅珺浅笑道:“我与丫鬟迷了路,故寻了这处山洞避雨。”对于抹黄了脸一事根本没解释,只道:“殿下若想避雨,还请上来说话。”

    傅珺说话的声音回荡在雨声中,刘筝凝视着她,沉吟不语。

    看她的表情即可知,她心下仍旧存疑。这也很好理解,深夜荒山中突然出现侯门贵女,这情景想一想就很古怪。但话又说回来,刘筝本身的情况也够古怪了。

    大约刘筝也是这般想的,她并没犹豫多久便又笑道:“多谢傅四姑娘。”说罢便当先爬上了山坡。

    此时,月亮已经自云层里钻了出来,淡淡霜华遍及山野,细密雨丝如万千银线,在月华中倾泻而下。

    那高大男子明显是刘筝的侍卫,此时他纵目看去,见傅珺身后果然有一山洞,洞中并不像有埋伏的样子,他便也放了心,高举着火把替刘筝照亮前路,两个人一并步上了斜坡。

    傅珺与涉江退回山洞,待刘筝进来后便上前见礼,被刘筝拦了下来:“不必多礼。反倒是我要多谢你让我避雨。”

    傅珺盈盈一笑,指着涉江道:“这是臣女的丫鬟,叫涉江。”

    涉江上前给刘筝见了礼,刘筝便向那高大男子示意了一下,他立刻走上前来叉手道:“标下胡长东,见过傅四姑娘。”(未完待续。)

第553章

    走到近处傅珺才看清,胡长东的甲衣背后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虎,此乃虎贲卫的服色。想是此刻终于不必再淋雨,胡长东脸上的不耐之色已经没了,看上去倒是浓眉大眼,颇有几分憨直。

    这时候众人也不论什么尊卑了,各自寻了地方坐下。胡长东将火把/插/在了洞壁的一处凹陷处,洞中倒有了些暖意。

    涉江在傅珺的示意下走上前去,替刘筝擦拭身上的雨水,刘筝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下疑问,开口相询:“傅四姑娘怎会到得此处?”

    傅珺一早便想好了说辞,闻言便道:“臣女在回府途中遇上了山贼,虽侥幸没叫他们抓住,却也迷了路,又逢天黑雨大,只得在此暂避。”

    这是明显的谎话。

    天子脚下哪来的山贼?但傅珺此刻心下也存着疑,所以干脆含糊其辞。

    刘筝闻言微有讶色,举眸凝视着傅珺,傅珺坦然地回视于她,复又浅笑道:“却不知殿下又是因何到此?”

    刘筝一怔,旋即眼中飞快地划过一抹肃杀。

    她停了片刻方迟疑地道:“我是去围场行猎的时候,遇上了……遇上了……山贼。我与我的人走散了,又伤了脚,只胡侍卫一人护着我。”

    又是山贼。

    傅珺从来不知,金陵城外竟然是山贼横行,先劫了贵女又胆敢去劫公主,这些山贼的胆子倒是比天还大。

    想到此处。傅珺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便弯了起来。再看刘筝,此时亦是一副古怪的表情。

    二人相视良久,蓦地同时失笑。

    便是在这阵笑声中,傅珺基本可以肯定,刘筝的遭遇与她一样,也是遭人劫持了。再想一想刘筠私底下与傅庚的那些事,更表明了刘筝的立场与傅珺是完全一致的。

    想来刘筝亦是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二人之间的气氛由此便轻松了下来,刘筝含笑看着傅珺道:“雨天难行,天又黑。真是多谢你唤了我过来。”这一次。她的语气可比方才真诚多了。

    傅珺浅笑盈盈,正待说话,远处忽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直震得山洞里的火把也晃了晃。

    几个人同时一惊。傅珺立刻站起身来向声音的来处看去。却见极远处的城廓之内。隐隐亮起了一片红光,照亮了小半个天空。

    众人一时皆震住了,半晌无人说话。

    过了良久。刘筝微颤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皇宫的方向!皇宫走水了……”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掩在唇边的手微微颤抖。

    傅珺心中亦如遭重击。

    皇宫失火了,这就表示已经有人动了手。是太子?忠王?还是英王?傅庚现在又是何等情况?他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可来得却是如此突然,他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么?

    傅珺下意识地绞着襟畔的衣带,眉心紧紧蹙起。

    城廓内的火光大盛了一会,便又黯淡了下去,现在只能瞧见天空仍是隐隐发红,像方才那种猛然窜起的光亮却再不曾有过。

    刘筝重又坐了下来,除了脸色仍有些苍白,她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平静。

    傅珺转首看了看她,又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旁立的胡长东。

    他的脸半对着火把,明暗交织,在摇曳的光影中变幻不定。

    从方才起,他便一直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是沉默。不过傅珺注意到,当她说出“山贼”二字时,他的眼角明显地张了一下。

    这人有问题。

    事实上,从他们出现在山路时起,傅珺就总有种违和感,这主要来自于胡长东对刘筝态度上的模棱两可。似是尊敬,然又压抑着不耐。而这不耐又很是小心,随时都能转换成肝脑涂地。

    这种矛盾的心态在体现在他的微表情中,被傅珺尽数捕捉于心。

    此刻,涉江正拿着半爿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竹子,服侍着刘筝喝水,而胡长东的眼睛便一直盯着她们的方向。

    过了一会,他的双眉微向下皱,眼角猛地抽搐了两下。

    傅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然而,还未待傅珺细想,胡长东已是霍然起身,往刘筝她们那里跨了两步,伸出一只手似是要去调整壁上的火把,而另一只手却悄悄按住了剑柄上。

    火光闪烁,打在胡长东的脸上,将他的五官与表情映照的分外清晰。那一瞬间,他的双眉朝下皱紧,上眼睑扬起,眼袋绷紧。

    傅珺的脊背蓦地窜上一股冷意。

    胡长东起杀心了!

    他此刻的微表情,是典型的即将实施血腥犯罪之人的表情。

    该怎么办?如何阻止他?

    傅珺心念电转,掌心已然一片汗湿。

    冲上去阻止?不行,且不说傅珺的短剑已经没了,就算有短剑她也没把握。涉江离他太近了。

    出声示警让刘筝出手?更是下策。刘筝虽有些功夫,但毕竟受了伤,动起手来涉江仍要受波及。

    眼看胡长东的手已经按上了长剑的崩簧,傅珺猛地站了起来,拍手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她的笑声极为响亮,在岑寂的夜色中尤显突兀。洞中三人尽皆一惊,胡长东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傅珺。

    傅珺一面飞快地转着心思,一面在脸上堆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欢喜地道:“太好了,公主大安了,臣女恭贺殿下。”说着她便蹲身行了一礼,借着这个动作将袖袋里的一只瓷瓶拿在了手中。

    这还是孟渊此前帮她备下的。过一会就得靠它了。

    刘筝望着傅珺,一脸讶然地道:“傅四姑娘此话何意?大安又是何解?”

    傅珺上前一步,指着城廓的方向笑道:“臣女因与父亲有约在先,方才便一直没敢说。然见殿下忧心忡忡,臣女不忍继续相瞒,在此便实言相告。其实臣女之父与英王殿下早就约定,事成之后在宫中举火为号。如今宫中起火,正是事成的信号。臣女在此恭贺公主大安,贺英王殿下,哦不,应是贺陛下登基。”

    傅珺一面说着这些大逆不道、足够抄家灭族的厥词乱语,一面郑重其事地转向皇宫起火的方向拜了几拜,神态极为肃穆。

    涉江自来唯自家姑娘是从,见傅珺跪拜,她便也跟着拜了几拜,一时间倒让傅珺之语又多了几分说服力。

    刘筝一脸怔然地看着傅珺,满脸的惊讶与不敢置信。而胡长东按在剑上的手此时已经放了下来,身上的杀气更是散了个干净。(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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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