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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9章(100月票加更)

    孟渊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他的喉头/干/得要冒烟,整个身子绷得僵直,全身的血液冲进脑海,旋即又向下涌去,额头已经沁出汗来。

    五月的天气本就有些热,再加上傅珺的一通折腾,孟渊现在不只额头冒汗,整个人亦如同着了火。而点火的那个人,却仍旧以一种最无辜的表情熟睡在他的身边。

    孟渊没料到,她的小衣居然是这样的。

    那件小衣极短,只及肋下,小衣亦不是完整的一件,而是裁成了两片,柔软的深紫色绣蝶纹杭绸,包裹住的是皎洁皓月、素白霜雪。那系带自前绕至颈后打结,长长的带尾转过晶莹的雪颈,垂落于身前。

    幽紫与腻白交相辉映,直看孟渊得血脉贲张,一双眸子变得分外幽暗。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那处,辗转流连,呼吸浊重,心底里一波一波地涌出滚热的岩浆。

    更要命的是她的小裤。

    她的小裤也极短,只够堪堪遮住关键部位。修长的双腿线条纤丽,一屈一直,紧贴着他的袍摆,圆润的膝头小巧精致,光滑的肌肤在幽暗的光线下莹润生晕。

    她身上的全部衣料,加起来还不够他的一只衣袖,这近乎于只着寸缕的衣物,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格外贴服。

    由秀致的肩至纤细的腰,是一段渐渐凹陷的美妙弧度,而由腰再往下却渐呈圆润,弧度越发饱满丰美。

    隔着薄薄的布料。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膝盖正顶在他的小腿上,那温软的触感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急,而她柔嫩的手臂亦横搭在一个很要命的位置,那手臂旁的布料已经可疑地高高隆起,且还有继续壮大的趋势。

    孟渊觉得绡帐中温度灼人,热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他垂下眼眸,望着偎在他身边的睡颜。

    她睡得并不安稳,双颊微红、睫羽轻颤,樱果般的唇微微开启,甜美的吐息喷在他的手上。一寸一寸烧灼着他的皮肤。

    她又动了动。

    不知是觉得不舒服。还是觉得身边多了个人,她的眉尖蹙了起来,又调整了一下姿势。

    这轻微的动作,终于让她的手臂合拢在了他的腰上。而那紫色小衣之下的物事。亦紧紧贴在了他的腰部。

    孟渊瞬间绷直了身体。

    他全部的血液都在那一刻飞快奔向与她相触的那一处。又疯狂下涌。

    孟渊那双淬了冰的眸子里升腾起了幽幽火焰。他深吸了口气,蓦地翻身压住了她,含住了那颗红润欲滴的樱果。

    那是他想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柔软唇瓣。触感温软,每一下吐息都甜得醉人。

    星星之火,终致燎原。

    由轻触而至深入,这时间快得不到一秒,趁着她呼吸不过来的当儿,他顺利地长驱直入,而他的手更如探索者一般逐处追索,只觉得处处风光皆是醉人。

    她的衣物褪得很容易,反倒是他的有些啰嗦。

    他也顾不得这些了,胡乱地扯着那些繁复的系带,她的或他的。有时候他会停一下,小心地避开她的发丝,而更多的时候他却是强硬的,没有一丝犹豫与迟疑。

    在这样/激/烈的动作之下,没有人还能继续沉睡。

    傅珺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惊醒,睁开眼时,便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里,那眸中满是细碎的光华。

    “我回来了,我们/圆/房。”他凑在她的耳边低语,强势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圆/房?现在?

    傅珺一时间有种混乱的感觉,而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还有来自于身体某些部位的接触,都本能地让她觉得危险。

    她挣扎了一下,这才惊觉他们此刻姿势的无限亲密。

    她的双手高举过顶,被他的一只手牢牢扣住,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她纤细的手腕在他的掌心合拢,根本无法动弹。

    而他的另一只手正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做着一切在本能指导下的动作。一阵阵陌生而又熟悉的酥麻感,迅速地随着他的动作向四肢蔓延。

    “等……唔唔……”傅珺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余下的话语便被他尽数吞没。良久后,他方放开她的唇瓣,凑上前去含她的耳珠,沉若萧鼓般的声线带着令人心悸的暗哑:“就现在,不可再等。”

    不容她有多余的言语,他的动作比他的话语还要坚定,傅珺几乎没来得及等到意志力回归,便已全线沦陷。他火烫的气息连同他身上的热力,重重包裹在她的身上,让她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想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还想要提醒他一下,她才刚睡醒,不适合突然进行/激/烈的运动;她更想向他求证一下,这究竟是她的梦还是正在发生的真实。

    然而,她所有的话语和思想,尽在一阵烫似一阵的灼热里烧成了灰,被他吞吃入腹。偶尔冲出喉咙的,亦只是几声破碎的呜咽。

    红烛摇动,暮/春/的风拂进了房间。绡帐遮住了/床/中的情景,唯有黄花梨木打造的架子/床/,在这五月的夜里不停地咿呀着,那声音时断时续,直至天色将明……

    傅珺直睡至日上三竿方才醒转。

    睁开眼的瞬间,她的头一个反应是:去荣萱堂请安只怕来不及了。

    过了好一会她方省转,她已经不必再去荣萱堂请安了。她现在住在郡主府,根本无需给任何人请安。

    随后,关于昨夜的记忆便涌入了脑海,直到此时她才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阵阵异样。

    傅珺闭上了眼睛。

    记忆力太好有时候也未见得是好事。比如此刻,那些/香/艳的画面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她甚至能数得清昨夜的次数。而孟渊那远未餮足的神情她亦记得十分清楚,他忍耐中含着疼惜的神情,亦曾让她的心随之悸动,直到此刻回想,那源自于心底的震颤仍余波未息,一点点地漾了开去。

    她紧紧阖住双眸,并不敢去想一会睁开眼后,与他相对时的场景。

    昨夜的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快得让她连一秒钟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将一切交付于身体的本能,而此刻,她却觉得有些难堪。

    毕竟,他们连正经的恋爱也没谈过,只是一次求婚,数个亲吻,便走到了夫妻圆房的地步。饶是傅珺有个来自于现代的灵魂,此际情景,仍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未完待续。)

    ps: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章原来应该是晚上七点以后发的,后台显示也是发上去了,但页面上却没有,我来再试一次。

第600章

    良久后,傅珺终于张开眼睛,转眸看向一旁。

    孟渊正靠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卷书,却始终未读,一双眸子凝在她的身上,早已被眼前美景迷得说不出话来。

    她方醒转,清澈的眸中蕴着一层水雾,迷迷蒙蒙地望了过来,带着几分茫然。大约是睡得有些热了,锦被只堆在她的胸腹处,露出大片雪白晶莹的肌肤,堆雪垒玉一般,莹润处若月轮、腴美处似膏脂,真真叫人心尖发痒,便乌黑的发丝遮挡在前,亦掩不去这大好风光,反倒更增几分诱人。

    见她看了过来,他恋恋不舍地转开视线,勾着唇角望着她,眸色温柔如水。

    不知道他已经这样看着她多久了。

    傅珺心里骤然萌生出几分羞意。

    不是羞于他的凝视,而是羞于自己此刻的状态。她将被子拉至下巴,自我感觉唇边的皮肤略有些/干/硬。她怀疑自己睡觉的时候流口水了。

    孟渊可能全都看见了。

    这想法让傅珺一时间万分尴尬。那种突然之间所有**与人共享的感觉,她没办法应付自如。

    “你醒了。”孟渊的眼神便凝在她的眼中,箫鼓般的声线低沉而温柔。

    傅珺本能地错开视线,同时抬手抹了抹唇角,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云。

    孟渊突然低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傅珺咕哝了一句,终究没有勇气看他。半直起身子,伸手去够帐边的垂枝海棠银镶玉帐钩。

    这/床/帐分了两重,有一重薄帐便设在/床/的中间,若放了下来便可形成相对独立的两个空间,互不相扰。

    “你这是要做什么?还想再睡么?”孟渊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她现在的样子似是有些生气,两腮微鼓,樱唇嘟起如熟透的粉果。可偏偏的,她小衣的一根衣带尚搭在肩上,欲掉不掉,锦被只挡在下巴处。却没顾得上腿。这一刻的她紫衣雪肤、乌发红唇。那将掩未掩的秀色,简直是诱人犯罪。

    孟渊的呼吸又有些急促起来。

    傅珺不理他,继续去放帐钩。

    就算已经/睡/在一起了,换衣服这种事情她还是想要/私/密一些。

    孟渊的眼神却变得越发幽暗。

    她伸直了手臂。拼命去够那只帐钩。另一只手便顾不上掩住锦被。那隐约探出被外的一弯腰线,纤柔得让人想要一把握住。而只要想一想锦被下昨夜数度征服过的大片风光,孟渊就忍不住热血下涌。

    他探手握住她的手。垂眸望着她,柔声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害羞什么?”

    傅珺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她只是尴尬罢了。

    她的心理年龄比他大了许多,即便已经是夫妻了,接受起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况且,他昨夜的表现也太……

    傅珺转开了视线,努力忽视身体深处的些微不适。

    疼自然是有些疼的,尤其是最后一次,他大约是忍不得了,动作十分生猛。不过,那样的疼,亦在可忍受的范围内,疼痛指数远低于当年与萧红珠打的那一架。

    她本就不是纯然的白纸一张,前世的经历让她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而孟渊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以他的年龄以及“绝佳”的身体条件,在那种时候能够不把她弄昏过去,便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更何况,他在事后亦极尽温柔,最后还抱着她去了净房。其实那个时候她也还走得动,不过既然有人代劳,她也没理由拒绝。

    此刻回想昨夜种种,靡/艳/热烈、情/浓如酒,傅珺的心便跳得有些快,连帐钩也忘记了,只微微侧首出神,猛不防额头叫人轻弹了一记。

    “又在走神。”孟渊低笑道,修长有力的手指顶在她的美人尖上,眼神里含着隐隐的威胁,“你是不记得我的话了吧。”

    到得此时傅珺才发现,孟渊身上竟只披了一件外袍,因方才他是坐着的,她便没发现。此刻他长身而起,外袍散开,便露出了大片小麦色的肌肤。

    傅珺一瞬间有些恍惚。

    孟渊身材极好,不只有六块腹肌,还有一条迷人的人鱼线。自然,那汗巾之下的某些部位,目测亦是颇为雄伟可观的。

    她怔了好一会方才转开视线,感觉到额头上的手指力道加大了一些,她一面后仰身体躲避他的手指,一面有些嗑嗑巴巴地道:“我当然记得你的话。只是我现在还有些不大……嗯……习惯。我想一个人换衣裳。”

    这一番动作带动了整个上半身,她又是跪坐着的,重心原就不稳,这一来二去间,便自有了一番说不完的情味、道不尽的旖旎,连着那锦被也起了一层波纹,复又向下坠了一些,白嫩的手臂与滑落而出的雪腻肌肤间,便夹了一线靡丽的绯色。

    孟渊眼神变得幽暗起来,周身的气息却越发灼烈。

    他蓦地探出手,一把便捞住了傅珺的腰。

    她的腰身十分纤细,入手入又柔又软,肌肤细滑得几乎握不住,他干脆趁势向下一揽,再一用力。

    傅珺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已腾空而起,瞬间便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宽大的怀抱。

    “既然爱妻还未习惯,看来是为夫的不是。为夫有必要让爱妻好生习惯习惯。”他贴在她的耳边说着话,语声暗哑,低沉的尾音扫进她的耳鼓,呼吸滚烫。

    傅珺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只腾出一手推他,只是以她那点儿力道又哪里推拒得动?早被他轻松制住,再也动弹不得。

    毛沙沙的布料上有凸绣的花纹,硌着他的掌心。而布料下的肌肤却极富弹性,无论他如何动作依旧滑若凝脂,仿佛一个不注意便会滑了开去。

    只是一个呼吸间,他便已翻身压住了她,灼热的唇攫住了她的唇瓣,复又一路向下,似是要将她啮咬成碎片一般。

    傅珺被他的气息笼罩,神智开始模糊,隔开二人的锦被早被他一把扯开,她的手瞬间便触及了他的肩。

    他的肩膀肌肉隆起,小麦色的皮肤泛出健康的光泽。五月的阳光滤过绡帐,微红的光影印在他的脸上与身上,照出他的眼神幽深如海。(未完待续。)

第601章

    傅珺的呼吸已经乱了,再也无法进行思考。

    他们的气息绞/缠/在一处,不分彼此,他们的身体亦如是,有那么一瞬,傅珺觉得他们的灵魂似也纠/缠/在了一起,/刎/颈相交、抵死/缠/绵。从发丝到指尖,从身体到灵魂,她像是被他一寸一寸地碾碎再重新糅合,脱胎换骨一般被重塑了一遍,又像是被他穿透了身体,从此后再不复以前的那个她。

    绡帐被风拂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丽的靡香……

    事实证明,在孟渊的强大攻势前,傅珺的战五渣体质连抵抗的余力亦无,而绡帐内偶尔传出的对话声,亦成为了此次“战况”的最好佐证:

    “现下你可曾习惯了?”男声问,语声低沉有若箫鼓。

    “我真的还没……”女声话未说完,便被一阵剧烈响起的/床/帐“咿呀”声打断了。

    ……小半个时辰后,对话声再度响起:

    “现在呢,习惯了么?”男声呼吸微促,语音沉若箫鼓。

    “你这样真……不讲道理,我们好好说……”女声细细地喘着气,只是她依旧不曾把话说完,因为/床/又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

    ……再小半个时辰之后,这一次是女声主动开了口:“习惯了……真的……真习惯了……”湿漉漉的尾音,似还余着潮湿的水意。

    “真乖。来,为夫再让你习惯习惯。”男声低沉如酒。又含着隐约的笑意……

    于是,又是梅开数度。

    总算孟渊还知道这是白天,略有节制,又疼惜傅珺身子弱,每一次都不曾太用力。饶是如此,傅珺也没力气下/床/了,最后仍是被孟渊抱进了净房。

    此刻已将近午时,在孟渊的殷勤“服侍”下,傅珺草草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了些。而孟渊的衣衫亦是傅珺帮他换上的。

    她也是没办法。孟渊说了,若她不替他更衣,他很愿意再牺牲一点时间,以便让他的爱妻再多“习惯习惯”。

    傅珺立刻便认栽了。

    如此悬殊的武力值对比。傅珺认为。认栽是明智的选择。

    她拿过孟渊的衣裳。向他身上比划了一番,随后便发现,她的个子比他矮了太多。替他更衣有些不便。当然,这难不倒我们聪明的傅四姑娘,很快她便拖来了一张小杌子,站在杌子上开始解决孟渊的更衣问题。

    孟渊觉得,这样的她简直叫他看不够。

    她站在小杌子上,清冽的眼眸专注地盯着他的衣带,认真地打着结子,长长的睫羽时而轻颤一下,润泽的红唇一时抿起,一时又张开,初雪般晶莹的肌肤上蕴着一层淡淡的樱粉,那样子直是难描难画。

    孟渊止不住弯起了唇角,觉得现在的她就像一只小巧的云雀。她的个头实在娇小了些,站在杌子上也只与他一般高。不过,这样的高度用来/偷/香/窃/玉、撷果摘樱,却是正正合适。

    用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傅珺终于气喘吁吁地完成了孟渊的穿衣大计,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裙重新整理完毕,孟渊便将她从杌子上抱了下来,却并没放开她,而是揽她入怀,好一会都不愿松开。

    她的气息是清淡的微甜,宛若二月杏花的香气。这香气令他沉醉,只觉得,就这样拥抱在一起,便已让人分外安心。

    那一刻,他总算明白了什么是琴瑟在御,什么是岁月静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这样静静地拥抱,便已经平安喜乐,远胜世间万事万物。

    孟渊抱着傅珺出了净房,又抱着她坐在了镜台前。

    这样的感觉,傅珺并不讨厌。在心底深处,她甚至还是喜欢的。那种深深刻印在骨血中的孤寂,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渐渐融化,消散无踪。

    傅珺头一次觉得,有一个亲密无间的伴侣陪在身边,也是一件很让人快乐的事。

    坐在妆镜之前,两个人便都有些犯难。

    傅珺只会梳马尾,发髻什么的却都不会。孟渊就更不会梳头了。只是,此时的他不愿叫人进来打扰,而傅珺也很怕见涉江她们。

    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房间现在的样子,一看就是才经过数场/激/烈的“运动”。方才去净房前,她已经尽量将/床/铺恢复原状了,但那两套撕破了的古代版b/r/a与p/a/n/t/s,她是没本事缝起来。她现在根本不愿去想一会青蔓她们收拾房间的情景。

    两个人在镜台前发了会呆。当然,发呆的主要是傅珺,孟渊却是怡然的,时而啄一下她的唇,揽一下她的腰,眉眼间皆是欢喜与满足。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傅珺帮孟渊梳了个男式的高马尾,又给自己梳了双马尾。

    孟渊端详了她两眼,似不满意,解开了她发上的翠色发带,打开首饰匣子挑了两根紫色的缎带递过去,低笑道:“还是这个颜色最好看,换这个。”说罢他又埋首在她颈边,吐息滚烫、语声低沉:“今儿晚上,你还穿那套小衣。”

    不是询问,也不是请求,而是陈述式的语句。傅珺相信,如果她不依言而行,今儿晚上绝对不会好过。

    她委实很想叹气。

    好容易收拾得能见人了,傅珺便推孟渊:“我饿得很,你不饿么?”

    从昨晚一直折腾到午后,傅珺早就饿得不行了。

    孟渊怔了一怔。看他的神情,可能这会他才想起还有吃饭这回事。他是真没觉得饿。他昨夜回来后在外书房吃了点东西,再加上这一夜秀/色/可餐,此时并没什么感觉。

    不过,她这样跟他喊饿的样子,他也是欢喜的。

    孟渊伸指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低笑道:“为夫错了,饿坏了爱妻。”说罢又将她搂了搂,这才放了她下来,携起她的手笑道:“叫人进来吧。”

    傅珺点了点头,也没甩开他的手。

    孟渊的唇角又向上勾了勾。

    她这样坦然接受他的亲昵的模样,瞧来也有一番随性自然的可爱。(未完待续。)

第602章

    沈妈妈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笑便没停过。

    自从傅珺离开温国公府之后,她就一直很担心,就怕傅珺此举削了温国公府的颜面,让孟渊心生不满,致使夫妻离心。

    可是此刻,她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她们姑爷连家也没回,直接就来找她们姑娘,仅这一个举动,就显出了姑爷对姑娘十分上心。

    昨晚孟渊进房后,沈妈妈怕小丫鬟们不懂事,便亲在外间儿守了一夜。自然,从昨晚到今早,那房里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上晌的时候还是她打发走了一应服侍的丫鬟,不叫扰了这对小夫妻。

    如今见孟渊与傅珺手拉着手站在房中,孟渊的一双眼睛便没离开过傅珺,那脸上更是一脸的柔情,沈妈妈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进了房间之后匆匆给傅珺道了个喜,便第一时间冲到/床/边,将元帕取了出来,郑重其事地装在了早就备好的匣中,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看着沈妈/妈/的动作,傅珺着实有些讶然。

    昨夜孟渊回来得太迟,接下来的事情又非傅珺能够左右,她都忘了还有元帕这事。

    似是知晓她此刻的想法,孟渊便凑在她的耳边轻语:“是为夫放的元帕,爱妻已经不记得了吧?”

    傅珺一下子有些脸红,只当着这满屋子的人,她也不好做何表示,只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孟渊低笑出声,握住她的手紧了紧,食指在她手心划了个圈儿,柔声道:“好了,莫生气,先去吃饭罢。”

    涉江等人此时亦皆过来道喜,青蔓便道:“禀娘娘,禀郡马,饭已经摆好了,便在西次间儿。”

    孟渊点了点头。携着傅珺的手出了屋,径去西次间儿用饭。

    用饭的时候,自又是一番/缠/绵/旖旎。

    孟渊将所有服侍的人皆遣了出去,将傅珺抱坐在怀里。夫妻二人用了一顿腻腻歪歪的饭。而傅珺本着不挨饿的原则,对于孟渊的种种出格举动,她是照单全收。

    好容易用罢了饭,孟渊便携了傅珺在后花园里散步消食。

    郡主府的花园占地面积极广,却并不以花草见长。唯见修竹疏影、翠叶如碧,一大片一大片的竹林,杂以石子小径、幽溪清湖相间,又有瘦山石垒成的假山、竹根雕成的桌椅等等,风景疏拓、洒然自在,与它处截然不同。

    傅珺因接连大体力的消耗,散步没一会便有些乏了。孟渊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路抱进了外书房。众人看在眼中,自是知晓郡马爷对郡主娘娘实是疼宠到了十分,更有孟渊身边的侍卫见了。惊得险些没将眼珠子瞪出来。

    他们家主子常常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带笑一下的,如今却在郡主娘娘面前笑得如此温柔,直让人以为自己眼花了。

    有着一颗现代芯子的傅珺,自不会将孟渊此举看成冒犯。她只是奇怪孟渊带她来外书房的举动。

    待进了书房之后,傅珺便问:“怎么没回房,倒来这里了?”

    孟渊也不说话,只轻轻将她放在扶手椅上,又很贴心地斟了一杯温茶予她,便转身进了里间。

    傅珺心下微讶,搞不懂孟渊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不多时。孟渊便从里间走了出来,单手提着个玄漆匣子,放在了傅珺的手边。

    “这是何物?”傅珺看了看那只匣子,又看了看孟渊。

    “开匣即知。”孟渊沉声道。人已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淬了冰的眸中星华细碎,温柔地拢在她的身上。

    傅珺依言启开匣盖,却见里头是一叠纸,随意打开一张,才发现是地契。有田产铺子,还有两所庄子。

    “你收着吧。”孟渊语声低柔,“往后,你帮我管着这些。”

    傅珺转眸看着他。

    他的眼睛像是看进了她心里去,温柔专注,无限深情。

    傅珺怔住了。

    她不是没谈过恋爱。情到深处时,亦曾被人以最浓烈的情感、最炽热的话语告白。

    然而,前世今生,她还从未被人以如此深情的眼神凝视过。那样的一种眼神,专注得近乎于跋扈,却又含着蚀骨的温柔与眷恋,似是想要一直探进她的灵魂深处,与她相融相合,

    她的心尖像是被烫了一下,颤颤地疼。

    他的手已经覆了上来,包裹住了她的手,小心地握进掌中,轻轻合拢。

    她的手指纤细柔软,粉嫩的指甲如同花瓣。

    他的心亦像是春/风吹乱的花瓣,飘飘忽忽,不知所往。

    他捧起她的手,轻/吻/着每一根手指,神情虔诚,眸色如梦。

    自从那一年,他与她同车而行,这双手便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那时他总在想,若有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地牵起这双手,一根一根/吻/着她的手指,那将会是怎样的幸运与快乐。

    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她就在他的身边,她微温的指尖掠过他的唇畔,那样的娇嫩柔美,宛若这世间最美的一个梦。

    他欢喜得心都疼了。

    他拉起了她,拥她入怀。

    她的发香、她的气息、她娇小而温暖的/身/体,她的所有一切都那么合他的心意。她像是专为他而生的一般,将他的生命合成完整的圆。而他心底深处那个冰冷的空洞,亦在这一刻被幸福填满。

    “那我就帮你管着吧。”她伏在他的怀中道。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叹息似地,在他的心底缭绕。

    他将她拥得更紧,那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震动着她的耳鼓,她的心也跟着跳得快了起来。

    竹窗之外,枝影离披,午后的阳光映上窗纸,微风掠过,满室馨香……

    傅珺是在新婚第七日回的门。

    原本按她的打算是五日回门的,孟渊便笑她:“你既想打脸,那就打痛快一点,在郡主府多住两日便是。我已经放了话,只说这是我的意思,你是我的妻子,你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夫君的焉能不替你出头?”

    看着孟渊微勾的唇角,傅珺没来由便想起前世“邪魅狂狷”的那些霸道总裁们。

    看起来,有个霸道总裁做老公,虽然晚上要吃些辛苦,白天倒是很管用的。

第603章

    在郡主府过了两天逍遥日子,夫妻二人于婚后第七天方带了两车的礼物回门。这两车礼物中的一车是温国公特意叫人送过来的,其用意不言自明。孟渊大方收下,自己又添了一车,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回到了平南侯府。

    平南侯府的诸人早收到了消息,此时俱都围坐在大花厅里,坐等着郡主与郡马回门。

    傅珺在认亲当日发生的事情,平南侯府自是也听说了。侯夫人当时还犹豫过,要不要以娘家人的身份替傅珺出这个头。不过,温国公府乃是外戚,这样的亲家,侯夫人并不想贸然得罪了去。

    好在傅珺处置得体,宫里的反应也快,倒省了平南侯府出面的麻烦。侯夫人亦再一次发觉,庶房出来的这个四丫头,行事实在大有乃父之风,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一般。

    想到这里,侯夫人的嘴角便向下微微一撇。

    “老太太可是觉得茶凉了?”张氏在旁轻声问道,又招手唤了秀云过来倒茶。

    侯夫人慈声道:“不必换了,这茶温凉合度,刚刚好。”

    崔氏便笑道:“想是老太太等得心急了。”说罢她又向外看了一眼,喃喃道:“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她话音方落,便有管事进来禀报说车子到了。

    崔氏便笑了起来,道:“果然这人经不起念叨。我这里才说了一句,那里人就到了。”

    这话说得众人皆是一笑。侯夫人亦笑得满脸慈和。

    不一时,便见院门外走进一大群衣着华丽之人,当中一双俪影十分抢眼,众人便都凝神细看。

    却见傅珺穿着玄色压金线牡丹纹宫纱通袖袄儿,折枝百花裥褶裙,发挽仙髻,鬓横金钗,肤如凝雪,瞳若清波,竟是前所未见的美艳绝丽。直叫满堂珠翠尽皆失色。

    再看一旁的孟渊。亦是一身玄色大服,腰束深紫锦带,襟边悬着一枚深青玉玦,容颜俊美。气韵沉肃。与傅珺站在一起意外地和谐。

    众人见了便不由在心里感叹:三房这一家子。倒出了两对神仙眷侣。

    见女儿气色红润,傅庚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温国公府出了那么多事儿,他看在眼里。却苦于身居高位,反倒无法多做表示。况且宫里的反应也实在很快,陈太后与刘筠先后降旨惩戒,将傅珺当成宗室女护着,倒叫他这个当爹的也没法多说什么了。

    如今见傅珺一切安好,他才算放了心。只是再看一旁的孟渊,傅庚的神情便冷了下来。

    待新婚夫妇见过了长辈,又奉上礼单,傅庚便咳嗽一声,对孟渊道:“去外头说话。”

    他做了多年的御史,身上自有一股气势,此刻神情肃然,殊无一丝喜色,屋中不少女眷便都有些变了颜色,大约是怕他当场给皇帝的小舅子难堪。

    孟渊却是神态如常,十分恭敬地应了声是,便跟着岳父大人去了花厅外的敞轩。

    坐在上首的侯爷见状,眉毛便皱了起来。

    他已经是六十多的人了,许是日子过得顺心,倒一点没显老,两鬓也只微白而已。此刻浓眉一聚,再加上身板挺直,便有几分威严。

    看着傅庚与孟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侯爷终究不放心,停了片刻也自出了门。

    这里侯夫人便叫傅珺坐到了跟前,亲亲热热地与她说起话来,对她在温国公府的经历却是绝口不提。

    傅珺心下微哂,面上仍维持着一贯的浅笑,与侯夫人说些闲话,权作应酬领导。

    郑氏仍病着,这种场合自是来不了的,崔氏与张氏便共同代理了她的职责,一时招呼跟来的宫婢管事,一时又叫人领着沈妈妈等人下去吃茶,张罗得十分周到。

    侯府的女儿嫁得差不多了,傅瑶尚是新婚,今天自是脱不开身。傅珈与傅珺本就淡淡,自也不会回来。唯有傅珍回了府,再加上傅珂、傅琪以及傅璋等人,此刻皆围过来说话,花厅里倒是一阵热闹。

    待说完了场面话,傅珺便向侯夫人请辞,含笑道:“祖母见谅,孙女还要去母亲那里看一看。”

    侯夫人自是应下了,笑道:“是该去看看。你这孩子真是孝顺,是个好……咳咳……”她说着便咳嗽起来,脸色也有些发白。

    于妈妈忙上前替她顺气,一旁的素云便奉上汤盏,盏中盛着燕窝汤。侯夫人喝了两口,这才好了些。

    傅珂便上前笑道:“老太太,孙女也想陪四姐姐同去看望母亲。”

    她这话说得周遭皆静了一静。

    侯夫人的面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喜,然转眸看了一眼傅珺,她的眼角便又眯了眯,和声道:“既这么着,你便与你四姐姐同去吧。”说着她又转向傅珺笑道:“四丫头,你五妹妹不懂事,有什么你多教教她便是。”

    此言说罢,厅中众人神情各异,傅珂的眉眼便又向下压了一分,傅珺瞥眼瞧见,神情不动。

    傅珍看了傅珺一眼,蓦地笑道:“哎哟,瞧我这记性,我这会子才想起来,我们府上有个亲戚才从西北来,带了好些土仪,我备了厚厚的一份儿想要孝敬老太太的,不想却忘在车上了。老太太,孙女儿向您讨个情儿,请五妹妹陪了我去车上拿罢。”

    她连说带笑地说了这番话出来,花厅里的气氛倒又活跃了一些。

    侯夫人眼神动了动,停了片刻方点头道:“就你是个精乖的。偏偏这记性倒差。罢了,五丫头,你便陪你大姐姐走一遭儿罢。”

    傅珍笑吟吟地道:“多谢祖母。”对侯夫人话中之意似是毫无所觉。

    傅珂的眉眼已经放平了。

    她抿着嘴唇立在厅中,垂下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脚,侯夫人话音一落,她便立刻恭顺地蹲了蹲身,应了一声“是”。

    侯夫人并没再多看她一眼,只点了点头道:“去吧。”

    傅珂垂首敛衽,藏在袖中的手却死死捏住了衣袖的一角。

    在她的郡主四姐面前,她这个大姐姐倒是卖得一手好乖,而一向待三房不喜的侯夫人,亦难得地和软起来。

    真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子。

    傅珂心头泛起浓浓的嘲意。她直起身来,仍是微微垂首,保持着谦恭柔顺的姿态,跟着傅珍出了花厅,从始至终面含浅笑,行止极为自如。(未完待续。)

第604章(白天睡觉2和氏壁加更)

    待得出了花厅,踏上了那条通往垂花门的青石小径,傅珍便看了傅珂一眼,淡笑道:“五妹妹,你可别怨姐姐多事,实是土仪多了些,有五妹妹在,也好帮我照看一二。”

    傅珂淡淡一笑,颔首道:“大姐姐有命,小妹自当遵从。”

    傅珍点了点头,遂不再说话,二人无言地往前行去。

    便在此时,傅珂不知怎么脚下一滑,“哎呀”一声,人已经歪到了一旁。

    “姑娘小心。”她身旁的丫鬟一直跟得紧,她才一叫出声,那丫鬟便已伸手去扶她。然傅珂这一滑力道却大,那丫鬟亦被她带得又往旁边趔趄了几步,二人方才站稳。

    众人皆吃了一惊,傅珂身边的妈妈此时忙凑上前去,察看她有无受伤,傅珂亦是面色微变,一手扶着丫鬟,一手便去拍心口,一脸的心有余悸。

    傅珍倒真是吃了一吓,忙问:“五妹妹可摔到哪里了?”

    傅珂便撑出个强笑来道:“这脚下不知怎么一滑,真真是险得很,所幸没摔下去。”

    傅珍见她脚上的一双湖蓝镶珠绣鞋已是沾了灰,有丫鬟正在替她掸,便又问:“五妹妹走走看,脚可扭着了?”

    傅珂顺从地依言活动了一番手脚,便笑道:“小妹无事,都是我不好,吓着大姐姐了。”

    她这里说着话,那厢一个丫鬟蓦地轻呼出了声:“姑娘,您的玉蝴蝶掉地下了呢。”

    众人听了这话。俱都往地上看去,却见旁边的草地上果真躺着一枚玉蝴蝶,却是傅珂系着的禁步。一个丫鬟便上前将东西捡了起来。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傅珂像是有些着急,几步便行至那丫鬟跟前,凑到她手里看了一眼,眼中便露出些惋惜的神色:“络子脏了呢。”

    此言说罢,傅珍眼中立刻划过了一抹哂然,面上却仍是笑得团团和气,道:“这可是个事儿呢。一会子还得坐席。五妹妹快去换个新的吧,我这儿你不用管了。”

    “那怎么能行?”傅珂似是极不好意思,脸都涨红了。

    傅珍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五妹妹但去便是。”

    傅珂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小妹便不多耽搁大姐姐了。”说到此处她停了一刻。随手点了几个丫鬟道:“你们跟着大姐姐去吧。我虽不在,你们也要好生帮着大姐姐。”

    傅珍忙要推辞,傅珂的一张脸益发涨得通红。道:“大姐姐若是不应下,小妹心里实是过意不去。”态度却是十分的坚决。

    傅珍原就不欲多敷衍她,此刻见她坚持,便也一笑应下,自带着人往垂花门而去。

    傅珂谨守礼仪,立在道旁目送傅珍一行人离开,方才转上了去往秋夕居的小径。

    自这条小径转过一道月洞门,便到了后湖。众人正自走着,忽见前头转出来一行人,居中的乃是一名妇人,穿着茧色团花绉纱膝襕曳撒,外头罩了件珠子褐蝠纹纱罗披裳,挽着倭髻,发上插戴着玉八仙累丝金钗并珠子钿儿,生得白净端秀,眉眼间依稀与崔氏有两分相似。

    此人傅珂却是识得的,正是崔氏姨母之女——刘氏。

    刘氏的夫君姓崔名源,乃是清河崔家旁支子弟。据傅珂所知,这崔源在河南漳德任了个同知,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儿。刘氏今年开春时回京探亲,便住在了娘家,最近一个月倒是常往平南侯府走动。傅珂冷眼瞧着,这刘氏多半还是为了夫君的前程而来,大约是想给崔源挪个位置,或是再往上升一升的意思。

    此时,那刘氏也瞧见了傅珂,面上便堆出一团笑来,打老远便笑着道:“哟,五姑娘在这儿呢,这是要往哪里去?”

    刘氏这种八面玲珑之人,傅珂从心底里就瞧不上。这些年她长在侯府,早养出了一双富贵眼睛,刘氏在她眼中就是个破落户罢了。只心下虽是如此想着,面上她却笑得恬雅,迎上前道:“五太太好。我这是打算回房换身儿衣裳。”

    崔源在家行五,人皆唤刘氏崔五太太。傅珂是拿她当半个亲戚看,便此省了一个“崔”字。

    刘氏便笑吟吟地道:“我还说呢,怎么没见你去前头迎郡主娘娘去。”

    郡主娘娘这四字一出,傅珂便觉心头微刺。她眸光微垂,望向一旁,含笑道:“四姐姐没在前头,如今去瞧母亲去了。”

    刘氏便点了点头,又细细端详了傅珂两眼,眸中便含了几许笑意,道:“到底是白石书院里出来的,五姑娘与别家的姑娘还真不一样。”

    傅珂含笑低首,眉头却是一耸。

    刘氏惯会看人眼色,从来不是多话的主儿,今天却不知为何,竟平白夸起人来。

    此时却听刘氏又笑道:“我听人说,五姑娘在白石也上了青榜,那些世家出来的姑娘还多有不如,我先还不信,如今见着你这通身的气派,这才知道什么叫眼见为实。”

    傅珂心下万分狐疑,实不知刘氏忽然间的怎么说出这番话来,面上却仍是低眉敛首的贞静模样,谦道:“五太太过奖了,我也平常得很。”

    刘氏并未说话,只含笑看着傅珂,那眼神中带着三分称量、三分研判,直看得傅珂心里发毛。

    好在刘氏似还有事,未再多说什么便自告辞而去,临去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傅珂一眼,直叫她心里一阵七上八下。

    傅珂忽然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直到刘氏转出了月洞门,她仍旧立在原地,蹙眉不语。

    “姑娘,可是落下了什么?”一旁跟着的冯妈妈轻声问道。

    傅珂略略回神,转首望着她一笑,轻语道:“冯妈妈,你说四姐姐这会子是不是还在秋夕居呢?”

    冯妈妈怔了怔,微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方才在小径上故意滑了一下,找理由不陪傅珍去前头垂花门,傅珂的用意无非就是想往傅珺跟前凑罢了,冯妈妈冷眼旁观,自是瞧得清楚,可她没想到傅珂却如此直白地问了出来。

    迟疑了一会,她恭声答道:“回姑娘的话,郡主娘娘这会子应该是在秋夕居的。”

    “那我还是等一等再回去吧。”傅珂说道,又向冯妈妈一笑,“劳烦妈妈跑一趟,去我妆匣里将那只双螭玉环禁步取了来。”

    冯妈妈再一次怔了怔。

    此时傅珂身边就她一人跟着,若她再去了,傅珂身边便没使唤的人了。

    “我自去‘悬箩影廊’那里坐等便是,妈妈快些去吧,总归我也走不远的。”傅珂又笑着道。

    悬箩影廊便在花园,连着一道荼蘼架并一座小亭子,倒是个清静避人之处。很明显,傅珂这是并不打算与傅珺见面了,连路遇的可能性都免了。(未完待续。)

第605章

    冯妈妈想了一想,便应了声是。

    傅庚交待她们的是将傅珂每日言行一字不差地报上来,却并没叫她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只叫她们一切听五姑娘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既如此,冯妈妈便也没再坚持,很快便转出了小径。

    一见冯妈妈行得远了,傅珂便立刻提起裙子,疾步转过月洞门,拐进了一旁的夹道,抄近路匆匆行至花园,随后便隐身于一大片荼蘼架下,一面紧张地向外张望着。

    过不多久,便见刘氏与崔氏各带着一个贴身丫鬟,出现在了花园另一头的五彩碎石小径上,二人有说有笑,径往离荼蘼架不远的一角凉亭而去。

    傅珂按住怦怦狂跳的心,长呼了一口气。

    这还是她前几次偶然发现的,崔氏与刘氏时常会在凉亭说话,方才她见刘氏走得急,看方向是往花园去的,她便赌了一把,没成想还真叫她赌对了。

    却不知刘氏与崔氏要商量什么事。傅珂心中暗忖,同时将身子伏低了一些,人却往前凑了凑。

    却见二人在凉亭里坐了下来,便将丫鬟皆遣了下去。那刘氏便笑道:“是我的不是,来的时候没瞧日子,贵府这会子正忙着,倒是扰了表妹了。”

    崔氏掩唇一笑,道:“表姐也忒煞客气了,前头也不忙,您来了我还能出来散散呢,也能舒坦些。”言罢她顿了一顿,又向左右看了一眼。方道:“我也不跟表姐绕圈子了,您说的事儿,我已经说予我们老爷了,只事情成不成却难说。您也晓得的,三老爷位高权重,未必能听得进我们老爷的话。”

    刘氏闻言便叹了一声,道:“这份情我记下了。表妹说的我都懂,只我们老爷总盼着有个出头之日,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求到表妹这里来。”

    崔氏便道:“姨父姨母待我极好。这个忙我一定会帮。只可叹如今世族衰落。若不然便凭我崔家之力,表姐夫也断不至于如此。”

    刘氏便也跟着感叹了两句,二人言来语去说得皆是崔家之事。傅珂在旁听着,一颗心便稍稍放平了些。

    方才刘氏的表情实在怪异。由不得她不多想。如今看来她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想刘氏一个破落户。能与她这个侯府嫡女有什么关系?

    心中正如此作想,却听那厢刘氏话锋一转,又向崔氏道:“那另一件事。你又是如何看的?”

    崔氏便向四下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了几分道:“我瞧着是有些难说。”

    “这是怎么说的?”刘氏问道,神情微有不解,语声却压得极低,“她虽是嫡女,只谁不知她什么来头?又不是亲生的,还真要当侯府嫡女供着不成?不是我说,这京里的好人家谁会看得上她?长兴伯世子配她正合适。”

    崔氏忙“嘘”了一声道:“你小声些。”说着她又微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如何不是?不是我说,以这一位的身份,能攀上长兴伯世子还是她高攀了。只是此事我不好多口,我到底也是她伯娘,我看你还是先探探老太太的口风吧。我瞧着,此事若是老太太准了,便有了七、八成了。”

    “哟,这不会吧?”刘氏面露惊异,低声道:“那位爷跟老太太不是不对付么?怎么老太太应下倒能有七八分准了呢?”

    崔氏便轻笑了一声,提了帕子拭着唇角道:“你也不想想,她为何会在山东一住就是两年?那是她当年算计到那位爷的亲闺女身上去了,所以才被赶出了府去。如今那位爷只怕也头疼得很呢,若这时候老太太提了长兴伯府的婚事,以那位爷的性子,没准儿他就应下了。总归有老太太在前头顶着,别人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他也乐得了却一桩烦心事儿不是?”

    刘氏恍然大悟,笑而不语。

    崔氏又轻笑了一声,道:“今儿这日子口老太太恐不得空儿,过几日表姐再来,到时候寻个机会把话儿递过去,老太太若是点了头,这事儿便成了。想那长兴伯家里得了这头好姻缘,可不得好好谢谢您这个大媒人,您求的那幅字儿便也能得手了。”

    刘氏喜得眉开眼笑,道:“托表妹吉言。说来这也是运气使然,叫我偶尔知晓那吏部鲁大人酷爱黄道元的字,偏那长兴伯手里便有一幅,我这才起了这个念头,这也是天无绝人之路。若果真此事得成,那幅字便可到手,到时候鲁大人再帮着我们老爷说项说项,我也不必总来麻烦表妹了。”言罢便望着崔氏,二人相视一笑。

    傅珂缩在花丛中,紧紧咬住牙关,脸白若纸、神情扭曲。

    这二人口中所言的“侯府嫡女”,除了她傅珂,还会是谁?

    那一刻,她真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撕了这两人的嘴。

    一幅字,仅仅为了一幅黄道元的字,这两个贱妇便在背后这么算计她!

    长兴伯府?那不就是个破落户?一家子五、六房的人挤住在一起,家里的姑娘出门应酬,身上的头面从没超过三种,且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儿。上回怀恩侯家里摆宴,长兴伯府六房的一个女儿差点闹出丑事来,最后被怀恩侯家的小孙子讨回去做了小,满京城的高门谁不是当笑话看的?

    还有那个所谓的长兴伯世子,那就更是个大笑话了,有传闻说他好男风,常往小倌馆里走动,又爱捧男旦戏子,总之就是个纨绔子弟。

    这样惫懒下作之人,比起温国公府俊美的三公子,便如泥污朽木与珍珠美玉相比,相差何止万里?

    一时间傅珂只觉得心头刺痛,手脚一片冰凉。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要在背后这样议论她,还要将她与一个京城破落户的儿子扯在一起?就因为她不是傅庚亲生的,便能叫人这样轻贱了去?就因为她少了几滴傅家的血脉,便只配与长兴伯世子这样的腌臜货色为伍?同是侯府嫡女,为什么她那个所谓四姐就能又封郡主、又得良缘,而她傅珂最多也只能拿来换别人手里的一幅字而已?

    这些人到底凭的是什么?

    傅珂捏住衣角的手指已经暴起了一团团青筋。

    但凡傅庚待她好一些,这些贱妇又如何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于她?但凡她那个郡主姐姐能对她略略假以辞色,谁还敢拿她的婚事当筹码?

    那一刻,满腔恨意轰地一声窜上头顶,直让傅珂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未完待续。)

第606章

    东风携来湿润的气息,荼蘼架下,翠叶如荫、暗香袭人。然而,这温软甜和的初夏风致,傅珂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甚至就连那亭子里的人是何时离开的,她也不知道。

    她觉得冷。

    那冷意直渗到骨头里去,又在骨头里淬上血肉、沾上怨毒,变成灼人的烈焰,烧向她的四肢百骸。

    那一刻,她眼中的世界,是一片血色的殷红。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便是一笑。

    很好,这所有一切,真真是好得很。

    她就知道,她的隐忍内敛、她的委曲求全、她的谨小慎微,这皆是无用的。她用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再加上一百二十分的心,亦换不来一丝真正的父爱与关怀,更换不来一个真正高贵的身份。

    傅珂唇边笑意渐冷,双眸如淬毒火。

    既是如此,那她又何必再忍?

    最多不过是鱼死网破罢了。

    她的唇角勾着一抹冷笑,望着空无一人的凉亭,唯有一双眼睛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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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坐在秋夕居的西次间儿里,望着靠坐在床头的郑氏。

    郑氏还是老样子,谁也不认得,见傅珺来了,她也只是痴笑地看着来人,并没话说。

    她比之前又瘦了些。据服侍的婆子说,白天时还好。到了晚上郑氏却总做恶梦,有时候整晚也睡不足一个更次,虽也吃着大夫开的助眠汤药,却是收效甚微。

    面对这样的郑氏,傅珺已经激不起任何情绪了。她沉默地坐在案前,看着郑氏在阳光下玩她自己的影子,又拿了布老虎捏弄,跟个孩子似的,她只觉得怅惘。

    坐了约十分钟后,她便离开了这令人压抑的房间。

    秋夕居里。木樨依旧。深翠的树影挡住了五月的阳光,地上有斑驳的叶影。

    傅珺有些恍惚。

    这院子早已不是她当年住的那一个了,连同这院子里的人与事,亦早已变换了模样。

    她心下怅怅。立在秋夕居的院门外出神。微风掠过空阔的庭院。青砖墙上。有蔷薇寂寂开放。

    “娘娘,可要回去了?”涉江轻声问道。

    傅珺转回心神,摇了摇头道:“时辰还早。我想走一走。”

    这时候回大花厅,也不过就是陪着那些所谓的亲人说废话罢了,傅珺此刻没这些闲心。

    她步下石阶,转过小径,自一道小月洞门穿了出去,便来到了花园的后湖。

    阳光微温,湖岸边的行柳垂下腰肢,细长的叶子在水面上拂动。

    傅珺沿着湖边的石子小路信步而行,不多时便行至竹林。

    许是在郡主府呆得惯了,她如今对竹林有种特别的偏爱,这一片竹林是当年傅珈设计她琉璃钗之处,她印象很深。

    然而,除此之外,这竹林中亦曾留下她幼时的足印。她曾与傅瑶来这里看小鹿,亦曾独自在林中捧卷静读。故地重游,心境已非昨日,傅珺一时也说不清是喜是叹,只觉得无限感慨。

    她一面想着,一面便提步往竹林而去,谁想就在此时,眼角余光蓦地瞥见一道人影闪了过去。

    傅珺微微一惊。

    那个人影竟然很像巧云!

    她凝神看去,却见在竹林的另一端,巧云的背影匆匆而去,观其形色,像是避着什么人似的。

    傅珺神色微凝,楚刃已经悄声道:“那个女人鬼鬼祟祟的。”

    傅珺想了想,吩咐楚刃:“你去瞧瞧,看她都去了什么地方,别惊动了她。”

    楚刃应了一声,无声地遁入林中,很快便不见踪影。

    有了这段插曲,傅珺便也没了闲逛的兴致,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便又回了大花厅。

    今/日/的家宴以一架六扇围屏分隔男女席位,众人团团坐了,吃了一顿还算欢喜的团圆饭。

    依大汉风俗,午饭后新妇与新郎还需在家中歇息一会,至晚方回。恰巧孟渊也想看一看傅珺婚前所住的闺房,故此夫妻二人便皆留了下来。

    众人出了花厅,侯爷自回了外书房,其余各房的人也皆散了,傅庚便着拉傅珺说话,问了问温国公府的情况,孟渊便在厅外候她。

    也就是这么一两句话儿的功夫,花厅外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喧哗。

    傅庚与傅珺对视一眼,俱都出了门。

    方跨出门外,便见阶前不远处的一丛芍药花旁,傅珂跌坐于地,浑身是灰,脸涨得通红,看样子是摔了一跤。她的几个丫鬟尚立在阶上,看上去是有点吓傻了,竟是不知所措一般。

    傅珍站在傅珂左近,脸色十分古怪。而孟渊则站在石阶之上,离着芍药丛至少有丈许远,背向此处而立,似是根本没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傅珺脚步微顿,眉尖已经蹙了起来。

    这场景,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见傅珺走了出来,傅珍的神色越发古怪,要笑不笑的。此时傅珂已经自己站了起来,含羞带怯立在花旁拍打着衣裙上的灰,脸红得似要滴血一般。

    傅庚的脸色刹时间阴沉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傅珂,眼风又扫过一旁的孟渊,随后一摆袍袖,大步走了出去,竟是连问也没多问一句。

    “五妹妹快些回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傅珍已然换过了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走上前来说道。

    傅珂的几个丫鬟此时才醒过神来,倒有一多半唇青面白。

    方才在台阶之上,傅珂走得好好的,忽然脚下一软,直直地向旁倒了下去,彼时孟渊恰巧就在阶前,傅珂这一倒,直接就能倒进孟渊的怀里去。

    那几个丫鬟扶之不及,俱是大惊,一旁的傅珍脸都白了。

    孰料,接下来的场景却完全超出了众人的想像。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怎么一来,孟渊已远在一丈开外,而傅珂却是真真的一脚踏空,自阶上滚落花丛,结结实实滚了一身的灰。

    这情景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

    此刻,见了傅珂那一身狼狈的模样,傅珍心中暗自嗤笑不已。

    她这个五妹妹大概是失心疯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竟然就唱了这么出戏,就算真叫她计成了,她也不可能嫁予孟渊。

    傅珂可是记入族谱的嫡女,以平南侯府的门第,怎么可能让两位嫡女共侍一夫?除非傅珺始终无所出,而孟渊又不顾脸面地要娶个平妻,这才像话。

    可是,退一万步说,就算孟渊想娶平妻,人选也绝不会是傅珂。傅珂已然及笄,她的婚事很快就将定下,指定明后年便要嫁人了,哪里等得到嫁入国公府的那一天?

    傅珍是真不明白她这个继堂妹今日此举用意何在。(未完待续。)

第607章

    一众丫鬟婆子此时俱已回过神来,纷纷围随上前,拍灰的拍灰,扶人的扶人,七手八脚便将傅珂裹挟而去,那速度倒是相当地快。

    傅珍便含笑给傅珺打招呼:“是五妹妹滑倒了,我跟去瞧瞧。四妹妹乏了罢,快回去歇着吧,我瞧你脸色不大好。”

    傅珺便顺着傅珍的话笑道:“有劳大姐姐辛苦,小妹先回去了。”

    此间情景实在太容易猜了,傅珺早将事情料了个大概,心中的感觉一时竟是难以形容,厌恶有之,膈应有之,无奈有之,亦有一丝淡淡的感慨。

    孟渊此时亦回过身来,肃着脸遥遥地看向这里,见傅珂已经被扶下去了,他方才踱了过来,眸色如冰,浑身的气息更是冷得吓人。

    他上前牵了傅珺的手,垂眸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方沉声道:“放心,有我在。”

    傅珺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就是因为有你老人家在,她这位五妹妹才会动了歪心思。

    然再一转念,傅珺又觉得十分憋屈。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已经被男权制度完全豢养了,除了后宅这针尖大的一片地界,她们什么也看不见,畸型的社会生态环境之下,只能产生这种畸型的心理与畸型的人格。

    这样的人,傅珺绝不愿以之为对手。

    见傅珺神色淡然,眉眼间有着分明的冷意,孟渊以为她是生气了。心下倒有些歉然,接着又泛起一丝淡淡的甜意,打定主意一会回了房,要好生安抚安抚傅珺。

    且不说孟渊回房后是如何“好生安抚”新婚妻子的,却说傅珂,一路神色淡然,浑若无事一般回到了秋夕居。

    进了北院后,她略事梳洗,又换了身半旧的桃红夹袄儿并月白挑线裙,襟边与裙缘皆绣了仙鹤水波纹。头发挽成双鬟。对称插戴着青玉簪子,方屏退了服侍的人,自针线笸箩里翻出了一件女式中衣,细细地缝制起来。

    这件中衣是为郑氏缝制的。自回府后。她每日针线不断。旁人看在眼中。谁不赞她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只是此刻,她的手里虽做着活计,心思却早飘到了极远之处。低垂的眉眼间隐着一丝/兴/奋之色。

    方才回来的路上,她分明瞧见钱妈/妈/的人影在垂花门那里晃了晃。她相信,她传递的这个信号,侯夫人一定会欣然接收的。

    一面做着针线,一面细细思忖着接下来要做的事,傅珂手下丝毫不慢,细密的针脚一如她此刻流动的心思。

    她想起了在花厅前靠近孟渊的那一刻。

    那是她头一次离一个陌生男子那样的近。

    直至此刻,她的心还在怦怦地跳个不息。

    那个瞬间,她分明嗅到了他身上微冷而又清爽的味道,比世间一切熏香皆好闻百倍,直令她筋酥骨软,几欲沉醉。

    越是靠近了看,便越能觉出他样貌的俊美,那般英武的气势,比傅珂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吸引人。

    她相信,这世上再没哪个男子能胜得过他。看着他那样温柔地凝视着傅珺,再一想方才在花园里听到的那段对话,傅珂的心里竟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针尖一样,又锐又毒,刺得她的心都扭成了一团。

    长兴伯世子又算个什么东西?与其做他的正妻,何如陪在孟渊这样的男子身边,哪怕只做妾室,她也心甘情愿。

    不过,她是不可能做妾室的。傅珂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再怎样说,她也是三品大员的女儿,就算并非亲生,她的身份却摆在那里。

    既做不成妾,那就只能往妻位上考虑一二了。

    傅珂低垂的眸中划过了一抹冷意,眼前似又浮现出傅珺的脸来。

    她这个四姐既然不愿给人脸面,那也别怪旁人舍下脸面去争!

    傅珂唇角微勾,笑容冷如寒冰。

    是,她的确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可她相信,只要有了侯夫人助力,她所谋之事便有把握能成。侯夫人不是一直怕三房势大,就此压下二房的风头么?现在她主动投诚,只要能嫁予孟渊,她什么都愿意做。

    郑氏的伤、几个小妾的死,本就疑点重重。若侯夫人能助她得偿所愿,就算让她当面指证傅庚杀妻弑妾,她也愿意。到时候她甚至可以想办法认祖归宗,再度做回程氏后代,与那个所谓的继父一刀两断。

    这想法让傅珂连针都拿不稳了,一双手心早已汗湿,呼吸更是瞬间变得粗重不已。

    那样的情形,真是想一想都叫人从心底欢喜起来。

    傅珂将头又垂低了两分,唇角浮起的冷笑里又多了两分快意。

    以往是她太笨了,没想起来拉上侯夫人,这才致使前招尽输,步步失算。如今她手里也算有了筹码,只要好生利用起来,不愁前路有失。

    再者说,若她再不加紧动作,那刘氏万一开了口,她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唯今之计,只有先刘氏一步,才能让侯夫人不被刘氏蛊惑了去。

    傅珂一面想着,眼睛已是亮得怕人,手里的针线却仍是未停,仍旧一针一针缝得细密,飞针走线如行云流水。

    时间在轻细的针黹声中悄然滑过,当傅珂再次抬起头来时,才发现窗外已是红霞满天,时间已至饭时。

    她招呼丫鬟进来收拾起针线,便去了郑氏房中陪她用了饭。

    傅庚未曾回房用饭,不过傅珂也并不在意。她已经看透了,也想通了,那所谓的父亲慈爱,她宁可不要。

    在寂然中用罢了饭,傅珂便带着丫鬟往荣萱堂给侯夫人请安。

    初夏的傍晚,空气温暖而潮湿,天边尚有斜阳脉脉,映照着偌大的庭院。傅珂行走其间,头一次觉得,她的前路亦如这灿烂斜阳,看似将尽,却总会于次日重新生起。

    她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唇角噙着笑意,满面淡然地来到了荣萱堂。

    侯夫人看起来一切如常,对待各房人等的态度亦无变化,一直与众人说话至掌灯时分方才说累了,众人便皆退了下去。

    傅珂却被单独留了下来。

    张氏与崔氏自是早就知晓了花厅门前一事,此时俱都心照不宣,含笑而去。侯夫人便将一应服侍的人皆遣走,还令于妈妈亲守着房门,这才神色微冷地开了口。

    “五丫头,今儿花厅门前的事是怎么回事?”她淡淡问道,神色不辨喜怒,微凉的语声在房间里回荡。

    傅珂紧紧攥住了手里的帕子。

    “祖母在上,孙女儿不敢相瞒。”傅珂说着,语声有些发紧,却仍是一字一句吐出唇畔,“孙女儿想要一门好姻缘。”(未完待续。)

第608章

    听得傅珂所言,侯夫人脸上的冷意蓦地淡了下去,她将身子向椅背上靠了靠,不冷不热睨了一眼傅珂:“你胆子倒大。”

    话语隐晦,然,意思却明。只说她胆大,却未说她所谋之事做不成。

    傅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就知道,侯夫人一定会懂她的意思。

    “祖母明察秋毫。孙女儿自忖愚笨,也只得用这个笨法子,将心思转告祖母了。”傅珂的声音不再/干/涩,话也说得越发流畅。

    侯夫人的脸上含了一丝未明的笑意,玩味地打量着傅珂,半晌后蓦地一笑:“我倒是看走了眼。”

    “孙女儿便当祖母这是夸奖了。”傅珂的语气有些急促,抬起头来看着侯夫人,双眸亮得怕人。

    “孙女儿愿助祖母一臂之力。”她蓦地说道,上前几步扑在侯夫人身前跪了下去,复又抬起眼眸直视着侯夫人,无一丝退缩。

    侯夫人的笑容淡了些。

    “你助我?如何助?”她的声音仍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孙女儿自有办法。然,祖母也需帮孙女儿的忙。”傅珂说道,低平的眉宇间扬起一丝期待。

    侯夫人上下打量了傅珂一会,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傅珂看了她一眼,知道若是不说些什么打动侯夫人,侯夫人是绝对不会平白答应帮忙的。

    她沉吟了片刻,方将声音压得极低地道:“只要祖母相助。事成之后,孙女愿将……那人,拉下九卿之位。”

    侯夫人耸然动容,立刻坐直了身子,脸色却越发肃然。

    “你说什么?”她问道。

    “孙女儿手里有些东西,可以置那人于死地。但孙女儿此时位卑言轻,此物一出,孙女儿自己可也不保了。”傅珂此话半真半假。

    侯夫人神色微动,冰冷的眸子直直盯在傅珂身上,直盯得她心底发寒。

    良久后。侯夫人冰冷的声音才再度传了过来。

    “你要什么?”她问道。神色间漾着一丝锐意。

    傅珂的话她并不全信,但目前的形势不容她多作权衡。傅庚已经站得太高了,她若再不做些什么,这整个侯府便要成为这个庶子的囊中之物。

    她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求祖母成全。孙女愿以平妻身份与四姐姐共侍一夫。若是……续弦……则更佳。”傅珂压低的声音里。有着轻微的颤抖。

    她从未如此紧张过。亦从未如此/兴/奋。不只是声音,她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不介意与傅珺共处一室,然而。若是傅珺不在了,她想她会更开心一些。

    侯夫人终于笑了起来,道:“你倒打得如意算盘。你四姐姐才嫁过去,你要怎么做?”

    “无子即可。”傅珂说出了早就盘算好的办法,“国公府里与四姐姐不对付的人多得是,只要我们这边略透些话过去,她们一定乐得见郡主娘娘生不出孩子来。”

    “那至少也要等上好几年,”侯夫人淡声道,“我等不了这么久。”

    “不需多久,一年便足够了。”傅珂说道,低平的眉宇间难得地渗出笑意,“我娘给过我一些药,是在宁波的时候得的,效用极佳。用罢了药,只需再找个大夫诊一诊,再将不孕的消息放出去便成了。那药用上几遭,人便会渐渐干萎下去,前后也用不上两年时间。”

    她平平地说着话,脸上的笑容映在烛火之下,竟是极为瘆人。

    侯夫人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嫌恶,旋即她又放平了神色,淡声道:“那也需要至少两年的时间。你已及笄,你父亲已经在相看婚事了,只怕要不了半年你就得定亲,我等得,你也等不得。”

    “这也不难。”傅珂说道,脸色越发地平淡无波,“祖母一定知道,我娘病得是极重的。”她的语气淡然得就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连眉头都没耸一下。

    侯夫人的脸色变了。

    郑氏若是病故,傅珂至少要守一年的制。

    连亲生母亲也下得去手么?

    侯夫人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打量着傅珂。

    她头一次发现,她这个继孙女不只继承了郑氏的心机,还有一颗比郑氏更狠毒百倍的心。

    不过,这一切皆不与侯夫人相/干/。

    三房能有这么个怪胎,那也是傅庚运气差,关她何事?只要傅庭能够请封世子,三房闹出什么丑事来侯夫人都不介意,若是能闹得侯爷析产分家,她倒还乐见其成呢。

    这般想着,侯夫人看傅珂的神情倒多了几分郑重。

    她沉吟片刻道:“你身边的人我能帮着调开,再给你派几个得用的外院长随,出府走动之事我也能安排下去。温国公府往年也常办些花宴,到时候我带上你便是。不过,此事具体如何做、找谁做,仍需你自己筹划,我什么都不知道。”

    傅珂一瞬间喜动颜色。

    侯夫人愿意帮忙了!只要有了这份助力,她所谋之事定然能成。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按下涌上心头的喜意,语声微颤地道:“多谢祖母。若能去除身边掣肘,孙女儿行事会大大方便。若祖母能够亲自教导孙女,这是孙女的福分,想父亲亦会体谅。”

    傅珂的意思却是更进了一层。侯夫人若是直接提出来将她接到荣萱堂教养,傅庚确实不好多说什么,到时候她就更方便行事了。

    侯夫人淡淡一笑,眼中却划过了一抹精明:“这我可应不下你。帮你安排人手倒是行的。多的我做不到。再者说,”她说到此处停了一停,方说道:“我怎知你手上真有能制住那人的东西?”

    傅珂怔住了。不过很快她就换过了一副笑脸,细声道:“是孙女儿贪心了,不过事成之后,祖母便知孙女说得是真是假。”

    就算是假也无所谓。

    侯夫人此刻已经不关心傅珂手上的所谓证据了。

    有了傅珂今日这番话,事成不成皆无关紧要。傅庚管教继女不严,致使继女谋害嫡母。只要傅珂出手,此事传出,傅庚不死也要脱层皮。

    侯夫人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暗中加紧催办傅珂的婚事,逼她动手弑母,再派人盯紧了她。只要她一动手便当场抓人。届时人赃俱获、扭送官府,不愁傅庚不丢官,就算是降职也成。

    侯夫人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傅珂亦是唇角微勾。

    荣萱堂的明间儿内,祖孙二人眉眼含笑,各自打着算盘。却不知那屋顶之上,早伏下了一个人影,将她们的对话尽皆听在了耳中……(未完待续。)

第609章

    傅珺回到温国公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晚风携来蔷薇的香气,夜色中的温国公府,亦因了这花香而多了几分温软之意。

    傅珂全身也都是软的,几乎是被孟渊半抱着下了车。

    下晌在沉香坞时,孟渊不顾傅珺的反对,尽职尽责地好生“安抚”了一番娇妻,傅珺最后累得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时近黄昏。

    因太过疲倦,上了马车后她便又再度睡了过去,孟渊心疼她,便叫车走得慢一些,所以回府才会这么晚。

    此刻,素心馆里灯火通明,各房人等皆在此恭候郡主并郡马回府。听闻马车到了,孟铸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向一旁的裴氏看了一眼,眼神中有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裴氏穿着件姜黄色绣五福团花的长褙子,神情萎顿,显是仍未从诰命降等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做什么都有些慢半拍。此刻见孟铸看了过来,她也只是茫然地回视了他一眼,复又耷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进素心馆时,傅珺只觉得气氛怪异,阖府中人似都在强颜欢笑,连史妈妈脸上的笑意也僵得发硬。

    再看裴氏,只见这位当日耍尽婆母威风的国公夫人,此刻却是无精打采的,眼睛半阖不阖,一脸倦意。而二太太吴氏更是满脸的病容,整个人瘦了一圈,双颊颧骨突立,原先的娟好容颜荡然无存。

    见傅珺与孟渊夫妻二人比肩而立,如明珠美玉一般。在烛火下灿然生光,孟铸心下倒有几分欢喜。

    这个三儿媳身份高贵,行事也算有分寸,认亲那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没哭回娘家去,反倒回了郡主府。如今又借着回门之机十分顺当地回了婆家,孟铸的心总算落回肚里。

    只要这件事平平静静地过去,平南侯府不做太多表示,他就谢天谢地了。

    如今勇毅郡主安然回府,平南侯府以及傅庚并王襄等人。亦并未就此事有再进一步的动作。这就表示,这件闹得满城风雨的事,至此终于收梢。

    这般想着,孟铸暗里长出了口气。

    前两日刘筠宣孟铸入宫。已经透露出了一个意思。

    孟铸那个宝贝孙子孟翀。过两个月自会回来。不过孙女儿孟翡就难说了。据说她与三公主相处甚欢。皇帝又道是想借这机会拉拔一下府里的女孩子们。

    孟翡当众为难才进门的婶婶,那名声可有些不大好,如今入宫伴读。也可借此机会为府里的女孩子们挽回一些名声。

    此刻,眼见着三儿媳终于回了府,看上去与孟渊感情不错,孟铸深觉松了口气,好言好语安抚了傅珺几句,又赏下了一堆东西,这才放了二人回房。

    孟渊悄悄携了傅珺的手,半扶着她步下了素心馆的石阶,正待步出院门,斜刺里忽然窜出来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当先的那个眉眼温婉、身段妖娆,正是文秀。

    “婢子见过爷,见过娘娘。”文秀的声音柔而甜,像是蕴了蔷薇的香气,直甜到人耳朵眼儿去。

    孟渊面色一寒,停下脚步,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丫鬟。

    “何人?”他淡声问道。

    文秀的脸色有些发僵,文娟也是一脸的呆怔,好一会后方强笑道:“婢子是文娟,她是文秀。婢子们是服侍爷的,爷不记得了么?”

    孟渊身上的气息瞬间便冷了下去。

    “退下。”他语声极淡,淬了冰的眸子里已经拢了一层寒霜。

    文秀与文娟不敢多言,皆站起身来,退至后排站好。

    孟渊仍旧携着傅珺的手往前走,将要跨出院门的时候,他忽然又停了下来,转首吩咐沈妈妈:“郡主府西苑正缺人看屋子,你将这两个叫什么文的丫鬟安排过去吧,明儿一早就走。”

    沈妈妈闻言怔住了,旋即她的眼中便露出了一抹喜色,垂首应了声是。

    对于姑爷的安排她是举双手赞成的,这两个狐媚子似的丫鬟,就该离着姑爷远些才是。

    文秀与文娟的脸白得更厉害了,迟疑了一会,文秀终是大着胆子颤声道:“爷,婢子们是夫人留下……”

    “夫人?”孟渊寒声截语,眸中漾起了极浓的讥意,“既是如此,你们就留下服侍夫人吧。”

    说完了这句话,他便牵着傅珺的手,头也不回地跨出了院门。

    涉江等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不一时,廊下便只剩下了文秀与文娟,明显的烛火自屋中倾泻而出,照在她们的身上。两个人俱是面色惨白,文秀的身子还摇摇欲坠,直若马上就要晕倒一般。

    几个廊外服侍的小丫鬟此时亦皆将眼睛看向了这里,有好奇的,亦有看笑话的,更有凑在一起轻声议论的,一时间倒是起了些轻微的热闹。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怎么这人说不要就不要了?”看了半天热闹的吴氏此时出了声,那张瘦脱了形的脸上,隐隐有了一丝兴味的神色。

    冯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向文秀并文娟道:“既是三爷发了话,你们也别杵在这儿了,先去收拾东西住回素心馆,明儿再听发落。”

    这府里原就是冯氏主持着中馈,她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二女听罢此言,俱都蹲了蹲身,白着脸自去收拾东西不提。

    这一段小小的意外,并未影响到傅珺的情绪,当然,吃惊还是有一些的。

    她原以为,孟渊对这两个丫鬟就算不熟,至少也应该认识。可是看孟渊的反应,他不仅不认识这两个丫鬟,还深厌之。而再结合傅珺这些日子来的观察,她发现,孟渊身边的服务人员,可能还真是以长随、侍卫为组成单位的。至于丫鬟,除了这两个之外,傅珺再没见过第三个。

    待回至临清阁,孟渊便将一应从人皆遣了出去,方才凝视着傅珺的眼睛,温声问道:“她们……可有让你为难?”

    傅珺自是知晓他说得是谁,便摇了摇头,含笑道:“我也只见过她们几回,回郡主府的时候她们也没跟着。”

    孟渊的长眉舒展开来,猿臂一伸,已将傅珺揽进了怀中。

    “府中情况,料你已知。是我带累了你。”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似蕴着淡淡的郁气。(未完待续。)

第610章

    傅珺见过孟渊的强势,也见过他的温柔,却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抑郁,如同困在笼中的猛兽一般。

    她的心莫名地便有些微疼。

    “阿渊,”傅珺轻声唤他。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陌生而又让人心中柔软,“一直以来都是你帮我的多,现在也该轮到我帮你了。好歹也算我回报一二。”

    孟渊圈住她的双臂紧了紧:“你已经回报得足够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闷。

    停了一停,他忽地又道:“你以身相许,我铭感五内。”说罢他终于低笑出声,胸腔中发出一阵阵的震动。

    傅珺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孟渊便又低笑道:“我说错了,你还没回报够。今儿晚上我还要多索几次回报。”

    傅珺忍不住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

    这才说了几句话,话题怎么又扯到了这上头去了。果然,每个男人的身体里都住了一个流氓,此语诚不我欺。

    此时却听孟渊又道:“你唤我阿渊,我唤你何名?还是阿珺么?”他摇了摇头,又将下颌抵在傅珺的头顶上,微有些不满地道,“我听岳父唤你棠姐儿来着。你的小字是什么,你还没告诉过我呢。”

    傅珺怔了一会方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原来是说她及笄时取的字,于是便道:“我小字叫雅真。”

    “雅真,雅真,”孟渊喃喃语道,又开始摇头。“还不如阿珺好。”

    傅珺也觉得她的小字怪怪的,便点头道:“我也这般觉得。”

    孟渊便又低声唤了几句“阿珺”,只觉得怀中的娇小身体温热柔软,渐渐地他便有些/情/动起来。

    此情此景,怀中是********,鼻端是馥馥幽甜,当此美人在怀之际,又恰逢新婚,再是个铁石人儿也要化出百般柔肠来,更何况他怀里拥着的还是思慕爱恋了许久的女子。孟渊这时候便尽显行动派的本质。

    他将傅珺打横抱了起来。几步便进了东次间儿,也不管怀里的人是如何急声道“还没卸钗环”,又抱怨“还没洗漱你等一会不行么”,径直便拉了屋帘。连帐子也没放。便将傅珺按在了架子/床/上。

    五月春衫本就薄透。他身上的热力透衣而来,蒸腾出温暖而干燥的味道,直入傅珺鼻端。不多时便已模糊了她的神智。

    在身心全线沦陷的最后一刻,傅珺悲摧地想:这就是渣体质的下场。别说抵抗,她能喘匀了气儿就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了。一时心下又恨:这家伙全身上下坚硬如铁,她连下爪掐的地方都找不到,她真是……

    她真是如何,傅珺已经接不下去了。她的思绪到此断了篇,接下来自然又是孟渊的主场,一整夜被翻红浪,自不消细说。

    *********************************

    傅珺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几日过后,她便习惯了温国公府混乱中含着奇异秩序的生活。

    每日晨起后的头一件事,便是去素心馆问安。当然,有时会有另一件“大事”需要陪着孟渊先做,问安便放在第二位。

    晨定时欣赏一番裴氏与吴氏的奇葩秀,约一炷香后便各自回房用朝食。

    因傅珺不用管家,临清馆又人少事简,用过朝食后她便会小睡一会,午时在自己房里用饭,下晌有时习字、有时画画,有时便帮着打理孟渊的家产,看看账之类的,晚上待孟渊回来,二人用罢了饭便又到了“运动”时间,然后安寝。

    虽是每天周而复始,然日子却并不显单调。逢着孟渊休沐,他便会带傅珺在外头消磨一整天,或去小镜湖赏景、鸡鸣寺上香,或便在朱雀大街购物休闲,二人倒也逍遥。

    文娟与文秀如今便留在素心馆裴氏那里,亦是领着大丫鬟的差事,一个专管茶水,另一个管着针线。傅珺去素心馆请安时,偶尔还能接受到两人中的某一个投来的幽怨视线。

    冯氏有一次与傅珺闲谈,隐晦地说起了文秀与文娟的来历。

    她们以前皆是服侍裴氏的,孟渊的赐婚旨意下来后,裴氏便将她们予了孟渊。然孟渊绝少回府,或住军营,或便去玄武大街的宅子住,因此,这两个丫鬟与孟渊打过的照面儿极有限,孟渊不识亦属正常。

    冯氏还道:“这也不是头一遭儿了,前些年,母亲还将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也予了三爷,只三爷转手就将人送了出去,母亲生了好大一场气。再早些时候,三爷身边儿也有几个大丫鬟服侍,姿色皆极出众。只不知何故,这些丫鬟有一天突然全都没了。我思忖着,怕是三爷用不惯丫鬟服侍,还是惯用长随多些罢。”

    看着冯氏娴淑的笑脸,傅珺亦回以柔和浅笑。

    如此多的信息量,已经足够拼凑出一个“嫡母以美貌丫鬟为诱饵,妄图将外室子带歪,外室子坚不中计”的故事脉络来。

    如此一来,孟渊对文娟她们的厌恶便很容易理解了。

    也许在他的心中,所有的丫鬟都是包藏祸心、意图害人的洪水猛兽吧。再回想他平素对涉江她们不假辞色,一回屋立刻将丫鬟全部遣走的行为,傅珺心中又觉怜惜,又有些想要笑。

    孟渊原来这么怕丫鬟。

    可再一转念,怕丫鬟的孟渊却偏偏吃定了自己,傅珺又觉得笑不出来了。

    时序转眼便到了夏至,金陵城中柳岸飞莺、蝉鸣阵阵,又到了一年最热的盛夏时节。

    温国公府在宝华山脚下有一所别庄,依山背水,乃是消暑胜地。府里的老封君裴老夫人年纪大了,禁不得热,五月中旬便挪了过去。如今又过了半个月,裴氏她们也吃不消了,便打点行装准备阖府搬去别庄消夏。

    “……媳妇已经先行遣了几房下人过去,将窗纱皆换了新做的,帐幔也换了新的,只椅搭仍旧用了早年的湘妃竹。那旧物用着不凉,温润得很,媳妇便做主没叫换。母亲瞧瞧,可还有旁的要换的么?”

    素心馆的明间儿里,冯氏手里拿着录册,一面翻页读着,一面向裴氏禀报道。

    裴氏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吴氏并孟湄,问道:“我是没什么要换的了。你们两个呢,可有什么要交待你大嫂嫂的?”

    吴氏笑道:“大嫂嫂惯会做人的,自是安排得好。”

    孟湄则是无话,只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百无聊赖。

    裴氏便将视线往傅珺那里扫了一扫。

    傅珺穿着一身天青色薄罗衫儿,下头系着月白染烟连枝阔叶莲湘裙,发上挽一根长长的流苏簪子,清眸如水、长眉浸墨,便只坐在那里不说话,亦有一种流波清浅的美丽。(未完待续。)

第611章(150月票加更)

    看着这位郡主娘娘,裴氏便有些恨恨起来,将眼风又向傅珺的身旁横了两眼。

    也难怪她恨。

    自回门之后,傅珺每每晨定之时,身边便会跟着两个穿着宫中女官服饰的管事嬷嬷,一姓夏、一姓盛,皆生得一脸板正,平素不苟言笑。

    屋子里平白杵着两个宫里的嬷嬷也就罢了,偏这两人手里还拿着着家伙。夏姑姑拿着的是戒尺,盛姑姑拿着的是竹板。裴氏曾亲眼见过史妈妈因看傅珺的眼神有些不敬,那夏姑姑上去就是一戒尺,连句多的话都没说,史妈/妈/的手上当时就渗出了血珠。

    自那之后,国公府的下人见了傅珺全是绕着走的,别说不敬了,在她面前喘声大气都要掂量掂量。

    有了这两尊大佛立着,裴氏原先打算的那些让傅珺立规矩、跪祠堂之类的手段,便皆没了施展之处。她本想着,就算她诰命降了等,好歹她也是傅珺的婆母,婆母要治儿媳妇那还不容易么?

    可是,到了傅珺这里,这件事还真就不容易做到了。那两个嬷嬷动辄便是“郡主娘娘千金之体”如何如何,堵得人能说不出话来。

    此刻,看着这位郡主娘娘一脸淡然地坐在那里,裴氏就觉得肝儿疼。

    她盯着傅珺看了好一会,方才收回视线,淡声道:“三郎媳妇可有什么要添减的?”

    “谢母亲垂问,媳妇没什么要添减的。”傅珺语声恭谨地道。

    裴氏一见傅珺这样子就有气。忍不住语带讥讽:“说得也是。你是当朝郡主,身边自是什么也不缺的,倒是我这个做婆母的多嘴了。”

    傅珺立刻站起身来,微微垂首道:“母亲言重了。”

    见傅珺虽言语恭敬,然站在那里却是腰背挺直,那种骨子里的傲岸直刺得裴氏火气上涨,正待再刺傅珺两句,外头忽然匆匆走进来一个丫鬟,一进门便蹲身道:“启禀夫人,平南侯府来了个姓李的管事妈妈。说是有要事要见三太太。”

    傅珺心头微微一凛。

    平南侯府姓李的管事妈妈。除了李娘子断不会再有旁人了。她怎么这时候跑来了?难道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裴氏眼珠转了转,便吩咐道:“叫她进来。”说着又转向傅珺道:“既是人来了,便叫她进来说话吧,人多些说话也热闹。”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看着傅珺。一脸的好奇根本不加遮掩。

    傅珺并没打算叫这一屋子的人听她娘家发生的事儿。此时见裴氏如此说。她便浅浅一笑道:“母亲恕罪。媳妇家里怕是出了什么事,媳妇还是将人迎到偏厅去说话,以免扰了母亲。”

    裴氏一听此言。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然不待她开口,傅珺立时又笑道:“母亲若是想要人陪着说话,媳妇留下盛姑姑陪您吧,盛姑姑最会说掌故,媳妇也时常与她说话儿来着。”说罢她便吩咐道:“盛姑姑,你留在此处陪母亲说话解闷,何时母亲解了闷,你再回来罢。也算是替我尽一尽孝。”

    盛姑姑板着一张冷脸,握着毛竹板子如同那官老爷的在朝堂手执玉笏一般,肃脸应了声“是”。这里傅珺便又向裴氏蹲了蹲身,便自带着人转过了槅扇。

    裴氏差点儿没气个倒仰。

    这是哪家的儿媳妇敢这么嚣张?她这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摊上这么个儿媳妇,连多问一句都能给你顶回来。

    傅珺可没管裴氏在她身后气得脸红脖子粗,只一路匆匆出了素心馆,举眸便见前头的白石甬路上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方才传话的丫鬟,另一个正是李娘子。

    李娘子的面色倒还平静,并不见焦色。

    沈妈妈忙赶前几步迎了过去,打发走了那个丫鬟,一行人便拐上了另一条甬路,不多时便到了花园偏厅。

    这偏厅乃是三间敞轩,朱栏玉砌,装饰得倒也华美。进屋之后,傅珺派人守住了前后门窗,又给李娘子端了张小杌子,方问:“李管事为何事而来?”

    李娘子此时才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来,向左右看了一眼,方低声道:“是府里出了件大事儿,因实在瞒不住了,三老爷便使了奴婢来跟娘娘说一声儿,过不了几日外头只怕也要传开了。”

    傅珺神情微肃,道:“你只管说罢。”

    李娘子便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道:“老奴便从头儿说起吧。姑娘回门之后的第三日,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便寻到了咱们府门前,说是有要事要寻三太太说话。娘娘也知道,三太太病得很重,自是见不了客的。那门上的人不敢耽搁,便回到了大太太那里,大太太便将这夫妻俩领进来了。谁想这老夫妻一见了大太太便跪下了,哭天抹泪地道他们乃是五姑/娘/的亲生父母,此番是专门来带亲女回家的。”

    “什么?”傅珺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间直是难以置信。站一旁的沈妈妈亦跟着张大了眼睛,面色极为震惊。

    “五妹妹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她不是母亲生的么?”傅珺追问道,只觉得这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李娘子亦是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情,道:“回娘/娘/的话,可不正是这个话儿么。当时大太太也惊得不行,实不敢相信这话。但这对老夫妻却言之凿凿,只说五姑娘是他们的女儿。大太太见兹事体大,也不敢瞒着,先将那老夫妻安抚下来,即刻便禀了侯爷并三老爷,老夫人那里却是隐下没报,只怕又惊得她老人家病了。过后侯爷并三老爷便请了那老夫妻过去问话。谁想这一问之下,这事情却原来竟是真的。五姑娘果真便是他们当年丢下的女儿。”

    傅珺已经完全听傻了。

    这般天方夜谭的奇事竟然便发生在侯府,她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李娘子又道:“这对老夫妻男的叫吴原兴,女的是吴李氏,乃是贵州安顺人。吴原兴说,当年他们夫妻做了些小生意,辗转到了京城,因生意不好做,身上钱财也没剩了多少,偏这时候吴李氏产下一女。他家里人口本就多,再养不活一个女儿,只得骗人说女儿夭了,偷偷将这孩子丢在了一户人家门前,他们躲在一旁,亲眼看着一个中年妈妈将孩子抱了进去。他们还说了那位妈/妈/的长相,倒是与三太太当年身边的范嬷嬷很像。”(未完待续。)

第612章

    偏厅之中一片寂然,唯李娘子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

    她喝了口茶水,又续道:“过后这吴氏夫妻便离京返乡,好容易攒钱盘下个米面铺子,做起了小生意。孰料世道艰难,这些年铺子生意越发地不好,膝下的几个孩子竟也相继没了,连个孙辈都没留下。如今只剩下他们老两口儿相依为命,他们便想起了多年前抛下的女儿来。因怕身后无人送终,他们便兴起了寻女的念头,一路又是问人又是打听,最后便寻到三太太这里来。”

    “这便叫他们认了五姑娘了么?”沈妈妈禁不住问道。

    空口白话的,平白便将侯府里的姑娘认走了,这根本说不通啊。

    “自不是平白说的,吴家还带来了两样信物。”李娘子道,“那吴原兴道,当年女儿生下时,吴李氏做了成对儿的襁褓,又拿红绳儿编了一副方胜梅花镯子。送女时夫妻二人便将这两样各留了一样,权作念想。那吴李氏又将女儿身上的几处记号也告诉了大太太。恰巧五姑娘那几日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连屋子都出不了。大太太便亲去验了五姑/娘/的胎记,吴李氏却都说对了。三老爷又亲回秋夕居找了一番,果真在个旧箱子底下找到了一方极旧的襁褓,又翻出了红绳编的镯子,皆与吴家给的一样儿。显见那吴家人说得是真。”

    傅珺听着李娘子的话,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平白无故地。郑氏捡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来养着作甚?她又不是不会生养?这件事着实古怪得很。

    “父亲没派人去查么?吴家人当年是怎么扔的孩子?在何处扔的?程大人当时又住在哪里?时间可对得上?还有人证,这些都查了没有?”傅珺忍不住问道。

    此刻她已经将这件事当作案件来看了,问出来的话亦是直指证据。

    李娘子便叹了口气,道:“怎么没查?三老爷当即便派人手去查了。那吴李氏十五年前确曾产下一女,接生的稳婆倒还记着这事儿。那些街坊邻居也有知道的,都道那吴李氏生下女儿没多久,便跟人说女儿夭了,与吴家人的说辞倒真是对得上。那吴家人说的扔孩子的地方,还真就是当年程大人进京参加春闱时赁下的房子,时间和地点也都没错儿。至于三太太身边服侍的老人。如今也多不在了。三太太又病得这样,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大太太后来说了一句话,倒是让此事又确定了一些。”

    张氏?她又说了什么?

    傅珺的眉心蹙了起来。问道:“大伯娘是如何说的?”

    李娘子便道:“大太太说。三太太现在只认得五爷。连五姑娘也不认得了。”

    傅珺闻言微怔,旋即心下便是一凛。

    张氏此语,倒还真是一语中的。

    的确。自摔坏了脑袋后,郑氏除了认得傅璋是她的儿子,旁人一概认不出。从某种程度而言,这的确是非常有力的间接证据,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傅珂很可能并非郑氏亲女。

    “三老爷见事情越发不大好,便含含糊糊地将实情告诉了五姑娘。五姑娘听了又是哭又是闹,死也不肯跟吴家人走,病势越发沉重了。”李娘子道,复又叹了一口气,“三老爷想来也是心疼的,便只将那吴家人留在府里好生款待着,并不急着提此事,又许了他们好些银两,说是五姑娘不愿意走,三老爷到底也养了五姑娘这么些年了,这么忽巴剌地便把人送走了,三老爷心里也不好受。谁想这时候又出了件事儿,三老爷这才觉得瞒不住了,便使了老奴来禀娘娘。”

    说到这里,李娘子的声音又压低了两分,道:“因五姑娘前些时候染了风寒,老夫人便道服侍的人不尽心,将五姑娘身边的人全都撤换了,这原也没什么。不过,那吴家人寻来之后,被撤换下来的一个婆子便去见了侯爷,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侯爷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过了几日,侯爷便跟三老爷密谈,后又下了死话儿,道五姑娘必须走,侯府绝留不得她。三老爷今儿才给奴婢透了个口风,言道当年朝云姨娘出事之时,五姑/娘/的手上像是……有药。”

    此言一出,厅中一片死寂,随后便响起了吸气声。

    “这……这又是怎么个说法儿?”沈妈妈已经忍不住问出了声,就连一向镇定的涉江,此时亦是面露惊异。

    李娘子的话说得隐晦,然其语中之意谁听不明白?朝云当年产下死婴,大夫说是胎里带了毒。细算起来,朝云有孕之时,傅珂倒确实还在府里。只谁能想到此事竟着落在了傅珂身上?就是傅珺亦觉得故事反转得叫人目不暇接。

    李娘子此时的表情仍很平静,语声淡然地道:“三老爷原先是不肯信的。只是,此事虽做不得准,然终究犯了侯爷的忌,侯爷对五姑娘极为厌弃,再加上昨儿朝会的时候,这事儿不知怎么又捅到了圣上那里,朝上便有人参了三老爷,道三老爷仗势欺压百姓,致令孤老夫妻骨肉分离。三老爷如今也是内忧外困,五姑娘却还是整天哭闹不休,三老爷这些天瘦了好些呢。”

    沈妈妈此时的表情尽是鄙夷。

    很显然,结合傅珂之前的表现,朝云的事情着落在傅珂的身上,沈妈妈是信了个十成十的。且傅珂现在的表现越发显得贪慕虚荣,她死死扒着侯府不肯走,连亲生父母都不认,实在令人鄙视。

    “这事儿到此还没完呢。”李娘子又道,语气还是平静无波,似是全然不知她所说的每一件事都称得上惊世骇俗,“今儿上晌,三老爷进宫面圣,便去分说了此事。圣上似是极为不喜,责令三老爷尽快让五姑娘认祖归宗,不得强行扣押别人的女儿,又给了期限,五日之内必须把五姑娘还给吴原兴一家。此事已经渐渐传得开了,三老爷这才使了奴婢来给娘娘送信儿。”(未完待续。)

第613章

    听着李娘子的话语,傅珺墨染般的长眉蹙得越发紧了。

    她总觉这事十分蹊跷。

    颦眉沉思了片刻,傅珺脑海中蓦地划过了一个画面:

    ……花厅的石阶前,傅珂含羞带怯地立在芍药花边,而傅庚打她身边走过,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那一刻,傅庚眸子里分明闪过了浓重的冰寒之意。

    自那一摔之后,才过了三日,吴氏夫妻便出现了。

    若吴氏夫妻所言属实,傅珂便将从侯门贵女变成普通商户的女儿,她不仅与傅庚毫无血缘关系,与郑氏亦无血缘关系。

    大汉朝秉承封建等级制度,向有“士农工商”一说,商户的地位极其低下。身为商户女的傅珂,即便自甘为妾,也断不可能进入皇后的母族温国公府。

    这件事,会不会便是针对傅珂的某些非份之想而设的局?

    傅珺凝眉思索了一会,蓦地便生出了一种倦怠。

    此事真伪难辨,然,她已全然失去了兴趣。

    身为此事最大的受益者,她直觉此事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可是,换个角度去看,与继妹宅斗她固然不屑为之,却也没有那种圣母情怀,去关心傅珂今后的人生轨迹。

    面对这样一个总在算计破坏她的名声,且以各种阴谋诡计妄图谋夺她所有一切的继妹,傅珺自认她还没有那般宽广的胸襟。

    想到此节,傅珺长眉渐平。神色亦淡了下来。

    “父亲还有什么要交待我的么?”她轻声问道。

    “三老爷说,此事因有了圣上亲下的旨意,娘娘便不必进宫求情了。圣上已经不高兴了,娘娘还是在府里呆着为好。”

    李娘子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点后怕的意味。想来亦是觉得此事实在太叫人挠头,平南侯府怎么处置都不妥当。还好皇帝并没有降平南侯府的罪。

    傅珺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淡声道:“过几日我们府上便要去别庄消夏,至少要在别庄待上一个月。”

    李娘子闻言便点了点头。

    这个借口很好,人都不在京里了,自然便更没机会进宫了。

    她便又道:“如今大老爷并二老爷也皆知道了这事儿,侯爷还定下了明儿开祠堂。将此事告祭列祖列宗。老夫人那里也不好再瞒着了,由侯爷亲去说。五姑娘走的时候,娘娘也不必去送了。这是侯爷交待下的,不只娘娘。府里的其他人等皆不会去送。侯爷说五姑娘虽病得好些了。只怕还有病气。万一谁染上了倒也不好。”

    这是要将傅珂从族谱上除名了。也不知傅珂听闻此事之后,又会是何等心情?

    “三老爷还说,若有人向娘娘问起此事。娘娘只推说不甚清楚便是,一切自有三老爷处置。”李娘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样自然是好。傅珺觉得这水已经够浑的了,她没必要再湿了自己的鞋。为了傅珂,尤其不必。

    傅珺便点了点头,浅笑道:“我知晓了。烦请李管事上复父亲与祖父,请他们莫要太过伤怀。再,沈妈妈也替我备一份仪程,多备些金银锞子,李管事回府的时候便一并带回去交予五妹妹吧,就说我不去送她了,总算我们姐妹一场,我这个做姐姐的唯望她平平安安。”

    李娘子点头应是,傅珺又笑着让她:“难为李管事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这么一大篇子话说下来,想是也口渴得紧了,快喝口水歇一歇罢。”

    这话说得李娘子也笑了起来,道:“哪里就说累了嘴呢,奴婢每日里做的不就是这些么。”

    众人闻言俱是一笑,厅里的气氛这才转了过来。

    因还要回去复命,李娘子并不敢久坐,又喝了两口茶便辞了出来。傅珺已经叫人备好了仪程,又派了车,李娘子便坐了郡主府的马车回到了平南侯府,去外书房向傅庚交了差事。

    见李娘子将诸事皆处置妥当了,傅庚便捋须点了点头,温声道:“劳动李管事辛苦走了一遭。行舟,过会你送一两银子过去,给李管事买茶喝。”

    李娘子忙谢了赏,便自退了下去。

    此时已将至午时,天色微有些阴,闷热的空气里和着一股潮气,越发地燠热起来。

    傅庚将邸报拿起来随意地翻看了两眼,复又搁下,见外头倒无甚阳光,便开口唤道:“行舟,去前湖。”说罢便一甩袍袖,当先出了院门儿。

    行舟连忙跟了上去,主仆二人转过院墙,踏上了青石路,不多时便来至了前湖。

    天气虽热得紧,湖畔倒时而有些微风,缓缓拂过荫翠的行柳。傅庚拣了树下一方干净的白石坐下,行舟见状,知道傅庚这是要垂钓,忙去寻钓具。傅庚便坐在湖边,望着那一波浩渺烟水出神。

    这个局,始于两年前。

    傅珂于清味楼设计傅珺,妄图败坏自家亲生女儿的名声。从那时起,傅庚就在寻找一种一劳永逸的法子,绝此后患。

    让傅珂死很容易,但只要她一日顶着侯府嫡女的身份,她的死便总难免为人诟病。

    郑氏亦如是。

    在对待这母女二人时,傅庚但凡有一丝不妥,便立刻会背上“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骂名。

    背上骂名他并不怕,然彼时却正是朝局动荡的关键时期,他所谋之事,容不得他有半分错失。

    所以,他只得耐心等待,徐徐图之。

    此局最难之处,便在于寻到合适的人选。

    此人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贫穷、卑贱、贪婪、胆大包天,还必须有十多年前产女的经历。

    最终,吴原兴夫妇进入了傅庚的视线。

    十多年前京城产女,后幼女夭亡;一家皆是最低等的商户,身后并无子息;吴原兴嗜赌成性,吴李氏坑蒙拐骗,夫妻二人蛇鼠一窝,欠了一屁股的债。

    傅庚要做的,便是先诱使吴原兴因赌入局,再叫他输上成百两银子,最后以债主身份紧紧逼迫,并“不经意”间透出几句口风,引吴原兴夫妇上钩。这对夫妻急红了眼,自然会抓住一切可乘之机。

    傅庚并不急,花了近一年的时间,一点一滴伏脉而设。

    有了此局,郑氏便必须死。所以宫变当晚,傅庚才会借乱兵之手下了密杀令。按照他此前的设想,只要郑氏一死,他的局便无人能破。

    没成想郑氏未死,却是傻了。

    这样更好。无论真傻还是假傻,傅庚每天去“看”她半个时辰,亲手喂的那些药,那可不是白吃的。便是再聪明的人喝上一个月,也要真变傻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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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