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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73章

    那傅玠立刻便堆了满脸的笑,凑到侯夫人面前道:“祖母不知道,这时候羹虽是咸的,若加了汤圆那便成甜的啦,若是再有花灯呢,那就更甜啦。”

    侯夫人便将那调羹往桌上一撂,直笑得喘不过气来,边笑边道:“哎唷,你这小猴儿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说话了,这是变着法儿要去看花灯呢。”

    傅玠立刻打蛇随棍上,攀着侯夫人的袖子便扭了起来,口中央求道:“祖母祖母好祖母,您就应了孙儿吧,那朱雀大街的灯会孙儿去年便没瞧成,今年您便赏孙儿去瞧一瞧吧,祖母祖母,祖母诶——”

    那最后的一个“诶”字拖得极长,直叫一个跌宕起伏、荡气回肠,便说是绕梁三日亦不为过。

    不得不说,这傅玠实在很会撒娇,段位高出傅珈不知多少。从开头埋伏笔到最后抖包袱,设计得那叫一个巧妙,比傅珈一味的嗲声嗲气可高明多了。

    侯夫人听了这声唤,自是笑得更开怀了,搂着傅玠道:“便是要去看花灯,你这个弯儿也绕得太远了。”

    傅玠见侯夫人的话并没直接驳回,不由精神一振,又是好一通央求,傅琮也跟着凑过去一起求。侯夫人被他们哄得十分欢喜,却又故意板起脸,在傅玠额上戳了一记道:“便只想着去顽,那街上人那么多,若挤着碰着可怎么是好?”

    傅玠一听这话里的意思,却不是不叫去,倒像是准了。他心下喜极,立刻更加卖力地撒娇卖萌起来,又是一连串的“好祖母亲亲祖母”,又是保证“定不乱跑,就看看,保准乖乖听话”,还跑过去替侯夫人捶背,祭出了一整套耍宝**,将侯夫人哄得笑个不停。

    最后侯夫人便将这事应了下来,答应府中的孩子们在十五那天皆去朱雀大街看花灯。

    即便傅珺有个成年人的芯子,也为这消息欢欣不已。身为这个时代的女子,出一趟门着实不易。而能有机会见识一番古代元宵灯会的情景,真是想一想都叫人兴奋。

    余下的日子里,府里的孩子们跟着了魔似的,一个个恨不得一眨眼就能过掉一天,让正月十五快快到来。便连最最沉稳的傅琛,有几次也加入到小萝卜头讨论灯会的谈话中去。傅玠还叫人去买了好几盏小花灯,先在府里自己顽了一回,又拉着傅瑶、傅珺等几个姐妹,一同制灯谜猜着玩。侯府孩子之间的氛围简直是空前地好。

    时间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这一日,侯夫人因晚间要去宫中领宴,而崔氏与王氏又皆有孕,便定下由大房夫妻并傅庚三人一同出马,带着孩子们去看灯。至于傅庭,侯夫人去宫里却是要由他护送的,便不能跟着去看灯了。

    白天的时候还一切如常,傅珺对晚上赏玩灯会的情景期待不已。谁料歇过午觉后没多久,王氏便发现身上见了红。

    此事非同小可,傅庚也顾不得旁的了,厚着脸皮说了一筐好话,将那鲁医正又请了过来。

    这一次,鲁医正给王氏切脉可不像上回那般触手即放,而是细细地诊了好一会才罢。随后又开了整整三副药方子下来,药的吃法极为繁复。

    傅庚见状便十分担心,那鲁医正却道,王氏胎相虽还稳,但身体却有些亏虚,需得静养,先照方子吃药,待明年开春后便可无碍了。

    王氏既身体有恙,傅庚便想留下来陪着她。岂料宫中忽然传旨下来,叫傅庚晚上跟侯爷同去领宴。傅珺便想着,干脆她留下陪着王氏也好。

    傅珺正在西厢暗自思量,忽听外头有小丫头报“三姑娘来了。”

    傅珺不由讶然,叫小丫头打起棉帘子,却见门外的暮色将至未至,天地间一片昏暗,不远处两道窈窕的少女身影,便是这昏暗中的一抹亮色,却正是傅瑶带着红袖朝这里走过来。

    那红袖挑着一盏绣牡丹晶纱八角灯笼在前引路,傅瑶穿一身莲青色折枝牡丹蜀锦袄裙,披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踏着一双掐金边朵云鹿皮小靴子,打扮得精精神神的,一见傅珺便笑着道:“我来得唐突了,四妹妹勿怪。”

    傅珺忙笑道:“不敢不敢。三姐姐是贵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便亲将傅瑶让进屋,又叫青蔓将傅瑶惯爱喝的茶泡了一碗上来,笑问道:“三姐姐怎么有空儿来我这里?”

    傅瑶一面叫红袖帮着卸斗篷,一面笑道:“我这也是受人之托,特来寻三妹妹的。”

    傅珺不由奇道:“是谁托的三姐姐?竟要劳姐姐在这冷天里亲自跑一趟。”

    傅瑶便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叹了口气道:“还是这白吉茶合我的口味,四妹妹最细心了。”说罢便又笑道:“是三哥哥特为叫我过来的,请四妹妹无论如何要去观灯。”

    傅珺心下大奇,傅玠巴巴地叫傅瑶过来,传的却是这么一句闲话,这又是什么道理?

    傅瑶便将原委向傅珺解释了一番。

    原来因傅庚不能跟去,傅玠十分担心侯夫人会借此取消看花灯一事,便极力撺掇各房的孩子们同去。只望着侯夫人看在这么多孩子的份上,能网开一面。

    傅珺不免失笑。傅玠真是想看灯想得疯了,连自己这么个边缘人物也要拉拢进来。

    傅瑶亦无奈地笑道:“三哥哥郑重地请托于我,还特为送了只小玉狮子予我顽呢,我这个做妹妹的焉能不应?”

    傅珺便笑道:“三姐姐亲来传话,辛苦了。”

    傅瑶笑着摆了摆手,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天儿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总归离出门儿还有些时候,四妹妹且再想想,若能来便最好了。我们姐妹也好些时候没在一处玩儿了。”

    自从侯夫人冷落傅珺之后,傅瑶还是第一次踏进秋夕居的大门,她这话倒非虚言。

    送走了傅瑶之后,傅珺便又坐在窗下出神。一旁的蒋嬷嬷见了便轻声劝道:“姑娘还是去吧。太太身子并无大碍,且姑娘留下也做不了什么。”

第074章

    蒋嬷嬷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

    那傅玠可是整个侯府最受宠的,谁也越不过他去。且二房又得侯夫人看重。此刻傅玠与傅瑶双双相邀,傅珺若能借此机会与之交好,在侯夫人那里便也会好过些。姑娘可是被侯夫人冷落了好些日子了。

    过后王氏亦派了怀素过来,也是叫傅珺去看灯去的。王氏的意思与蒋嬷嬷倒是不谋而合:难得家中兄弟姐妹齐聚,若独傅珺一个不合群,却也不大好。

    傅珺想了想,觉得王氏所言不错,何况还有个傅玠呢,他的面子傅珺不能不给。此外王氏卧床乃是因怀孕,傅珺一个小姑娘,留在家里既不便、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倒不如卖傅玠一个面子,也间接缓和一下三房与各房的关系。

    主意既定,傅珺便着手准备出门事宜。因王氏身子不适,蒋嬷嬷便被留了下来。王氏这时候需要得力的人留在身边,因此怀素与沈妈妈两个,傅珺一个都没带着。青芜与青蔓年纪太小,王氏不放心,便叫了涉江与回雪两个跟着,双青则留下看家。

    傅珺是在青蔓可怜巴巴的乞求眼神下,硬着头皮走出秋夕居的。这丫头原本打算得好好的,要跟着姑娘好好去那朱雀大街上顽顽,谁想最后却没她的份儿,她那个伤心的小眼神儿哟,简直叫傅珺不敢直视。

    带着落荒而逃似的谜之负罪感,傅珺来到了荣萱堂与众人汇合。因临时出了王氏一事,府中还需有个坐镇的,身为长媳的张氏便主动留了下来,带萝卜头们出门的便只剩下了傅庄一个。好在侯府人多,侍卫、随扈还有健仆之类的,随便抓抓也有一大把,这些哥儿和姑娘们并不乏人护送。

    直到坐上马车的时候,傅珺还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马车自仪门向外走去,前湖边的栏杆上皆点着灯笼。宁静的湖面上映着一轮明月,水中的月影与灯光交相辉映,将整个侯府装点得明亮灿烂。

    傅珺坐在马车上,耳畔是傅瑶与红袖两个人兴奋的说话声,眼中见到的,则是一闪一闪掠过窗外的花灯与烛火。

    这是多么美丽的夜晚。这一夜的金陵城宛若童话世界,又像是画中仙境,傅珺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

    朱雀大街这一晚实行了临时管制,东西两头的街口一进一出,由五城兵马司派人把守。街侧的叉路巷子口也派了衙役守着,只许出不许进,最大程度地减少了人流的混乱。

    即便是挂着侯府的标志,平南侯府的马车这一路也是走走停停,接受了好几番盘查。而每一次盘查过后,那朱雀大街上传来的笑语声便会近上一层。待马车最终停在朱雀大街东口时,傅珺放眼望去,却见一条绚丽的花灯的河流,交织着如潮的人流,自此处涌向彼端。天上月影、人间灯火,美得叫人挪不开眼去。

    别说傅珺这个异世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了,便连傅珈并傅琛他们,亦在这一片灯海前看得目眩神迷。

    傅玠已经大声地喝彩道:“嗬,那盏大灯笼可真大啊。”他伸手指着前头不远处一盏极大的刘海戏金蟾灯笼,那灯笼不知如何做的,上头是刘海戏金蟾,下头还有十来个小小的荷花灯围着打转儿,既精巧又有趣儿。

    傅庄便将傅玠一把扛在肩上道:“走,大伯带你看灯去。”

    傅玠欢呼一声,直叫着“去看刘海戏金蟾去”,旁边的傅琮看得眼热,便拉着傅庄的袖子央求道:“爹,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傅庄哈哈笑着,叫个侍卫将傅琮也驮了起来,又对后头的傅瑶等几个女孩子笑道:“你们几个跟紧了大伯,可别走丢了。”

    他一惯是庄重正经的模样,此时一众孩子见他唇边带笑、意态轻松,皆有些怔怔的。唯有傅珈却是被傅庄宠大的,便娇嗔道:“爹只顾着哥哥们,可把我给忘啦。”

    傅庄便冲傅珈伸出只手来,柔声道:“爹牵着你,跟紧些。”

    傅珈得意地将目光往傅瑶与傅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傅珍身上,这才拉住傅庄的手,口中还抱怨地嗔道:“爹现在都不疼我了,以前都驮着我的呢。”

    傅庄便温声道:“你长大啦,爹不能再驮你了。”

    傅珈眼珠转了转,便笑道:“爹便不驮着我也成,便罚爹爹过会子买个大大的灯笼来给我。”

    傅庄自是满口应允,傅珈便笑得越发的甜。一旁的傅珍抽着左嘴角,眸中的羡慕之色却是一掠而过。她的大丫鬟春烟瞧见了,便指着美芳馆门前的两盏绣球灯给她看。傅珍到底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没多久便又重露欢颜。

    傅瑶便牵着傅珺的手,目注傅珈轻声笑道:“可真把她给得意的。”说着又扯扯傅珺的衣袖,在她耳边道:“等着罢,回府后肯定又要把灯笼拿出来炫耀了。真真是侯门的姑娘,这气度可不是顽的。”

    傅瑶这话说得凉凉的,傅珺听了却有点不大舒服。

    她一直以为傅瑶是心直口快的女孩子,可有时候想想,果真便如此么?只怕未见得吧。

    见傅珺只呆呆地看着四周,并未附和自己,傅瑶却也不以为意。依旧亲热地挽着傅珺的手,四处张望着,不时便指着一盏灯笼叫傅珺看,态度十分亲热。

    一行人走走看看,小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朱雀大街的中段。

    这里比街口更热闹了十分。中间的一块空地上搭了个大山棚,棚上彩结飘舞、锦绣飞扬。棚下摆了一溜小摊儿,打卦算命的、卖元宵的、卖甜果子的、粘梅花的、剪春蛾的、吞火吐剑玩杂耍的、演百戏的、猜灯谜的等等等等,差点儿没把傅珺的眼睛给看直了。

    傅珺从没想过,古代的小摊儿种类竟是如此丰富,古代劳动人民的商业头脑也比她想象中更发达。竟还有人弄了一小块沙地,便在那沙地上写谜语叫人猜,猜对了摊主给一个大钱,猜错了倒给摊主一个大钱。完了拿脚一抹,再继续写。比起花灯上写谜来,这种草根猜谜方式真是环保又节约,傅珺简直要击节赞叹了。

第075章

    到了这里,头一个傅琮便走不动道儿了,指挥着那个侍卫从东窜到西,不一会那侍卫便抓了满手的零碎。傅瑶也顾不上说风凉话了,早丢开了傅珺,拉着红袖并束妈妈去看人粘梅花,又叫红袖帮她买春蛾和彩线风车。

    傅庄在上元馆酒楼已经定了包间,过一会有花灯游街,皇宫里还会放烟口,上元馆这个位置无论看灯还是看烟口都很好。因酒楼便在广场附近,故此傅庄便也没太拘着孩子们,只吩咐仆从们跟紧些。

    傅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逛过街了,那种血拼到脚软的感觉,她也很久很久没体会过了,所以,她此刻的表现,比傅瑶傅珈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她两眼冒着绿光,从这个小摊逛到那个小摊,本着宁可错逛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摊儿的原则,尽心尽力挨个逛去,完全不顾自己这具身体只有六岁的事实。

    跟着傅珺的除了涉江与回雪外,另还有两个仆妇并一个小厮。那小厮十分有眼色,见傅珺逛得兴起,便细细地一家家介绍了一番,还自带评论功能,什么这个粘梅花的手艺不好啦,那个吞火的不如大功坊的李秃子啦,又指着一家卖甜豆浆的小摊道:“不是小的夸口,这张子秀的炊饼豆浆那可是金陵城头一份儿,连尚书大人每天都要去喝上一碗呢。”

    傅珺凝目看去,果见一个挂着张青布幡的小摊儿跟前,挤了不少的人在那喝豆浆。因着人多,有些人没地方坐,便端着碗蹲在地上,一口豆浆一口饼,吃喝得唏溜有声。在人群里不乏衣着精洁的中产阶级人士,有几个学子戴着文生巾,也蹲在地上喝得一头汗。

    眼前的情景,不由让傅珺想起前世查案时,去到一些偏远地区,找不到像样的馆子吃饭,有时候便也会这样,跟一帮子同事一起,买几个烧饼,就着凉水就是一顿饭。

    现在想来,那时的日子虽艰苦,但那个世界所赋予她的自由与尊严,却是现在的她难以拥有的。

    见傅珺怔怔地望着那豆浆摊出神,那小厮眼珠转了转,便笑道:“这豆浆凉了便不好喝了,炊饼也须得出了锅就吃。要不小的就替姑娘买回来了。”

    旁边那个瘦些的仆妇便道:“别胡乱撺掇姑娘吃外头的东西,不干不净的。”

    另一个圆脸的婆子则笑道:“哎哟说得我都饿了。今儿天可怪冷的,嫂子您看着些,我先去买碗浆子驱驱寒气。”说罢也不等那瘦仆妇回话,便一溜烟儿地跑到了豆浆摊子前排队去了。

    这婆子不说还好,一说傅珺也觉着有点冷了。

    方才逛街走着没觉得,现今停了下来,那正月里的冷风便跟小刀子似的,直往脸上刮。

    旁边的小厮咽了咽口水,高声向那婆子道:“可快着些儿,我们可不等你了。”

    傅珺自是知道这些婆子仆妇们的,最爱捧高踩低。若她是二房或长房的姑娘,便给这婆子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丢下主子跑去买吃的。

    可是,谁叫自己是三房的呢?这几个月来每天在荣萱堂听冷话、看冷脸,这府里但凡有眼色的,谁不知三房正被侯夫人厌弃着。这般境况下,别说是跟出门的婆子了,哪怕是最下等的扫地妈妈,对傅珺也不过面儿上敬着罢了。

    回雪在旁边瞧得气不过,便冷笑道:“这些妈妈们脸倒大得很,丢下主子自己倒去喝热的了。”

    那瘦脸的仆妇便不说话,嘴角却是撇了撇,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涉江便上前替傅珺将小斗篷紧了紧,柔声问道:“姑娘冷不冷?”

    傅珺摇了摇头,垂首却见涉江的两只手冻得通红,便问道:“你的手套呢?怎么不戴着?”

    托几位穿越前辈的福,这个时空已经有手套了,侯府下人的份例衣裳里便有手套等物。

    涉江便笑道:“那东西做活儿不利索,婢子先摘了,一会子再戴。”

    旁边的小厮便陪笑道:“哎哟喂,这可是三九天儿,姐姐这手可别冻坏了。”

    傅珺看了看涉江的手,又向那豆浆摊看了一眼,转首见傅庄还带着傅玠看百戏呢,她沉吟了一会便道:“便去喝碗热浆子吧,一起去。”

    回雪忙劝道:“姑娘,那外头的东西不干不净的……”

    “那可是张子秀的豆浆哪,”那小厮咽着口水打断了回雪的话,又对傅珺陪笑道:“姑娘且信小的一回,那张子秀做了几十的生意,最是干净老实的。”

    回雪便上前拍了那小厮一掌道:“你这猴儿崽子自己馋了,便来撺掇姑娘。”

    那小厮捂着头直喊冤,那瘦仆妇便笑道:“哎哟哟,回雪姑娘别拦着了,姑娘都说要去了,你拦在前头做什么?还当自己是副小姐了不成?”

    回雪哪里听得这话,眼睛一瞪,上前便要骂人,涉江忙一拉她的衣袖,又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仆妇道:“正是这话儿呢。姑娘身边儿得用的丫鬟,还真就是半个小姐了,那是主子赏的脸面。妈妈这是着急自己没这个脸面么?可惜妈妈年纪大了两岁,服侍人的本事又没学好,便想有这份脸面也不能了。”

    “噗”地一声,那小厮忍不住笑了出来。傅珺亦大感惊讶,没想到涉江竟有如此锋利的口角,斗起嘴来那也是不让人的。

    那仆妇被涉江几句话说得老脸通红,张口便欲回话,岂料傅珺蓦地便唤了一声:“这位妈妈”。

    傅珺的声音还是童音,十分的软糯。然而她的语气却一点不软,还有几分冷意。

    那仆妇不由怔了一下,瞥眼看向傅珺,却见四姑娘正冷冷地瞧了过来,漆黑的眸子乌沉乌沉的,衬着雪白的一张脸,满面的肃杀之气,看着竟有几分渗人。

    那仆妇激灵打了个冷颤,竟吓得垂下眼去不敢再看。只听傅珺寒着声音道:“这位妈妈,前头带路。”

    那仆妇不由自主便向前走了几步,与傅珺拉开了一点距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四姑娘那冰冷的眼神就粘在她的背上,叫人浑身不舒服。

    其实就这么几步路,根本无须人带路。傅珺不过是将她支开而已,省得她又跟丫鬟缠杂不清的。

    此时那豆浆摊前的人少了些,还空出了一张桌子,那小厮几步抢上前去,用袖子将几张凳子揩抹干净,殷勤地请傅珺、回雪并涉江等几个坐。

    涉江与回雪并不敢坐,只将傅珺护在中间,自向两旁站了,又向旁边打量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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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了编辑的通知,这本书要在8月1日(本周六)上架了,作者君此刻的心情很忐忑、很不安,当然也有一点点高兴。毕竟上架也代表着书被认可了。嗯嗯,稍后作者君会发上架感言的。总之,在此谢谢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们,虎摸你们。

第076章

    这豆浆摊儿拢共就四张桌子,回雪扫眼看去,却见另外三张桌子皆坐着人,有夫妻两个带着几个孩子的,也有几个女孩子一起的,还有一对看着很不起眼的中年夫妻,皆是普通百姓。

    傅珺这几个人一走过来,衣着又华贵,又是小厮又是丫鬟的的服侍着,一看便非常人。在普遍敬畏富人或贵人的本朝,她们这一行人身上已经打上了“惹不起”的烙印。那几桌人哪里敢多看,连说话声都压低了些。

    那先来的圆脸仆妇便去了前头,不多时便捧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浆子过来,那香甜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回雪接过其中一碗,先向包袱里取了个小银勺出来,舀了一口尝了尝,见并无异样,这才捧到傅珺跟前。

    涉江便又拿出一根锦红玛瑙的小调羹出来,傅珺这才喝上了豆浆。

    还别说,这豆浆香滑甜美,豆香浓郁,十分美味。傅珺刚喝了两口,忽听那小厮“哎哟”大叫了一声,她扭头看去,却见那小厮不知怎地突然便摔倒在地,跌了个狗啃泥,样子十分滑稽。

    旁座的几个女孩子便笑了起来。那小厮因穿得多,挣扎了好一会才起来,臊得满脸通红,站起来连衣服上的灰都没来得及拍,一溜烟儿地便跑了。回雪便向那小厮的背影啐了一口,恨恨地道:“该,馋嘴猫儿似的,跌的可不就是你。”说罢又撑不住笑了起来,涉江亦是摇头不语。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傅珺亦未多想,转首继续喝她的豆浆。

    可是,老天看来是不想叫她好好喝豆浆。她这里又是才喝了几口,忽见上元馆那个方向的人潮一阵骚动,远远地便听得有人喊“打起来了”,“有人坠楼了”。

    众人皆是一惊,坐着的便站起身来向那边看,而那些在小摊周围的人便皆往上元馆那边涌了过去,一时间几股人流撞在一处,互相推挤着,豆浆摊也被波及了。

    涉江与回雪被那人流带着挤了两下,不由自主地便离了傅珺的桌子,好在那圆脸仆妇还在,虽也抬头往那边看着,人却仍站在傅珺身边。

    说来也真是不巧,不知是谁跑过傅珺身边,一下便将她的豆浆给带到了地上,所幸那碗挺结实的,不曾打破,周围又嘈杂,并没人听见声音。傅珺便俯身拾起碗来,见那碗里的豆浆泼出去了大半,只留了一个底子。

    傅珺不由叹了口气,将碗搁在桌上,那圆脸仆妇此时恰回过头来,见傅珺碗里的豆浆已经见了底,便笑道:“姑娘看来爱喝这浆子呢,这么快便喝完了。”

    傅珺没说话,却在心中自嘲道:一个侯府的姑娘,连喝碗豆浆都不得安生。从看到豆浆摊儿起直到现在,就没一刻是顺心的,说出去谁会信?

    想到这里,傅珺又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她掩口欲笑,谁想这一张口,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随后一股倦意便袭了上来。

    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是前两天缺觉所以现在犯了困?傅珺心下奇怪,抬头向四周看了一眼。却见涉江与回雪便在前头不远的地方,正奋力地往这边挤。傅珺便想要站起来去迎一迎她们,谁料人还没离凳子,脚下便是一软。

    那圆脸的妈妈忙将傅珺扶稳了,笑问道:“姑娘是脚滑了么?”

    傅珺此时心下万分惊讶,她抬起头想要说话,却突然发现,她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嗓子眼儿里火辣辣地疼,而那股倦意却是越来越浓。

    眼前的景物渐渐地开始走形,桌子在转、豆浆摊上的青布幡在转,一切都在缓慢地旋转着,拉长着,扭曲着。傅珺觉得眼皮发沉,意识也在逐渐涣散。

    不行,不能睡,这情况不对头。

    傅珺拼命提醒自己不能睡,张开口想要咬住舌尖。只要疼上一疼,肯定便会清醒一些。

    然而,她此刻全身的反应都十分迟缓,根本无力咬住舌尖。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命睁大眼睛向前看,却见那个圆脸妈妈正站在她身前,挡住了傅珺的视线。那张圆脸却离着傅珺越来越近。

    傅珺觉得身子忽然一轻,两脚已经离了地。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旋转木马上看出去的风景,光影变幻、色彩流离。那一瞬间的感觉真是奇妙,她像是已经腾空而起,飞向了宁静而深邃的夜空……

    由远及近的,一阵嘈切的人声涌到了耳边。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闹得傅珺耳朵疼。

    好吵,太吵了,能不能安静点!傅珺很想这样大喊一声。

    然而,她发不出声音来,她只是猛地睁开了眼睛。远处的喧嚣声便像是一声剧烈的爆炸,蓦地炸进了她的耳膜。

    傅珺一瞬间便醒了过来。

    寒冷的风正拂过她的面颊,如同刀片一般刮得人生疼。傅珺只觉得视线模糊,头也是晕沉沉的,而在脑海中,一幕幕场景却飞快地轮番出现:

    刘海戏金蟾的大灯笼、得意地笑着的傅珈、豆浆摊儿、掉在地上的碗、圆脸婆子、旋转的灯笼与烛火……

    这些回忆迫不及待地直往上涌,傅珺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在那如浆糊般的大脑中努力了好一会,方才将事情的始末理清楚:

    在她喝豆浆时,上元馆酒楼出了事,场面一片混乱,她与两个丫鬟分开了,随后突然头晕不能说话,再然后……她应该是失去了知觉。

    刚才在豆浆摊上,她肯定是晕迷了过去。

    那她到底晕过去了多久?现在是在哪里?涉江与回雪她们又在何处?

    一连串的疑问袭上心头,让傅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点子是不是醒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忽然便响了起来。这声音离傅珺极近,几乎就在她的耳边。傅珺大惊,本能地闭紧了眼睛。

    一道混浊的呼吸向傅珺靠了过来,呼吸中带着一股奇异的膻味,随后一个粗嘎的男人声音道:“还睡着呢。那药性猛得很,不睡足五个时辰醒不过来的。”

    这男人说话的声音离傅珺也很近,似是就在身旁不远处。

    听了男人的话,那女人便不说话了,只大口喘着气,那一呼一吸在傅珺的耳边盘旋不去。

第077章

    傅珺悄悄睁开眼睛,透过尚还有些模糊的视线,却见眼前恰是一个十字路口,路口边的景物正慢慢地向后倒退着。

    倒退的景物,女人的喘/息……

    这两个信息在傅珺那还有些迟钝的大脑里组合了好一会,傅珺才得出了结论:

    她是被人抱着走的。抱着她的便是刚才说话的女人。

    至于那个男人,便走在傅珺的斜后方。傅珺看不到他的长相,眼角的余光只捕捉到一小块粗糙的衣角,那衣角上还沾着些什么东西。天色实在太黑,傅珺看不清。

    “等过了前头那条横巷,点子就交给我吧,你这么抱着怪累的。”那男人有些讨好地道。

    “是累死老娘了,这点子怎地这般重!”那女人抱怨着,又将傅珺往上掂了掂。借着她的动作,傅珺悄悄将手上的一串木珠子取了下来。

    到现在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她前世的警察真是白干/了。

    平南侯府的四姑娘这是被人拐了。

    综合所知的线索,傅珺将事情理出了一条脉络:她刚才肯定是中了迷药才会导致昏迷的。至于这药是如何下的,傅珺直觉问题便出在那碗豆浆里。待傅珺昏倒后,那拐子便趁乱劫走了她,现在么,应该正在拐带她逃亡的路上。

    真是的,减什么肥啊。傅珺不由深深地后悔:早知道就每天都吃八大碗饭了,好歹先累死这个女拐子。

    此刻的傅珺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视线也恢复了正常。在她的正前方,天空被映成了淡红色。不用想便知道,那里一定是朱雀大街,那一街的灯火足以映亮半个天空。

    傅珺迅速估算了一下距离以及地形,再结合原主之前的记忆,随后得出结论:她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在与朱雀大街平行的玄武大街南边儿的一条小巷子里。朱雀、玄武两街相去不远,借着前方灯火的照耀,傅珺能看到正渐渐远去的那个十字路口,东西向的那条大街便是玄武大街。此刻,那路上行人依稀,还有提着灯笼的孩子笑着跑过。

    这对男女一直埋头疾走,想必亦是因此处尚算热闹。此外,据傅珺所知,朱雀大街的每个叉路口上都有衙役守着。

    此时若呼救,不知是否可行?

    这念头只浮起了一瞬间,便被傅珺否决了。

    且不说此刻她的喉咙还火辣辣地疼,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就算能够出声,当场呼救也是不明智的,只怕还会招致更大的危险。

    这两人既能从衙役的眼皮子底下混过去,肯定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更有甚者,那衙役里会不会有他们的同伙?

    傅珺并不认为自己被拐是偶然或突发事件。她可是侯府的姑娘,小蟊贼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要命了么?这明显是计划好的,那个圆脸的仆妇、能说会道的小厮,还有……

    傅珺脑中闪电般地划过两张脸。

    那是两张不起眼的脸,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在矮小的桌前慢慢地喝着豆浆。

    是的,她想起来的。

    方才靠近她的那男人身上的膻味她曾闻过,当她们一行人走进豆浆摊的时候,那股膻味便从这对夫妻所在的位置传了过来,记得回雪当时便皱了眉。

    这对男女原来早就在那里守株待兔了。

    既明白了此二人的身份,余下的事情傅珺已经可以大致推算出来了:

    小厮与圆脸仆妇负责引她到豆浆摊,在回雪试味之后,小厮弄出动静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圆脸仆妇随后下了药。而后上元馆酒楼出了乱子。以傅珺猜测,这可能是突发事件,因为那碗豆浆便是在那时打翻在地的。当时圆脸仆妇、小厮以及那对夫妇都在往那头看,没人发现她的豆浆洒了,也就没人知道她喝的“有料”豆浆,其实只有几口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谁如此大胆?又有如此手笔?不仅串通了拐卖儿童的团伙,还能买通侯府下人并将人安排到傅珺的身边。这精准程度就跟有人在府里配合似的。

    不,是一定有人配合。

    傅珺心中阵阵发寒。她这是招谁惹谁了,竟被人如此算计?现在看来,她之前的那次落水,只怕也是府内与府外之人相互勾结的结果。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傅珺的首要任务是脱困。

    想到这里,傅珺定下心神,估算着那女人的动作。

    那女人想必挺累的,走上几步便要将傅珺往上掂一掂。而她每掂一次,傅珺便会去解手上珠串的线头儿,大约五、六次之后,珠串终于被解开了。

    说起来,这珠子原是青蔓那丫头串着顽的,傅珺见其可爱,便要了一串戴着,没成想能用在这里。若能成功脱逃,一定得好好奖励奖励这丫头。

    傅珺一面想着,一面小心地将一粒珠子丢了下去,同时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步子,数到第十步的时候,又丢下去一粒。

    此时,他们已将行至巷口,再往前便是与玄武大街平行的南楼瓦子巷了。

    这南楼瓦子巷的声名可不大好,巷子里不仅有敞开门做生意的花楼,亦有整日里门户紧闭的雅院。因为行业的特殊性,这里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比较安静,便是那开门做生意的,也不过只在门前挂几盏红灯笼而已,却断不敢叫/妓/子沿街揽客。那可是不入流的流莺所为,若为官府查知是要狠罚的。

    今晚因着灯会的缘故,这瓦子楼里的姑娘们多去了朱雀大街上应酬,整条巷子更是空空荡荡,连帮闲儿也不见一个。

    傅珺并不知道此处是哪里,只觉得越接近路口,周遭便越是安静。

    刚才那男人说,穿过这条横巷到了对面以后,便要换他来驮傅珺。若是这样的话,傅珺出逃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因为这男人看来十分粗心,可这女人却很细心。方才傅珺不过是呼吸急促了些,她便疑心傅珺醒了。好在这一路女人体力消耗大,无暇顾及其他。若等她缓过手来,傅珺的小动作只怕很快就会被发现。

    可是,该如何逃跑才是?

    现在的傅珺只有六岁,人小力微、手无寸铁,还因为药物的作用无法出声。她手上的这一把牌简直烂得不能再烂,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傅珺心念百转,苦思着对策。此时,他们已经快要行至路口了,这对男女皆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最危险的朱雀大街已远在身后,只要横穿过南楼瓦子巷,进入对面的窄巷走到头再从另外一条巷子穿过去,便会有人接应他们,此后一应事宜早就安排妥当,不会再有问题的。

    两人皆面露喜色,加快脚步奔到了路口。

    蓦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这对男女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转首张望。

第078章

    说好的今天上架呢?怎么到现在还是公众作品哇?泪,作者君不知该说啥了。先发一章上来大家先看着吧,周末愉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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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这个瞬间,一骑快马斜刺里猛冲了过来,那马上骑手根本没想到这黑黑的路口竟然有人,想要勒马已是不及,那对男女显然也未料到这马来得如此之快,齐齐愣在当场。便在电光火石间,一骑二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傅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被抛了出去,耳中但闻女人短促的尖叫声、男人的闷哼声、马儿的嘶鸣声、重物“砰”地落地声以及骑手勒马的“吁”声。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傅珺才发觉自己正俯卧在离路口约二、三米远处,因穿得太厚应该没受伤,就是手腕擦破了点儿皮。而那对男女则分别倒在路口两侧,女人俯卧在地,痛苦地低声呻唤着;男人则仰面朝天、声息全无。

    那骑手勒住马后便即下马察看,傅珺藏在墙根的阴影中,观察着眼前的情况。

    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那骑手忙抢上前几步,向着那马蹄声的来处唤了一声:“少主。”

    傅珺便听见勒马的声音,那马儿“咴咴”地叫着,随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不耐烦地问道:“怎地停在此处?”

    那骑手恭声道:“禀少主,属下撞到了两个人。”

    “死了没有?”那少年问道。

    “属下查看过了。男的晕了过了,那女的似是伤了腰,一时动弹不得,并无大碍。”

    “那还等什么,赶路要紧。”那少年立刻道。

    “是。”那骑手干脆地应道,随后便飞身上了马。

    要不要求救?这二人是否可信?

    傅珺飞快地思索着,看着那骑手打马扬鞭,耳中又听那少年也吆喝了一声。从傅珺的角度看不见那少年的脸,只听到骏马长嘶的声音,她的心中极为挣扎。

    便在此时,忽见那骑手一扬手,一个物体在月色下划出一道白亮的弧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只听那骑手高声道:“我们少主叫将这荷包留给你们,里头有几两银子,尽够你二人治伤。”

    说罢那骑手吆喝一声,当先疾驰而去,那少年的马紧随其后,二人如一阵风似的,在傅珺的视线中一晃而过。很快地,那马蹄声便去得远了。

    傅珺长长地出了口气。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求救,最后还是决定放弃。那少年行事透着股邪气,手下撞了人,他连马都没下,只留了点银子了事,看着倒跟**似的。还被人叫什么“少主”,这称呼听着也不似好人。傅珺不能冒这个险。

    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方才一直僵卧在冰冷的地上,身上已经有些麻了。

    那药物的催眠作用此刻已经消失,除了依旧不能出声以外,傅珺基本恢复了行动力,她向前走了两步,从墙根的阴影处走进了月光下。

    那女人俯身爬着,脸正对着傅珺的这个方向。方才被撞的那一刹那,她将傅珺抛去了墙根的阴影中,便是怕被人看见。天幸那骑马的二人急着赶路,很快便走了,倒也没露出破绽。恨只恨她被撞到了腰,此刻还不能动。

    那女人试着挪动着身体,却万没想到傅珺竟然已经醒了,还自己走了过来。她睁大眼睛看着傅珺,就像看到了鬼一样,目中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她记得给了那圆脸婆子半瓶子药,叫她全倒进豆浆里去的。那药量别说小孩了,便是大人也得昏睡二、三个时辰。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婆子只倒了一点药不成?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傅珺,过了好一会才问了个很笨的问题:“你……你醒了?”

    傅珺若无其事看了那女人一眼,随后在离那女人两步远的地方站住,凝视着她,眸中露出一抹沉思。

    说起来,傅珺很感谢那个碰翻她豆浆的人,甚至还很感谢上元楼酒馆的那一场混乱。若非那场骚乱,豆浆便不会洒,她也不会只喝了几口下了药的豆浆,更不会清醒得如此之快。

    那女人看着傅珺,渐渐从最开始的慌乱中镇定了下来,她眼珠转了两转,眸中飞快地划过一道戾气,随后又换成一副哀求的表情,柔声对傅珺道:“我起不来了,好孩子,过来扶我起来吧,求求你了。”说罢又**了两声,看着似是十分痛苦。

    傅珺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女人见傅珺并没有立刻走开,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希望,继续诱哄地道:“好孩子,大娘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姑娘。你扶大娘起来,大娘送你回家去,好不好?”

    傅珺歪头看了她一会,蓦地便是一笑。

    这女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哎哟,这死丫头竟生得这样好,这细皮嫩肉的,又是这般美貌,看来这笔买卖定能狠狠赚上一笔了。她不由心花怒放,口中催促道:“乖孩子,快过来吧。”

    谁料傅珺一笑过后,竟是转身就跑。

    那女人愣怔了片刻,随后便狠声骂道:“作死的小娼/妇,给老娘回来。”

    她并不敢将声音放得太高,生恐惊动了旁人。恨恨地骂了两句,见傅珺跑得没了影,她便息了声,努力地活动着身体。她的腰扭得很厉害,此刻一点不能动,手足也跟着使不上力。

    她一面费力地动作着,一面低声咒骂着,好容易支起半个身子,将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面对着那个男人。

    却见那男人仰倒在她几步远的位置,胸口起伏着,看样子还在昏迷。

    那女子便略略抬高了些声音道:“钱宝,钱宝,快给老娘起来,那小贱货跑啦。”

    她连喊了好几声,钱宝却是一动不动。女人不由急得冒汗,想要伸手去拍钱宝,谁想这一动牵动腰伤,痛得她低低地“哎哟”了一声。

    便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步子又急又碎,听着倒像是女子。

    那女人不由眼珠急转,立刻用力支起身体,想要回头看一看。若来者是女子,自可哄骗了来帮忙,没准还能将人也哄到手,倒也可弥补傅珺跑走的损失。她一面在心中暗暗计较,一面慢慢扭转颈项。

    然而,她是注定看不见来人了。

    她才支起小半个身子,便听到那脚步声停在了身边,她眼角的余光只瞥见了一只精致的羊皮小靴子,后脑便即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便重重地倒回了地面。

    傅珺拎起砖头,又向那女人头上补了两下,这才直起了身子。

第079章(求首订求粉红)

    自从能够自由行动后,傅珺便一直在思考对策。逃跑自然是必须的,但这两个狗男女却不能丢在这里。万一他们恢复了行动力,自己这小短腿可不够看的。

    傅珺想起方才经过那条巷子时,曾在围墙下看到过数块青砖,其中有些还只有半块……她应该能拿得动吧。

    所以她才会跑回巷子,就是去拿兵器的。那堆砖头离着倒不远,没几步便到了。她找了半块砖试了一下,还好,以她的力气还算趁手。而现在从结果上看,这武器的效果尚可,那女人已经动也不动了。

    解决了这个会动弹的之后,傅珺喘了两口气,伸手向那女人的颈边摸了一下。还好没死,只是晕过去了。傅珺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另一个还不会动弹的面前,现在她已经知道这男人叫钱宝了。

    傅珺现在可不管他是“钱饱”还是“钱饿”,到了她的板砖下只能叫“钱昏”。她运足力气,依旧是几砖头砸过去。完了再一摸那人的颈动脉,还在跳动着。

    傅珺这时才算松了口气。她蹲下来拄着板砖歇了一会,方才这一番动作让她手酸臂软。毕竟这具身体还太小了些,力气实在是不济得很。

    她一面休息,一面思索着回侯府的方法。

    找人帮忙?自己回家?寻求古代警察也就是衙役的帮助?

    傅珺一个个地想过去,又一个个地否决了。

    现在的她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能相信任何人。目前的局面对她十分有利。她一点风险也不能冒。

    傅珺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脑海中蓦地现出一副画面:

    她被那女人抱着。走在漆黑的巷子里……不,那巷子并不完全是漆黑的。朱雀大街上的灯光映了过来,将路边的景物照出了一个大概,她看见……

    对,就是那里!

    傅珺的眼睛亮了,她站起来转身便向回走,方走了两步,脚下却忽然踩到一物。她低头看去,一只素色锦囊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傅珺捡起锦囊看了看,这锦囊做工很精致。用料却十分普通。她蓦地记起,这一定是方才那个什么“少主”留下来的银袋子。用手掂了掂,不算太沉,估计也就一二两银子吧。这东西可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带走。

    收好钱袋子后,傅珺心中一动,索性走到那女人身边,在她身上掏摸了一番。这一搜还真是收获颇丰,不仅搜出一个香囊并一方帕子。还搜出了不少傅珺身上的首饰,想是这女子顺手藏起来的。

    傅珺恨恨地在那女人身上踢了两脚,随后又在钱宝身上搜检了一番,搜出好些杂物并一个大元宝来。将这些东西全部塞进怀中。傅珺便又往巷子里走。

    然而,走了两步后她想了想,又回身走到了路口。

    她隐隐觉得。这对男女不会是单独作案,必定还有其他同伙。前警察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能调以轻心。

    傅珺四下看了看。取出怀中的一支绞丝金雀钗并一朵珠花,用力地扔向南楼瓦子巷的东面,又将怀里剩下的木珠子也尽数扔了过去。那个方向与傅珺所在的小巷呈夹角,她希望这两样首饰和珠子能起到点作用。

    做完了这一切,傅珺便迅速地隐在墙根阴影处,向着玄武大街的方向疾行。

    她一面快步走着,一面暗中估算着距离,行不过数十米远,在一侧围墙的下方果然出现了一方黑黑的洞口。傅珺不由面露喜色。

    如果她所料不错,这个洞口,额,确切地说是狗洞,应该通往一处空置的院落。它的正门便在玄武大街上。记得方才从十字路口经过时,傅珺看见这户人家无灯无烛,门前却是十分整洁。

    她推断这是一处空置的宅子,很适合藏身。

    藏起来等待亲人救援,这是目前最稳妥,也最安全的选择。

    傅珺走到狗洞前,先将身上披着的那件粗布衫子脱了下来,平摊在地上。这是那对狗男女用来伪装傅珺身份的,现在可以用来当包袱皮。

    随后,傅珺便将小斗篷、厚夹袄,还有从那对男女身上搜来的零碎全都包起来团成一团,从狗洞塞了进去,人也跟着爬了进去。

    爬进院子后,傅珺哆嗦着迅速将衣服穿戴好,东西也全部收了起来。正月的天气,温度很低,她只希望方才这一下不会受凉。

    待收拾停当后,傅珺四下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里很安静,黑漆漆的,一丝灯光都不见。

    这样的黑暗,对一般人而言或许是恐怖的,而傅珺却觉得很安全。黑暗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藏在黑暗中的罪恶。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没有人,就是一所空置的院子,是安全的藏身之所。

    待眼睛适应了此处的黑暗,傅珺便细细观察眼前的景物。说起来,这庭院规划得倒颇精巧,若是春时,想必也是花木扶疏的好景致。不过,这院子显然还没建完,墙角边堆着整齐的木料,上头盖着油布。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傅庚与王氏有没有收到她走失的消息?傅珺走到油布前,掀起油布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

    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层薄云,那一轮明月便在云中穿梭,宛若一张时隐时现的脸,冷冷地俯瞰着脚下芸芸众生。

    傅珺看着月亮出了会神,又侧耳细听墙外的动静。远处的朱雀大街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与喝彩声,时而还有惊讶赞叹的声音。她之前听傅珈说是有花灯游街的,想必便在这会子吧。真可惜,她看不到了。

    傅珺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顺着墙根往前走。此处围墙甚高,朱雀大街上的灯光只在墙头浮动着,像是水波的倒影。墙里静谧,墙外喧嚣,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沿着墙根儿走了一段路,脚下的碎砖多了起来。傅珺又向前走了两步,赫然发现,便在墙边的一棵大树旁边,竟立着一架梯子。

    傅珺一下子便想起了自己捡的板砖来,那砖头她现在还拎在手里不敢扔呢。看来她要好好感谢此间的主人,若不是他(她)大搞装修,墙外也不会留下板砖,她也没了武器在手。

    傅珺看了看梯子,心头忽然一动。

    墙外便是那条巷子,若是爬上梯子,只要光线足够,应该便能看见巷口那对狗男女的动静。也不知他们这会是醒了还是晕着。说不定还能看见其他人,比如他们的同伙之类的……

    傅珺越想便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她仰头估算了一下,梯子很长,目测有四米以上。这点距离对于前世的傅珺不算什么,只不知现在的这副小身板能不能行。

    无论如何,傅珺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为便于出行,她今天套了一条厚厚的织金松雀提花缎棉裤,外头虚罩了一条遍地锦团花裙子,脚上蹬着羊皮小靴子,一身行头还算利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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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傅珺弯下腰,先将裙角翻至腰间系牢,又将靴带重新系紧,最后把身上那件粗布衫子的袖口与腰部都扎得牢牢的,这才登上梯子,一步一步向上攀。

    随着离墙头越来越近,外面的声音也越发地清晰起来。傅珺好像听到有人说话,其中似还有那个女人的声音。她立刻来了精神,放轻了脚步,却加快了爬梯子的速度,很快便到了墙头。

    此时云破月出,光线较方才明亮一些。傅珺怕露了形迹,便将脑袋隐在一旁大树的枝桠之中,只一双眼睛向墙外看去。

    她所在的位置,是在这条巷子偏向南楼瓦子巷的这一侧,她凝目看向巷尾,却见地上的钱宝不见了,墙根那里露出一双穿着青绸棉鞋的脚,鞋尖朝上,那穿鞋之人应是仰躺在地上的。傅珺记得,那女人穿的便是这双鞋。

    此外,在墙根的阴影里还有旁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隐约地传了过来。

    先是一个很阴冷的男人的声音说道:“……钱宝在哪……谁撞的……清楚……”

    虽只寥寥几个字,傅珺却听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叫钱宝的男人似是跑了,他的同伙也在找他。

    那女人急促地说了一长段话,她说话的声音要小一些,傅珺一个字都听不清。

    随后那个阴冷的男声又道:“……着了道……人……跑了……”

    傅珺竖起耳朵竭力分辨着那道声音,然而,传过来的不过是只言片语而已。根本组合不成完整的句子。

    那女子似是又说了什么,那个阴冷的声音却没再说话。过了一会。那女子忽地闷哼了一声,那声音十分短促。像是憋在嗓子眼儿里一般。傅珺看见月光下那女人的脚抽搐了几下,随后便向两旁一歪,再也不动了。

    傅珺睁大了眼睛,看着墙角下的那块阴影,希望阴影里的人快点出来。

    可是,那个语声阴冷的男人就像是隐身了似的,再没了声息。傅珺等了一会,忍不住便想要探起身子去看。

    几乎就在傅珺起身的同时,一声尖锐的啸声蓦地传来。止住了她的动作,随后整个天空便亮了起来,炫目的橘色光芒冲破了黑暗,照亮了傅珺的眼睛,也照亮了墙外的一切。

    是烟花,是宛若千荷竞盛的美丽烟花,在夜幕中璨然绽放。

    这灿烂的一瞬,将黑暗尽皆驱散。那缩在墙根阴影里的男人,此刻亦抬起头来。向天上望了一眼。在那张被烟花照亮的脸上,有一双大小不一的眼睛,此刻,那眼睛里正涌动着阴鸷与狠辣。

    傅珺缩起脑袋一动也不敢动。只眨着眼睛盯着路口。

    她看见有一个人从夹角的那条路上跑了过来,手上拿着她丢的珠花,指着那个方向说着什么。

    她还看见。那个阴沉的男人怀疑地看着那枚珠花,又将视线投向这条小巷。似是犹疑不定。

    最后她又看见了一个人,却是从她对面的墙根下走了过去。在烟花的映照下。那人手里的木珠子傅珺看得清清楚楚。而那个找到珠花的人,也从搭裢里取了几颗珠子。那个阴沉的男人这才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另一条路。

    当这群人最终消失在路口时,傅珺的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烟花还在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着,朱雀大街上满是欢笑的人群。那一刻,千人凝眸、万姓仰首,没有人注意到发生在这条偏僻陋巷中的命案,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柔弱娇小的稚龄女孩,正站在东墙之上,仰首看着漫天的烟花,一脸的沉醉与痴迷。

    这是多么绮丽且玄妙的刹那,罪恶正在发生,而尘世的烟火却依旧华美如昔。傅珺并不觉得这两者间有任何违和之处。在她的两度生命里,美好与黑暗总是如影随行。她习惯了黑暗的世界,亦深知,在最黑暗的时刻,偶尔亦会遭逢最美丽的风景。

    那一刻的傅珺,不去想前世今生,不去想阴谋算计。她只是尽情地沉浸在这个瞬间里。

    “你打算站到几时?”一道醇厚的声音蓦地响起,而漫天的烟花亦在那个瞬间,完成了它们最后的盛放。

    四下悄然,那醇厚的男声宛若带着回音,在傅珺的耳边盘旋环绕。她慢慢回首,朦胧的月色下,一道修健的身影立在梯子边,微微仰起的脸上眸若寒星,静静地凝视着傅珺。

    傅珺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是文友!

    望着眼前的男子,傅珺几乎以为这是一个梦。

    然而很快她便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梦,因为梦中的文友绝不会如此刻这般,一手执酒,一手攀住梯子,面上的笑容里还带着几分戏谑,却依旧无损于他的俊朗姿仪。

    傅珺心头蓦地涌上一丝欢喜。

    可这欢喜也只有一瞬。随后,傅珺前警察的直觉又冒了出来,更多疑问涌上了她的心头:

    文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傅珺才从人贩子手里逃脱就碰上了他,是巧合吗?他会不会与她被拐一事有关?

    这些问题让傅珺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将思路略作整理,进而便得出了结论:

    文友基本可信。

    其一,从惊马开始直至她钻狗洞爬梯子,这一系列事件皆为偶然事件,基本可以排除人为安排的可能。

    其二,文友的神态很自然。他的面部肌肉与他的语气、表情还有动作是协调的,微表情十分正常。

    其三,退一万步讲,就算文友有心算计,傅珺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还落了单,她不认为自己有被像文友这样的人算计的必要。直接武力制服不是更简单有效?

    如此一想,傅珺的心情立刻平复了下来。那些疑问亦烟消云散。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警察太久了,看谁都像嫌疑人。

    见傅珺迟迟不语,文友,或者应该说是刘筠便又问道:“不知遑夜至此,所为何事?”

    “这里便是你家么?”放下疑心的傅珺很想这样问一声。也很想唤上一声“文公子”,然后礼貌地表示问候,并对他上次出手相助表达谢意,同时请求他再次帮忙。

    可是,她出不了声。药物的作用仍在继续,她甚至连“啊”这样的单音都发不出来。除了高悬在梯上,木呆呆地看着刘筠外,她什么都/干/不了。

    当然,她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梯子上下来,走到刘筠的面前比划一番,将基本情况告知于他。可要命的是,刚才傅珺才发现,她虽然爬了上来,要下去却有点难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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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之前攀着梯子往上走的时候,傅珺一心只顾着搜集线索,便没注意到,这架梯子每一级的间距,对于一个六岁女童而言已经很宽了。更何况,傅珺的个子还比同龄孩子矮了点,这间距便有些无法逾越起来。

    见那几个贼人离开后,傅珺便想要往下走的,却发现她的小短腿根本够不着次一级的横阶。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上下梯子也是一样。她不敢冒险硬往下攀。天寒地冻的,她的手指已经有些僵了,万一不小心滑一下,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可不是玩的。

    所以,我们的傅四姑娘便只能这么僵在梯子上,既无法动作,亦不能出声。若非刘筠识得她,只怕会以为这孩子是个不会说话的。

    刘筠在梯子下头礼貌地等了许久,却不曾等来这位傅四姑娘的只言片语。他未免有些奇怪,又有些犹疑,便抬高了声音问道:“上头的是傅四姑娘吧?”

    傅珺立刻大力地点头,一时间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其实很尴尬的好么?早这样问话多好,最好一直问这种“是非题”才好。

    得到了傅珺肯定的回答,刘筠不由更加疑惑起来。

    且不说身为侯府的姑娘,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这里,还爬到了梯子上,这事已经够古怪的了。更古怪的是,他明明记得傅四姑娘口齿清晰、吐属文雅来着,不过几个月未见,怎么便不会说话了呢?

    “傅四姑娘为何不语?”刘筠便又问道。

    梯子上的小姑娘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刘筠不由大感挠头。

    若是其他人。他大可以直接把人抓下来问话。可这位却是侯府出来的姑娘,她爹还是个顶难应付的人。这处置起来便有了难度,轻也不是、重也不是的。

    刘筠转了转手里的酒壶。忽然便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立刻问道:“傅四姑娘,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梯子上的小姑娘这回有反应了,那颗发鬓蓬乱的头用力地点了几下。

    刘筠有点摸着规律了,马上又问:“你是不是也动不了?”

    傅珺大力点头。

    “你想要下来么?”刘筠又问道。

    傅珺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她想下来,太想下来,她的手脚已经冻僵了好吗?

    刘筠不由微微一笑,挥了下手,一道身影立刻无声地从旁掠了出来。单膝点地道:“主子。”

    刘筠并未说话,只向梯子上的傅珺看了一眼。那身影略一躬身,随后便如一道轻烟般掠了过去。傅珺根本没见着人,只觉得梯子似是微微震动了一下,随后自己的衣带便被人拎住了。

    再下个瞬间,傅珺眼前一花,双脚便已踏在了地面上。

    傅珺花了点时间来适应这种变化,待站稳了身子,她便扭头去找那个带她下来的高手。可是。她的身后只有一片黑暗,那个人就像是一道真正的轻烟,消散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好可惜,没有看到!傅珺遗憾地想道。

    一直以为武侠小说中的种种描述只是传说。而今看来,她穿进了一个有侠客的时空,只可惜。她的打开方式不对,没能进入那个武侠世界。

    刘筠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头发乱得像稻草,脸上有几道灰印子。一身的打扮更是不伦不类,上头罩着粗布衣裳,裙子绑在腰间,靴子上沾了好些泥。

    傅珺顺着他的视线也向身上看了看,这才惊觉不对,忙将裙子放了下来,又在身上扑腾了两下,顺手还抓了两把头发,尽最大可能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

    在傅珺忙着收拾自己的时候,刘筠便转首望着天。明月如晦,藏身在云层之中,深蓝的天幕上只有一枚孤星,冷冷地悬在上元馆酒楼翘起的檐角边。

    他提起酒壶喝了口酒,清冽的汁液滑过喉头,在胸腹处化作一股热流,让他的四肢百骸都跟着放松了下来。他不由长长地出了口气,随意地撩起衣摆,坐在了花坛边的石凳子上。

    傅珺静静地站在那里,与他一同望着那枚清冷的星子。不知何故,她觉得那颗星星像极了他。明明灿烂夺目,却不得不敛尽光华、远离人群,孤独地亮起在遥远的天际。

    “傅四姑娘何以至此?”刘筠回身望着傅珺,温声问道。

    傅珺向四下看了看,便从花坛里拣起一根枯枝来,在地上比划了两下,想要先写个“下药”的“药”字出来。然而,下笔后她才忽然发现,那个,繁体的“药”字,她好像不会写。

    傅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想了想,干脆略过这个问题,只写了“失散、拐子、逃跑”这三个词语。基本上她的遭遇,概括起来也就这三个词了。

    她并没打算瞒着刘筠。天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就是觉得刘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更何况,他才帮她脱出困境,即便是出于感谢,她也不想对他有所隐瞒。

    刘筠望向傅珺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傅珺只简短地写了六个字,可刘筠却知道,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却绝不简单。只看傅珺此刻狼狈的样子就能明白,她的逃脱一定伴随着惊险。

    望着傅珺那双干净而又明亮的孩子的眼睛,刘筠忽然便觉得不忍。

    他一直以为,只有在那个地方,只有生长在那里的扭曲的人们,才会从孩童时代起就遭遇杀机与算计,才会整日生活在谎言与危险之中。而今看来,他还是错了,只要有利益、有诱惑,那些丑陋的事情便永远有生存的土壤,只要逮着机会,便会结出罪恶的果实。

    刘筠望着傅珺出了会神,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态度温和地道:“姑娘不能说话,是否亦与此有关?”

    傅珺点点头,心里觉得有点儿悲摧。她最终还是逃不掉要写那个要命的“药”字啊。想了想,她干脆扔掉枯枝,走到刘筠面前,比划着口型说出“被人下了药”这几个字。

    “被人下了药?”刘筠重复着,面色变得有些严肃,沉声问道:“姑娘可知是否有解药?”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担心这小姑娘。

    这个问题复杂了点,傅珺很想挠头。该如何解释呢?她锁着眉头想了半天,便又比划着口型说了五个字。

    “哑了不值钱?!”这下轮到刘筠想要挠头了。

    倒不是他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傅珺是想说,既然那伙人的最终目的是要拐卖人口,那拐子的药便应只是暂时让人失声而已,却不可能将人真的药哑。毕竟能说会动、漂亮可爱的孩子才能卖出好价钱来。

    只是,这位傅四姑娘的思路,还有她的说话方式,实在是怪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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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傅珺其实也是没办法。她的喉咙还疼着,比划口型也并不容易,因此便能简则简。此刻见刘筠理解了她的意思,她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璨然一笑。

    刘筠的眉尖动了动。

    这位傅四姑娘,真乃奇人也。寻常小女孩逢着这种状况,难道不都是哭哭啼啼,吓得要死了么?这位傅四姑娘居然还晓得笑,刘筠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他望着笑得灿烂的傅珺,脑中蓦地便划过“少不知愁”四个字来,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渐渐地生出了几许悲悯。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时日,那样简单而明亮的日子,如今已是再也回不去了。他微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又抬起头看着那枚孤单的寒星,啜了一口酒。

    傅珺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快乐。明明她才应该是不快乐的那一个,不是吗?可不知何故,她竟没有半分难过的感觉,反倒是他,一脸的忧郁难解。

    而且,他蹙眉的样子,真的是……很好看。

    这想法刚一冒头,傅珺便觉得十分惭愧。在这种时候,她不想着如何求助脱身,却看个男人看呆了,这算什么?

    她一面鄙视着自己,一面却又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想。她望着沉默不语的刘筠,犹豫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刘筠垂眸看着她,傅珺便示意他站起来,随后放开他的衣袖。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向刘筠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过来。

    刘筠微笑了一下。对这位傅四姑娘的古怪,他好像已经有点习惯了。他抬步跟了过去。傅珺便带着他走到了围墙那里,伸手向着墙根指了指。

    刘筠凝神细看,却见那墙根处有个狗洞,傅珺便指着狗洞朝他点了点头,又指指自己,随后歪着脑袋笑了。

    刘筠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过来,不由笑了出来,问道:“姑娘是说。你是从这里钻进来的?”

    傅珺大力点头,面上的神情终究带了几分忸怩。这绝对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她之所以告诉他,其实也无甚理由,就是想要这么做,并且还鬼神使差地真这么做了。

    刘筠面上的神情终于不再阴郁了,他笑着道:“大毛将洞刨得这样大,却原来便宜了傅四姑娘。”

    大毛?这是……狗的名字吧?傅珺转开头,暂时失去了直视某人的勇气。

    某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又笑着续道:“先前听到响动时,我还以为是大毛回来了。后来听那响动是在墙头,我又以为大毛长本事了,能上墙了。便出来瞧瞧。没想到墙头站着的不是大毛,却是个面熟的小姑娘。”刘筠说罢朗声笑了起来。

    在无边的夜色中,他的笑声便像是浸满了酒意。又似染上了月华,醇厚清朗、引人沉醉。

    傅珺的头已经快垂到脚面儿上去了。

    她真的很后悔。就不该告诉他这件事的。现在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见这位古怪又大胆的傅四姑娘终于露出了小女孩的害羞样子,刘筠忍不住又想要笑。一时间竟觉得心情大好。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地笑过了。

    这样放松地说话、谈笑,在他而言竟是数年来首次。虽然面前的小女孩只有五、六岁,字还没认几个,此刻更是不能出声,可却奇异地让他放松了下来。

    这小姑娘,真是很奇怪。

    刘筠如是想着,傅珺却已经再也不能站在狗洞前面了。她转身想往回走,不料身后却直挺挺地站着个人。

    “啊!”傅珺嘶哑地叫了一声,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这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这么站在人身后,简直要把傅珺的魂给吓没了。还好那药还在起作用,她才没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叫。

    傅珺拍着胸口看向来人,只见那人一身黑衣,如同隐身在黑暗中似的,连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那人面向刘筠单膝点地,简短地道:“马上到。”

    刘筠点点头,也没见他如何动作,那人便一躬身,“刷”地一声又没了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果然来去无踪啊。傅珺心下赞叹着,又深深地惋惜自己不能说话,要不便能问一问了。

    刘筠没有错过小姑娘眼中的惊艳与遗憾,一面在心中暗笑,一面温声道:“我已经着人告诉了傅编修,他马上就会来接你了。”

    傅珺面上露出笑来,向着刘筠蹲身行礼。

    说起来,从二人相见开始,她一直都很失礼,连谢都没谢过他一声。于是她仰起脸来,用口型比划着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刘筠笑了笑,和声道:“谢倒不必了。只请傅四姑娘届时莫要说见过我便好。”

    傅珺凝神看着他,他的笑容明朗温和,眸子里像是蕴着春天最温柔的风,那微暖的目光拢在她的身上,让她有种微微的眩晕感,一时之间无法动作。

    过了好一会,傅珺才从那种眩晕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望着刘筠点了点头。

    刘筠温和地一笑,道:“请随我来。”说罢便举步向前行去。

    傅珺便随在他的身后,绕过那堆油布,又向前行了数步,刘筠便停了下来,指着一道打开的角门和声道:“姑娘便从这里出去吧,友不多送了。”

    傅珺点了点头,又向刘筠屈了屈膝。

    刘筠望着她犹豫片刻,随后走上前去,轻轻地在傅珺的抓鬏上拍了拍,柔声道:“姑娘出去后别走远,便在这门口等着,傅编修一会便到。”

    傅珺点点头,心中莫名地便有种安慰。刘筠又柔声叮嘱她道:“我已叫人在门前点了灯,我便守在门后。你别怕。”

    此刻的傅珺,除了点头之外已经不知道做些什么,或说些什么了。她再次向刘筠屈了屈膝,那双盛满感激的眼睛向刘筠再望了两眼,随后便轻轻拉开门扉,走了出去。

    门在傅珺的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微弱的“吱哑”声。小小的门廊前,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羊角灯,明亮的灯光照在傅珺身上,温暖而和煦,如同四月天里最好的阳光。

    傅珺的心头,微微一热。

    云层渐渐地布满了天幕,月华滤过积云,洒向地面时只余下了极淡的几痕素影,基本便照不见什么。远处的朱雀大街上还有着零星的灯火,偶尔亦有笑声传来,在这静夜里有一种格外的寂寥。(未完待续。。)

第083章

    傅珺奇异地觉得安心,就像那人予他的感觉,也是这样奇异地叫人安心着。她知道,在离她不远的巷尾还有一具女尸,一场罪行才发生没多久。可她更知道,那一墙之隔的院子里,有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也许正在某处注视着她,保护着她。

    傅珺安静地站在门边。她的嗓子有些麻痒的感觉,看来那药物的作用正在慢慢消失,那火辣辣的痛感也已不见了。她不由有些许遗憾,若再迟些告别,她就能对他说一声谢谢了。

    傅珺怅然地看着前方,蓦地,从玄武大街上拥过来一片光亮,过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一大群人正在急速行走。

    傅珺张大双眼,目光追随着那片光亮,不多时,傅庚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巷口,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傅庄。

    傅珺此时已经能发出一些声音了,她吸了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爹,大伯。”

    “珺儿!”

    “四丫头!”

    傅庚与傅庄几乎同时看见了缩在墙边的傅珺。傅庚丢下手里的灯笼,连奔带跑几步便冲了过去,一把将傅珺揽在了怀中。他的两只手臂轻轻颤抖着,他的声音也在发颤,道:“珺儿别怕,珺儿别怕,爹来了,爹来了。”

    他将傅珺紧紧揽在怀中,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那些破碎的语句从他绷紧的喉头一点点挤了出来,每个字的尾音都在发抖。

    伏在傅庚的怀中,嗅着熟悉的亲人身上的气息。傅珺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里。一刹时她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真想马上就睡过去。

    可她现在还不能睡。她想起了那具女尸,想起了月光下那张阴鸷的男人的脸。这些线索越早告诉傅庚。找到真凶的可能性便越大。

    她冒了那样大的风险爬上梯子,可不是只为了看一场烟花,也不仅仅是为了与那个人重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这里,傅珺便挣出傅庚的怀抱,拉着他的手焦急地指着巷尾的方向,一字一顿地道:“爹,去,那,里。”

    傅庚却完全没注意到傅珺说了些什么。他只听出女儿说话很不连贯。

    “珺儿,你的声音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傅庚急急地问道,又扳起傅珺的脸对着灯笼细细地瞧,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里,划过浓浓的心疼与担忧。

    傅珺摇摇头,依旧一字一顿地道:“我,没,事。”说罢便又用力地拉着傅庚的手,将他往巷尾那里拉。

    傅庄见状。便指着两个侍卫道:“你们两个,去巷尾那里看看。”言毕又对傅珺温声道:“四丫头别急,大伯叫人过去看了。”

    傅珺点点头,对傅庄笑了笑。这个大伯倒挺镇静的。这样也好,比她自己去要好些。

    傅庚忙着叫人给傅珺添衣服,那件粗布外衣傅珺没叫扔。自己亲手抓在手上,又问傅庚:“爹。涉,江。呢?”

    傅庚的脸色沉了下来,道:“她们两个已经押回府了。”

    傅珺微蹙眉心,未曾说话。本来她还想将搜罗来的那堆东西交给涉江保管的,如今看来只能自己收着了。

    想至此,傅珺又想起两个人来,忙问道:“爹,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婆子和小厮呢?”此二人至关重要,若能找到,对查明真相会很有帮助的。

    听了傅珺的问话,傅庚的脸色更加阴沉,摇头不语,眸中却划过一道戾气。

    那婆子并那个小厮都不见了。

    在得知傅珺走失后,傅庄立时便派人飞报回了侯府,又着人骑快马去宫中通知了傅庚。

    傅庚得到消息后,未及回府,亦不敢回府,只怕消息惊动了王氏,而是先去了上元馆酒楼,速提了涉江与回雪两个问话,随后又审了另外跟着的那个瘦仆妇。

    据涉江与回雪的说辞,傅珺是被那小厮与婆子撺掇着去了豆浆摊,后上元馆酒楼这里发生了骚乱,她们被人群推着便离了傅珺的身边,而当她们两个最终挤回去时,傅珺已经不见了踪影,小厮与婆子也不知去向。

    而那个瘦仆妇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认识那婆子与小厮,只当是三房认识的。又说回雪与那小厮说过话,似是熟识。

    回雪却说,她也不认得那小厮与婆子,她只知道那个瘦些的仆妇是在二门上管跟出门的妈妈。

    几个人将情况一对,傅庚觉出不妥,傅庄便要来了侯府花名册比对了一番,这才发现,那婆子与小厮竟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府中根本查无此人。

    安排跟进跟出的人手之事,原系张氏亲手布置。傅庄的脸当即便变了色,而傅庚的心却是沉入了谷底。

    这件事明显是有人设局。既是设局,则必有后手。傅庚最怕的便是贼人连夜将傅珺掳出城外,那样搜寻起来便很棘手了。

    好在傅庄早有准备,先已拿了平南侯的名帖,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靖南伯府中打了招呼,言明傅庚之女走失,恳请其帮着搜寻。

    圣宠不衰的平南侯加上圣眷正隆的傅庚,这两个人的份量可不轻。靖南伯不敢怠慢,又怕有歹人趁乱行事,便先行下令关闭了城门,免去了傅庚的后顾之忧。

    傅庚一面派人加紧寻找,一面又疑心上元馆酒楼的那场骚乱,只怕亦是被人设计的,便又叫了掌柜的来问话,却得知那倒真是一场意外。温国公家最小的儿子,不知何故与人厮打起来,后又跳窗逃走,这才引起了一场小骚乱。

    傅庚便捺下心思,只专意寻找女儿。正在焦头烂额之时,忽有侍卫来报,说有人看见一个小女孩,独自在玄武大街附近的巷中,听其所言的形貌衣着,与傅珺极为相似。傅庚这才急急赶来,父女两个才得以相见。

    思及前事,傅庚心中唯有后怕和担心。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只想早些将傅珺带回家去。

    此时,那两个派去巷尾的侍卫也回来了,两个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傅珺猜测他们应是发现了那具女尸。其中一人便附在傅庄耳边说了几句话,傅庄立时肃容不语。沉思片刻后,他向那两个侍卫分别嘱咐了几句,又叫了几个人过来,分两个方向派了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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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目注着那些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傅珺猜测,傅庄很可能是叫一部分人去守着尸体,另一些人则去报官。此事绕不过五城兵马司,很可能还会惊动别的部门。

    分派完人手,傅庄便向傅珺看了一眼,迟疑片刻后,他走到傅庚跟前,在他耳边急速了说了些什么。

    傅庚听着傅庄所言,原本蹙起的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面上煞气隐现。傅庄便向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傅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想了想,便拉拉傅庚的衣袖,踮起脚跟在他耳边轻声道:“爹爹,那巷尾有一个女人,便是抱走我的人,另外还有个叫做钱宝的男人和她一起。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后来钱宝就不见了,那女人一直睡着没动。”

    她没说那女人死了,只说她睡着了。这原是孩子话,如此说辞为的是不叫人起疑。

    傅庚听着女儿的话,面色未动,袖中的手却握成了拳头,发出“格格”的响声。

    傅庄便低声道:“一会子五城兵马司的人便到了,三弟还是先带四丫头回去吧,此事我来处置。三弟若不放心,便留几个人下来听信儿便是。”

    这话正说出了傅庚所想,此刻的第一要务便是将傅珺安全送回侯府,余事皆需靠后。因此他便感激地对傅庄道:“如此便有劳大哥了,小弟去去便回。”

    傅庄拍拍他的肩,和声道:“三弟见外了。快些送四丫头回去吧。”

    傅庚朝傅庄拱了拱手。便带着傅珺上了马车,又点了数十名护卫并仆从跟着,一众人等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口处。

    傅庚他们走后没多久,五城兵马司的人便到了,那领头的副指挥使姓冯名勇,傅庄原是识得的。此刻见了,二人互相见礼问好,又略客气了两句话,便由冯勇打头,一行人来到了巷尾。

    冯勇在五城兵马司干/了两年。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像这种脸被刀子划烂了的尸首,他还是头次见。虽天气寒冷,那尸体味道不算大,但这般死状观之也足令人作呕。

    冯勇极力忍住不适。打量着眼前的女尸:这女人瞧着约有四十左右的年纪。血肉模糊的一张脸。五官难辨,身上的衣裳倒还齐整。上头是件石绿色桂布厚棉袄,衣襟前片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下头系着条老绿色夹棉复裙。脚上的青绸棉鞋做工还算精细。

    仵作上前粗略察看了一番,叉手禀道:“禀告大人,死者约四十岁,被锐器刺中脏腹,一刀致命。手足皆不曾硬,应是才死没多久。”

    冯勇便转首看着傅庄道:“傅大人瞧着可是贵府跑了的下人?”之前傅庄报傅珺走失时,亦将逃奴一事也说了,方才又有侯府侍卫提了此事,冯勇才有此一问。

    傅庄一直侧立在一旁,并未直面女尸,此刻见冯勇问起,便简短地答道:“不是。”据他所知,那个逃跑的婆子至少也有五十了,这女尸年龄对不上。

    冯勇便点点头,又叫仵作细查,并令捕头往四周搜寻线索,一行人等点着灯笼火把,将半条巷子照得透亮。

    ***************************************88

    刘筠负手立在廊下,望着墙外的那片光晕出神。

    此时此刻,星月全无,园子里亦无灯火照明,何靖边按剑立于阶下,身上的黑衣与夜色融为了一体。赵戍疆则无声地站在一旁,那满脸的络腮胡子有着天然的蒙面效果,唯露出一双晶光四射的眸子来。

    “傅四姑娘如何了?”刘筠低声问道。

    “傅四姑娘上了侯府马车,傅编修亲自陪着。” 赵戍疆回道。

    刘筠静了片刻,又问道:“可查清那几人是什么来头?”

    “属下惭愧,未曾探明。”这一次却是何靖边躬身道。

    “哦?为何?”刘筠淡声问道。

    何靖边道:“属下缀着那几人到了城西,在牛头巷里有二人接应他们。那二人皆是高手,其中一人便上来与属下缠斗,另一人则领着那几人避走。属下无能,未及追击,失了那几人的踪迹。”

    刘筠静静听着,良久方长叹一声道:“你不是追击不及,而是在担心我吧?”

    何靖边没有回答他,只单膝着地道:“主子,此事不宜出手。”

    刘筠盯着他看了一会,淡声问道:“为什么?”

    何靖边犹豫了片刻,说了四个字:“藏剑山庄。”

    刘筠蓦地抬起头,眸中射出两道寒光,沉声问道:“你确定?”

    何靖边想了想道:“属下并不能确定。只那人武功奇诡、招招索命,属下方会有此联想。”说罢他抬头看向刘筠,请求地道:“主子,此事只怕牵连甚深,请主子三思。”

    刘筠双眉微凝,望着墙外那片光晕良久,随后便长出了口气,声音低沉地道:“罢了。”

    何靖边立刻道:“是。”

    刘筠不再说话,只走到廊下的窗台边,自那雕着松竹梅的朱漆栏杆上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酒。一双剑眉微微蹙起。

    藏剑山庄这样的神秘组织,为何会牵扯进拐卖幼童一事?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无论如何,此事不可不查。若藏剑山庄有所图谋,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他转过眼眸,却瞥见赵戍疆站在一旁抓耳挠腮地,像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

    刘筠不由笑了起来,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赵戍疆看了看刘筠,吭哧着道:“主子,那什么,属下有一事不明。”

    刘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是要问,为何我明明救了傅家四丫头,却不去向傅老三说明,反要隐下此事?”

    赵戍疆大力地点头道:“主子英明,属下便是没想明白。那傅拐子……不,那傅三郎而今正当红着,主子若将此事说了,他不得承咱们一个大人情?”

    他话刚说完,一旁的何靖边就“嗤”地冷笑了一声,道:“亏你白长了那么大个脑袋,却连个弯都拐不过来。”

    赵戍疆立刻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脑袋大我自大我的,关你何麻子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085章(继续求月票)

    何靖边平生最恨别人叫他何麻子,听了这话浑身的气息就是一寒,一双冒着冷光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赵戍疆。

    赵戍疆立刻回瞪了过去,两个人斗鸡似地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赵戍疆的鼻孔里还呼哧呼哧冒着热气。

    刘筠见状,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道:“行了。老何,你跟老赵说明白。”

    何靖边应了声是,旋即翻起眼皮对赵戍疆冷声道:“主子当然要让那傅三郎承情,要不怎么会在傅四姑娘面前现身?”

    赵戍疆搔了搔头,依旧是一脸的糊涂。何靖边便恨铁不成钢地道:“若是主子直接跟傅三郎说:是我救了你家姑娘。你想想,以主子的身份,那傅三郎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主子是有意卖的这个好?甚或以为这事便是主子找人唱了出戏给他看?”

    赵戍疆有点想明白了,点头道:“还真是这样。”

    何靖边又道:“所以主子才叫傅四姑娘别说出此事来。想那傅四姑娘不过才六、七岁,哪能憋得住?到时候肯定会说出来的。由她的口说出这事儿来,你想想,那不是比主子自承其事要好上一万倍?到时候,傅三郎既承了主子的人情,这事又行得隐蔽,又影响不到他头上去,他心里还不得感谢主子?”

    赵戍疆此时才算完全听懂了,不由嘿嘿笑道:“原来如此。还是主子脑子转得快,属下太愚笨。”

    刘筠淡笑不语。只仰首看着天,瞥眼却瞧见墙边的那架梯子。他不由又想起那个古怪的小姑娘来,那淡淡的笑容里便添上了一分暖意。

    此刻,那个古怪的傅四姑娘正坐在回府的马车之中。

    其实,在被傅庚押上马车之前,按傅珺的想法,最好是能跟着去看看尸体,再提供些线索给查案之人的。

    只是傅庚的态度极其坚决,傅珺知道,就算她说破了天。这个要求也不会被允许。因此便一言不发。乖乖地跟着自家老爹上了车。

    说起来,之前一直在外头还没觉着如何,如今坐进了暖和的车厢里,垫锦褥、拥绣被、捧热茶。偎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身边。那马车又是一晃一晃的。没过多久,傅珺便觉得眼饧身软、遍体乏力,浓重的倦意一**地涌了上来。还没等马车走出多远。她便一头栽进了沉沉的黑暗中。

    这一觉睡得极沉,连梦都没做一个。待傅珺醒过来时,窗外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

    她转动眼睛向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秋夕居的东暖阁里。桌上的琉璃盏中亮着烛火,暖暖的柔光滤过秋香色的纱帐,留下一圈淡淡的光晕。

    怀素正坐在床边的绣墩子上打盹儿,傅珺方一有动静,她便立刻睁开了眼睛,见傅珺已经醒了,不由惊喜地轻声道:“姑娘,您醒了?”说着眼圈儿便红了。

    傅珺是被饿醒的。

    之前在梯子上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饿了。只是后来她遇见了那个人,与那人共处了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太兴奋了,总之,她把饿这回事给忘了。

    再后来跟着傅庚上了马车,她还没来得及觉着饿,便因体力严重透支很快便睡了过去。现在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饥饿的感觉更为强烈,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声音还特别地响。

    怀素便红着眼眶笑道:“姑娘是饿了呢。有姑娘爱喝的鸡粥,婢子马上给您盛过来。”

    “嗯,”傅珺轻声应道,又坐起来加了一句,“快着些儿,我饿得很。”

    怀素笑着应是,转身的刹那眼泪却落了下来。可怜的姑娘,这一晚上担惊受怕的,那喊饿的样子看得人心都疼了。

    怀素快手快脚地端了半碗粥过来,服侍着傅珺喝光了,又端了一碟子蒸面果儿来,皆是些好克化的松软点心,傅珺就着怀素的手,连吃了好几个面果子,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她已经被人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浑身上下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那手上磨破了皮的地方还上了层药膏,那药膏带着股奇异的香气,温温润润的十分舒服。

    傅珺便靠在一方大迎枕上问怀素道:“现下是几时了?我睡了多久?”

    “卯初还未到呢,姑娘睡了有三、四个时辰了。”怀素轻声地道,又将迎枕的位置调整了一下,让傅珺靠得更舒服些。

    傅珺算了算时间,她睡了差不多有七个小时左右,她还以为她睡到第二天晚上去了呢。

    她想了想便又问:“怎么你会在这里?青芜和青蔓她们几个呢?涉江和回雪如何了?”

    怀素便道:“青芜和青蔓年纪小,婢子不放心,叫她们去睡了。涉江她……她和回雪,现正被关在柴房里呢。”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这个回答没出傅珺的预料。

    主子姑娘差点被人拐跑了,跟着的丫鬟怎么可能不受罚?只怕这两个丫头一押回府,侯夫人便立刻把她们关了起来。

    老实说,傅珺并没指望能叫她们免受处罚,也从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脸,能求得侯夫人不罚她们。不过这罚得是轻是重,却是很可以商量的。

    她此刻已是毫无睡意,便又问怀素道:“娘怎么样了?”

    怀素迟疑了一下道:“太太已经睡下了。”

    说这些话时,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左手。这是明显的对自己的话并不相信的微表情。傅珺的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追问道:“娘的身体还好么?我的事儿娘知道了?还是说,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

    怀素张口欲言,眼眶却先红了,犹豫了好一会方才低声道:“太太昨儿晚间晕了两次。”

    “什么?出了什么事?怎么晕了两次?”傅珺急急地问道。

    怀素轻轻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自傅珺出去观灯后,王氏便按方子吃了药,随后便上了床静养。大约是在傅珺她们走后半个多时辰的样子,侯夫人便回来了,据说是有些不适,便没留在宫里看放烟口。

    回府后,侯夫人没有直接去荣萱堂,而是拐到了秋夕居,说是担心王氏的身体,要过来看一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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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件就不开单章了,写在这里:作者君明天要去外地,后天晚上才能回来。这期间会保持更新,但书评区可能会回复不及时,另外作者君本打算月票每满20张就加更一章的,如果明后天达到了20的话就等大后天再加更吧。谢谢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们。

第086章

    婆母亲来探望,王氏自不敢托大,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侯夫人倒也没做什么,只与王氏在西次间儿里坐着说了两句话。后因见那银霜碳似是不大好,侯夫人便有些不高兴,叫人找了张氏过来问话。

    张氏没多久便到了,回答了侯夫人的问话后,也没急着离开,婆媳三人难得地聚在一处闲话家常起来。

    按说这原也没什么,沈妈妈她们甚至还有些欢喜。侯夫人主动表示关心,这对三房来说不谛好事一桩。

    可谁成想,傅珺却在灯会上出了事。傅庄派人急报回来时,因着侯夫人与张氏皆在秋夕居,那送消息的人便也立时过来禀报。

    此事非同小可,那报信儿的丫鬟岂敢相瞒?总算她尚有几分聪明,并不敢直承其事,只托词傅珺受了点惊吓云云。

    可王氏是多么聪明的人,回话之人语焉不详,她如何会听不出?张氏倒是想避出去处置此事的,侯夫人也多方劝阻,无奈王氏却坚决要留下听信儿。

    其后,傅庄又派人来要名册,又问张氏分派人手之事,这一来二去的,王氏便也知道了几分实情。待听说傅珺不是受惊,而是失踪后,王氏只叫了一声“我的棠姐儿”便呕出一大口血来,人便晕了过去。

    侯夫人与张氏见事情不好,忙忙地商议后便决定,由张氏回横斜馆处置傅珺一事,侯夫人则坐镇秋夕居看顾王氏。沈妈妈便觑了个空儿,悄悄给留守的行舟递了信儿。叫他去请鲁医正。侯夫人则派了人去请张大夫。

    人派出去后,一屋子人等得心焦,却迟迟不见消息。

    后来众人才得知,因朱雀大街灯会之故,金陵城中车马难行,人又多,交通十分拥挤,故此派去的人一直没回来。

    所幸沈妈妈略通一些医理,手上亦有几味配好的丸药,便先给王氏服了药丸。王氏这才悠悠醒转。虽不再呕血。但那下红之症却又重了。

    便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有人报说傅庚带着傅珺回来了。王氏强挣着起了身,直到看见傅庚抱着傅珺进了屋,这才放下心来。人又一次晕了过去。

    好在那鲁医正此时亦赶了过来。替王氏诊了脉后。又将方子改了,添减了几味药材,临行前对傅庚瞪眼道:“老子不是神仙。若你老婆再不爱惜自个儿身子,你这个爹当得当不得,还得两说。”说罢便气鼓鼓地去了。

    秋夕居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皆昏睡不醒,傅庚分/身乏术,便将傅珺安置在了东暖阁里,他自己则歇在西梢间的榻上,与王氏一墙之隔,若有什么事也好及时照应。

    方才傅珺睡着时,傅庚已经过来看过了一回。因他还要早朝,便叮嘱怀素好生照应着,又留下了行舟与汲泉二人在小书房侯着,一旦有事也好传话。随后方自去了朝上。

    听罢怀素所言,傅珺的眉尖便蹙了进来。

    她走失一事原本可以不必惊动王氏的。从她被掳到回府不过一、二个时辰而已。只要瞒过这个晚上,过后再慢慢说起来,王氏也不会受这样大的刺激。

    可谁能想到,偏就这么巧,侯夫人与张氏竟皆到了秋夕居,但凡这两人有一个在外头,消息也传不到王氏这里。这件事还真是……

    傅珺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一方面她很内疚,王氏是为了自己而担惊受怕,以至身体受损,这让她十分不好受;而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老天没长眼,将一堆乱七八糟的巧合放在一起,让王氏白受了惊吓。

    傅珺蹙着眉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揣测着王氏是不是快要醒了,她想去看看王氏。

    怀素度其面色,深知其意,便轻声劝道:“姑娘也别太担心太太了,太太吃了药睡得很沉,一时半刻也醒不了。姑娘也再睡会子吧。那鲁医正说了,姑娘受了惊吓,需得好生静养,老夫人已经免了姑娘每日的定省。”

    鲁医正的原话其实就一句:“小丫头没事儿,歇两天就好。”是傅庚危言耸听,将三分的事情硬说成了十分,只说傅珺受了寒气,又受了一场大惊吓,身子亏得厉害,须得好生静养。总之就是拼命将事情往大里说。侯夫人自是不好多说什么,便应了傅庚的要求。

    侯爷自宫中回来后,也知晓了此事。据回话的人说,侯爷气得当场拍了桌子,马上便吩咐手下去查,务要将那胆大包天的贼子抓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外,侯爷还连夜来秋夕居探望了傅珺,直说“四丫头是个有福的,我早就说过”,又留下了好些东西给傅珺压惊。

    傅珺当时睡得天昏地暗,自是不知这些。怀素便将事情慢慢地说了,最后笑道:“姑娘不知道,侯爷给的东西里有一副南洋来的琉璃桃花耳坠子,与姑娘那桃花钗恰是一套的,好看极了。婢子已经叫青芜收起来了,等姑娘闲了便可拿出来戴着顽。”

    怀素剩下的话没说完。她隐约听绿榭提过两句,说这几日二姑娘又与大爷打饥荒,便是想要侯爷手里的这副坠子。

    那桃花钗的事情怀素是知情的,也知道傅珈算计傅珺之事。而今见傅珈又一次愿望落空。虽说她这个做下人的不好多说什么,但架不住心里觉着痛快。

    她可听人说了,姑娘出事时有两个下人跑了,那分派下人的便是大太太。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关系,架不住人不去多想。

    傅珺对这些东西原不甚在意,那桃花钗因是亲人所赠的生日礼物,意义非凡,所以她才特别珍惜。至于谁谁给的首饰之类的,她并没放在心上。

    不过,怀素的话倒让傅珺想起件事来,她忙问怀素道:“方才替我拾掇衣裳的时候,我身上的那些东西你可见着了不曾?都放在何处了?”

    怀素忙点头道:“婢子看见了,因好些都眼生得很,便没敢收起来,禀了爷之后爷便取走了。”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青芜说姑娘少了支钗子并一朵珠花,姑娘可记得放在哪里了?”(未完待续。。)

第087章

    傅珺脑中蓦地闪现出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幕幕:倒退的景物、斜刺里冲过来的马、目光阴鸷的男人、拣珠花的男人,还有月光下抽搐的青绸鞋子……

    不知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那女尸的身份有没有查明?还有那几个男人,他们的长相、体态、说话的声音,都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可见,这些她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傅庚。

    想到这里傅珺便有些坐不住了,也没回答怀素的问题,只对她道:“我要找爹说话,你先服侍我起来吧。”

    怀素见傅珺面色肃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上前挂起帐帘,一面又叫小丫头去叫青芜与青蔓进来。

    不一时,蒋嬷嬷便带着青蔓、青芜并几个小丫头走了进来。一进暖阁,蒋嬷嬷第一个没忍住,当先便红了眼眶,走上前来一把便将傅珺搂在怀里,口中翻来复去只说“可怜的姑娘受苦了”青芜与青蔓俱红着眼睛上前给傅珺行礼,随后便也站在一旁抹眼泪。

    傅珺静静地偎在蒋嬷嬷的怀中。这个怀抱与王氏或傅庚不同,她让傅珺想起了前世的外婆。她依稀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外婆也曾这样搂过她。

    外婆是个瘦小的妇人,有一副单薄的肩膀,像是承不住任何重量。可她的怀抱却很温暖,暖得足以撑起一方天地。

    傅珺觉得,蒋嬷嬷就像她的外婆,慈祥和善,永远只会对她好。她不由自主反手抚着蒋嬷嬷的背。柔声道:“嬷嬷别哭了,我没事。”说着又想起那女拐子嫌自己沉的话来,便又笑道:“我还要谢谢嬷嬷呢。”

    蒋嬷嬷擦着眼泪道:“姑娘谢老奴做什么?”

    傅珺便笑道:“谢谢嬷嬷给我穿了那么多衣裳啊,我在外头这大半个晚上都没觉着冷呢,这都是嬷嬷的功劳。”至于那女拐子的事情,傅珺没敢说,怕吓着蒋嬷嬷。

    蒋嬷嬷听了傅珺的话便笑了起来,又想起这一晚上姑娘受的罪,便又擦擦眼角道:“姑娘没冷着就好。”说着眼圈便又红了。

    傅珺便照着傅珈跟侯夫人撒娇时的样子,将头在蒋嬷嬷肩膀上蹭了两下。又转首看着青蔓道:“还要谢谢青蔓。过会子姑娘我会好好赏你的。”

    青蔓奇道:“咦,姑娘连婢子也要谢么?婢子做了什么了?”说罢她转转眼珠,立马又欢喜地道:“啊,婢子知道啦。定是婢子今儿扫地时没砸坏东西。姑娘才要赏的。对么?”

    蒋嬷嬷便向她头顶拍了一下。轻叱道:“又胡说了,没砸着东西也要赏,这院儿里多少人从不砸东西的。姑娘还赏不过来了呢。”

    青蔓便揉着脑袋嘟囔道:“我就猜猜嘛,嬷嬷又打我。”

    傅珺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行啦行啦,过会子你就知道了。我要去见爹,你们给我穿得利索点儿。”

    蒋嬷嬷听了这话,忙与怀素一同服侍着傅珺起身,一时间,众人打水的打水,穿衣裳的穿衣裳,梳头发的梳头发,傅珺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必动,便被服侍得无微不至。

    被一群丫鬟妈妈环绕着的傅珺,不由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站在梯子上,上不去也下不来,尴尬无比的样子来。随后,便又想起了那个人。

    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了?是不是还在一个人喝酒?傅珺心中生出淡淡的怅惘,目光变得游离起来,凝视着眼前的铜镜。

    镜中的傅珺有一张圆嘟嘟的脸,漆黑的眉眼还带着浓重的孩子气,头发被青蔓梳成了丫髻,看上去更显稚气。

    即便在临别之际,他的手轻抚在她的发上,那也只是成年人对小孩子的爱护而已。傅珺知道,她现在就是在发梦,而这个梦也绝不可能长久。可知道是一回事,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她的心偏要这样跳动,她也无可奈何。

    “姑娘便戴这对钗子可好?”青芜的声音传了过来,将傅珺拉回了现实。她看了看镜中那对造型可爱的珍珠梅花钗,点头道:“就这个吧。”总归怎么着打扮都是个孩子,傅珺除了放下心思,亦别无他法。

    不多时,蒋嬷嬷她们便将傅珺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见窗外天色微明,傅珺便带着人轻手轻脚出了暖阁,先去西次间看望王氏。

    王氏仍在昏睡着,沈妈妈守在旁边,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见到傅珺她便流下泪来,拉着傅珺的手一个劲儿地念佛。

    傅珺宽慰了她两句,便走到了架子床前去看王氏。

    王氏的面色并不好,青白里透着腊黄,嘴唇干得起了皮。只不过一晚未见,她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像是被抽去了水分似的。

    傅珺将手轻轻覆在王氏的手背上。

    王氏的手指纤长柔软,安静地伏在傅珺的掌中。傅珺记得,有许多次,这纤长而柔软的手指会轻捏她的鼻尖儿、抚她的抓鬏,还会玩笑似地掐她的脸蛋儿。

    可现在,这只手却静静地搁在锦被旁,一动也不动。那微凉的触感硌着傅珺的手,也硌着她的心。

    她在王氏的身边站了好一会,轻轻替她掖好了被角,把那只微凉的手收进被中,又将几缕散乱在枕上的发丝理顺了。

    在傅珺做着这些时,王氏那张美丽而憔悴的脸上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双眼闭得紧紧的,睡得很沉。

    傅珺望着王氏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便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来到明间后,傅珺先嘱咐怀素回去休息,不许她再跟着服侍,后又叫了流风与兰泽两个过来,叫她们去替沈妈妈。沈妈妈熬了一夜,也该睡一会子歇歇了。

    待将一应事情分派好后,傅珺便走出了正房。

    外面的天空还是暗青色的,云层厚厚地压在头顶。没什么风,那木樨树的枝桠在半空里虬结着,将一方天空切割成了凌乱的碎片。

    傅珺轻吸了口气,寒冷的空气灌进了肺腑,让她想起昨夜冷风刮面的情景。她紧了紧身上的小披风,步下台阶向院门走去。

    “吱哑”一声,院门忽然开了,一个玄衣青带的修长身影自门外大步走了进来。

    “爹。”傅珺向着来人轻唤了一声,加紧两步走上前去。

    傅庚听到声音,举目向傅珺这边看了一眼,一双长眉立刻锁得紧紧的,似是有什么心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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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