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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4章

    一阵热风拂了过来,大殿里的纱幔在风里轻轻晃动

    刘筠凝目望着大殿外的天空,沉声问道:“三尸案可还有其他线索?”

    何靖边躬身道:“禀陛下,属下正在命人往官吏身上查,不过因小吏人数众多,尚需要一些时日。”

    刘筠不曾说话,只下意识地抚着御案上的一只黄玉镇纸,良久后方问:“又是勇毅帮的忙?”

    “是。”何靖边应道,眼中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佩服,“勇毅郡主于刑名一道实是天资过人,检库一事还是她发现的,凶手为官吏一说,亦是她自田庄案与贺固案里推断出来的,属下等皆以为,这个分析极有道理。”

    听着何靖边略带钦佩的话语,刘筠面上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早就听孟渊转述过了,自是知晓那日在贺固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此时见一向沉着的何靖边对傅珺亦是无比佩服,没来由地,他的心里便觉出了一种欢喜。

    听着旁人夸她,竟比听那些谀词开心得多。

    “先是查出女尸指甲的不同,又发现了茜灵砂,如今又查出了粮库一事,这三尸案倒像是勇毅一个人查出来似的。”刘筠开了句玩笑。

    何靖边一揖到地,并未言语。

    这案子还真就是傅珺一手起出来的。

    当初田庄案发生时,若没有傅珺,此案便会被当作普通的暗杀,谁又能想到。这凶手竟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者,连续在大汉朝多地作案,如今死者已经上升到了四十五人,亦即是说,大汉朝有十五对夫妻以及他们未出生的孩儿,死在了此人手上。

    为查明案情,联调司秘密派出无数人手,分头前往全国各地搜集情报,而从报回来的消息看,凶手犯下的最早的一宗案件竟发生在元和十年。

    目前。联调司还在进行相关的案情调查。务要将这凶手的作案时间理出一条脉络来,这工作量极为耗繁,再加上还需筛查底层官吏、回翻粮库管库记录等等,查案的速度自然便慢了下来。

    “老何。你觉不觉得。那茜灵砂十分古怪?”刘筠忽然说道。

    何靖边被他一语拉回心神。沉吟了片刻,垂首道:“臣愚钝,不知陛下指的是什么。”

    刘筠清朗的面容上蒙了一层阴霾。淡声道:“当初逆王身边除藏剑山庄与萧红珠之外,还有另一股神秘的力量。逆王党羽亦交待,宫变当夜他们闯进寝宫时,承明殿已是一地的死尸,连同那一百暗卫在内的上下人等尽被格毙,如今想来,这定是那股神秘的力量所为。现在**粮库又丢了两万石粮食,管库的亦是逆王之人,朕总在想,这股神秘的力量,加上**粮库,再加上茜灵砂,会不会是另一条线索?”

    何靖边一下子抬起头来。

    “陛下是说,这股力量与三尸案有关?”他问道。

    “朕是有这个感觉。”刘筠说道。

    他羁靡京中多年,经历过无数风险,从来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联系,然而这联系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清。

    何靖边沉吟了一会,问道:“陛下为何不怀疑藏剑山庄?以藏剑山庄的力量,亦能做下此事。”

    刘筠摇了摇头:“绝不会是藏剑山庄。你想,当初朕一直防着的乃是太子,根本没想到逆王会抢先动手,彼时可谓千钧一发,若藏剑山庄真要倾全力相助,朕今日便不会坐在此处了。且据朕所知,逆王身边那一股藏剑山庄的力量,很可能便是当初因拐卖案被联调司追捕的几人。他们后来无处可去,才会投效逆王,以这几人之力,如何能杀得了那一百暗卫?”

    何靖边对此其实亦是知晓的,他现在接管联调司,许多机密情报尽在掌握,只是他并不希望除藏剑山庄之外,他们还要再多对付一股强大的力量。此时听了刘筠的分析,他便沉默了下来。

    “为什么是茜灵砂呢?”刘筠喃喃自语道,目光投向殿外的沉沉夜色,“此物颇珍异,大内也只得数匣而已,此人为何会在凶案现场留下茜灵砂?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何靖边恭声道:“陛下,微臣率众竭力查探,却所获甚微。这茜灵砂早在五年前便绝迹了,若此獠第一次作案乃是在元和十年,则这十二年间,他有足够的时间令此物绝迹,臣等唯一能确定的是,此人手中颇有余财,否则拿不出这大笔银子购买此物。”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复又躬身道:“属下无能,茜灵砂消息走漏一事臣仍在查,已派了暗线秘密监视了几个关键人物,目今仍是无果,请陛下降罪。”

    刘筠淡淡一笑:“联调司的人,朕还是信得过的。”语罢略略一停,便将视线转向了殿外,眼神变得十分幽深:“朕还想起一事来,便是姜姒的死,老何,你也觉得那是单纯的宫人报复杀人么?”

    何靖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冷峻,眉头聚成了一个“川”字。

    姜姒是被人推下水淹死的,凶手是一个宫人,据说曾被姜姒算计过,故此怀恨在心。按说这理由并非说不过去,可巧合的是,这宫人动手之时,姜姒身边的几个暗线皆被事情耽搁了,空出了一段时间刚好让这宫人动了手。待暗线赶回时,姜姒已然失踪,直到次日尸体浮上水面,众人才知姜姒已死。

    思及此,何靖边躬身道:“臣对此极为怀疑。”说这里,他的语气变越发沉凝,“故臣才多次请陛下肃清禁宫。臣斗胆,再次恳请陛下,尽速将宫人全部撤换,以防逆王余孽作乱。”

    刘筠毫不在意地一摆手,怡然笑道:“频动干戈,未必有益啊。逆王当年精锐悉起,残党已然无力,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若此时动手反倒打草惊蛇,再者说,就算将宫人全部撤换,又焉知不会再混进新的钉子来?”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此事你可按朕的安排布置下去了?”

    何靖边肃声道:“禀陛下,臣已按陛下旨意,将与此事相关人等皆调至尚林局与尚衣局这两处,严密监视,只这些人最近并无动作。”

    刘筠点了点头,复又将目光投向殿外深邃的夜空,良久后方又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与神秘组织相关的别的消息?”

    何靖边躬了躬身,道:“禀陛下,臣等虽未查到关于这组织之事,却收到了另一条重要的消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云南那一带,最近发现了萧红珠的踪影。”

    “哦?”刘筠立刻坐直了身子,目光变得格外锐利:“消息可确实?”

    “消息确实。”何靖边道,语声越见低沉,“此女极狡,我们方一动作她便又藏匿了起来,臣已叫人盯住了各条交通要道,务要将之活捉。”

    “此事可缓。”刘筠淡声道,神情十分笃定,“那个神秘的组织,说不得便着落在萧氏身上。”(未完待续。)

第675章

    何靖边愣了一会,蓦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原来如此。”说罢方觉自己失态,忙请罪:“臣御前失仪,望陛下恕罪。”

    刘筠笑了笑道:“无罪。”

    何靖边直起身来,面上已是含了几分笑意:“陛下真是明见千里。如此一来,那神秘组织不日便要露出马脚来了。”

    刘筠淡笑不语。

    萧红珠因参与丙申之变,潜逃之后便再没回过契汗。

    大汉朝刘筠登基,温重执掌西北兵权,西北兵力骤然强盛。反观契汗国,最近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契汗老皇帝忽得重病,新近册立的太子根萧常远根基未稳,国内局势相当动荡。

    此等形势下,萧红珠自是腹背受敌。萧常远一向与之不和,此时便给自己这个彪悍的妹妹安上了一个谋逆的罪名,如今萧红珠已成丧家之犬,四处逃窜,之前是在交趾国,现下又潜入了大汉。

    势单力薄的萧红珠若想自保,便需要寻求合作对象,当初同为刘竞效力的神秘组织便是她此际唯一的退路。刘筠相信,用不了多久,萧红珠一定会潜回金陵,与这个神秘的组织进行接触。

    只要将口袋开得大一些,刘筠有极大把握将这个神秘组织一网打尽,还大汉朝一片宇内升平。

    望向殿外黑沉沉的夜色,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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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之后,秋老虎携着盛夏的余威。在金陵城又肆虐了十余日,直至八月中旬,一场突降的大雨才将暑热尽皆洗去。

    漫长的夏天终于过去了。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西风渐次卷落了黄叶,金陵城中的各府贵人们,亦一拨拨地回到了府中。

    离开温国公府多时的吴晚,亦随着这阵回城大潮一并回来了。

    “……哟,瞧瞧这小脸儿,可真是有红似白的,可见养得极好呢。”素心馆中,裴氏拉着吴晚的手上下端详着。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意。

    “媳妇也是这么觉着的呢。”吴氏笑道。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过傅珺,笑意便又深了两分,“这孩子说是去养病,却养出了十分的好颜色。真真叫人看了挪不开眼去。可惜选秀报了病。若不然定会雀屏中选、一步登天。”

    吴晚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含羞垂首不语。

    裴氏的笑容却淡了一些,松开了拉着吴晚的手,转而去端桌上的茶盏。

    选秀的事情她并不愿人提及。吴氏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吴氏却根本没见注意到裴氏的脸色,兀自对吴晚笑道:“如今你身子也大好了,天气又凉了下来,我瞧你还是在我们这儿住着吧,旁的事待天暖了再说。”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向裴氏那里扫了一眼。

    裴氏的眼神微微一闪。

    过了片刻,她便搁下了茶盏,面上的笑容又变得十分欢喜:“这便好,你且住着就是,我们府里别的没有,空屋子倒有两间,且我素常也想找人说说话儿,你只管住着,过两年我再替你寻一门好亲事。”

    这话说得吴晚越发抬不起头来,红着脸坐在那里十分无措。吴氏笑着上前凑趣儿,孟湄也跟着笑了几声,素心馆里难得地笑语欢然。唯冯氏与傅珺皆淡笑不语,并没去凑那个热闹。

    得了裴氏这句话,吴晚便安心地在温国公府住了下来,她为人十分温柔圆融,一个月未到,便在下人们那里得了个“善姑娘”的名号。

    平素无事时,吴晚或与几个姑娘做针线、读诗文,或便待在自己房里,十分贞静,便是偶尔去长房或三房小坐,亦皆挑着爷们儿不在的时候,坐也不过小半个时辰,行事十分妥贴。

    应该说,这位晚姑娘比起她那个不着调儿的堂姐吴氏可要强多了,也更像世家出来的姑娘,连宫里两位嬷嬷亦道吴晚“识趣知礼、温柔有度”。

    傅珺对此不置可否。

    自回京后,她的精力便被几件事牵扯了去,头一件便是外祖母宋夫人的病。因受不得金陵城的酷热,前不久宋夫人便回了姑苏,最近天气凉了,听说她又有些咳嗽,于是傅珺便将涉江遣去姑苏探病,随行的还有一位太医署的医正。

    此外,金陵女校工坊事宜亦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不日便要开门营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色盲患者的斟别工作。

    需要说明的是,在去贺固家查案当天,她便将凶手乃是色盲一事告知了傅庚与王襄。不过她并未直言“色盲”一语,而是以迂回方式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又假说曾在街头见过有人分不清颜色的等等,理由十分充分。

    色盲这个词还是王襄想出来的,而在之后在告知孟渊时,傅珺便顺理成章地以色盲称呼凶手的病症。

    王襄、傅庚与孟渊是傅珺最信任的人,这其中,傅庚更是能将色盲患者的斟别工作推行下去、且还不引人注意的唯一人选。

    御史这个行当,就是专为官吏而生的,此事由傅庚来做十分合适,而他与吏部左侍郎解骏私交极好,行事更是如臂使指。

    近段时间以来,吏部对七品及以下底层官员的考核便多了一项内容:笔试。

    笔试共有两张卷子,卷头分别以红色与墨绿色作了记号,答卷者考完试后,需得按颜色将卷子分别放进两个不同颜色的卷格儿里。

    因考试为一对一模式,故不虞有人作弊,也不会打草惊蛇。用这种方法,傅庚已经标记了近四十位患有色盲的各地官吏,并陆续拿到了他们这十二年来升迁、调任的记录。孟渊则从联调司搞来情报,提供了连环杀手作案的大致时间线,而这些资料最后全都汇总到了傅珺这里,由她一个个加以排除。

    比起受人瞩目的御史府与阁老府,温国公府显然更易处理此事,谁能想到,嫁为人妇的勇毅郡主会是查案的主力?此事目前仅只四人知晓,连何靖边那里傅珺也没说。便是因为手上有这些事,因此吴晚每每前来,傅珺总觉十分不便。

    可是,人家一个温柔和善的姑娘家来傅珺这里作客,她总不好摆脸将人赶出去,便只得客客气气地应酬着。

    所幸吴晚来的次数不多,否则傅珺手头的工作也要耽搁了。

    这一日晨定之后,因想着昨日发现一名官吏的调任轨迹与凶手作案路线有八成相近,傅珺心中挂记着这事儿,出来后片刻未停,带着人便直往临清阁而去。吴氏落在她身后几步,想要唤她却终是不及,人还没到廊庑下,那厢傅珺已是芳踪沓然。

    吴氏的脸当即便沉了下去,“急脚鬼似的,是躲着人还是怎地?”她低声咒骂着,眉头拧得死紧,眼中有着浓浓的怨恨。(未完待续。)

第676章

    吴氏原想求傅珺帮忙进宫去看看孟翡的,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傅珺总是来去匆匆,吴氏根本捞不到机会与她说话,此时见傅珺又是跑没了影儿,她心下不免恨恨,扶着丫鬟的手一用力,尖利的指甲便在那丫鬟手上掐出个血印子来。

    那丫鬟猝不及防,“嘶”了一声呼痛,吴氏立刻眉目一冷,一掌便甩开了那丫鬟,指着她怒道:“主子还在呢,你嘶什么嘶?不知道忌讳么?在主子跟前死啊活的,你又是个什么贱东西?”

    一面说着,她一面便又“啐”了一口,眼中戾气一闪而过。

    那丫鬟吓得跪在地上直打颤,口中哭叫:“婢子错了,太太饶命。”

    吴晚正在不远处,见四下里仆妇皆瞧了过来,她心下哂笑,面上却擎起个柔柔的笑意来,三两步赶上前去,拉了吴氏的手细声道:“姐姐息怒,看气着了。”言罢又转向那丫鬟,眉尖微蹙:“还不快下去,竟是等着人说‘请’字儿么?”

    那丫鬟先是一怔,旋即便感激地看了吴晚一眼,起身喏喏退了下去,吴晚便又柔声对吴氏道:“这里是风口,姐姐可别着凉了,翀哥儿这几天可老咳嗽呢。”

    吴氏最心疼自家这个宝贝儿子,一听此言立刻道:“哟,你说得正是,我若是病了再过了病气给翀哥儿,那可就不好了。”说着便忙往前走,却将那丫鬟的事儿也给忘了。

    三言两语哄得吴氏离开了众目睽睽之处。吴晚暗里松了口气。

    这人还在素心馆呢,吴氏就这么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儿对个丫鬟喊打喊骂的,叫人瞧着成什么了?再者说,那挨骂的丫鬟与孟瀚怕是有些首尾,吴晚早就察觉了,可笑吴氏还蒙在鼓里。若是那丫鬟再往孟瀚那里哭几声,吴氏现就吃不了的亏。吴晚目今还用得着这个堂姐,自是要帮着她一些儿。

    “阿晚,怎么还不走?”吴氏走了几步回首看去,却见吴晚正自立在廊下出神。便出声唤道。

    吴晚忙笑道:“就来。”说着便走了过去。亲亲热热地挽了吴氏的手臂,两个人往括香居而去。

    吴晚如今也有了自己的院子,便住在宅子南边儿的“薰风馆”,挨在倚琼台边儿上。与孟湄做了一对邻居。不过她今日却是有事。便陪着吴氏一同回了括香居。

    几经思量。她最后还是决定将孟瀚与那丫鬟的事告诉吴氏。说到底,若她还想在三房那里谋一份前程,便需吴氏相帮。而她也要表现出一些诚意,方能换得吴氏为自己筹谋。

    心中计议已定,回房之后,吴晚寻了个由头遣退了满屋子的丫鬟,再斟酌着词句,慢慢地将那丫鬟与孟瀚之事说予了吴氏。

    吴氏闻言气得直抖,当即便跳将起来,直要叫那丫鬟立刻进屋回话。

    吴晚好说歹说按住她道:“姐姐糊涂,这会子闹将起来,头一个便是我的不是,旁人只当我乱嚼舌根儿,往后我在这府里可也住不得了;次一个,此事若是没过了明路,那丫鬟还知道些忌讳,也不敢如何,一旦过了明路,那丫鬟豁出去闹一场,可不叫人看了笑话儿去?”

    吴氏一听这话有理,只得将火气往下压了压,却仍是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地,拍着榻沿儿切齿道:“贱蹄子,不要脸的下作东西,往/日/我待她也不薄,竟敢背着我勾搭爷们儿。什么阿物儿,哪一日撞在我手里,定要扒了她的皮!”

    她越说越气,脸色已是铁青,眼中皆是戾气。

    “姐姐且消消气儿。”吴晚替她抚着后背顺气儿,又倒了半盅热茶递了过去,柔声道:“这人是肯定留不得的,只姐姐不能明着处置,必要寻一个法子,既叫爷怪不着姐姐,又不叫那丫鬟有时间去爷跟前儿喊冤。姐姐,这事儿可千万得慎之又慎,最紧要的是莫要惊动了爷,若不然,爷头一个闹起来,姐姐岂不委屈?”

    吴晚这话说得极贴心,吴氏心中感动,再一想到孟瀚平素的样子,一时间悲从中来,眼里便蓄了两泡泪。

    她拿了帕子来按住眼角,咽声道:“他就是个狠心的,我巴心巴肝地待他,什么好的不尽着他?有了好处头一个便想着他。他倒好,处处下我的脸,又何曾将我这个正房太太放在眼里?”

    她一壁说,一壁便落下泪来,早上才抹的香粉儿也给眼泪冲散了,露出里面微黄的肌肤。

    吴氏皮色微黄,一直引为平生憾事,因生恐别人说嘴,故她每日起床后头一件事儿,便是细细地往脸上抹香粉,一年三百六十天从不断的。

    吴晚见她一张脸哭得又黄又白,花猫也似,不免心中暗笑,面上神情却是越加温柔,拉了吴氏的手安慰她,又悄声道:“此事说难却是一些不难,姐姐只需如此这般,定能两全齐美,最后爷还要念着姐姐的好儿呢。”却是向吴氏献了一计,叫她借着冯氏的手除去那个丫鬟。

    吴氏细细地听着,再一思量,果然此计极好,喜得眉开眼笑,拍着吴晚的手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全,这法子果然极好。妹妹真真是个女诸葛。”

    吴晚柔柔笑道:“我这也是替姐姐打算,姐姐莫要嫌我多事才好。倒是姐姐,这会子且莫夸我,还是先净了面,这妆都花了呢。”说着她也不待吴氏作声,便自转出槅扇,唤小丫头送了热水进来,又亲挽了袖子拧干布巾,替吴氏净面上妆,待她十分亲厚。

    不一时,吴氏便在吴晚的服侍下重匀香粉、细染胭脂,姐妹二人重新坐定,又叫小丫头换了热茶上来,吴氏便挥退旁人,拉着吴晚的手笑道:“我这妹妹果真贴心得很,他日却不知谁有那个福气得了你去。”

    吴晚闻言羞红了脸,垂首不语。吴氏却又微蹙了眉道:“只可恨那三房防得紧,我这里也不凑手,倒委屈妹妹了。”

    吴晚一听这话中之意,竟是大异于前,她心下不由便有些发起急来。

    她已年过十七,若不能在国公府寻一门好亲事,待回至老宅,又到哪里去寻孟渊这样前程似锦的俊美贵公子?而当年她为躲过选秀故意中计落水、大病一场的算计,岂非变成了笑话?

    这般想着,吴晚连害羞也忘记了,只轻声问道:“姐姐这话是怎么个说法?如何姐姐便不凑手了?三房为何又要防着姐姐?难道我不在的时候又出了什么事儿?”(未完待续。)

第677章

    吴晚这一句一句地问得甚紧,吴氏一时间张口结舌,那神情便有些不自然起来,强笑了笑方道:“那个……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实则也是无事。”

    文秀一事当日被孟渊严令封了口,事后又当众打杀了一个多嘴的婆子。那些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议论,吴晚自是不知此事。

    吴氏语中破绽百出,吴晚立时便听了出来,于是便又是一番软磨硬缠,终是磨得吴氏说了些实情。她隐去了傅珺塞美人儿的事,只说傅珺十分强项,仗着郡主身份坚不秀与文娟进屋,末了又叹道:“因三爷也跟着一齐闹,夫人也无法,只得随他们去,如今三房的事情夫人也不大管了,妹妹的事儿,只怕这一事半会儿的却是不成。”

    她虽语焉不详,吴晚却还是从这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大致的真相,心下不由恨了一声。

    这吴氏赚得她错过了选秀,却又因斗不过三房便想撂开手去,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只她心中虽如此作想,却也明白这事儿不能急在明面上,万一迫得太紧,吴氏一甩手将她送回老宅,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看来,此事还是只能靠自己,但她是客居,行事诸多不便,少不得还需吴氏帮衬着。

    这般想着,吴晚便抬起头来,微红着脸向吴氏柔柔一笑,道:“妹妹也不瞒姐姐,那件事……妹妹是愿意的。只姐姐如今也为难,妹妹更不愿姐姐难做。故妹妹只求姐姐帮一个忙。容后之事妹妹自己处置,断不会连累了姐姐去。”

    说至此,吴晚已是珠泪盈睫、两腮作赤,垂下头来掩泪道:“往后便有万般不是,皆是妹妹自作自受,万望姐姐帮着妹妹这一回,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了。”

    吴氏见她哭得可怜,又见她口口声声只要自己帮一个忙,她早心软了。

    孟翡进宫伴读一事。吴氏将之算在了傅珺头上。更何况这一年多来,她又数次在傅珺手上吃亏,心里对傅珺更是深恨,此时见了这大好机会送上门。她自是万分乐意给傅珺添堵的。便拉着吴晚的手道:“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妹妹便和我嫡亲的妹子也似,姐姐自会助着妹妹,妹妹且说要姐姐做什么?但凡能做到的。姐姐定不推辞。”

    吴晚垂首听着,神色间已是一片冰冷。

    这话说得真巧,什么叫“但凡能做到的”?若事情难办,她这位姐姐只怕又要缩起头来万事推个干净了罢。

    心中虽恨,吴晚的面上却仍是害羞的模样,轻声道:“也不需姐姐帮多大的忙,在三爷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姐姐只需给妹妹……行个方便,便成了。”

    她越说声音越轻,说到后来羞不可抑,脸颊儿红红、眉眼儿水润,别一有番动人风韵。

    吴氏便笑了起来,手指轻点了点吴晚的面颊,笑道:“这事儿容易,包在我身上。”

    支走几个下人再简单不过,吴氏甚至不必亲自动手,府里主持中馈的人是冯氏,届时不拘寻个什么由头,叫冯氏出面便是。

    这般想着,吴氏面上的笑容便有些走样,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而低着头的吴晚却一无所觉。自然,她目中的怨恨与不甘,吴氏亦是毫不知情的。

    重阳节前两日,金陵城中已是一片金秋盛景,那街头巷陌枫叶醉红、银杏染黄,更有桐树飘落了一地的枯叶,西风拂过时,满城便有瑟瑟蛩音,有若琴韵,萧然中又添一抹寂寥。

    涉江已经回来了,宋夫人的病情亦有好转,这个节日傅珺的心情尚算不错。

    说起来,重阳在大汉朝也算是个重要的节日,虽无登高风习,重阳糕却是有的,亦有茱萸插门扉、小儿点朱砂、女子戴菊花的习俗。

    对于最后一个风俗,傅珺表示欣赏无能,却也架不住沈妈妈并涉江等人一脸欢喜,又有孟渊大手笔买花哄傅珺开心,那一盆盆名贵的金带围、海棠/春/、青心白、一捻红,流水似地往临清阁里搬,弄得廊前檐下摆满了各色名花。

    傅珺已经排查完了手头所有的色盲患者,却是一无所获,如今她亦是闲来无事,又实在不愿叫这些造物精灵毁在自己手上,因此,除了那株洒金秋海棠外,最近她又在学着莳弄这些娇贵的花朵,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这一日,自素心馆回来后,因见天气尚好,阳光金灿灿地铺洒在中庭,傅珺便叫人将花儿皆搬至廊下晒太阳,她自己便捧了卷《藏钩会抄》读起来。

    这书乃是秦末一位无名氏所著,书中内容却是涉及由秦至唐八百年间各类博戏,从投壶到射覆,从斗草到百索,无论入流不入流,书中尽数收录,作者显然精于各类史料,前因后事细加述说、信手拈来,写得十分有趣。

    此类杂书最为傅珺所喜。她手不释卷,从上晌一直读到下晌,直至窗前光线渐暗,她抬起头来,这才发觉窗外的天已经阴了,铅色的云块沉沉压着,槅扇里拂来一阵风,飒飒凉凉,含着几分水意。

    傅珺探身往窗外瞧去,却见栏杆上晾着的衣裳早收进来了,涉江正立在廊下,轻声指挥着小丫头们将盆花挪至暖房,廊庑的转角处,青蔓亦正领着两个小丫头往沈妈妈房里去,小丫头的手里端着铜碳盆儿。

    “娘娘,天也暗了,这书明儿再瞧吧。”绿萍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珺将书搁在案上,回首笑道:“便听你的。”说着又向外头张了一张,道:“这天气真怪,上晌还是大太阳天儿呢,这会子却像要下雨似的。”

    她这里说着话,那厢便见院子里的小丫头忽然一齐跑了起来,有人便道:“下雨了,这雨来得好急。”

    随着她的话音,便见一道道透明的银线自半空里落下,不过几个呼吸间,院子里的地便湿了。

    “娘娘,请容婢子关了窗。”绿萍轻声说道,人已经走上前来,探手便将窗屉子合上了。

    绿藻此时亦进了屋,手里拿着个火折子,将烛台上的红烛点燃了,笑道:“一关了窗子就黑得很,婢子先点着灯吧。”

    傅珺笑着点了点头,自去坐在了榻前。(未完待续。)

第678章

    窗外的雨声一阵急似一阵,槅扇前的门帘已然落下了,偶尔一阵风过,掀起锦帘,便会带进一阵微湿的雨意。

    傅珺坐了一会,见无事可做,便站起身来道:“我去暖房瞧瞧花儿去。”

    绿萍与绿藻一听此言,忙都搁下手里的活计,一个上前打起锦帘,一个便扶着傅珺的胳膊,主仆三人转出槅扇,跨出了房门。

    暖房便设在东厢,是孟渊前些时候叫人收拾出来的,因有个大大的窗户,采光采暖皆好,很是宜于养花,那些盆花此刻皆置在花架子上,傅珺便取了一方干净的布巾,一盆一盆地去抹那花叶上的浮灰。

    她这里才抹了两片叶子,便听见门帘响动,转首看去,只见孟渊正立在门边,淬冰般的眸子里含着一丝笑意。

    “我也想你这时候该回来了呢。”傅珺一面将布巾交予绿藻,一面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柔声问道:“外头下雨了,你淋着没有?”

    “不曾。”孟渊沉声道,人仍旧立在门边,高高的个头修长而挺拔,发髻几乎触到门框。

    傅珺仰首向他望了一眼。

    他的声音里像是含着些情绪。

    只是,他恰是逆光而立,从傅珺的角度并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盈盈一笑,方想开口说话,孟渊已经沉声道:“我先回外书房处理些事情。”

    傅珺略微怔了怔。

    既是要去书房处理事情,为何不直接过去。反要先回房?

    “就想先回来瞧瞧你。”孟渊又道,如同大提琴一般低沉的声线,回荡在傅珺的耳畔。

    她掩唇轻笑,又向廊下侍立着的丫鬟们瞄了一眼,方轻语道:“既是瞧过我了,你就快去忙正事儿吧。”

    似是被她这娇柔的语气感染,孟渊的声音里便有了笑意:“那我先去,晚上回来用饭。”

    傅珺轻轻“嗯”了一声,孟渊便转身走了出去,修长的身影破入重重雨帘。很快便消失在了院门处。

    直到此时。傅珺的眉心方蹙了蹙。

    然而,这轻蹙的眉心亦只聚起了一瞬而已,待绿萍与绿藻回到暖房时,见到的仍旧是浅笑盈盈、神态怡然的傅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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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点落在素面杭绸伞上。那声音急且密。宛若行军时催得人心焦的鼓点。瑟瑟秋风带着彻骨寒凉。和起雨丝扑面而来,直叫人心底发凉。

    吴钩此刻的心便似这秋雨一般,冷得要发抖。

    孟渊脸色阴沉。浑身的气息都如铁铸,比在战场上亦不遑多让。吴钩相信,若这府里没有郡主娘娘在,那位晚姑娘只怕这会已经香消玉殒了。

    念头及此,吴钩实在很想摇头。

    何苦呢?又不是嫁不出去没人要,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何苦要来招惹这位“疤面煞”?她一定不知道,在西北一地,疤面煞这三个字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且这止的还不只是大汉朝的小儿,契汗小儿对这三字惧怕更甚。

    连凶横的黑甲军见了孟渊都要掂量三分,这位晚姑娘是不是嫌命太长了,竟泼了胆子去算计人,也不看看自己头上长着几颗脑袋。

    “还没醒?”孟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刀子刮骨头,刮得吴钩浑身都疼。

    他将手里的伞举得更高了一些,遮在孟渊的头顶,口中回道:“楚刃才报的,说是醒了一回,吐了,又晕了。”

    孟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不耐,眉头也皱了起来。

    “打醒。”他简短地道,语气中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吴钩立刻应了声“是”,又向旁打了个手势,一个着劲装的黑衣女卫利落地单膝点地,旋即便闪了出去。

    此时,他们已经行至了菡萏渚,由此处往前数十步,便是拢烟小筑。因这两处有些偏,拢烟小筑里又养了不少香獐、鹿、兔子之类的野物,故向来鲜有人迹,孟渊喜此处清静,每次便都拣着这条道儿回临清阁。

    便在今日下晌,当孟渊踏上菡萏渚旁的碎石小径时,“善姑娘”吴晚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吴钩一眼瞧见时,着实吓了一跳。

    出现在小径上的吴晚,穿了一身袅袅婷婷的翠绿长裙,那衣裙紧裹身上,越显出那身段的凹凸有致,走起路来一摇一曳,风姿颇为动人。

    只是,这位晚姑娘走路的样子却有些不对劲,歪歪倒倒的不说,小脸儿也是惨白,像是随时便要晕倒一般,眼见着要歪到一旁的荷花池里去了。

    孟渊当即便是满身冷意。

    莫说孟渊,就连吴钩的脸也黑了下去。

    这位晚姑娘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孟渊在的时候往荷花池里跳,是何用意?这万一被谁瞧见了,她的名节还要不要?孟渊是否还要对此负责?

    刹时间吴钩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幸得他准备充分,常年备着两名女卫跟着孟渊,此时自是用兵之时,于是他手一挥,吴晚身边便鬼魅般地多出了个穿黑的女卫。那女卫领命在先,也不管吴晚真晕假晕,直接便将她拖到了离水颇远之处,又拿出事先备的清心丸在她鼻前晃了晃。

    吴晚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吴钩的一颗心也算放了下来。

    孟渊从头至尾没往吴晚那里瞧上一看,看起来,只要此事至此结束,他必不会深究。

    可是,吴钩还没庆幸多久,这位晚姑娘便娇滴滴地唤了一声:“三爷请留步。”

    那声音又娇又软,险些没酥掉人的骨头去。

    孟渊浑身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冰冷,吴钩却是头又大了一圈,忙上前道:“晚姑娘请留步,爷还有事。”

    吴钩的话根本没起到丝毫作用。

    他话音还没落,吴晚竟又往前走了几步,直行至孟渊身后不远处,方娇柔婉转地行了一礼,复又用一双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孟渊,柔声道:“三爷高义,救了小女子一命。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抚琴一曲聊表谢意,还请三爷万勿推辞。”

    一面说着,她一面便娇羞地垂了首,双颊泛起桃红,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时而便向孟渊身上睇一睇,直是未语含羞、柔情万种。(未完待续。)

第679章

    见此情景,吴钩心里激灵了一下,当即便知事情要糟,再一瞥眼,却见孟渊面色如铁,唇角却忽然一勾。

    吴钩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耳中却闻孟渊冷声道:“带去拢烟小筑。”

    那女卫应了一声,扶着吴晚便往拢烟小筑而去,全不管她身后的吴钩已经白了脸。

    那拢烟小筑常常几天也见不着人,以吴钩看来,那实是杀人抛尸的好去处,想至此处他不止白了脸,额角也冒出汗来。

    偏那位晚姑娘根本不知自己的小命儿已然悬于一线,仍是娇滴滴地道:“三爷,抚琴需得去琴台才好,拢烟小筑如何使得?”

    后见孟渊并不答话,她也并不以为意,依旧柔情似水地望着孟渊,又看了一眼那空落无人的庭院,不知想到些什么,忽然间脸便红得厉害,娇怯怯地低下头去,任由那女卫将她扶进了拢烟小筑。

    吴钩心中叫苦不迭,却也知道拦不住孟渊,只得疾步上前提醒了一句:“主子千万手下留情,莫叫郡主娘娘为难。”

    孟渊不答,脚下却微微一顿,复又大步往前走。

    吴钩暗自抹了把冷汗,知道自己的话多多少少起了点作用,想必过会他们家主子不会做得太绝。

    平心而论,吴钩觉得孟渊之后所为,其实已经相当收敛了。

    也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不过是叫人赶了头獐子出来,先以弓箭射杀。又趁着那獐子还没断气儿,令唐刀将獐子绑在树上,当着吴晚的面儿活剥了那獐子的皮。孟渊便又“好心”地向那位晚姑娘解释:“这獐子是我一年前救下的,现叫人剥了它的皮,也算它报答了我的救命之恩。”

    也就如此而已,吴钩真觉得这事儿没什么。

    不就剥个獐子皮吗?那獐子的皮毛又暖和又软,多少贵人爱拿它作个衣裳领子、拼个褥子什么的,香獐肉还好吃呢,如今不过是当着人面儿剥皮罢了,真不至于如何。

    可是。他显然高估了养在深闺的女子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

    孟渊才将那獐子绑在树上。吴晚便吓得哭了。

    在接下来的整个过程中,这位晚姑娘不仅全程哭泣发抖,还因受不了血腥气吐了一裙子。偏那女卫领了命,一直按住她的脑袋不叫她动。就算她闭了眼睛。那冲人的血腥味还是让她无法忍受。最后更是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孟渊当即便黑了脸,看着唐刀手里才剥了一半儿皮的獐子,满脸的不虞。

    吴钩便向那女卫做了个手势。女卫便去取了荷花池的水,用帕子沾着往吴晚的脸上抹,没多久便把人抹醒了。

    当吴晚睁开双眼时,见到的便是孟渊面沉如水、唐刀两手鲜血淋漓继续剥着獐子皮的画面,这画面直吓得她又是两眼一翻,再度晕了过去。

    彼时,吴钩觉得这位晚姑娘甚可怜。

    摊上这么个完全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的主儿,亏她方才还那样含情脉脉地看着这人呢,也不想想这位主儿岂是她能肖想的?如今反弄得她自己浑身脏臭,又是何苦来哉。

    然而,这念头也只在吴钩心里转了一转便罢。孟渊这些年来的遇到的算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要一想到这些,吴钩的心肠便又硬了下来。

    算计不成反被算,这位晚姑娘也是自作自受。

    当吴晚第二次晕过去之后,孟渊终于不耐烦了。

    “抬去草寮。”他挥了挥手,那女卫便将吴晚向肩上一扛,一溜烟往拢烟小筑的北角而去,那里有三间草搭的屋子,是专门放饲料用的,如今并无人在。

    孟渊便向花池里净了手,又将溅了血点的外袍脱了,方先行回了临清阁。据吴钩猜测,孟渊可能是怕晚归惹人担心,故先回去露了个面。此刻回转,想必是已经见过郡主娘娘了,这才专门回来处置吴晚一事。

    “查清了?”孟渊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吴钩心头一凛,立时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一旁。

    “回主子,查清了,是二太太说她要翻院子,大太太便遣了洒扫上的人去帮着打理,这条路因走的人少,洒扫上的人便全去了二太太院子里。又因主子常走这条路,属下便没安排暗卫。”吴钩一面说着,一面擦了把冷汗。

    孟渊自己随身带着暗卫,这条路自然无需多做安排,谁能想到有人等在这里呢?

    “二太太?”孟渊语声极冷,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上回文秀一事也是吴氏暗里挑唆,裴氏才起了给三房塞人的心思,如今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吴氏倒又来了。

    孟渊眯起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冷意。

    “派个人去看看二哥何时回来。”孟渊淡声说道,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吴钩利落地应了声是,便自退了下去。

    孟渊负手立在拢烟小筑的院门前,衣襟之上满是雨丝,斜飞的长眉微微一轩。

    如此也好,此事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这最后的一步,他很愿意推上一把。

    一念及此,他的唇角便勾了起来……

    天将擦黑的时候,括香居的院门儿忽然“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旋即一排灯笼自门内急急涌出,飞快地往薰风馆而去。

    此时恰是饭时,各院儿门前的小径上,来来往往皆是送饭的丫鬟婆子。这群打着灯笼的人一出现,立刻便让往来人等皆惊住了。一时间,所有人皆停住了脚步,一个个撑着油伞、拎着食盒,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群人。

    吴氏当先走在队伍前列,娟秀的脸上青白交加,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灯笼里的烛光筛过雨丝,落在她的脸上,映出她眼中的阴沉与恚怒。

    就在半刻钟前,前院儿有个老妈子偷偷送来了一个消息:下晌的时候,吴晚在菡萏渚闲步,不知怎么竟落进荷花池中,巧的是,此时孟瀚刚好自衙门回来,经过此处,发现了呼救的吴晚,于是便将全身尽湿的晚姑娘捞了上来。

    彼时,那菡萏渚空无一人,跟着吴晚的小丫鬟又不在,因怕吴晚落了寒气,孟瀚便亲自抱着她去了外书房,又叫服侍的妈妈找干衣裳替她换上,直到她收拾好了才将人送回了薰风馆。

    这还不算完,送回吴晚后,孟瀚竟还拿了国公爷的名帖,请了时常在府里走动的何太医去为吴晚诊治,又叫人送了好些药材补品过去,最后他更是亲自登门,嘘寒问暖,直到现在还耽在薰风馆里不曾出来,还将院门儿也关上了。(未完待续。)

第680章

    听到这个消息时,吴氏一口气没接上来,当即便厥了过去。还是一旁的老嬷嬷掐人中才将她掐醒。

    醒来之后,吴氏顾不上生气,立刻便点齐人马,挑着灯笼直奔薰风馆。她倒要看看,这一对狗男女还能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当吴氏一行人气势汹汹奔向薰风馆时,孟瀚正坐在槅扇边儿的绣墩上,与吴晚说着话。

    “晚妹妹倒没发烧,实是侥天之幸。只是何太医说了,晚妹妹还是需得将养些时日。”孟渊温声说道,看向吴晚的眼神含着深深的怜惜。

    “多谢姐夫。姐夫的救命之恩,阿晚铭记于心。”吴晚半靠在床头,说话的声音娇柔无力。

    孟瀚凝目看去,却见她颊晕轻粉、水眸含羞,怯怯地抬眼看了看他,复又垂下眼眸,两排睫羽遮在眼下,越衬得她下颌尖尖,说不出地惹人怜爱。

    “晚妹妹何必这样客气。”他的语声越发温柔,烛火映着他俊秀的眉目,倒比往日看去更多了些温文。

    屋子四角点着碳盆,房中蕴着暖意,薰笼里搁了几星芙蓉香,旖旎甜丽的香气,娇婉而又温柔,在房间里四散氤氲。

    吴晚娇羞地垂下双眸,藏在锦被中的手却兀自颤抖不息,她只得死死捏住被角,用以抵御袭上心头的恐惧与惊慌。

    事情发展至今,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进荷花池。又是如何被孟瀚救下的。

    她最后的记忆,仍旧停留在那恐怖而血腥的一幕。只要一想起那个侍卫两手是血、一脸狰狞地当着她的面儿剥獐子皮的模样,她就止不住地从心底里怕起来。

    那一刻,什么俊美无俦的俏郎君、什么花好月圆两情相悦,这一切幻想尽皆被无情地粉碎,她只想早点逃开那个可怕的男人,离得他越远越好。

    她还能记得自己哭着求他,请他放自己走。可是,那个可怕的男人却根本不理她,还叫人按住她的脑袋不令她乱动。而他看着她的眼神着实怕人。让她想起人们常说的罗刹阎王。

    那时候她真的好悔,可却悔之已晚。最后晕过去的时候她还在想,若早知他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她绝不会煞费苦心地设下此局。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吴晚委实一点也不记得了。

    待她再度睁开眼时。她正被孟瀚抱在怀中。浑身又湿又冷、冻得瑟瑟直抖。

    孟瀚待她极好,处处照顾得周到,还为她请了太医诊治。又亲自登门送上药材与补品。

    直到此时她才知晓,这个平常她并未放在眼里的孟家二爷,是个多么温柔体贴的男子,比起那个可怕的男人强了太多。若非有他一直陪着,她还知会如何呢。

    思至此处,吴晚心中恐惧渐消,心中隐隐地升起了一线希望。

    她抬起头来,再一次悄悄地睇了孟瀚一眼。

    其实,他生得也很俊秀,虽不及孟渊那般夺目,却也自有一种温和雅致的气韵。

    若能长伴这般温柔俊秀的郎君身畔,吴晚觉得,亦是人生一大幸事。

    “晚妹妹可是觉得不舒服?是不是火盆不够暖?”孟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温和而又体贴,还含着让人心暖的关切,且他虽说着话,人却始终坐在槅扇边上,谨守着礼节,并未往吴晚身边凑。

    望着他俊秀的眉眼、温文的表情,吴晚心里暖了起来。

    终究还是要这样温润柔和的男子,才是她终身的依靠。他救了她,与她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唯今之计,她亦只有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方能为自己挣来一份前程。

    这般想着,她的脸又火烧般地烫起来,垂了头轻声语道:“姐夫荐医送药,将阿晚照顾得无微不至,阿晚感激涕零,只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她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又转眸睇他,眼波流转,温柔无限。

    孟瀚顿时心中一荡。

    到底是年纪幼嫩的姑娘家,又是世家出来的,便是温柔亦与旁的女子不同,更迥异于那些欢场女子,那一段贞静娇软的风韵,直叫人骨软筋酥,而她娇脆甜柔的声线更若黄鹂轻啭、白羽翩飞,自孟瀚的耳畔一路滑至心头,停在那里久久不去。

    孟瀚心中又是一荡,语声更是温和:“晚妹妹妹何必这般见外。说起来却是我的不是,不曾好好照料你,让你受了惊吓。”

    吴晚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原是阿晚自己不小心,不关姐夫的事,说起来,也是阿晚命苦罢了。”说着她便红了眼圈儿,又似是怕他看见,便拿了绢子去拭泪。

    吴晚的这一番动作略大了些,她披在身上的氅衣便滑下来一半儿,露出了里头的交领绣襦,那襦衣做得极贴身,稍一动作便勾勒出了一道妖娆动人的曲线。

    孟瀚在槅扇外瞧见了,一双眼睛瞬间像是粘住了似的,心里亦像是着火般烧将起来。他忍不住回味起方才/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情景。那身翠绿衣裙紧贴住怀中娇柔的身体,又湿又滑,抱在怀里便像是抱了条美人鱼,那胸前高耸、腰肢细柔、纤腿修长,无一处不清晰,无一处不诱人。

    “姐夫,你……”眼前的美人鱼娇怯怯地嗔了一声,脸却羞得通红,回手将氅衣重又披在了身上。

    孟瀚这才发觉,刚才一时出神,他竟是一直盯着吴晚的胸前。

    “是我失礼了。”他连忙转开视线,人亦离坐而起,行至了一旁小窗边上,心中却仍是荡漾不息,只不知要如何才能探知美人鱼此刻的心思。

    便在此时,忽听院门处传来一阵喧哗,旋即一个尖厉而高亢的女声便响了起来:“孟老二,你这个不要脸的!”

    随着话音,一行人直直冲进院中,随后便是“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狠狠撞开,吴氏铁青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前。

    “嘤”,吴晚似是怕极了,发出一声细弱的惊呼,旋即抖衣而颤,一张脸亦瞬间惨白。

    孟瀚的心立刻揪成了一团。

    “你是这做什么?”他几大步走到吴氏面前,堵在槅扇前头,一脸不耐地道:“没见晚妹妹病着么,进门前怎不叫丫鬟通传一声儿?”

    “通传?”吴氏怪叫一声,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槅扇后的吴晚,那眼神就像是要择人而噬,复又怒视孟瀚:“你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倒跟我讲起礼数来了?好啊,既是如此,我们便到老太太跟前去评评这个理,看看到底是谁不知廉耻不要脸,到底是哪个贱货狐媚魇道,勾引有妇之夫!”吴氏越说越气,声音也越发尖利响亮,一面说一面便要往里闯。(未完待续。)

第681章

    孟瀚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推开吴氏,怒道:“你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甚么?我行得端坐得正,怕你何来?我与晚妹妹清清白白,你哪一只眼睛瞧见孤男寡女了?这屋里还有旁人你瞧不见么?”

    见孟瀚一径堵着门,显见得对吴晚极为回护,吴氏又是气又是妒又是恨,只觉得一颗心像是搁在热油里煎似地,噗噗地直往上冒火星子,一双眼睛早气得通红,哪里顾得上旁的。

    她身边的杜嬷嬷此时却觉出了不对,再一看槅扇外头摆着个绣墩儿,吴晚则是靠在里间儿的床上,帐幔微垂,旁边还有个小丫鬟服侍着,显然并非吴氏所说的那般。

    她心里格登了一下,忙在吴氏耳边嘀咕道:“太太息怒,爷一直坐在外边儿来着,您瞧清楚了再说。”

    吴氏火气上头,哪里还会听她的话,一把便甩开了她,指着槅扇后的吴晚尖声道:“好啊,有爷替你挡着,你倒真坐得住。一个破落户这会子倒装起高贵来,还真当自己是高门千金呢,我呸,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打秋风的穷鬼。是我当初瞎了眼,把你当亲姐妹敬着,反倒敬出这一身的是非来,我就该三、五两银子打发了你,也免得到现在被你这白眼儿狼反咬了一口。”

    她一行说一行便哭了起来,胸口像是堵了块千斤巨石,堵得她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越想越觉窝囊。直哭得泣不成声。

    她满打满算把吴晚送进三房给傅珺添堵,却没想最后堵的却是她自己。再一想那菡萏渚的下人还是自己给调开的,是自己亲手给这对狗男女行了方便,她气得真恨不能将吴晚撕碎了才好。

    吴晚似是被她这样子给吓住了,亦是“嘤嘤”地哭了起来,只她哭得不似吴氏这般声气壮大,而是颦眉掩泪、哽咽轻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在玉颊边,若春雨打湿的海棠,说不尽的委屈、道不尽的娇柔。直叫人从心底里疼惜起来。

    孟瀚回首看了看她。见美人鱼哭得如梨花带雨,他这心里便酸疼酸疼的,又是荡漾又是心痛。

    而再一转首,却见眼前的吴氏哭得粉都花了。露出里面焦黄的面皮。他不由便厌恶地皱了眉。冷声道:“罢了,你还说。晚妹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家亲戚一场。你何苦这般刻薄于她?再说当初不是你亲去了信请晚妹妹走亲戚的么?哪里来的打秋风一说?”

    见孟瀚仍是一力帮着吴晚说话,吴氏气苦更甚,也不管这屋子里站了一地的下人,冲上去拉着孟瀚的衣袖,哭叫道:“爷如今眼中只有旁人,再看不见我,一径只帮着个外人却不顾我,我也不活了,爷一根绳子勒死我是正经。”

    孟瀚见她闹得越发不像,说出来的话又极难听,心中越发烦恶,一掌便将吴氏扫到了一旁,厉声道:“疯妇,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他这一掌力道极大,吴氏直朝后踉跄了几步,一个不稳便坐倒在地。

    屋中众人皆傻住了。

    以往二房夫妻也吵过,但像今日这般动手的却还是头一次,一时间众人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氏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孟瀚,似是不认识他一般。杜嬷嬷此时方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扶她,孰料她的手才一触及吴氏,吴氏突然“嗷”地嚎了一声,便放声大哭起来,哭叫道:“爷果然是多嫌着我,我也不留在这里讨爷的嫌了,这便自己了断。”说着她便坐了起来,一头便往旁边的廊柱撞了过去。

    众人俱惊呼起来,杜嬷嬷直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吴氏不放,那些下人此时也醒过神来,忙七手八脚地按住了吴氏。

    吴氏透过人丛往外看,却见孟瀚冷冷地站在一旁,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耐与厌恶,竟无一丝怜悯回护之意,她心中万分悲凉,只觉得一腔子的血都凉透了,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杜嬷嬷原是吴氏的奶嬷嬷,待吴氏倒有几分真心,此时见吴氏是真伤了心,便哭道:“太太何苦如此?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这样子闹出来可怎么是好?”一面说着一面又跪在孟瀚跟前磕头,道:“爷好歹给太太留分体面。”

    那厢吴晚见吴氏要寻死,也自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哽咽道:“我这便家去,再不留在这里给姐姐姐夫添麻烦。”一面说着一面又咳嗽起来,颤巍巍地扶着小丫鬟,一副风吹就要倒的模样。

    见了她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模样,孟瀚心里又是一阵酸疼,忙唤人来拦着,又柔声劝慰于她,两下里虽是隔着一道槅扇,然那一份温柔呵护之意却是槅扇也遮不住的。

    便在此时,忽听门外有人高声道:“夫人来了。”

    众人皆是大惊,连吴氏亦止住了哭声往门外看去,便见细密的雨丝中,一行人簇拥着裴氏匆匆而来,裴氏那张铁青的脸便在灯光下亦能瞧得分明。

    她显是匆匆赶来的,进屋时尚还有些气促,再一见屋中满地狼藉,吴氏竟还坐在地上,她的脸便沉了下去,向四周扫视了一眼,怒道:“你们都是死的不成?主母摔倒了也不知扶一扶?”

    众人忙一拥而上,将吴氏从地上扶了起来。

    吴氏此时已经收了泪,呆怔怔地且由着人摆布,杜嬷嬷见了更是心疼不已,亲拿了帕子替她擦泪。

    孟瀚此时便上前给裴氏见礼,又道:“母亲怎么来了?这天又黑路又滑,母亲只在素心馆歇着便是。”

    裴氏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天黑路滑,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的娘亲?”说罢也不待孟瀚回话,便又转向一旁道:“都给我退下去,全都挤在屋里成什么话?”

    满屋子的人得了令,自皆退了下去。不一时,房中便只剩下了裴氏、二房夫妻并吴晚四人,连使唤丫鬟也皆叫裴氏遣至廊下听用。

    “说罢,这是怎么了?”见房中再无外人,裴氏方问孟瀚道,眼中未始没有几分责备。

    这事儿实是闹得太过难看,还好今儿孟铸在外头应酬,孟澄与孟渊亦皆不在府中,否则这二房的笑话儿直要叫全家都看了去,裴氏深觉面子上不好看相。(未完待续。)

第682章(150月票加更)

    见裴氏动问,孟瀚沉吟了一刻,转首看了看仍在一旁垂泪的吴晚,又看了一眼脸色焦黄的吴氏,一个念头蓦地便窜了上来。

    既然事情已然闹开了,这倒也省了他好些口舌。

    一念及此,他撩起袍摆,当即便跪在了裴氏脚前,道:“儿子求母亲成全。”说罢便磕了个头。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吴晚的脸忽然便红了,她娇羞地低下头去,一颗心却是无比地欢欣雀跃。

    一旁的吴氏却是脸色煞白,也不说话,唯看向孟瀚的眼神既冰冷又陌生。

    孟瀚便又续道:“今日之事原是儿子的错,损了晚妹妹的名节,唯今之计只有儿子纳了晚妹妹,方能全了礼数。一切皆是儿子的不是,但求母亲成全。”

    听了这话,吴晚的眼圈儿已经红了,她悄悄抬起眼眸,不着痕迹地看了裴氏一眼,却见裴氏的面色依旧阴沉。

    吴晚心头一凛,瞬间脸色便又苍白起来。

    思忖片刻,她轻移莲步,落后孟瀚一步跪在了裴氏面前,含羞忍泣地道:“夫人,阿晚并不想拖累了姐夫,今日之事原是一场误会,明日一早阿晚便会离开,决不会给姐姐姐夫添麻烦。”

    甜柔娇美的声音,懂事知礼的话语,无不显示出说话者良好的教养与脾性。

    裴氏面上神色渐缓,转眸看了吴晚一眼。

    吴晚的话实是说到了她心里去。

    此事的首尾她其实早就清楚了。原先她还以为吴晚定是要死活赖着她嫡亲的儿子不放呢,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她首先便放了心。

    说起来,裴氏倒并不讨厌吴晚,若吴晚是府里的丫鬟,只看孟瀚此刻的态度,她早就同意开了脸放在二房了。可偏偏的,吴晚是良家子,还是吴氏的旁枝,不能为贱妾。只能做良妾。

    可是。大汉朝唯五品以上且年满三十者,方可纳一良妾,二品以上可纳二良妾。这皆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若是违了那可是要被弹劾的。

    孟瀚今年刚满三十。年纪倒是够了。可惜却只是个六品官儿。如今正在紧要关头上。便是为了孟瀚的官途,吴晚也进不得门,除非她自卖自身甘做贱妾。

    思及此。裴氏便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吴氏。

    吴氏若是不闹将出来,这事儿便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可此刻却不得不拿出个说法来,总不好叫亲戚家的女孩子受了委屈。

    吴晚的一席话听在孟瀚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字字句句皆是为他人考量,却唯独不顾自己的委屈,设若吴晚真回了吴家老宅,还不知她要怎么委屈呢。孟瀚越想越是心疼,深觉吴晚忍辱负重,两相对比之下,便越发突显出吴氏的凉薄无情,而吴晚的那一份婉转情意,亦就此传达了过来。

    这般想着,孟瀚不由心神激荡,昂首大声道:“母亲在上,此事原就是儿子做错了,如何能再委屈了晚妹妹?这岂非一错再错?儿子不想做那无义无情之人,还望母亲成全。”

    吴晚的脸一下子红得似要滴血,娇娇柔柔地轻垂臻首,秀项弯出一个婉转的弧度,却是一语不发。

    裴氏便向孟瀚扫了一眼,有些不满地道:“二郎,你如今的官职并不能纳良妾,便是我想成全也成全不了啊。”

    她话音方落,吴晚那婉转垂下的秀项,蓦地便僵住了,随后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而坐在一旁的吴氏则蓦地响亮地“嗤”了一声,眼中满是讥嘲。

    吴晚刹时间如坠谷底,心中已是一片冰凉。

    她竟忘了这一茬,还以为孟瀚亦如孟渊一般,讨个良妾不在话下,却未想他官职如此低微,竟连个良妾也纳不起。

    想到这里她不由暗自咬了咬牙,苍白的脸上迅速浮起一层阴霾。怪不得吴氏敢这样闹,原来是算准了她进不了门,索性闹开坏了她的名声。

    吴晚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一颗心便如坠进了冰桶里一般。她是断不会做贱妾的,尤其在吴氏手底下,她一个贱妾还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孟瀚此时却又是另一番心情。

    听得裴氏松了口,他竟是笑了起来,喜孜孜地道:“母亲虑得是,是儿子未说清。其实儿子今日才得了消息,不日便将调任工部员外郎,儿子本想晚上回了父亲再说的,如今却好教母亲先高兴高兴。”

    裴氏一听这话先是愣住了,旋即那眼睛便亮了起来,一脸的喜笑颜开,一时间连吴氏闹出的这档子麻烦事儿也忘了。

    员外郎乃是从五品,比起孟瀚之前的官职又升了半阶,裴氏如何不喜,直笑得眼角都眯了起来,道:“哎哟我的儿,这可是真的?”

    孟瀚笑道:“自是真的,调令不日便至,到时候母亲且有得乐呢。”想到他这一次不仅升了官,还能抱得美人归,孟瀚真是心怀大畅,只觉得人生快意之事不过如是。

    此时,吴晚与吴氏的表情又是两样。

    吴晚苍白的脸上瞬间便浮起了一层红云,眸光似水、臻首微垂,如含苞待放的花儿一般娇艳欲滴,直看得孟瀚又是一阵荡漾。

    而一旁的吴氏却是满脸呆怔、双眼发直,似是完全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裴氏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一迭声便地叫人进来,说要连夜开了祠堂拜祭祖宗,孟瀚好说歹说方劝住了她,又含笑道:“母亲,如今儿子已是从五品的官阶,可纳良妾一人,晚妹妹今日受了委屈,儿子不想误了她去,如今再求母亲成全,母亲可能应下了罢?”

    孟瀚升官乃是裴氏最开心之事,此时见儿子软语相求,她哪有不应的,笑吟吟地道:“准了,准了。我儿自有担当,母亲本当欢喜,此事便这么定下了,回头我再与你父亲商量商量,再给吴家那里去个信儿。”

    说到这里,她似是终于想起了半晌未出声的吴氏,便转向吴氏道:“二郎媳妇,如今二郎正是青云直上,说不得便能出将入相,你这个做正妻的自是跟着享不尽的福,你堂妹又是个乖顺懂事的,往后你们姐妹二人便还跟从前一样亲亲热热和和美美,岂不是好?”(未完待续。)

第683章

    见裴氏一径向着自家儿子,却把她这个儿媳妇欺到了这般田地,吴氏心里就像是冰锥子扎着似的,又是疼又是冷,一口气没接上来,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满屋子人皆吓了一跳,一时间薰风馆里又是一通人仰马翻,最后还是裴氏做主,叫人抬了软兜过来,将吴氏抬回了括香居。

    说到底,此事终究是孟瀚做得过了,裴氏亦觉理亏,因此便上了十二分的心,将吴氏送回屋后,她便连夜去请了大夫来瞧,又生火熬汤、送药赏物,将吴氏照顾得无微不至。

    忙乱中的众人却是未曾发现,便在吴氏被抬回括香居时,一个年老的嬷嬷悄悄闪出了薰风馆,提着灯笼径自出了角门,不一时便来到了寥无人迹的拢烟小筑,熟门熟路地去了那三间草寮。

    草寮里点了支细烛,烛光十分微弱,吴钩的脸便隐在这幽暗的光线里,唯一双眼睛发着光。

    “事情妥了。”那嬷嬷躬身说道,复又将灯笼里的火吹熄了。

    屋子里的光线越发黯淡了起来,吴钩便向那嬷嬷笑了笑,道:“有劳这位嬷嬷。”

    那嬷嬷忙摆手道:“哎哟哟,吴爷可折煞老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传几句话而已,二太太本就是个莽撞的脾气,一听之下自是闹开了,如今阖府皆知晚姑娘的事儿,事情也定了下来,二老爷定会讨了晚姑娘进门儿的。”

    吴钩笑道:“这就齐活了,还是嬷嬷会说话。更会办事儿。”他一面说着,一面便自怀里取出个荷包来,递给了那个嬷嬷。

    那嬷嬷也没推辞,伸手接了荷包用力一捏,只觉得又硬又鼓,里头的银子没有十两也有五两,她一下子笑得眉眼皆开,真心诚意地道:“多谢吴爷。”

    吴钩便摆了摆手道:“这几个月还要委屈嬷嬷在外院儿待着,待事情平息再回来。”

    “老奴省得的,吴爷放心便是。老奴再不会多说一个字。”那嬷嬷将胸口拍得嘭嘭响。就差跪地磕头了。

    吴钩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嬷嬷聪明。”

    说罢此言,他蓦地伸指一弹,那细烛上的火苗“嗤”地一声便熄了下去,房中顿时一片黑暗。

    那嬷嬷吓了一跳。不知出了何事。忙将灯笼点了起来。待到光明重回这间草寮时,她才发现,吴钩不知何时竟已不见了。草寮之中除了她自己,便再无旁人。

    “我的个天爷爷,这人竟是会飞的不是。”那嬷嬷暗里咕哝了几句,便即出了草寮,很快地,那一盏微弱的灯笼便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夜色中……

    孟瀚即将纳吴晚为良妾的事情,没过几日便传遍了侯府,傅珺自也知晓了。

    当听白芍说起吴晚落水被孟瀚救起之事时,她心里便动了动。

    那一天,孟渊先是回了临清阁,却又很快出去。算一算时间,吴晚落水便在孟渊离开后不久,而再一联想孟渊当时的神态与表情,傅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只是,她并不曾明着问出来。

    若是孟渊想说,她自会听着;若是孟渊不愿说,她也不会多问。

    夫妻相处,信任是第一要紧的。傅珺对孟渊有着绝对的信任,所以无论孟渊如何处置,她都不会有任何疑问。

    不过,此事孟渊并没打算瞒着她,便在重阳节的前一日,用罢晚饭之后,夫妻二人坐在榻上,孟渊便将此事的详细经过尽皆告知了傅珺。

    听闻吴晚试图在孟渊跟前落水,又要弹琴报答“救命之恩”时,傅珺一点也不吃惊。

    前有傅珂,后有文秀,现在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吴晚,实是正常致极。

    孟渊这样的多金公子、富贵郎君,又生得如此俊美,放在前世亦必是身边围绕着无数甘做小三、拉下正室的女子,更遑论纳妾并不违法的大汉朝。

    傅珺总觉得,防小三最大的利器,不是正室有多强多狠,而是男人有一颗持得定、爱得深的心。因诚而守诺,因爱而不移,一切小三自是不攻自破。而若反之,则傅珺便有三头六臂,也架不住男人不生出些旁逸斜出的心。

    不过,孟渊能够如此态度鲜明地守护他们的婚姻,傅珺还是觉得很开心。

    接下来剥獐子皮一事,孟渊并未详说,只将其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工部员外郎的空缺还是岳父告诉我的,我当天便给岳父递了个信儿,又叫人向二哥透了话,二哥官升一级,从五品可纳良妾一人,剩下的事情便简单了。”孟渊神情淡淡,似是对算计了自己二哥一事完全不介意。

    “听说工部甚是艰苦,二爷也愿意么?”傅珺便问道。

    孟渊淡淡地道:“原先他是不肯,如今自是千肯万肯。”言罢看了傅珺一眼,又补充地道:“却扇之事、认亲之事、文秀之事、吴晚之事,再加上过去这十年间二房的所作所为,二太太看来是太闲了些,往后只怕她是不得闲儿了。”

    明明是出语讥讽,然孟渊的语气却极淡漠,神情更是冷到了极致。

    不知何故,傅珺竟觉心头刺痛起来。

    这是孟渊头一次谈及过去,看得出,二房对孟渊的算计,只怕从来就没少过。

    这让她觉得愤怒,而下一刻,她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她向他身边坐了坐,看着他的眼睛道:“阿渊,你可还好?”

    孟渊神情一怔,绷直的唇角渐渐便柔和了下来,转眸望着她一笑。

    傅珺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身上冷意虽敛,然眉眼间却尚余着几分薄怒,傅珺知道,此次二房所为,终是触及了他的逆麟。

    过得一刻,孟渊终是淡然一笑:“不过是小人奸计尔,下作得很。”说着他的眉眼便又冷了下来,“只她们不该屡次三番连你也算计。”

    傅珺摇头浅笑,轻轻靠在他怀里,轻语道:“我无事,就是担心你,怕你心里不舒服。”

    孟渊心下温暖,伸出长臂环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埋首在她颈边,鼻端满是她身上杏花般清甜的气息,他深吸了口气道:“这些事情,如今已不能如何我了。”

    虽是满不在乎的语气,却终掩不尽那话语中淡淡的怅惘。(未完待续。)

第684章

    傅珺反手环住孟渊的腰,在他的后背轻轻抚着,动作温柔而小心。

    孟渊双臂用力,将怀中的人揽得更紧了些,语声越见低沉:“十三、四岁的时候,我身边这些事儿极多,丫鬟也……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上赶着来的,有一多半儿皆是我二哥收用过的,二太太却是拿我做了由头,借我的手一箭双雕。”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声却更显淡然:“直到几年前,我找何靖边在脸上弄了个刀疤,大汉祖制,面有疾者不得入仕,自然更与公侯无缘,这样一来,不少人皆放了心,我又极少回府,此类事才绝了迹。”

    听着他冷淡至漠然的语气,傅珺的心针扎般地疼。

    外室子本就被人瞧不起,更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嫡母、一心想承爵的嫡兄,孟渊这一路走来,所历艰辛定是比傅珺更甚,也难怪他的性子如此偏激。

    “往后总有我陪你。”傅珺柔声道,仰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他的唇冰凉,他全身上下的气息亦冷得叫人心底发寒,而他越是如此,她便越是心疼且怜惜。

    “我爹和我娘皆是庶出的,咱们是一样的人。”她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温热的吐息蕴着甜香。

    孟渊的心软成了一汪水,那温暖的水汽漫升而上,渐渐地让他从心底里热了起来。他也不说话,只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径自穿过门帘。去了里间儿。

    未几时,里间儿的烛火便暗了下来,再过一刻,便有轻柔的絮语、细软的呻唤,还有那床板摇曳如小舟般的“欸乃”声,渐渐地盈满了房间。

    不是往日的疾风骤雨,亦非浓烈如酒的狂热与激情,这一夜,临清阁中唯有温柔如水,缱绻绸缪。直令这萧瑟寒秋亦化作了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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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阳节当天。国公府开了两桌筵席,一家子围坐一处,吃了个团圆饭,席间各房皆是欢声笑语。唯有二房的氛围有些怪异。

    吴氏这段时间一直病着。整日歪在床上起不来。大夫说是忧思过甚、心情郁结,开了一张温补的方子,又叮嘱莫要叫病人生气。尽量顺着她的心思来。

    这般医嘱,自是让裴氏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她这里才作主要给儿子纳妾,那头儿媳妇便病倒了,且还是心病,明显就是在下裴氏的脸。

    家宴之时,吴氏倒是强撑着来了。只是她病体羸弱,脸瘦得只比巴掌大些,也没怎么打扮,脸色又黄又暗,看着比孟瀚至少老了十岁不止。

    此次家宴并未分男女席,而是按着房头分的座。孟瀚坐在吴氏旁边,二人却无一句交流,对病恹恹的吴氏他更是不闻不问,倒是孟翀懂事,不时叫人将吴氏爱吃的菜布进她碗里,又时常轻声与她说话,十分孝顺,弄得吴氏眼圈儿差点红了。

    裴氏见了,脸拉得老长,一脸的不虞。好好的重阳家宴,吴氏却一脸苦相,这又是做给谁看?若非裴老夫人在前,她定要好生教训吴氏几句。

    酒宴方过一半儿,孟瀚便找了个理由先走了,说是有公文要处置。

    吴氏见了,知道孟瀚一定又是去吴晚那里了,不由心中一阵气苦,脸色越发难看。

    吴晚已经搬出了国公府,住进了尚文坊的一幢三进宅院里。

    也不知当初孟瀚是如何求的裴氏,这买宅子的钱是裴氏给的,裴氏还专门拨了几房下人过去服侍,如今吴晚整日里呼奴使婢,倒真有几分贵女的样子。

    吴氏还听人说,吴晚一家子皆已从老宅启程,不日便将进京,到时候一家团聚,那处宅子便予了吴家做聘礼,出嫁时便是吴晚的娘家。

    如今,纳妾的一应事宜皆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过因吴氏病着,日子便定在了来年春上。

    一念及此,吴氏心里便像是有刀子扎着一般,疼得她坐也坐不住,一餐饭直是吃得无滋无味,待饭毕回了房,她便一头倒在了床上,脸上已是落下泪来。

    二房本就有了一个姨娘,还有好些通房丫鬟,吴氏自觉她对孟瀚已经忍让到了十分,可还是阻挡不住他要纳妾,且还是良妾。只要一想到吴晚那娇柔婉转的模样,从今往后便会在自己的眼前晃悠,而她竟还不能任意挟制这个所谓的良妾,吴氏便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再也咽不下去。

    杜嬷嬷便上前劝道:“太太可别哭了,叫人瞧见了又是一顿口舌。”

    吴氏病体支离,裴氏总觉得她是装的,不过是想给裴氏不痛快罢了,因此最近对她越发不喜,若她回房哭泣一事叫人捅上去了,裴氏必定又要发火。

    对这母子二人吴氏是早寒了心,闻言便惨笑道:“我还怕什么?如今这家里哪还有人想着我?在他们眼里我不就和死了差不多?”

    杜嬷嬷忙上前捂了她的嘴,急道:“哎哟我的好太太,这大节下的可不能乱说话。太太乃是正经三媒六证抬进门儿的,这二房就是您做主,您便是瞧在翀哥儿的份上,也得打起精神来才是。”

    听杜嬷嬷提起了孟翀,吴氏心中悲意渐收,眼泪也渐渐地止住了。

    杜嬷嬷见了,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几分,便又道:“太太若只管这么病着,往后那狐狸精进了门儿又得了势,您且想想,翀哥儿可还小着呢,您就不怕哥儿受苦么?”

    “她敢!”吴氏一下子坐了起来,整张脸已因愤怒而扭曲:“她胆敢动翀哥儿一根头发丝儿,我便拼了这条命也要将她千刀万剐。”

    见了吴氏这般模样,杜嬷嬷先暗里念了句佛,复又上前继续道:“太太能这般想便最好了。若依着老奴看,太太如今还要快快好起来才是,纳妾的事情您也要操持起来。老奴知道太太委屈,可为了翀哥儿,再委屈您也得忍着,您主动帮着操持爷纳妾之事,夫人头一个便会欢喜,且爷也会觉出太太的好儿来。还有尚文坊那里,太太也要时常派人问个好、送些东西,才能显出您的宽容大度来。名声这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于太太却是极有用的,待您的名声传出去的,往后再有些什么事儿,人家只会说那狐狸精是个狐媚子,断不会说太太的不是。太太您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未完待续。)

    ps:  最近几天是过渡章节也可以说是小伏笔,接下来还要再埋几个伏笔,再然后就要慢慢抖包袱了,请大家耐心看,毕竟前面交待的内容也不能太生硬,否则最后抖包袱的时候大家只会觉得突然。作者君一定会尽量把包袱抖好看一些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685章

    吴氏一面听着杜嬷嬷的话,一面便渐渐坐直了身子,神色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说起来,这些道理其实她都懂,只是心里转不过来,故此才一天天地病着,如今杜嬷嬷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她立刻醒过神来。

    的确,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只会便宜了吴晚,苦了自己和两个孩子。

    杜嬷嬷此时又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那狐狸精家里就是个破落户,日子过得紧巴得很,哪里及得上太太陪嫁丰厚。太太您想,那破落户身边使唤的下人,可不就是没见过银子的么?太太您何不这时候便早早地布置下去,往后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太太不是头一个便知道了?再有,便是那天仙般的美人儿,三年五载后还不得靠儿子傍身?太太,您为何不往这上头想一想呢?”

    吴氏越听下去,那脸色便越见发亮,到最后更是连连点头。杜嬷嬷说的最后一段话,真真如醍醐灌顶,令她豁然开朗。

    吴晚确实有优势,那便是年轻貌美。可那又如何,她终究还没生下孩子来,若是能想个法子让吴晚永远生不出孩子来,她那美貌又有何用?

    这般想着,吴氏脸上的怒意便渐渐隐了下去,唯有一双眼睛变得格外地冷……

    ******************************

    九月霜降后不久,便又到了孟铸的寿诞。国公府照例摆了寿宴。

    许是裴氏如今心情好的缘故。她今年所邀的客人中,傅珺这一边却是邀了个遍。除了兵部侍郎的孙媳傅珈外,傅珍与傅瑶亦在其列,平南侯府自是阖府受到了邀请。

    吴氏如今已是身子大好,人也精神多了,前不久还主动将孟瀚纳妾一事接了下来,令裴氏十分欢喜。

    按理说,此等事情本就应由主母出面才合规矩,裴氏前些时候也是被孟瀚催得急了,这才不得不勉力而为。如今一切归于原位。吴氏这个二房主母也终于有了几分样子。裴氏自是心情极好,对吴氏的态度亦恢复如常。

    据白芍送来的消息,说吴氏还主动向孟瀚陪了不是,如今夫妻二人亦是和好如初。

    到得寿宴当天。傅珺虽不曾像冯氏那样忙得脚不点地。却也需得接待平南侯府各房、一应姐妹以及谢亭、冯薇等手帕交。亦是忙得连喝水都需抽空。

    傅珍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正在月子里,只在事前送了寿礼。人却是不曾来。还有陆缃才定了亲,男方便是威北侯的嫡长孙窦俭,可谓门当户对,此时她亦是在家绣嫁妆,出不得门。

    在国公府的花厅中,傅珈便笑着向裴氏道:“这来不了的都是因为喜事,来了的自然更是冲着国公爷的福寿来的。可见国公爷这寿辰的日子大有福气。”

    说这话时,她那件天蓝色长褙子上的暗银绣花便在秋阳下光晕点点,衬着她带笑的容颜,既冷艳、又娇媚,还有种令人舒服的温婉。

    她说得本就是吉祥话,自是无人不爱听。裴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傅珈的手直说“好孩子”,傅瑶便用手肘去拐傅珺,笑得一脸兴味。

    傅珈身边的姨娘又换了。这一回跟着她出门的是个容色妍媚的女子,一双眼睛如烟似雾,胸高腰细、身段丰腴。

    与裴氏等人应酬了几句,傅珈便坐到了傅珺这里来,大大方方地向她们介绍:“这是孙姨娘。”又叫孙姨娘给傅珺等人见礼。

    傅瑶忍不住心头好奇,便问:“上回不是裘姨娘跟着来的么?”

    傅珈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地道:“你说她啊,她前些时候得了急病,如今在家养病呢。”说着她又转首望向一旁的孙姨娘,柔声道:“你且宽心,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自去吧,别在我这里拘着。”

    那孙姨娘听了这话,眼眶竟红了,向傅珈蹲了蹲身,便自退去了一旁。

    听得傅珈此言,傅瑶悄悄转过脸来,向傅珺递了个“我没说错吧”的眼神。

    傅珺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也是才听傅瑶说的,原来韩家前些时候出了件事儿,府里有个姓孙的姨娘才怀上孩子没几日,孩子便掉了。

    此事一出,韩夫人头一个便觉无颜。

    原来,自孙姨娘查出有孕时起,主着中馈的傅珈便将之挪去与韩夫人同住了,理由便是长房人多眼杂,韩夫人那里清静。如今孩子没了,韩夫人自是抹不下这个脸去,于是便发狠心叫人去查,结果这一来二去的,便查到了裘姨娘的头上。

    韩夫人这一气非同小可,直接便将人发卖了,又接连发卖了好几个妖调的丫鬟,将府里好生整治了一番。

    在未见傅珈之前,这些也只是传闻。然今日一见,那裘姨娘果不曾来,偏又是个姓孙的姨娘跟了出来,傅珈又叫她“宽心”,由此可知传闻不假。

    不过,这个掉了的孩子并没令韩府纠结太久,因为傅珈已然验出了身孕,如今也有三个多月了,算算日子,明年开春之时,韩府又将添丁,故而韩夫人今日对傅珈的态度可谓空前地好,一直很关照着她。

    傅珺正自思忖,谢亭不知何时悄悄地凑了过来,轻声问道:“珺姐姐,缃姐姐若成了亲,是不是也要住到云南去?”

    这轻声细语让傅珺的思绪顿时一转。

    说起来,威北侯如今统领滇军,他一家子皆迁去了昆明长住,窦俭亦在滇军中任要职,陆缃婚后自是要随夫赴任的。

    傅珺便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说着她便有些怅然,叹了一声道:“往后要想再见她一面,可得走上好几月的路呢。”

    谢亭闻言,愀然不乐,漂亮的丹凤眼中尽是不舍,拉了傅珺的手道:“若她能住在京里就好了。”

    话虽这般说,她也知道这不过是肖想罢了。哪有做妻子的不随在夫君身边的道理。

    见谢亭神色郁郁,冯薇便上前劝道:“我听人说,那云南四季如春,一年到头都很暖和,花开得遍地都是,是个好地方呢。阿缃去了那里可享福得紧,也不用像咱们这样,每到冬天冷得手都伸不出去。”

    冯薇如今已是孩子的娘了,说话行事自是比以往沉稳了许多,劝起人来亦很是熨贴。(未完待续。)

第686章

    傅珺便上前拉着谢亭的手笑道:“那云南还有好些风景名胜,尤其有一座玉龙雪山,风景绝美,堪称人间奇景。阿缃这一去能见识到这许多大汉朝的美景,我还羡慕她得紧。”

    冯薇忙点头附和,又与谢亭说了好些话。她们两人这般轮番哄着,谢亭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模样。

    此时,傅琪亦从旁走了过来,拉着傅珺笑道:“四姐姐也陪一陪恬姐儿”,倒惹得冯薇与谢亭笑个不息,只说“六姑娘好生有趣儿”。

    傅琪今年已经十岁了,若是不撒娇的时候,倒也颇有几分小淑媛的模样,一行一止十分有度。因她自小便很喜欢傅珺,故在她面前还有几分孩子样儿。

    见傅琪秉性宽柔、言谈有趣,谢亭倒是很喜欢她,没多久便将她引为小友,又撺掇她去求傅珺要去看她养的名贵菊花。

    架不住小姑娘软语央求,最后傅珺便带着府中姐妹并两位手帕交,齐去了临清阁暖房赏花。

    温国公府的寿宴,便在这欢欢喜喜的氛围中收了梢。

    时序转眼便到了立冬。

    今年冬天十分寒冷,大汉朝仍旧处在小冰河期的威力下,西北在九月秋收时下了好几场冰雹,田地颗粒无收,如今又闹起了雪灾,契汗国亦是蠢蠢欲动。

    连续几个朝会,刘筠的脸上都无一丝笑容。

    自景帝时起,大汉朝的国库便再也不曾充盈过。连年不断的灾荒。再加上景帝时的几起大贪腐案,早已令国库十分空虚。此外,刘筠对国之武力的追求,亦在一点一滴地消耗着国库里不多的银子。

    如今幸好还有一个慈善基金总会,通过募集善款的方式,持续向西北运送物资,这才让灾情有所缓解。

    然而,大汉朝的局势仍旧不妙,若再不想个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这种情况还会继续。而待到大汉朝耗尽了最后一点国力。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国家必不会坐视。

    “张阁首。你们可拟出个章程来了?”承明殿中,刘筠的声音不紧不慢,半眯着眼睛,淡淡地看着张阁老那张皱纹横生的脸。

    殿角的金狻猊兽炉里燃着龙诞香。青青白白的香烟缭绕于垂幔边。不时便有北风的呜咽声穿透垂幔。在殿中发出空阔的回响。

    张阁老抖着半部胡须,离坐而起,揖手道:“陛下圣明。陛下乃千古明君。大汉基金会戮力相助,西北雪灾指日可消,此乃圣上洪福,降甘霖雨露于万民,百姓莫不额手相庆。臣听闻那救灾物资到达西北之时,无数边民扶老携幼、载歌载舞,齐唱圣上天恩浩荡,天子福泽苍生……”

    “好了好了,朕没问你这些。”刘筠打断了张阁老的满口谀词,剑眉已然微微皱起。

    “皇上恕罪,微臣万死。”张阁老说罢这一句,那双隐在皱纹里的眼睛便阖得只剩下了一条缝,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回了位中。

    这个老狐狸。刘筠忍不住心中腹诽,沉沉的目光自张阁老身上扫过,又往其他几位阁老身上看了看。

    那几位亦是低眉垂首,坐在那里连动都不动,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死不开口。

    这一刻,刘筠实在很想拍案而起。

    朝会上死气沉沉,下了朝还是人人如死,这些阁老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这是要跟他往死里耗的意思。

    一个“打”字就这么难说出口么?

    刘筠已经把意思透过去了,他就不信这帮精明似鬼、油滑如奸的阁老们,会看不懂他的意思。

    不过就是怕担责任罢了。

    契汗可是块硬骨头,啃起来没准儿就得磕掉几颗牙,然而以大汉朝如今的状况,若是不狠下心来打一仗,往后只会越加艰难。

    刘筠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知道这些阁老们怕什么。这一仗若是打赢了,那自是能为大汉朝带来数十年乃至百年的繁荣昌盛,可若是输了,那可就是个“穷兵黩武、国破城倾”的千古骂名。

    在没有十成把握的情况下,这群人精自然是一个个牙关赛蚌壳儿,根本撬不开。

    “怎么?朕问阁老们的意思,阁老们这又是什么意思?”刘筠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声中仍是听不出喜怒。

    “臣等万死,皇上恕罪。”六位阁老齐齐起身,同声而出,整齐划一的苍老声音瞬间在大殿中回荡着,听得人头皮发紧。

    “无罪,无罪,都坐下吧。”刘筠抑制住扶额的冲动,眉头却忍不住跳了两跳。

    从两个月前起就是这样,无论刘筠怎么问这几位阁老,都问不出一个准主意,每个人说出来的话都是云山雾罩,动不动圣人云、子曰,一个圈子能兜完上下几千年。而若刘筠稍有不虞,这些人就立刻请罪,然后就一个个摆出个死人脸来半句话不说。

    刘筠现在有些明白前朝那些暴君是怎么来的了。有时候他也很想打人,若在军营他早这么做了,可此处却是承明殿,一国之主不比一营之将,行事自是有祖宗法度为准。

    这一刻,刘筠深恨祖制里那句“不辱人臣”之语。

    “罢了,几位阁老先回去吧,西北之事,容后再议。”刘筠终是熬不过这几位人精,当先松了口。

    六尊大佛立刻恢复了活气儿,齐齐起身向刘筠躬身告退,一个个风度潇洒、大袖飘飘,仙人似地鱼贯退了出去。

    望着空下来的殿宇,刘筠觉得十分烦躁。

    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若到了明年,情况只会更糟,户部尚书谢阁老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就哭穷,问他要点儿银子就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想到这里,刘筠终于下决心似地向下一挥手,朗声道:“来人,给朕将汤学士叫回来,再宣五军营孟将军。”

    “是。”邓成海在殿门外高声应了一声,忍不住抹了把头上的热汗。

    汤学士便是兵部尚书汤贺,亦是武英殿大学士、当朝阁老。这才把几位阁老送出去,一转眼又要叫人回来,邓成海十分迷糊,不明白皇帝陛下又想要做什么。

    不过,君心本就难测,邓成海也只敢转了个念头,脚下已是疾走如风,径往宫门而去。(未完待续。)

第687章

    立冬后不几日,一个消息便在京中高门渐渐传了开来:

    五军营又要班军了。

    只是,这一回的班军却不同以往,不是各卫所军队进京,而是各卫所军队进发辽东紧急冬训,冬训的时间很可能长达数月,且班军的卫所数量亦较往日为多,官兵人数逼近三十万。

    如此大规模的班军,在建武朝尚是首次,便是景帝时期亦不多见,因此兵部极为重视,兵部尚书倪阁老亲自调拨各地军队,内阁也拟定了章程。

    作为五军营提督,孟渊自不可缺席,数日后便需带领一众将官前往辽东,待冬训后再带队返回,届时便由班军人马与现五军营官兵对调。

    从金陵到辽东路途遥远,孟渊这一去,寻常没三、四个月是回不来的,却是连年也没法在家过了。

    自成亲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去那样远的地方,且离开的时间还如此之久,傅珺心中十分着紧,亲自督促吴钩等人收拾东西,旁的不说,药材先要备好,还有过冬的衣物亦要准备起来。

    “青蔓,你去寻些素净的丝绸料子来。”临清阁的明间儿里,傅珺吩咐道。

    这两年她也听孟渊说过,班军集训虽不会真的打仗,但刀剑无眼,每年都会有士兵受伤,还死过人。她便想着要为孟渊做几身丝绸里衣,据说这种里衣能有效阻止古代弓箭的攻击。

    青蔓应诺一声退了下去,傅珺便又唤涉江:“你去将药材点一点。尤其是治伤寒感冒以及治冻伤的药,一定要带足了。”

    涉江亦领命而去,傅珺又叫小丫头们去找阿九,她还想购些上好的伤药,少不得要请外院管事帮忙买。

    孟渊跨进院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片繁忙景象,大丫鬟、小丫头们走路都是小跑,每个人皆被傅珺支使得团团转。

    孟渊眸中便漾起了一丝笑意。

    “爷回来了。”廊下传来小丫鬟见礼的声音,傅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孟渊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门帘开合处。带进来一股冷风。

    “在忙什么呢?”见傅珺的纤纤细指上还串着顶针,孟渊便拉起她的手坐在案边,低声问道。

    傅珺的脸有些发红,轻声道:“我想给你做几件里衣。才缝了两针。”一面说着。一面便将笸箩往身后掩了掩。

    那衣料裁得横七竖八。针脚也粗得很,她这手针线活儿实在不大能见人。

    孟渊眸中喜意闪过,长臂一伸。傅珺身后的笸箩便到了他手里,垂首看着里头玄青与墨绿的衣料,他的心里已是一片温软。

    “多谢你。”他拣起衣料细看,眸光灿烂如星。

    “呃……先说一声儿,我那个……针线活儿不是很好。”傅珺支支吾吾地道,脸上越发地热起来。

    她在这方面实在天资有限,孟渊摊上她这么个不事女红的老婆,也算他运气差。

    孟渊诧异地看着手里的衣料,挑眉笑道:“我觉得甚好。”说着还将衣裳翻过来看了看,那神情竟然十分满意。

    傅珺被他这态度弄糊涂了,看了看那件衣裳。

    就算那是她自己做的,她也必须承认,那针线活确实很糟糕。

    “你真觉得好?”她抬起头问道。

    望着眼前的如水明眸,孟渊眸中笑意更浓:“是真的好。”说罢他便牵起了她的手,语声柔和地道:“小时候,我娘也常给我做衣裳,后来她眼睛不好,我便不叫她做了,再后来进了国公府,那针线房做的衣裳……”

    说至此处,孟渊身上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冷,旋即又敛去,语气却变得淡漠起来:“那衣裳……并不那么好穿,从十岁时起,我只穿成衣铺子里的衣裳,里衣皆是军营里发的,那针角可粗得很。”

    看着孟渊冷淡的神情,傅珺心头微微一痛。

    看起来,初入国公府的那几年,孟渊身上发生的事情,有一些很可能是十分可怕的,否则他不会连针线房的衣裳都不敢穿。对付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这些人怎么下得去手?

    傅珺瞬间愧疚得无以复加。

    她实在是个不称职的妻子,这么久以来竟都没怎么过问他这些事,原来他对国公府忌讳之深,竟已到了这般田地。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抬手轻抚着他的眉心,抚去他眉间紧蹙而成的那个“川”字。

    孟渊凝眸望她,蓦地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明亮耀眼,直让人目眩。

    “现在有你给我做针线活儿,我也不必总穿成衣铺子里的衣裳了。”话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里已是笑意殷然,语气竟是难得的欢快。

    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傅珺心都绞得疼了。

    “只要你不嫌弃我粗手笨脚,你的里衣我还是能做的。”她柔声说道。

    孟渊没说话,只以大掌包住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吻,眸光已是暗了下去:“今儿晚上,为夫要好生奖赏奖赏爱妻。”

    傅珺靠在他的肩头,他灼热的吐息喷在她耳畔,她觉得有些热,有些甜蜜,也有些微的无奈。

    自从嫁给了这个人,无论他们的谈话开始于何处,最后永远都会归结于此,而她竟也渐渐习惯了。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这样,她就能真切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傅珺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的气息总是那样的好闻,清爽、干燥而温暖,一如他包住她的大手,亦是暖得让人心底柔软。

    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平生第一次,傅珺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心底里泛起酸痛与柔软,最后化作温热的水意,一点一点漫上了眼眶。

    她眨了眨眼,旋即便有些失笑。

    她这是怎么了,孟渊人还没走呢,她竟然就有种想哭的感觉了,这一点也不像她。

    调整了一下情绪,傅珺便又絮絮地说起话来。她头一次发觉,自己竟也这么能唠叨,光是叮嘱孟渊该带的药材就说了好大一篇话,孟渊便微笑地听着,也不去打断她。

    她这副絮絮叨叨小女人的模样,也有一种特别的好看。

    孟渊的唇角又往上弯了一个弧度。

    若是能一直这样听她絮叨下去,他这一生也算不虚了。

    烛光摇曳,纱帐上映出两个相偎的身影,满室温馨……(未完待续。)

第688章

    深翠的竹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午后的阳光滤过层叠交错的枝叶,印在眼前的石子小径上,叶影横斜、洒然疏落,倒有几分写意泼墨的味道。

    傅珺将窗屉子推开了一条缝,凉润清寒的空气自窗缝里钻了进来,携着几分南方雪后的潮意。

    “这雪也下得奇,才小半天儿就停了。”青蔓自傅珺身后探头看了看,发出了一句感叹。

    傅珺合上窗屉子,转身看着她笑,一旁的涉江便翻动着薰笼上的衣裳,摇头道:“你都多大了,整天还老想着这些?”

    沈妈妈便也笑了起来,道:“正是这个话,青蔓这是想堆雪人儿了,只恨这雪没下起来。”

    这话说得连傅珺都笑了出来,青蔓的圆脸上升起红云,小声儿道:“人家就说一下,妈妈又来讲人家了。”

    仍旧是孩子式的语气,便连她面上的神情亦带着几分天真。傅珺不由想起青蔓小时候的样子,一时间心下倒有些怅然。

    人皆道光阴似水,此时的她倒真是如此希望着的。

    只是,自大军开拔之后,这时间便过得格外地慢,如今距孟渊离开不过十余日,傅珺却觉得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

    她坐回案边,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望着盏中浅碧色的茶水,轻叹了一口气。

    郡主府的一应用物皆是按着宫制来的,以傅珺的品级。这茶碗杯盏等物便是一色的雨过天青官窑,盏中茶水亦是太后娘娘才赏下来的湖州顾渚。此刻,坐在烧着地龙的东次间儿里,傅珺只觉得诸处皆好,除了孟渊不在,让她略有些遗憾。

    傅珺是在小雪前几日住回郡主府的。

    此次她回郡主府的理由十分充分。年关将至,郡主府也需洒扫除尘,又有皇庄的庄头进京送来一年的账目并庄上的出息,勇毅郡主回郡主府打理事物,这理由自是无人敢驳。

    这几日。**的庄头们已经陆续进府请了安。交了帐单并送上了年礼,又有孟渊名下的铺子掌柜进府交账,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孟渊前几天来了一封信,信上说一切皆安。又写了些沿路的风景。还道傅珺做的里衣他现在每天都穿着。夸傅珺针线活儿好。

    傅珺捧着茶盏,忆及孟渊信中写的那些话,她的唇角便噙了一丝浅笑。沈妈妈在旁看着,眼中亦是笑意暖暖。

    虽说女子嫁人之后,凡事便应以婆家为重。可是,有个裴氏那样的婆母在,沈妈妈便也觉得这些规矩不守也罢,傅珺回郡主府过冬,沈妈妈更是十分赞同。

    她们家姑娘打小身子骨就弱,冬日颇为畏寒,而临清阁里却又没个地龙火墙,就靠那几个碳盆子,远不及郡主府暖和。

    “绿萍,你去取了录册过来我瞧瞧。”傅珺轻声吩咐道。如今几所庄子的出息都出来了,她还不曾合过账,此时见手头无事,便想拿过来算一算。

    绿萍应诺一声,便自去了里间儿,不多时便捧着账本过来了,又将算筹也一并带了过来,傅珺便搁下了茶盏,坐在案边合起账来。

    自获封勇毅郡主之后,傅珺名下的四所皇庄进项倒是一年比一年多,今年交上来的银两加起来近六百两,颇出傅珺意料。再加上孟渊名下各处铺面儿等等,三房今年一年的入息共计五千七百两,算得上是收获颇丰。

    除此之外,各庄头们还送来了不少野物、菜蔬、米粮、庄子里自酿的酒等等,将郡主府的库房堆得满满的。

    这些东西自不好独个儿留着,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傅珺便将这些东西分成了几份,分送往平南侯府、外祖父王家、谢家并其他人家,权作年礼。

    待忙完这些事,便已到了十二月。

    这一日清晨,傅珺召了阿九过来,与他商议金陵女校工坊建设之事,二人才说了几句话,沈妈妈便掀帘走了进来,禀道:“娘娘,平南侯府来人了。”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沉,傅珺向她看一眼,见她神情严肃,大异于往常,傅珺心里便格登了一下。

    沈妈妈极少这样,说不得平南侯府又出了什么事儿。

    阿九此时便站了起来,十分识趣地道:“在下先回去查一查,明儿再给娘娘回复。”

    傅珺颔首一笑,阿九便出了屋。

    待阿九身后的门扇合拢了,沈妈妈这才凑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三太太没了。”

    傅珺震惊地抬起头来,望着沈妈妈。

    郑氏死了?这么快?她本以为郑氏还能再撑些时候的。

    “何时的事?”她问道。

    沈妈妈摇了摇头,道:“老奴没问,李娘子现在外头候着呢。”

    傅珺点了点头:“快叫她进来吧。”

    不一时李娘子便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灰色袄裙,腰上环着白麻衣带,一见傅珺便行礼道:“娘娘,三太太没了。”

    傅珺颔首道:“我知道了,李管事快起来。”

    李娘子便直起身来,傅珺便问她:“九月间我去看过母亲一次,她还睡得好好的。最近病情又加重了么?”

    李娘子便道:“回娘娘的话,三太太的病本就重,鲁医正说熬不过这个年去。前几日三太太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日只能醒一个时辰,昨儿三太太却整睡了一天,待下人晚上送药过去时,才发现三太太已经没了。因那时候夜已深了,外头又宵禁,三老爷便叫今儿上晌再报丧。”

    傅珺点了点头,沈妈妈便轻声道:“娘娘,国公府那里还要知会一声,再要请娘娘的示下,娘娘是先回国公府,还是直接便回平南侯府?”

    “沈妈妈先收拾着,过会子咱们直接回平南侯府。”傅珺说道,“国公府那里父亲自会派人去的,就算府里准备丧仪,我也还是要先赶回去才是礼数。”

    此乃母丧,就算傅珺是继女,亦需第一时间回去,并等不得裴氏等人备好东西。

    沈妈妈应诺一声,便自下去准备。

    李娘子便又道:“娘娘说得是,三老爷已派了朱管事去国公府报信儿了。”

    傅珺早知道傅庚会如此安排,便请李娘子先下去喝茶,又吩咐人准备素净的衣裳,并将一应用物也换成素色的等等,郡主府中又是一阵忙碌。

    左都御史丧妻,丧事自是办得极为隆重,当傅珺的马车路过侯府大门时,却见门上的灯笼已经换成了白色,门前亦停了不少华丽的马车。

    吊丧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傅珺此时回来正是时候。(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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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