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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霁珊     庶庶得正txt下载     庶庶得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8章

    院子里头,殷殷地结了半树青梅。

    蔷薇尚自开着,红粉馥馥,在风里流转着香气。傅珺特意没着人打理,任由那野泼泼的一幅朱颜,将整面青砖墙占去了大半。叠作“回”字的花墙外头,几棵桑树在晨曦中伸展着枝叶,叶片上凝着晶莹的露珠。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梅子黄时雨”的季节。傅珺手扣窗弦,怅怅地望着墙外的那一小方天空,下意识地揪下一颗青中发黄的果子,放在鼻尖闻了闻。

    那青涩含酸的味道,直接略过鼻端探进口中,让她齿颊生津,忍不住便吞了口唾沫。

    “姑娘快扔了吧,瞧着怪脏的,婢子替您擦擦。”青蔓一面咂着舌头,一面掏出绢子来替傅珺擦手。

    傅珺顺手将果子丢在地下,从青蔓手里抽出帕子擦了擦手,信步跨出了房门。

    五月的天儿亮得早,卯正未到,幄叶居的院子里已是花树嫣然,比那工笔画出来的还要鲜艳动人。

    傅珺带着涉江与青蔓,从幄叶居的月洞门里出来,行不过两步便又回了头。涉江忙问道:“姑娘可是忘了什么?要婢子去替您拿么?”

    傅珺笑着摇摇头,站在原地未动,视线停留在眼前的院门儿上。那门楣上风细柳斜的“幄叶居”三个字,让她不由想起了王氏。

    王氏的字迹亦是这般,宛若氤着江南烟水,却又有着这方土地应有的风骨。

    还记得刚到姑苏没多久时。小姨王昭领着她来到这里,便曾指着这院门上的字淡声道:“这是我仿着三姐姐的字儿写的,尚有些不像。”

    她淡然的话语犹在耳边,让傅珺心中生出几分沧桑来。

    傅珺记着自己穿来初始,王氏亦曾握着她的小手教她习字。而今回头看去,隔着一千多个日夜堆积而成的岁月,王氏的身影连同那段回忆,依旧清晰如昨。只是,那记忆中的身影终究是不能再出现的了,而是化作了永恒的画面。一帧一帧。停留在傅珺的脑海中。

    傅珺微微垂首,望了望自己身上的雪湖色蜡缬纱洒冰纹窄袖对领腰襦,还有下头那条月白色暗纹六片纱裙。穿了近三年的素服,她已经惯于这样素净的打扮了。若不是沈妈妈一再说不好看相。她连头上那支累丝金雀钗也不会戴。

    光阴易逝。岁月倥偬。便有再多的不舍与留恋。她也不得不继续向前,将那个美丽而温柔的身影,抛在渐行渐远的旧时光里。

    傅珺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涉江与青蔓对视一眼,抬步跟了上去。

    自幄叶居至傅珺的外祖母宋夫人所住的锦晖堂,路程并不太远。知府的府邸规制比侯府小了许多,四进的院子规矩方正,旁逸出去的几间跨院便住着另几房人。

    傅珺的大舅舅,亦是王家的长房王昌一家子,便住在东边儿的蟾月楼里。据说这院子的名字是王昌亲改的,从这名字就能看出他身为大儒长子的压力,那是相当的大。

    王昌资质平常,读书亦了了,寒窗苦读十余载,方勉强考了个孝廉回来,其后再无寸进。

    所幸傅珺的外祖父王襄不仅在江南士林中声望颇隆,官场那一套他也颇能过得。托赖于父亲的人脉,以及母亲宋氏一族的帮助,王昌费心费力地谋了个姑苏府推官的职位。虽只是个七品小官儿,却已经是王昌仕途的尽头了。

    王襄是个豁达的人,子孙福泽他是抱着开放的态度的,对长子如今的官职并无太多想法,只要其安稳便好。

    然而王昌却不希望止步于此。他一直在努力找寻机会往上爬,与平南侯府的姻亲关系不啻是他的进身台阶。可惜傅庚身为庶子,与侯府的主流一脉关系并不好,虽在今上面前颇为得宠,但于王昌的前进之路帮助并不大。王昌却还是本着不放弃任何一种可能的态度,保持着与傅庚的通信,两下里虽不算热络,却也常有书信往还。

    及至王氏病故,王昌跟着王襄往金陵来处理丧仪,眼看着侯府这门姻亲不保,他便与唐寂又续上了亲。唐寂因感念傅珺当年帮忙救出幼子的恩情,与王昌倒一直往来着,亦时常托人捎带些东西给傅珺,三年来从不曾间断过。

    也正因如此,王昌与其妻任氏一直待傅珺不错,一应日常用度,皆比照着府里正经姑娘的份例。

    王昌膝下有两子两女,皆是正妻任氏所出。王昌醉心于仕途,十分注重自身品行,凡事皆以端庄方正为准则,因此这纳妾、通房一类的事情,他不只不热衷,还十分唾弃。傅珺冷眼旁观之下认为,自家的大舅舅恐怕是将这一点,作为了唯一胜出于乃父的优势了。

    王襄可是纳了个玉姨娘,还生了两个庶女庶子出来的。与之相比,王昌只任氏一个正妻,命中所有桃花全部斩断,其行止堪称正人君子。而他在私德上近乎于严苛的律己精神,亦很为他赢得了几分名声,王昌对此十分爱惜。

    王昌的长子王宗今年将满十八岁,是个端方的有为青年。遵循当朝先成家后立业的准则,去年便定下了与兴平伯家长女的婚事,日子就选在来年春天,目前各项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成亲后王宗便要全力准备后年的乡试。

    王昌的次子王安今年不足十五岁,天资不俗,是块读书的好料子,现正在姑苏府最知名的明心书院就读。

    这兄弟二人平素与傅珺来往皆不太多。一则男女有别,且年龄差得有些大;二则也因为傅珺守制三年期间,一应往来应酬全都谢绝了,与两位表哥的接触便更少了。

    长房还有两个女孩子,长女王宁今年十四岁,正到了相看婚事的年纪,因比傅珺大着好几岁,与她交集不多;次女王宓十岁多一点儿,与傅珺却是年纪相仿。

    说起来,那王宁身为这一辈女孩子里最大的,颇有长姐风范,行事温柔,为人端庄,并不难相处;倒是王宓,生就活泼的性子,只因傅珺的到来吸引去了父母的一部分关注,故此她与傅珺时常有些摩擦,其行事态度与傅珈倒有几分像。

    此外,尚有傅珺的两个表姐妹常过来玩,一个叫王宜,今年十一岁,另一个叫王宝,今年八岁。这两个皆是傅珺三外祖家的孙女儿。她们两个与王宓平素的关系如何,傅珺不得而知。但只要傅珺在场,这三个人必定会联合起来对付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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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开始了,女主将在江南姑苏继续破案兼宅斗。作者君也上来求个票,新卷新气象,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作者君。谢谢了!

第119章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郑重介绍一下借寓在王家的某位寡居妇女,以及她的两个拖油瓶女儿了。

    这位寡居妇女也姓宋,单名一个芬字,与宋夫人同出于河南宋氏一族,小宋氏称宋夫人为二表姑,按理说,二人之间的亲戚关系算不得近。

    可是,也不知这小宋氏是怎么跟宋夫人拉扯上的,总之,在傅珺来之前,人家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了。每一年,傅珺都会听到小宋氏细细柔柔地道“奴家过些时候便带着闺女去京里寻姨姥姥去”。可结果呢?三年过去了,人家依旧稳稳地驻扎在知府大院儿里,根本不带挪窝的。

    小宋氏的亡夫姓姜,据说当年也是个小官儿,后不知出了什么事被捋了官职,降为平民,偏家里的田地又遭了蝗灾,颗粒无收,那家境便渐渐地败落了去。

    因小宋氏原就是填房嫁过去的,那姓姜的年岁大了,经不得这番折腾,不久便即病故。他前头太太生的孩子皆已成了婚,约摸与这小宋氏关系也不大好,哪里会奉养这妖调得不成样子的继母,便将她赶了出来。

    小宋氏便投靠到了宋夫人这里。宋夫人念她可怜,便收留了她一家子。这小宋氏十分会来事,每日里温温柔柔地,做出一副贤良柔顺的模样来。偏宋夫人最吃她这一套,越发将她看得亲近,对她照拂有加。渐渐地,小宋氏在知府大院里便如鱼得水了起来。

    小宋氏膝下无子,只得两个女儿。大的今年十三岁,名叫姜嫣,小的那个只比傅珺大一岁,叫做姜姒。与她们的母亲一样,这两位姜姑娘皆是走柔弱小白花的路线,唯一的区别在于,姜嫣是柔弱里带着几分娇媚,姜姒则是柔弱清纯一路的。

    如果说,傅珺与王宓那三人之间的矛盾是可调和的,那么傅珺与姜嫣、姜姒之间。则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自傅珺进府后。这姐妹二人见来了个美貌的表姑娘,自觉地位受到严重威胁,便对傅珺十分厌恶。那时她们也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便已颇具乃母之风。自己不出手装柔弱。只挑唆王宓、王宜她们几个。今儿绊个腿。明儿砸杯茶,那些小伎俩真是防不胜防,若非傅珺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只怕现就吃不了的亏。

    傅珺原先是跟着长房住的,姜氏姐妹便时常借机过来串门儿。她们欺傅珺才经丧母,又听说是被侯府赶出来的,只当她好欺负。她二人眼皮子又浅,哪里见过侯府里的那些好东西?进了傅珺的屋子那手脚便来去不停的,眼睛更是四处乱转,只要见着好的,或开口索要,或不问自取。

    傅珺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小偷。

    她也不急,也不与她们争,由着她们拿了好几样东西去。待过了几日,便专挑了个王襄在的时候,穿着一身孝服便去了锦晖堂。

    当着王襄与宋夫人的面儿,傅珺将被盗物品清单呈上去一份,另一份则直接甩在小宋氏的脸上,端出侯府姑娘的款儿睥睨道:“尔欺我侯府无人么?”又指着姜氏姐妹冷笑道:“作乔作致,是为贼也。”

    小宋氏先还柔声叫屈喊冤的,在宋夫人面前哭得十分可怜。可是,待许娘子指出那姜嫣耳朵上正戴着傅珺的琉璃坠子,姜姒的手腕上亦串着傅珺的碧玉葫芦串儿,那上头皆是有记号的,小宋氏便是想抵赖亦无从抵赖去,便只好掩面抽泣着不说话了。

    王襄听了傅珺所述,便沉下脸来问怎么回事。

    一直掌着内宅事物的任氏便此登场了。她一面沉痛自责管家不力,一面便将话引到了小宋氏身上,终于成功地拿到了王襄的命令,实施了她盼望已久的查抄策略,派人去搜了小宋氏住的西跨院儿。

    那次查抄的结果相当之惊人。下人们从那院儿里不仅搜出了傅珺的东西,还搜出了好些长房与宋夫人房里的东西,甚至还有王襄前些时候不见了的一个玉螭玩物。

    王襄大怒,当即便要赶人走。那小宋氏见势不妙,直接便哭晕了过去。姜氏姐妹紧随其后,说是犯了心口疼的毛病,一家三口齐上阵,直挺挺地躺倒在了锦晖堂。

    那一回傅珺是卯足了架势,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而与之相比,小宋氏母女三个便显得弱势了许多。宋夫人虽明知她们有错,却也硬不下心肠来赶她们走。

    更何况,她私心里对傅珺的感情,远不如朝夕相处的小宋氏母女来得深。傅珺此举当面打的是小宋氏的脸,宋夫人却也未必没受波及。

    因此,宋夫人便拿出小宋氏寡妇失业、教养不及,姜氏姐妹年纪还小不懂事的理由来,跟王襄说了半天的情,王襄却执意不允。宋夫人一怒之下摔了手里的杯子,王襄拂袖而去,这事儿便这么僵住了。

    任氏知道自家婆母的性子,那是处处以公正慈悲自诩,脑筋还特别死板,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见宋夫人铁了心要留下小宋氏,而王襄却是心疼外孙女儿受欺,两下里闹得十分不愉快。她这个做儿媳的断没有这么看着的理儿。

    这任氏也是个颇有成算的,见状便献了个折中之策:小宋氏一家仍旧留下,却需从西跨院儿里搬出来,挪至旁边儿的沁竹院居住。

    那沁竹院建在宅邸西侧,原先是做客院用的,后因那院子与内宅只一墙之隔,不便留住外客,便此闲置了下来。

    任氏便向宋夫人细细地分析道:“芬表妹此番为老太爷所厌,若一味强留她们住在西跨院儿里,老太爷见了必会不喜。媳妇的意思是,先将芬表妹一家挪到沁竹院儿里,那院子清幽雅致,又十分干净,跟咱们只隔着一道月洞门儿,出入何其方便?如此一来,您什么时候想见芬表妹了,叫人传个信儿过去便是。老太爷见人不在眼面前,想必也不会再追究了。”

    宋夫人听了这番分析,意有所动,犹豫地道:“沁竹院虽好,终是偏了些,她们一家子母弱女幼的,会不会委屈了些?”

    任氏便笑道:“哎哟,那沁竹院可是有五间上房的院子哪,还是个小两进的,前头又单独开了门户,比那西跨院大了一倍不止,出门也方便,芬表妹她们哪里委屈了?且嫣姐儿与姒姐儿也大了,总要有自己的屋子吧?那西跨院儿才几间房?哪里腾挪的开?沁竹院可就没这烦恼了。您细想想,媳妇说得是也不是?”

    宋夫人细想之下,果然如此,便点头答应了。任氏便立刻禀告了王襄,王襄当即拍板认可。此事便就定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120章

    小宋氏一家虽十分不愿搬离内宅,无奈形势比人强,这府中说话最有分量的王襄已经拍板了的事情,那是无可更改的,于是一家人便哭哭啼啼地搬去了沁竹院。

    任氏送瘟神似将这母女三人送走了,正自快意,却不料不过隔了几日,她却接到小宋氏的投诉,说那沁竹院门户不稳,她们母女三个住着十分不便。

    这番话小宋氏是当着宋夫人的面儿说出来的,任氏焉有不懂之理?不过还是想住回来的借口罢了。任氏好容易才将她们赶走,岂能再容她们回来?于是她当即便含愧致歉道:“是媳妇的不是,那院子有些日子没住人了,媳妇处置不周,马上便着人换门锁去。”

    那小宋氏便柔声细气地对宋夫人道:“既是换锁,我母女三个也不好住在里头,多有不便的。二表姑,您看着可否允我们先暂住西跨院儿,等换好了锁我们再回去?”

    宋夫人总是心疼小宋氏的,况且这要求也不算过分,便要点头应下。那任氏却为难地道:“禀告老太太,实是不巧得很,便在芬表妹妹搬出去的第二日,老太爷亲口发了话,叫将表姑娘挪去了西跨院儿,说那院子以后就归表姑娘住了,还叫咱们家四姑娘亲写了题匾呢,叫什么幄叶居。芬表妹这会子想要住回来,可没地儿住去了。”

    小宋氏再没料到任氏的动作会这么快,不由愣住了。随后便眼神闪烁地柔声道:“我们也只回来暂住两日罢了,不拘谁的院子挤一挤,也是一样的。”

    宋夫人便道:“正是这话,便只住两、三日而已,不拘谁的院子挤挤便是。”

    任氏面上的神色便更加为难了,微蹙了眉道:“按理说,咱们府里几处院子都是能挤下的,但只一件为难。”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小宋氏,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宋夫人便问:“有何为难的。你且说说。”

    任氏便道:“芬表妹头一个可住的。便是我们蟾月楼。我们那里倒有两间空屋子……”

    任氏的话还没说完,小宋氏便喜上眉梢地笑道:“那不是刚好,我们母女三个恰能住得下。”她正愁住不进去呢,这机会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何不喜?

    任氏淡淡看了小宋氏一眼。细声细气地对宋夫人道:“话虽这么说。但只我们那院儿不拘谁住进来,需得我们爷同意了方行。老太太也晓得的,我们爷自来便在这上头极是小心在意。芬表妹目下的身份么……恕媳妇多句嘴,只怕是多有不便。这话媳妇只好提一提,却不敢担保爷能同意。”

    王昌在私行方面严格自律,宋夫人一向引以为豪。此刻听任氏这么一说,便觉出这其中确实不便。她再偏着小宋氏,也偏不过亲生儿子去。这样一想,她便道:“你说得很是,是我没虑着这一点,他在朝为官,这些事情上头可需十二分的谨慎才是。这事儿你也别问他了。”

    任氏低眉顺眼地道:“全听老太太吩咐。”

    宋夫人便又想了想道:“你们院儿若不行的话,我这里怕也不便,老太爷若回来见着了,也不好说。”

    任氏便又道:“媳妇也是这么想的,总不好叫老太太为难。因此便想着,或可叫芬表妹一家子在朝烟山庄里住两日,您看可行么?”

    她这话一说出来,宋夫人的脸上便也现出了为难之色。

    这朝烟山庄乃是王昭的住处。王昭是老太太四十岁上才得的小女,彼时方将及笄,老太太对她极是疼爱,并不愿叫她跟人挤住一处。

    更何况,王昭天性清高,是个孤标傲世之人,素昔对小宋氏根本不假辞色,说是冷若冰霜也不为过。

    小宋氏一听任氏说出王昭来了,便没敢接话。她深知老太太疼宠王昭,更知道这位姑奶奶可不好惹。那是连王襄都敢顶撞的人,她可惹不起。

    宋夫人便沉吟着道:“昭儿那屋子又是书又是画的,东西多,芬丫头一家子住着倒显得窄了,怪委屈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小宋氏忙应是,任氏亦垂首应了,心中却撇嘴。宋夫人不舍得自家女儿委屈,方才却要将小宋氏弄到蟾月楼去,这心偏得可不是一点半点了。

    “若不然,便叫芬丫头一家依旧住回西跨院儿去?总归那里头就四丫头一个主子,下剩的皆是奴才,叫他们挪个地方不是很方便?”宋夫人还是想叫小宋氏一家住进傅珺的院儿里去。

    任氏便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道:“禀告老太太,不是媳妇儿不听您的话,实是老太爷先头已经把话说死了,说那幄叶居单分给表姑娘住,不许往里头插/人/进去。”

    宋夫人闻言顿了一顿,方皱着眉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只住个两、三日而已,你就这么安排便是,四丫头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语气已是颇为不耐。

    任氏见宋夫人又拗了脾气,知道不能再劝,便道:“既老太太这么说了,媳妇遵命便是。不过也要先跟表姑娘支会一声儿才好,总不好直接将人就带了过去。到底表姑娘也是客,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宋夫人向来注重礼数,闻言自是应了。任氏便叫人去请傅珺过来。

    那去请的媳妇不一会便回来了,回说傅珺因前些日子舟车劳顿,而今病了,现正躺在屋里呢,说是一丝儿风都不能见,须得在屋中静养着。如今那幄叶居院门紧闭,她叫了半天的门儿,才叫开一条巴掌宽的门缝儿,里头的丫鬟还叫她有话快说,不可叫风吹进去。

    那媳妇说到这里,宋夫人的脸已经青了一半儿了,小宋氏则面露愧色,诚恳地道:“都是我们家那两个丫头的错儿,叫表姑娘受了委屈,竟至病得如此严重。若是如此,她身边儿便更需有人照应着了。说不得,我们正好住进去,帮着照顾照顾也是好的。也算是我们向表姑娘赔不是了。”

    小宋氏那堪比城墙的铁面皮,任氏并非第一次见识。而即便如此,她这番厚颜无耻之语,依旧成功地叫任氏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傅珺要小宋氏来照顾?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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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章是过渡章,主要是介绍人物关系,一些重要人物出场,同时介绍女主及其身边人物三年来的情况。然后就进入破案情节了。请大家耐心等待。

第121章

    傅珺身边仅丫鬟就有八个,个顶个都是聪慧能干的,另还有两个极稳妥的管事妈妈。那沈妈妈任氏略知一二,知道那是王氏生前最信重的人,稳重尚在其次,主要是脑子够用,做事十分干净利落。至于那许娘子则更不必说了,那一份气度排场,小宋氏能比得上人一个手指头么?她们娘儿仨拢共也就两三个婆子,三个丫鬟服侍着罢了,还好意思说去照顾傅珺,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更何况,小宋氏这话里话外的,又将任氏放在了何处?若论亲疏,任氏是傅珺的大舅母,比小宋氏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表姨可亲多了。

    任氏心中暗自腹诽,宋夫人却明显被小宋氏的话感动了。她拉着小宋氏的手柔声道:“你是个有心的孩子,我知道你素日就是个好的。可怜你一个人儿也没个依靠,如今还要这般做小伏低。”说到后来已是语声哽咽。

    小宋氏忙柔声安慰她道:“原是我们的不是,赔礼请罪是该当的。我原先还发愁该怎么跟表姑娘赔不是呢,如今恰有了机会,我们也该尽一尽心,才是一番诚意。”

    宋夫人便点头道:“你说得对。”说着便对任氏道:“既四丫头病得重,那我便替她做主,现下便叫芬丫头一家过去,也免得四丫头一个人没人帮衬着。”却是直接拍板要让小宋氏一家住过去了。

    任氏身为儿媳,能说的话着实有限。闻言便只能垂首不语,心中实不愿小宋氏就此搬进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忽听那传话的媳妇叫了声“老太太”,叫完了却又不说话,一脸的欲言又止。

    宋夫人便不耐烦地道:“又有何事?”

    那媳妇有些战战兢兢地道:“回老太太的话,表姑娘的那个丫鬟还给了婢子一封信,说是要给老太太并太太看的。”

    宋夫人蹙了眉道:“又是哪里来的信?呈上来我看看。”

    那媳妇忙从怀里取出个印金团花信封儿来,呈予了宋夫人。任氏瞥眼瞧见,那信封上似是印着平南侯府的印鉴。

    见是侯府来信。宋夫人面上的神情方不那么难看了。却也没露出笑模样来,只郑重将信封打开取了信纸出来,又招呼任氏道:“你也过来看看。”

    任氏便凑上前去看信,这一看之下。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那信是侯夫人写来的。话说得倒很客气。先道听说傅珺给宋夫人添了麻烦,侯夫人深表歉意;又道自家孙女儿从小没受过委屈,有些小孩子脾气。请宋夫人多担待等等,皆是些客气话。唯在最后几行,轻描淡写地道:听闻贵府有贵亲暂住,傅珺身为侯府之女,身份尊贵,寡居外客不好常见。

    寡居外客?这指的是谁简直不要太清楚,就差点名道姓了。任氏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只拿眼睛觑着小宋氏。

    那小宋氏仗着略读过两年书,彼时亦凑在一旁跟着看信,看到那两行字时,她那张白净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情景任氏真是永远都不会忘记。

    侯夫人却似嫌这些还不够,竟还随信附上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道傅珺自小就没住过窄屋子,怕安排的院子不够大,她一个外孙女也不好总花用外祖家的钱,这些银子便是给傅珺扩院子用的。若不够尽可去信说,平南侯府会再送银子过来。

    宋夫人拿着那封信,只觉得那信像生了针似的,刺得她拿也拿不住,那信纸在她手上“扑啦啦”地抖索着,若非任氏及时抢了过来,只怕宋夫人当场就能把信给撕了。

    宋夫人再也没想到,这事儿竟连侯夫人都惊动了,还专门为此写信过来。原先她听闻傅珺在侯府并不受宠,现在看来,那消息竟是错的。傅四姑娘哪有半分不受宠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受宠,都快被宠上天了。

    宋夫人铁青着脸端起茶盏。小宋氏挪回旧院一事,就此打住。

    消息传回幄叶居时,傅珺不由暗自好笑。她就知道,侯夫人的一封信,绝对比她说一百句还管用。果然,此信一出,谁与争锋?据说就连小宋氏那等千年水磨铁面皮,当时也被臊得立时退散了。

    傅珺为此十分感激许娘子。果然是千锤百炼的宫斗高手,不过是替傅珺写了封信回侯府,说了一些小宋氏的奇葩事,顺便表示孺慕之心,表示想要回府在祖母跟前尽孝。

    你说侯夫人能不急么?为了不叫傅珺回来,她必须出面解决问题啊。所以才有了这封信,这件事也得以圆满解决。

    不过,事情至此却还没完。

    任氏从来就不是个笨的,干脆便借着给沁竹院换锁的机会,将那道连接内宅与沁竹院的月洞门又加了里外两道锁。到了送钥匙的时候,却只给了小宋氏外面那道锁的钥匙,至于内宅这边的钥匙,任氏则亲自收了起来。

    她对小宋氏说的是:“既是平南侯夫人都发了话,想必这是京里的规矩,体面的姑娘家是不好多见外客的。既如此,这门便不好常开着。芬表妹若想过来,便叫人先从外头传信儿进来,我这里再从里头开了这道锁。再或者你们便从前门儿进来,也没多远。虽琐碎些,然姑娘家的名声更要紧,想芬表妹一定能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

    而对宋夫人,任氏则又找了个机会,私下里悄悄地道:“老太太虽心疼芬表妹,可也得想想咱们家四姑娘才是。侯夫人一再说了,尊贵的姑娘家不好常见外客。在咱们家里,四姑娘可不就是最尊贵的?论聪明美貌、身份尊贵,谁能越得过她去?且四姑娘还是姑苏府知名的才女,人都说她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呢。若被人知道了咱们四姑娘常与芬表妹来往着,怕也不好看相。”

    应该说,任氏这话十分准确地击中了宋夫人的七寸。

    王昭那就是宋夫人的心头肉,真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从小千娇万宠地养着。偏那王昭不仅生来美貌,且极具才情,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时方将及笈,已经在姑苏城中有了“才女”的美誉。

    眼看着王昭也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拥有一个好名声那是至关重要的,宋夫人的那颗心,早就偏到这头儿来了,对于月洞门双重门锁一事,便也没再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122章

    两位铁将军把门,终是隔断了小宋氏一家的脚步,傅珺才算过上了安静的日子。虽然隔个十天半月地,仍能与小宋氏她们照面,但总比一开始那样天天见面要好太多了。

    那姜氏姐妹因此深恨傅珺。若不是傅珺闹将起来,她们便不会搬出内宅。那沁竹院虽大,却比西跨院儿简陋许多,且衣食上亦比西跨院儿多有不如,姜氏姐妹能不记恨?因此更加地变本加厉,每每撺掇王宓她们跟傅珺作对。

    傅珺觉得,像姜氏姐妹这种人,你不给她来点儿狠的,她就永远不会长记性,于是,傅珺便挑了个天清气爽、宜于干/架的好日子,带着十来个丫头健妇,专守在月洞门那里堵住了姜嫣与姜姒。

    双方见了面,傅珺也不说话,一挥手,几个粗使仆妇便上前将这姐儿俩制住,还堵了她们的嘴,又有人上前将她姐妹二人身上的衣物尽搜了一遍。姜家姐妹几曾见过此等阵仗,当时便吓得抖衣而颤,姜姒更是哭得声儿都岔了。

    面对彼时方八岁的姜姒,傅珺毫无恐吓小盆友的羞耻感。她一面吹着自己的手指甲,一面凉凉地道:“对不住二位,我屋子里丢了样东西,偏嫣姐姐与姒姐姐又爱拿东顺西的,妹妹我少不得请您二位过来搜上一搜,既是没有便也罢了。不过,有些话我只在这儿说一次。往后少在姑娘我面前动那些歪脑筋,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在背后撺掇。今儿我不会打你们。但若再有下回,可别怪我手狠。我平南侯府可是靠军功封的爵,尔等贼子若再敢欺到我头上来,我不介意剁下两只不干净的贼爪子来,为我侯府的金字招牌上点个亮儿。”

    说这些话时,傅珺气场全开,拿出了前世审问犯人时的气势,附加带领豪奴欺压良善的纨绔劲儿,简直跟恶少没两样。那时的傅珺还是个六岁的胖丫头,这番模样十分笑人。青蔓就差点儿没绷住笑了场。被青芜踢了一脚才制止住了。

    姜氏姐妹虽心思歹毒。到底彼时还小,当时被傅珺吓了个半死,回到沁竹院便躺倒了,直病了一个月没敢露面。

    等到姜氏姐妹再度出现时。对傅珺的态度便好了许多。那些手段亦尽数收了起来。甚至还诚恳地向她道了歉,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并表示希望大家做好姐妹。

    这些明面儿上的东西。傅珺自来是不相信的。她只相信微表情。而小宋氏一家的微表情却绝非表面上那般友好。姜嫣在看到傅珺时常常眯起的眼睛,以及姜姒眼中的怨毒,傅珺看到的可不止一次。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需要傅珺来烦恼。有许娘子与沈妈妈在侧,何愁宵小之辈得逞?

    早在为傅珺打前站的时候,许娘子一眼便看出小宋氏不好相与,便不动声色地将那院儿里的两个婆子并一个丫鬟给收买了。

    那两个婆子隔几日便会来汇报情况,而傅珺摔在小宋氏脸上的被盗物品清单,则是那个叫秋儿的丫鬟提供的。

    为了在傅珺跟前卖好,那秋儿还无偿提供了小宋氏顺来的其他各房东西的清单,沈妈妈又将这消息透给了任氏,这才有了那次突如其来的大搜查。

    因此,虽是与小宋氏母女结下了梁子,傅珺却并未担心,只是厌烦而已。此等小人就跟那苍蝇似的,嗡嗡嗡吵个不停,你想要拍死它吧,偏它就停在两扇窗户的夹层里,叫你看得见打不着,只能无可奈何。

    思及此,傅珺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举首回望。五月的初阳洒落在屋檐与树梢上,温暖明丽,一如这个季节。

    她记得前世听过一首歌,歌中唱到:

    有一本书告诉我,四月的下午不要错过。

    可是,她终究还是错过了。在这个时空,她只能囿于高高的院墙中,错过了时间与光阴,错过这世间许多美丽的风景。

    傅珺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想这些毫无意义。除了面对现实之外,她别无选择。

    她捏了捏眉间,勉强打起点精神来,问涉江道:“那位太太那里,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那位太太”是傅珺对小宋氏的称呼。她不管宋夫人如何疼爱小宋氏,这个恶心的女人傅珺绝不拿她当亲戚看,平素见了小宋氏,傅珺最多会唤一声“姜太太”。

    涉江便上前两步,轻声地道:“禀姑娘,那位最近的心思皆在长房那一头呢。”

    傅珺点了点头,面上浮起一抹嘲讽。

    小宋氏一直觊觎长房,很想将她们母女三个中的某一个或两上,弄进长房里去,这一点不光傅珺,旁人也瞧得清楚。

    据说当年小宋氏刚住进王家时,曾穿轻裙、挽月髻,将五分颜色收拾出十二分来,趁着春风正好的日子,往王昌的必经之路上丢过小手绢儿。

    叵奈王昌是个顶不解风情之人,不仅不解,还深恶之。小宋氏的花手绢儿被王昌直接踩了过去,连个停顿都没打。

    小宋氏不死心,便又设计了些送茶送点心、送诗送针线的桥段来,却从没有一次得逞过。在王昌的书房门前,长年驻守着两个年老耳聋的老苍头。不管来者是谁,只要王昌没发话,便休想越过这俩老头儿的防线去。

    小宋氏也曾向这两位守门人软语求情,可恨那俩老头偏就“聋子好打岔”,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对话;小宋氏又曾想要硬闯,奈何这俩老头儿一个拦一个堵的,她身娇肉贵,怎么可能跟糟老头子拉扯起来?回回只能铩羽而归。

    如此这般几个来回,那王昌如同一块铁板,叫小宋氏根本无从下手,她便也息了心思,退而求其次,将主意打到了王宗与王安身上。

    她自己不行,可她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若好好谋划一番,事成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故此近一段时间,小宋氏来看宋夫人的次数十分频繁,隔三差五地便要来上一趟,次次都把姜嫣与姜姒收拾得水灵灵的,还时不时便叫她们去大房找王宁她们说话,给女儿们制造机会。

    说起来,以姜氏姐妹的身份家世,若想挤进王家大门,便只有做姨娘一条路可走,换了傅珺是绝对不愿的。可是看姜氏姐妹的表现,那真是比小宋氏还要积极百倍,只要逮着机会便会找王宗与王安说话,那一声声又甜又脆的“表哥”,那一脉脉温柔多情的视线,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想当姨娘”几个字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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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作者君昨天说错了,过渡章之后应该是先斗奇葩,然后再破案。各位不好意思哈。

第123章

    一想到那两姐妹的嘴脸,傅珺便止不住心中的讥意。她一面思忖着一面往前走,蓦地抬头时,却见对面的桃花树下,王昭穿了一袭淡烟流水香雪纱十二幅湘裙,悄然独立。一阵风来,那长长的裙裾在风中轻舞,衬着她明艳的容颜,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傅珺远远站着欣赏了一会,直到王昭转眸看了过来,这才移步过去见礼道:“见过小姨。”

    王昭淡淡一笑道:“今儿倒是巧。”

    傅珺四下张了一张,含笑道:“小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跟着的人呢?”

    王昭淡淡地道:“风有些大,我叫她们取披风去了。”

    傅珺侧头打量了王昭一眼,由衷地赞叹道:“小姨这身儿衣裙,当真若神妃仙子一般好看。”

    王昭不经意地低眸往身上扫了一眼,依旧淡淡地道:“不过外物尔。”

    傅珺愣了愣,略微感觉有点接不上话。

    王昭亦不再说话,依旧举眸望着那棵桃树,面上的神情颇为怅惘,似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将傅珺晾在了一旁。

    对于王昭的冷淡态度,傅珺已经很习惯了。

    她这个小姨可是姑苏城有名的才女,一手画艺尤其出众,连王襄都说观她的画能够“浑然而忘我”,这可是一代名儒的评价,王昭的画技可见一斑。

    大约是从小便沉浸在艺术的氛围中,王昭的性子便有些冷傲。她对傅珺还算好的。至少傅珺还能跟她说得上话。那姜氏姐妹在王昭面前,从来就是透明人,王昭见了她们那是转身就走,连招呼都懒得打。

    傅珺便静静地立在一旁,一脸的闲淡自在,对王昭的冷待不以为意。反正她就是俗人一个,王昭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不是她能够轻易接触的,便在旁看看罢了。

    “你先去吧,我还要在这里等她们送衣裳来。”王昭轻轻地道。说罢便又去看那株桃树。

    此时的桃花早已谢尽。枝头空余翠叶离披。傅珺承认。没有桃花的桃树也是很好看的。可是,像王昭这样摆出一副淡淡忧伤的架势去看树,她自问做不到。

    于是她便笑着道:“是,那我先去了。”想了想又劝了一句:“小姨也别总在风口里站着。当心着凉。”

    王昭似是没听到傅珺的话。依旧痴望着桃树。傅珺也不以为意。屈了屈身,领着丫鬟转过了小径,踏上了一条白石甬路。

    锦晖堂便在甬路的尽头。行不过数十步便到。一看到那门楣上光亮耀眼的匾额,傅珺就觉着有些头晕。

    为什么所有的老太太们,都喜欢住在这种四四方方跟个盒子一样的院子里呢?傅珺真是无法理解。

    锦晖堂的庭院布置,跟侯夫人的荣萱堂十分相似,皆是四角种树,当中一个大花坛。若不是这里的院子更小更紧凑些,傅珺真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侯府。

    她微蹙着眉头行至院门口,再抬起眼时,双眉已然放平,漆黑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一派安静从容。

    “表姑娘来了。”廊下的丫鬟抬手卷起湘帘,殷勤地提醒道:“姑娘看着脚下。”

    那丫鬟一口吴侬软语,听在耳中如音乐一般动人。傅珺听她的声音听了三年,每一次听都是一种美好的享受。这丫鬟的名字也好听,便叫吴音,乃是宋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

    照理说,一等丫鬟是不必做挑帘禀报一事的。只是这吴音的声音着实动人,宋夫人十分喜爱听她说话,因此便叫她每天早上都侯在这里上报来人,一则显着宋夫人的身份,二则也是享受这把动人的声音。

    傅珺笑着向吴音点了点头,微侧身、缓垂首、轻提裙摆,优雅从容地跨进了门中。

    吴音双眼含笑,细细地看着傅珺进门的姿态,心中暗忖:怪道那小宋氏今儿提了那个话头,果然这侯府的礼仪教养便不一般,只看表姑娘这进门儿的行止,当真像那风里的柳树一般,既美且雅,还有种叫人说不出来的味道,真真是好看得很。

    傅珺并没注意到吴音的眼神。进门之后,她自然地抬眼略扫了扫,便看见了预料中的那张铁面皮。此刻,那铁面皮的主人小宋氏,正温柔款款地笑望着傅珺,似是对她的到来十分欢喜。

    方才将进院门儿时,傅珺见着了小宋氏的贴身丫鬟秋儿,就是被许娘子收服了的那个。那秋儿立在院门口,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频频往这里打眼色。涉江便叫青蔓跟在秋儿身后出去了,傅珺则先过来请安。

    向宋夫人及任氏见礼过后,傅珺便坐在了左首的第三个位置上,安静地敛着眉眼,并不说话。

    宋夫人便向她打量了一眼。

    前些年傅珺守制时,因她穿着简素,站在那里便总叫宋夫人觉得扎眼。今天傅珺打扮得倒鲜亮了些,可宋夫人瞧在眼中,还是觉得她十分扎眼。

    宋夫人蹙着眉头看着傅珺,那雪肤乌发,那染墨般的眉,还有那乌晶般的眼,都叫她心中十分不适。虽她这个外孙女儿才不过九岁,可那清寒冷冽的气韵便已十分夺人了,跟那个女人像到了八分。

    一想到那个女人,宋夫人的眸光就变得有些悠远起来。她的眼睛虽看着傅珺,可眼神却似是穿过了傅珺,看着另外的一个女子。一时间,宋夫人心间涌上了百般滋味,实在难以言喻。

    见宋夫人专意打量着傅珺,面上神情变幻不定,却始终不说话,小宋氏转了转眼珠,便略有些夸张地赞叹了一声道:“表姑娘这一行一止,真真是端庄文雅得很。”

    一旁的姜嫣便笑着接口道:“娘说的是,珺表妹不愧是平南侯府出来的,举手投足便与我们不一样。若我能学得珺表妹的一半儿就好了。”说着便若有憾焉地叹了口气。

    姜姒立刻柔声道:“姐姐这话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若我能学得珺表妹的一小半儿,我可要欢喜得睡不着了呢。”(未完待续。。)

第124章

    傅珺表情淡然地坐着,静听铁面皮一家三口唱和吹捧,根本没搭腔。总归她们是要说出来意的,就听她们说什么便是。

    见场面一时有些冷清,宋夫人便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瞧你们说的这些话,倒把四丫头说得臊了。夸人也没你们这么夸的。”

    小宋氏便提起帕子来掩口笑道:“却是我的不是,光顾着夸表姑娘了,便忘了小姑娘家家的,脸皮子薄得很呢,表嫂您说是不是?”

    被点名的任氏面色微有些不自然,顿了一顿方笑道:“小姑娘家就是腼腆,那宜儿和宝儿也是这样儿的。”

    傅珺听了这话,便向旁看了一眼。王宜与王宝今儿没来,王宓便落了单,此刻她正坐在任氏旁边的椅子上,有些无精打采的。

    却听小宋氏笑道:“果然的,小姑娘家就是腼腆。既是如此,那我这个做长辈的便只能厚颜多问一句儿了,表姑娘可别怪我多嘴才是。”

    听了这话傅珺直想翻白眼。铁面皮能薄得了么?那是比城墙还难攻破的面皮啊。还有,小宋氏就是一多嘴中年妇女,这难道还有什么疑问么?

    傅珺垂着眼眸心中腹诽,却听小宋氏笑着续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表姑娘一声儿,听说那许娘子是从宫里出来的,此话当真么?”

    傅珺淡声道:“确实如此。”

    小宋氏夸张地“哟”了一声,笑着道:“这可了不得了。咱们家的下人里竟有从宫里出来的,怪道表姑娘的行动举止这么文雅呢,却原来事出有因。表嫂您听听,我说的没错儿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任氏含笑道:“确实是好事儿。”她的语气不算太热络,但望向傅珺的眼神却含着隐约的期待。

    小宋氏便又道:“表嫂您想,现下咱们府里可好些姑娘们呢,眼瞧着一个个儿的年岁也不小了,这些行止礼仪可不就该一点儿一点儿的学起来了么?前几日您还发愁着呢,直说要去外头请夫子来教。现在可好了。眼面前就有宫里出来的嬷嬷。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呢。”

    傅珺听到这里,基本已经明白了小宋氏的意思。不过她依旧不吱声,静听铁面皮唱戏。

    宋夫人便接口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也正愁着这事儿呢,可巧便有这么个人在眼面前。这样吧。四丫头啊。便叫那许娘子从明儿起给家里的几个姑娘教教礼仪吧。我瞧着你学得便很好,你那几个姐妹也该学着些,都不小了。”

    小宋氏立刻笑盈盈地接口道:“这可得多谢二表姑了。往后还要多承您照应着。待嫣儿姒儿学好了规矩,走出去您也长脸,我这脸上也有光啊。”说着便又笑了起来。

    看着这两人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声,便这么将事情定了下来,傅珺觉得十分可笑。仗着自己是长辈,仗着自己脸皮厚,便这样对待一个九岁的孩子,这些大人就不觉得脸红吗?更何况,这事撞到许娘子身上,傅珺十分期待看她们踢到铁板的表情。

    待小宋氏那一串儿笑声终于完结之后,傅珺便轻轻拂了拂衣袖,姿态优雅地站起身来,行至宋夫人面前,垂首含胸,两手交握于小腹,按着最标准的回话礼仪静静地道:“回外祖母的话,此事不是孙女能定夺的,还请外祖母见谅。”

    宋夫人脸上的笑僵了一僵,旋即有些不满地道:“四丫头,这原是为家中姐妹好的事情,你这般推托又是何意?”

    傅珺依旧微垂着头,语气平静地道:“回外祖母的话,非是孙女推托,而是实在做不到。”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好每个人都能听到。屋子里便静了下来。任氏面色尴尬,宋夫人的脸已经沉下去了,小宋氏用帕子掩着唇,眼神微微闪烁。

    过了一会,却听小宋氏长叹一声道:“罢了,三年前原是我们对不住表姑娘,表姑娘至今也无法原谅我们,这也不怪你。原就是我们做错了,嫣儿和姒儿便不去学也罢。”

    说至此处,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以使方才那番话更加深入人心一些,随后话锋一转道:“可是,宁儿和宓儿她们几个,与表姑娘却是嫡嫡亲的表姐妹,表姑娘可别为了嫣儿姒儿两个,便伤了与姐妹间的和气。”说着又长叹了一声,似是十分惋惜。

    应该说,铁面皮的煽动能力还是不错的。一番明为自责、实为指责的话说罢,宋夫人的面色便更加难看了,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显得极是不满。

    任氏张口想要说话,却又咽了回去。傅珺抬眼看去,恰好正迎着任氏的眼神。在目光相触的那个瞬间,任氏的眼神有些躲闪,转眸看向一旁,过了一会,抬手轻轻扫了扫额头。

    傅珺的眼睛微微一眯。任氏的这个动作,是表示羞愧的一个微表情。当人感到羞愧时,通常会将手放在眉骨或额骨附近,用来建立一个视觉障碍。

    可是,任氏的羞愧之情从何而来呢?傅珺微有些不解。然而略一思忖后,她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能够跟着宫里出来的人学习礼仪,这在许多高门大户都未必能做到。王襄不过一介知府,哪有机会接触到宫里出来的嬷嬷?那可是连王府也要抢的宝贵资源。

    因此,在听到小宋氏撺掇宋夫人的时候,任氏便没提前跟傅珺透话。身为一位母亲,凡是为孩子好的便都会去做,任氏的做法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傅珺淡淡一笑。

    这时,便听一个声音凉凉地道:“珺表妹若不愿答应,直说便是了,大家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说不开呢。如今你一味只说自己做不到,这话倒真真好笑了。想那许娘子不过一个奴婢罢了,这吩咐一声儿的事情,珺表妹有什么做不到的?难不成一个奴婢还能越过主子去?”

    傅珺举眸看过去,却见说话的是姜嫣,此刻,她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傅珺,眸中含着明显的讥嘲。

    傅珺直视着她的眼睛,平静地问道:“嫣姐姐是从哪里看出许娘子是奴婢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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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姜嫣一怔,傅珺却已转向了宋夫人,在对方同样错愕的眼神中,恭谨地道:“回外祖母的话,非是孙女推托,而是许娘子一不是侯府奴婢,二也不是孙女的人。她是祖父身边的管事娘子,是祖父请她来帮忙照管孙女的,孙女平素视她如长辈,不敢有分毫不敬。还请外祖母体谅孙女的为难之处。”

    说至此处,傅珺又看了看姜嫣,似笑非笑地道:“好教嫣姐姐知道,许娘子从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太后娘娘待她十分优容,时常招进宫去说话。今年开春的时候,我请许娘子送了些东西回去孝敬祖父母,太后娘娘不知怎么晓得了,还特意召许娘子进宫说话儿呢。在我们侯府,别说我了,便连祖父待许娘子亦是奉若上宾。”

    傅珺的话说到此处,那姜嫣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傅珺再接再厉,继续补刀:“要我说呢,以后嫣姐姐说话之前,最好还是先过过脑子,免得说错了话儿,惹人笑话也就罢了,没的给自己招了灾,那可就太不值当了。”

    傅珺气定神闲地说完了话,依旧尊礼如仪地站在那里,身姿优美而挺拔。

    姜嫣的脸色迅速由雪白涨成猪肝色,一脸的无地自容。看来她的铁面皮功夫比她娘可差远了,你看看人家小宋氏,虽然脸黑了不少,但那嘴角还挂着笑意呢。

    这屋子里表情急剧变化的非止姜嫣一个,宋夫人的表情亦很尴尬。任氏倒还好。虽略有失望,却也松了口气。王宁一向端庄知礼,此刻亦面色如常,这一份修养傅珺还是很欣赏的。

    最值得一提的便是王宓,那真是满脸的喜色啊,眼角眉梢都舞动了起来。若非此刻气氛不对,她大约能笑出来。看来,她刚才的无精打采是因为怕学规矩,而今听说没规矩可学了,她可不欢喜么?

    说起来。还是铁面皮的功力最为深厚。不过只尴尬了一会,小宋氏便即转了过来,轻笑了一声道:“呀,看来是我眼拙了。差一些便得罪了贵人呢。”

    “可不是。”傅珺立刻不客气地接口道。“姜太太自己见识浅薄也就罢了,却不该在没问清楚的情况下,便撺掇着我外祖母挑头提起这事儿。还好这问的是我。若直接问到许娘子头上去可怎么是好?我劝姜太太一句,以后有话但请直说,光明正大不好么?偏要拐弯抹角地扯上旁人。你舍得下脸来是你的事,我这个做孙女的可舍不得叫长辈不快。”

    傅珺这话说得极不客气,饶是小宋氏面皮再厚,也架不住被人这般直接打脸。

    她以袖掩唇,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那锐利如针尖般的眼神往傅珺身上狠狠钉了一下,方又换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细声细语地对宋夫人道:“二表姑可别恼我。我何尝知道那许娘子竟是大有来头的,素昔表姑娘也不肯说一声儿,险一险便生出误会来。”说着便拿绢子捂着嘴,一脸的泫然欲泣。

    傅珺便诧异地道:“姜太太莫不是以为,许娘子这般身份,是旁人能够轻易在背后议论的?我方才可是明言相告,许娘子是从太后娘娘身边出来的,‘太后娘娘’这四个字,姜太太是没听懂么?还是说,天家之事在你眼中也不算什么?”

    傅珺似笑非笑地说完这些话,依旧垂眸立好,似是根本没注意到小宋氏那瞬间发青的面色。

    小宋氏也是疏忽了,本以为将话头引到傅珺身上去,便能叫宋夫人少责怪她两句。谁想许娘子的身份实在贵不可攀,不是她能沾得起的。若再围着许娘子说事,她可真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思及此,她不由对傅珺又多了层恨意,阴着一张脸,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见铁面皮终于破了功,傅珺不由大感不易。这是搬出太后娘娘来了,若非如此,这铁面皮只怕还有得歪缠。

    便在她们说话之时,宋夫人一直没吱声。

    她还在回想方才傅珺说的话。方才傅珺那番言语,针对的只是小宋氏一人,对宋夫人却是多有回护的。宋夫人没料到傅珺会是这种态度,心中难免有些惊异。

    却见傅珺面含微笑地看了过来,柔声道:“外祖母,孙女前两天才跟许娘子学着做了一对护膝,恰好昨儿做得了,便给您带过来了。”她一面说着,一面便从涉江手上取了一副石青色素棉布护膝出来,亲呈予宋夫人的面前。

    这番大转折,傅珺做来十分自然,就像是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似的。宋夫人见了,心中便又泛起些滋味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由自主地便伸手接过了护膝。

    傅珺便笑道:“孙女儿于这针黹上天分着实有限,做不来那些花样子,便也没绣花儿。这护膝是用上好的青州棉布做的,里头絮的是蚕丝棉,贴身穿着十分舒服。这里的冬天很是阴冷,外祖母常说腰腿酸疼,冬天戴上这个,想是能御些寒气。”

    傅珺这话里话外的,那台阶已经一步步递到宋夫人跟前了,宋夫人再是板正执拗,终究还是听得懂辞中之意,于是便顺着台阶下,笑着道:“四丫头有心了。”说着便又细看那护膝。

    这一细看下去,宋夫人的面上便露出了几分笑模样来。

    这倒不是她觉得傅珺做得好,而是她头一次发现,傅珺的针线活儿实在不怎么样。那护膝的针脚有些歪,针眼儿还有粗有细的,这也还罢了,更有甚者,那护漆的一个角上还留着线头儿呢。

    宋夫人越看便越是忍俊不禁,最后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姜姒一直便站在宋夫人身旁,此刻便揶揄地道:“珺表妹这手针线活儿可真是……”说着便掩口而笑,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傅珺坦然地道:“我的针线活儿确实不怎么好。幸得以后也不愁没针线房的人给我做衣裳,便也没将心思放在这些上头。我娘曾说过,这些不过末技罢了。”

    这看似不经意的言语,处处显着侯门贵女的气派。姜姒听了,面上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咬着唇不说话。

    这是明显的炫富啊。真是想想都气得人肝儿疼。人家是侯府嫡女,就算傅珺一针也不会缝,想必也没人笑话她。对她这样出身的女孩子而言,这些针黹女红,可不就是“末技尔”?

    心中的气恨一股股地往上涌,姜姒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她直直地看着傅珺,那双眼睛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看着竟叫人心底生寒。(未完待续。。)

第126章

    傅珺淡淡地回望着姜姒,表情平静无波,一双乌沉沉的眼睛里,似是藏着种令人无所遁形的力量。

    不知不觉间,傅珺又回到了前世当警察的状态,身上的威压一点点地溢了出来。姜姒明显地退缩了,她眼神微闪,悄然转开了视线。

    傅珺心中却升起了一丝警惕。

    姜姒那毒蛇般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前世的某些犯罪份子。看起来,铁面皮一家三口之中,最需防范的便是这个小女儿了。傅珺决定回去后就给秋儿和那两个婆子透个信儿,以后要多留意姜姒一些。

    此时却听宋夫人笑着道:“珺丫头的话说得没错儿,大家子出来的姑娘,第一要紧的是为人处事要大方知理,行事需有分寸,懂得持家之道,旁的倒无甚关碍。便是你大姨母、二姨母她们,我也从没拘着她们硬学这些个。还有你小姨儿也是。”

    宋夫人破天荒地帮傅珺说了话,任氏与小宋氏她们听了倒没什么,唯有姜嫣十分诧异,连方才的尴尬也忘了,只张大了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往宋夫人面上看看,又往傅珺这里看了看。

    傅珺面色平静,唇边挂着一丝得体的笑容。

    方才她的态度应该是赢得了宋夫人的好感,所以宋夫人才会给傅珺帮腔,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比起侯夫人来,傅珺觉得宋夫人更好相处些,至少她比较真实,很少虚情假意。虽对小宋氏有些偏宠。耳根子也软,脾气也有些拧,但在大事上却很公正。

    据沈妈妈介绍,当年王氏在家做姑娘时,宋夫人对她虽不喜,却也从未苛待过。吃穿用度皆是与嫡出姑娘一样,也没暗中使过什么手段。

    平南侯府上门提亲时,王家尚有个嫡出的姑娘未曾订亲,便是傅珺的二姨母,叫做王暖。那王暖据说亦是生得清秀可人。更兼比王氏身份高些。宋夫人便有意将她许配给探花傅三郎。

    没成想,平南侯府最后向王襄求娶的却是庶女王晴,这事不仅叫人大跌眼镜,也令宋夫人十分不快。若换了一般家族。只怕王氏的日子不会好过。那可是嫁入侯门的上好婚事。嫡母从中做些手脚简直太正常了。便是伤人害命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然而,那宋夫人虽十分不快,也只是给王氏冷脸罢了。该准备的却是一样不缺。因王氏定亲在前,王暖却婚事未定,宋夫人便向平南侯府提了要求,要等王暖嫁人后方可与侯府议亲,侯府便也应了。

    于是在为王氏办婚事之前,宋夫人又先为王暖相看亲事并完了婚,这一前一后便耽搁了一年多的时间,而侯府的婚事却未出什么大的岔子,可见宋夫人在大事上头脑还是清楚的,也不是那等心地龌龊的小人。

    因此,对于这个外祖母,傅珺多少还有几分亲情在。虽宋夫人十分冷淡,但傅珺还是采取了较为积极的态度,主动示好,也算是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打下基础吧。毕竟,她已经除了服,往后与宋夫人的接触会越来越多,能够好好相处,她未来的生活也会少些烦恼不是?

    因打定了主意修好关系,傅珺便借着这机会与宋夫人说笑起来,挑一些她爱听的说予她听,偶尔也奉承两句,拿出以前在职场上对领导的那一套来,倒也颇有成效。

    最后,傅珺收获了宋夫人给的一只绞丝金莲手钏,以及慈爱的笑脸若干,在姜嫣与姜姒幽怨的眼神中,跨出了锦晖堂的院门儿。

    转过那条白石甬路不远,傅珺与王昭便又打了个照面儿,地点依旧是在桃花树下。与方才不同的是,王昭这回不是独个站着了,她的丫鬟琴窗侍立在一旁,见了傅珺便含笑见了礼。

    傅珺向琴窗笑了笑,又上前问王昭好,轻笑道:“小姨一直在这里呢。”

    王昭便望了望傅珺,淡声道:“前头去了母亲那里,在院门口儿遇见了秋儿,我便没进去了。”

    傅珺一听就明白了,她家小姨这是知道铁面皮一家子皆在屋里,不耐烦兜搭这几个人,便中途返了回来。傅珺便也没再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便自告辞而去。

    一行人方进了幄叶居的院门,沈妈妈便自里头迎了出来,笑道:“姑娘今儿回来得晚,是老太太留着说话了么?”

    傅珺笑着道:“与外祖母多说了几句话儿,将那护膝也送上去了,便耽搁了些时候。怀素与回雪都到了么?”

    沈妈妈笑道:“早都到了,现正在流风屋里说话儿呢。”说着便招了个小丫头过来道:“你去跟叶娘子和黄娘子说一声儿,就说姑娘回来了。”那小丫头应了声是,自去了流风屋里唤人。

    傅珺款步走进屋中,青芜与青蔓便一齐上来服侍她换了衣裳。涉江向那雨过天青的浅口哥窑盅里倒了温温的茶,放在临窗的条案上。那案前有一张大扶手椅,椅子上垫着青州棉的软垫儿,傅珺便向那椅子上坐了,这才长出了口气。

    上午跟铁面皮一家子斗了半天嘴皮子,又奉承了宋夫人好一会儿,今天的宅斗功课总算完成了,傅珺深觉疲惫。她现在的宅斗技能还是个渣,沈妈妈和许娘子轮番教着,也没把她教成高手。在她的心目中,这些太太夫人们的杀伤力,远胜于前世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傅珺喝了口茶,略歇了一会子,怀素与回雪便皆过来了。二人见了傅珺便要见礼,傅珺便叫沈妈妈拦住了,口中笑道:“叶娘子、黄娘子,两位管事娘子多日不见,越见精神了呢。”

    回雪便红了脸道:“姑娘又来取笑婢子了。”

    怀素却是面不改色,只是微笑着柔声道:“姑娘,婢子们是给您送账本子来的。”

    傅珺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不由自主便看了看旁边的沈妈妈,见沈妈妈表情严肃,一双眸子满含殷切地望了过来,傅珺的肩膀就有点往下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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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回雪见状,忍不住掩唇而笑,也不说话,只将几本厚厚的账簿呈了上来。

    傅珺一脸苦涩地看着那几个账本,半晌方有气无力吩咐道:“青芜,去把账本儿放在我床头的小矮几儿上。”

    沈妈妈忍不住提醒道:“姑娘,这可是去年的账呢,拖了好些时候儿没看了。”

    傅珺闻言,面上立刻换出一朵大大的笑容来,笑眯眯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叫青芜放在床头嘛。妈妈放心,晚上睡觉前我一定会看的。”说着又是甜甜一笑。

    沈妈妈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每回一到看账的时候,姑娘就这样儿,老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是了。”

    傅珺站起身来,趋前几步拉着沈妈妈的衣袖摇了摇,软声道:“妈妈也知道的,我看这劳什子账篇子最花时间了。我保证晚上就看啊,妈妈别催着我,一催我看得更慢了。”

    沈妈妈被她摇得没了法子,只得不说话了。

    她们家这位姑娘聪明是有的,记性尤其的好,可就一样,若要算计点什么,不管是算账还是算计些宅中之事,姑娘就变得没精打采的,做什么都懒得很,叫人十分无奈。

    说起来,当初沈妈妈也曾发下宏愿,誓要将傅珺培养成一代宅斗中的战斗机。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后,她发现傅珺在这方面很不上心,虽然在忖度人心方面她有着天赋般的才能(微表情观察)。且记忆力超群(超忆症),但就是缺少宅斗那根筋。

    沈妈妈几番努力无望后,便也收起了心思。总归傅珺够聪明,自保是完全足够了,再加上沈妈妈特意培养的青芜青蔓这几个,往后也不必发愁。

    自那以后,沈妈妈便转移了培训方针,开始教傅珺打理财产。王氏留下的庞大产业,傅珺总要学着管起来的,自来到姑苏后不久。沈妈妈便教傅珺看帐。让她学着计算田产出息。

    然而,傅珺在管帐上十分没有天赋,一看账本就眼皮子打架,多少次都是捧着账本睡着的。沈妈妈瞧在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好在傅珺的超忆症在看账时总算派上了用场。因为实在没办法专心去看那些数字。那账上的内容便全成了被动记忆,翻一遍就能印在脑中。也正是因为有了这项技能,傅珺才没被沈妈妈一眼看到扁。

    可是。光能记住账上的内容意义不大,还需理解吃透才行。傅珺为此十分苦恼。所幸彼时许娘子在侧,便挑了个无人之处,给沈妈妈出了个主意,道:“既姑娘对管账不走心,便挑两个稳妥的人来替姑娘管着便是。”

    沈妈妈便叹气道:“我是能替她管,可是,我能管多久?姑娘总要嫁人的,到时候又怎么着?”

    许娘子便笑道:“所以我说呢,只要叫能够一直跟着姑娘的人帮着姑娘管,便也成了。我的意思是,姑娘名下的铺子田庄,总是由管事们理着的。便在这里头挑两个上来做了领头儿的总管事,而后再从姑娘身边挑两个丫鬟嫁过去。如此一来,那两个总管事既是姑娘亲提上来的,必定感激,定会好好办差。而那几个管事娘子,身契皆捏在姑娘手上,亦不敢不尽心。往后一应账目便叫管事娘子先对好了,再报予姑娘。这般一来,那账也不多,姑娘也看得过来,便是你帮着照看,也比以往要省心些。”

    若是傅珺在此,听了许娘子的主意定会击节赞叹。这就是现代企业提拔主管+ceo啊。这种金字塔式的管理模式,由许娘子这样一个古代女子提出来,着实叫人惊叹。

    沈妈妈亦深觉此策大妙,越想越觉得这其中的好处难以言说,便将事情报予了傅珺,并建议设立的两个总管事,一个管理田产,另一个管理铺子,还提议与两个总管事也需签上身契。

    傅珺原本便对理财一事十分头痛,而今听说了许娘子提出来的法子,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不过沈妈妈说到签身契时,傅珺却觉得,那真有本事且有志气的人,只怕未必便愿意当奴才。因为本朝规定,凡为奴者,三代以降不得参加科举,这是个不小的阻碍,很可能会流失掉真正的人才。

    为了给自己减负,更为了在今后的岁月中少看几本账本,傅珺打起全副精神,拼命回忆前世那些大企业的经营策略,将自己能记得的经营管理方面的知识东拼西凑了一番,整合出了一套“理事会制度”。

    所谓理事会制度,便是在两个总管事之下,设立十二个理事席位,田庄与商铺各占一半。这些理事皆享有投票权,凡在一定限额之上的银两出入,皆需提交企划书,送交理事会商讨决议,只有取得半数以上票数通过的企划,才能进入财务流程。

    此外,傅珺还建立了一套财务审核制度的雏形。管事支用银两需提交申请,申请中不仅要说明事由,若是购买材料等物,还需列出至少三家以上供货方价格的对比表,以便核查。总管事确认申请有效后签字,再交“财务部”进行审核,最后由“财务总账”签字,方能支用现银。此外,对于一些招待费之类的报销事宜,也有相应的制度审核制约。

    总之,傅珺是希望通过这些现代管理制度,最大程度地留住有才有志之人。比起签卖身契来,她觉得这种管理制度更为有效。

    傅珺提交的这份《改革策》,虽然字迹不算美好,许多举措亦有疏漏之处,但却胜在想法新奇、思路巧妙,完全脱出了前人之路,有些地方简直叫人拍案称奇。沈妈妈与许娘子看过之后,皆是大为赞赏。沈妈妈当即便抹了眼泪,哽咽着道:“若太太还在,见姑娘如此聪慧,定然欢喜得很。”

    许娘子亦叹服地道:“怪道姑娘不爱看账呢,却原来是早有成算在胸,那些账自是瞧不上眼了。”

    熬了两个通宵的傅珺蓬着一头乱发,顶着两个熊猫眼,迷迷糊糊地接受了两位管事妈妈的高度赞美,随后两眼一闭就睡死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128章

    待傅珺醒过来时,便接到了王襄使人送来的字条儿,向她荐了两个管事,并对她的改革之策赞赏了两句,叫她空了的时候可去“玄圃”寻他说话。

    那玄圃可非常人能去的,乃是王襄的书房,更是江南士子心目中的圣地。若是谁能被一代名儒沧浪先生邀去玄圃小坐,那可是能在人群中炫耀的美谈。

    傅珺并不知道玄圃声名之盛,对于外祖父的邀请,她倒是欣然接受的。能够多接触些外面的世界,总比囿于这围墙之内,整天跟铁面皮之流耍心眼儿有趣得多。

    终归她不是这现世中的人。无论她的社会属性要求她怎样去适应这个时空,她的灵魂却始终无法安于现状。穿越千年时空而来,她不想将时光浪费在宅门里的勾心斗角中。

    生命的意义远高于此,生命的价值亦远高于此,不是么?傅珺从不认为自己穿过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宅斗。她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傅珺很庆幸有一个开明的大儒外祖父,对她的现代企业管理模式十分赞赏,并全力相助。那一系列改革计划得以实施,王襄在背后使了不少力。包括那两个总管事,亦是王襄亲自掌眼把关的。此外,对于自家外孙女拥有如此庞大的资产,王襄亦毫不惊奇,似是早就知情。

    面对此等情形,傅珺并不觉着意外。

    她早就察觉到沈妈妈对外祖父有一种格外的信任,包括那份《改革策》。亦是由沈妈妈呈予王襄的。无论如何,能得王襄助力,傅珺在姑苏的日子会好过许多。更何况,王襄还是她所剩无几的亲人之一,因此,对外祖父插手自己的产业一事,傅珺表示出了诚挚欢迎的态度。而这种开放大气的姿态,亦让王襄对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刮目相看。

    去岁开春之时,历时良久的理事会与财务审核制度双双推行成功,傅珺总算舒了口气。而还没等她这口气舒完。由沈妈妈与许娘子亲自把关的两桩婚事。便提到了傅珺的面前。

    这两桩婚事的女子一方,分别是怀素与回雪。而她们要嫁的,则是管理着傅珺名下最大一间绸缎庄的管事的长子,以及位于姑苏城外最大一处田庄的庄头。一个叫叶君得。另一个叫黄万忠。

    这两桩婚事已经征得了怀素与回雪的同意。提到傅珺的面前来。则是等着她最后拍板。

    对这种盲婚哑嫁,傅珺是十分不感冒的。虽则沈妈妈与许娘子一再说明,那两个人是她们亲眼相看过的。且怀素与回雪亦皆很满意,可傅珺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或者说是混乱兼茫然。

    她弄不清怀素与回雪是不是在用牺牲自己婚姻幸福的方式,来变相地帮助她打理家业?或许,对于丫鬟而言,能嫁给一方管事是登上了高枝?在这个时空,身为侯府的大丫鬟,什么样的出路才算是好的出路,傅珺真是一无所知。

    为此,她特意找了怀素与回雪,细细询问了她们的意见。她相信,言语可以欺骗,而微表情不会。她希望从她们的微表情上,找出她们对这两桩婚事的真正态度。

    而这次谈话的结果是,傅珺发现,这两个丫鬟对婚事是真心满意的。怀素那眉梢眼角的淡淡甜意,回雪眼中不时划过的快乐表情,都证明她们愿意嫁予指定的对象。

    傅珺犹自不放心,又亲自相看那两个人。待见那叶君得端正稳重、样貌俊秀,堪与怀素匹配,而那黄万忠生得高大壮实,为人诚朴稳健,跟回雪那快嘴利舌的性子也十分互补,傅珺这才点了头。

    两个人皆是去年秋后成的亲,身份亦从一等丫鬟变成了管事娘子,依旧是从傅珺这里领着份例,却是住在了外头,每隔半个月进来一次跟傅珺汇报情况,顺便交账。

    因怀素与回雪嫁了人,傅珺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便又有了变动,分别是流风、涉江、青芜与青蔓。绿萍、绿藻与新提上来的素荷、素芙这四个便是二等丫鬟。

    其实,按着傅珺的意思,服侍的人实用不了这许多。惜乎沈妈妈坚持认为,侯府姑娘的体面便在这上头,不可稍减。许娘子亦同意其观点,劝傅珺道:“我知道姑娘嫌絮烦,可您也别总想着省事儿,也要想想您现下正是客居,许多事情不是那样简单的。”

    傅珺明白她们是为自己打算,便也没再坚持了。

    今天恰逢每半月一次的交账之日,怀素与回雪便约好了一同到了傅珺这里,若非傅珺今日力战铁面皮几个回合,耽搁了时辰,她们俩的差事早就完了。

    待交接完账册后,怀素又与回雪陪着傅珺说了会话,回答了她们家姑娘问的一些问题,包括市面上的情况啊,外头发生的新鲜事啊之类的,直到将至饭时,两位管事娘子这才起身告辞。

    傅珺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便要留她们用了饭再走。沈妈妈便劝道:“姑娘今儿且放她们回去吧,她两个手上好些事儿还没办呢,那田庄上今年的出息还得整一整,另那铺子里今儿要进的货也到了,怀素也得盯着些。”

    沈妈妈的言下之意,便是傅珺拉着两个大忙人说闲话儿,着实不妥。傅珺知道,自己这是又被沈妈妈嫌弃了,便只得让这两个大忙人继续往前头打江山去了。

    临去前,因见傅珺神色有些怏怏的,怀素便柔声安慰她道:“姑娘别急,等下一回,婢子们将手上的事儿理完了再过来,到时候儿便陪着姑娘说一天的话儿,叫姑娘听个痛快。”

    回雪亦趁着沈妈妈不备,悄悄将一只做得极精致的五彩小风车塞给了傅珺,亦是宽慰她道:“这是婢子家里那口子亲做的,姑娘先收着顽罢。等下回婢子再给姑娘带些新鲜东西过来。”

    傅珺忙将小风车悄悄地交给了青蔓,叫她小心收好了,又对怀素与回雪悄声叮嘱道:“你们回去之后,再多打听些新鲜有趣的事儿来,下回说予我听。”一面说,一面还冲她二人打眼色,叫她们背着沈妈妈一些儿。(未完待续。。)

第129章

    怀素与回雪便皆笑了起来。沈妈妈在旁瞧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然而心中却十分宽慰。

    怀素与回雪待傅珺,那是真心实意地好。尤其是回雪,自那年元宵节之后,对傅珺那真是死心塌地的,不止一次在沈妈妈面前流泪道,若没有姑娘,她早就没命了,这辈子她只认姑娘这一个主子,只要姑娘开口,她莫有不从的。而今看来,她是在认真践行着自己的诺言,便是做了管事娘子,依旧事事以傅珺为先。

    傅珺自是不知道沈妈妈的心思。她得了个精巧的小玩物,又得到了两位管事娘子的亲口保证,便心满意足地送了她们离开。

    此时,青芜与素荷也去厨房领了午饭回来,大财主傅四姑娘便独自用了饭。因宋夫人前些时候从灵岩寺还愿归来,茹素三月,因此各房皆是单吃,傅珺倒也乐得自在。

    饭后稍事休息,傅珺便换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秋香色天净纱衣裙,将发上的珠钗换作了新鲜的茉莉花串儿,腕上也戴了一串茉莉花串,袖着满身的芳馥清香,带上四个大丫鬟,浩浩荡荡地往前院儿找小舅舅王晋借书去了。

    王晋乃是王氏的亲弟弟,是实打实的傅珺的舅舅,今年只得十七岁,却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在去年府试时取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可谓王家的希望之星。

    因王晋天赋聪颖,读书深得其法,是个可造之材。王襄对他十分喜爱。故从王晋十三岁起,王襄便亲自将他的住处安排在了垂花门外的第三进院子里。那院子里有一道流泉,是引了沧浪之水而建的,王晋便住在了泉边的玄机室中,与王襄的书房玄圃止一水之隔,教学两便,十分相宜。

    以傅珺私下里想,王襄此举大约亦有断绝王晋与铁面皮一家子接触的用意。似王晋这般年轻俊秀的有为青年,又是王襄幼子,虽是庶出却十分受宠。且前途一片光明。若把他扔在后宅终日与小宋氏那等破落户为伍,却是不大好的。对王襄的决定,傅珺自是举双手赞成。

    因王晋的住处在三进院子,与内宅隔了一道垂花门。出入十分不便。王襄心疼傅珺。便亲予了她一面腰牌,凭此牌可自由出入三进院儿。

    此刻,傅珺一行人钗环喧喧。自幄叶居漫步而出,沿一道青石甬路转向左侧,那里开着一道角门,角门外便是一条夹道,直通三进院儿。

    众人行至门前,涉江便含笑向门上的婆子出示了王襄亲给的腰牌,又递了几枚大钱过去。那婆子眉开眼笑地开了门,口中奉承道:“表姑娘这又是去借书呢?您真真是有学问,比那士子们读的书也不少。”

    傅珺笑而不语,青蔓便脆声笑道:“孔嬷嬷说得是呢,要说我们姑娘识得的字儿啊,那可是有好几箩筐那么多呢。”

    傅珺听了忍俊不禁,偏那孔嬷嬷深以为然地道:“定是如此的,想那箩筐还小不了,得是那装菜蔬的大笸箩才是。”

    青蔓立刻点头道:“至少得那么大才成。”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

    傅珺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抬步跨过门槛,直到走出了十来步远,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青蔓便奇道:“咦,姑娘笑什么呢?能说给婢子听听么?”

    涉江便在她脑门上顶了一下,轻嗔道:“姑娘笑的就是你,你还问。”

    青蔓抬手捂着脑门儿,满脸的不解,青芜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也好歹学着识几个字儿吧,再这么着,说出的话来都要叫人笑话儿呢。”

    涉江便点头道:“青芜说得是。”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青蔓道:“你呀,一说要写字儿就闹肚子疼,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青蔓的脸就苦了下来,皱着眉头道:“涉江姐姐,我真是记不下那些字来。你说说,那‘已经’的‘已’字,和‘自己’的‘己’字儿,就那么一小点儿不同,我哪回写了你都说是错的。这两个不是差不多嘛,怎么就说我写错了呢?”

    傅珺拿帕子掩着唇,一双眼睛已经笑得弯了。

    青蔓这个丫头,别的还好,就是读书识字十分不行。但凡说到这上头,她总是出语惊人,时常引人发笑。这毛病从小就如此,到现今也这样儿。

    涉江便又气又笑地道:“那两个字虽差不多,意思却大不一样。你该出头的地方不出头,不该出头的地方又出了,怎么不算写错了?”

    傅珺便笑道:“正是此理。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说的便是青蔓了。”

    青蔓立刻张大了眼睛问道:“姑娘,什么千里?什么万里?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傅珺笑而不语,青蔓拧眉想了一想,那脸就苦了下来,哀声道:“姑娘,莫非您这是要送婢子走么?还要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

    傅珺实在忍不了了,停下脚步依着涉江笑得喘不上气儿来。若不是这三年来受许娘子严格教导,养成了笑不露齿、行止含蓄的习惯,她必定要放声大笑起来。

    旁边的几个丫鬟也皆笑得不行,一个个捂着嘴说不出话儿。青芜到底与青蔓是从小儿的情份,便拉了她一把,忍笑道:“行了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姑娘真要把你送到万里之外去了。”

    青蔓见状,知道自己又闹笑话了,那张圆圆的脸上便布满了红云,垂着脑袋咕哝道:“姑娘说的话学问太大了,婢子又没听懂。”

    傅珺捂着肚子,好半天方止住笑道:“听不懂也没什么,我们青蔓便是这样,也很可爱。”

    听了这话,青蔓面上的愁容方散了一些,尚自有些不放心,嗫嚅地问道:“姑娘说的是真的么?姑娘没嫌婢子不识字儿么?”

    傅珺便笑道:“说你可爱自是真的,不过么,这字儿还是要学的,你也别急,慢慢学着便好。”

    青蔓立刻用力地点头保证道:“是,姑娘,婢子一定慢慢学。”

    傅珺不由失笑起来,涉江便摇头道:“这是得了姑娘的同意了,往后只怕学得更慢了。”

    傅珺便又问起青蔓学识字的事情来,涉江便挑了几件说予她听,主仆几人说说笑笑,便转至了三进院子的大门。(未完待续。。)

第130章

    这三进院子建造得颇为精巧,虽占地面积不广,但却深得姑苏园林的意趣,以假山树林间隔出好几处景致来,时而是榴花胜火的艳丽,时而是翠竹森森的幽然,时而又有三两步的小桥,横跨在清溪之上,桥畔枫树映水,到了秋日想来又是一番美景。

    因午后太阳大了些,傅珺一路都是走的抄手游廊,待她到了玄机室时,却听守门的小厮说,王晋去玄圃找王襄说话去了。

    傅珺微有些失望,站在院门外想了一会后,便决定留下来候一候小舅舅。

    毕竟,她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三进院儿已经是她能走动的最大范围了,还不好常去。宋夫人于规矩礼仪上是个颇为板正的人,若去得勤了,就算宋夫人不说什么,那小宋氏的一张嘴可碎得很,没的又是一场是非。

    而那玄圃虽离着玄机室不远,到底是外祖父的书房,无召是不得擅入的。傅珺再是如何受宠,轻易也不愿去打扰王襄。因此便只有等在玄机室里。

    且不说傅珺如何在玄机室中静候王晋。却说王晋,他此番寻王襄说的事情,却正是与傅珺有关的。

    原来,王晋是收到了傅庚托人捎来的两封信,一封信是给他的,另一封则是傅庚嘱他转交予傅珺的。而自打看了信之后,王晋蹙着的眉头便一直没松开过,这让他俊秀的面容平添了一份忧郁。

    他袖着信,神情郁郁地步过小桥。穿过一片假山林立的小松林,径到了玄圃的院门前。那廊下立着的小厮一见王晋,立刻殷勤地迎上前去笑着招呼道:“二爷好,老太爷正在房里呢。”

    王晋点了点头,便举步跨进了院门儿。他乃是玄圃常客,小厮知道他在王襄心中的地位,因此并未阻拦。

    走进门中,眼前是一方颇为宽绰的庭院,比王晋住的玄机室大了一倍有余。院子里植着一株高大的槐树,此刻日/正当头。金色的阳光滤过浓密的枝叶。在青砖地上落下参差的树影。东边的院墙上探进几朵淡白的荼蘼,在风里兀自摇曳着,越显得这院中的幽静。

    除此之外,院子的西边便是半坡杂草。因无人打理。显得十分芜乱。王襄常自谓“性芜荒疏”。因而那半坡杂草便被他特意留了下来,始终不叫人铲除,谓之“其芜似己”。而王襄之素性阔达。行事不拘小节,由这院子便可见一斑。

    王晋此刻满腔心事,无暇思及其他,步履匆匆地行过庭院,来到明间门前,自己撩帘子进入了房中。

    王襄此刻正坐在窗前看邸报,看得十分专注,连王晋走进来亦未听见。

    王晋见状,不敢出声打扰,便向一旁侍立的长随棋考点了点头,随后便安静地站在门边,静候王襄看完邸报。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王襄放下邸报揉了揉额角,这才瞧见了王晋,面上不由露出笑来,问道:“你怎么来了?何时到的?”又吩咐道:“棋考,煎两盏杏园春雨来。”

    棋考闻言,静静地躬了躬身,便自去了一旁的耳室中煎茶。

    王晋便捺下满腔的心思,笑道:“多谢父亲,今日倒是扰了父亲一顿好茶。”

    王襄站起身来展了展衣袖,笑着道:“你知道便好。轻易我也不叫棋考煎茶的。”

    王晋含笑不语,只看着耳室中棋考的动作。

    那棋考是个面色黄瘦的青年,此刻端坐于曲水纹红泥风炉之前,眸清神静,倒颇有几分气韵在。

    说起来,这棋考也算是命运多舛。他乃是陂县人,家中做着卖茶叶的营生,日子颇富盈余,因他性好安静,煮得一手的好茶,也识得几个字,原是要承继父业的。

    谁想几年前蛟江发了大水,陂县受灾最重,他一家子俱都死绝了,茶叶营生更是被大水冲没。棋考孤身一人逃难来到了姑苏,因病晕倒在了沧浪亭边,恰巧为王襄所救。

    王襄怜其身世,又见其颇识得两个字,一手茶艺更是出色,便将他留在了身边,现下已经成了长随。偶尔王襄来了兴致,便会叫棋考煎上一盏茶,怡然自赏、十分快意,却很少用来招待旁人。所以王晋才会有“扰了一顿好茶”之语。

    却见棋考已研好茶末,又自那架竹具列上一一取下煎茶之物,轻抬手腕,将一注泉水倒入螭头铫中,又将两只玳瑁茶盏置于案边,盏下各有一只细瓷茶托。待那风炉上的汤水微沸,他便启开盖子,只见水中鱼眼沸腾,棋考手法娴熟地以熟盂置水于其间,其一扬一止,动作十分洒然。

    王襄与王晋皆不说话,静静观赏,满室之中唯有棋考衣袖翻动时的轻微声响,窗外树影婆娑,隐约的花香踏风而来,流转于茶香之间,直叫人心神一朗。

    待那琥珀茶盏呈上来时,王晋凝眸细看,却见盏中雪沫堆星,宛若杏花初绽,而那深碧的茶汤便似雨含新绿,果然好一派“杏花春雨”。

    煎茶已毕,那棋考依旧不置一语,只微微躬身,将余物一一归于具列之上,随后双手捧起具列,退行数步,便自出了书房。

    王襄闭目饮了一口茶,道:“说罢,找我有何事?”

    王晋放下茶盏,自袖中取出两封书信,将其中一封呈予王襄道:“傅大人来信了。”自王氏去逝后,王晋对傅庚的称呼便成了傅大人,那一声“姐夫”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王襄便接过了信笺,展开后读了一遍,眉头亦蹙了起来,道:“他怎么下去陂县了?”

    王晋的面上便露出一丝忧色来,道:“那陂县乃是水患最重之处,他去了那里岂不是以身涉险?怎就不念着棠姐儿一些?”说到后来,语气中已有几分埋怨之意。

    对于王氏的逝去,王晋一直无法释怀。他始终觉得是傅庚没有照顾好姐姐,才致令王氏年纪轻轻便即病逝,不仅留下了幼小的外甥女,更是一尸两命,连个嗣子亦未留下。因此,对于傅庚此次轻下陂县,他是十分反对的。

    王襄想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在想他听到的一些传闻。正是这些无法验证真假的传闻,令王襄面上的忧色显得更为凝重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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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作者君明天要外出,后天晚上方能回转。期间更新照旧托付给存稿箱君,但若有加更可能就会晚些送上了,先给大家提前说一声哈。

第131章

    王晋见王襄沉吟不语,便有些愤愤地道:“当年,他将棠姐儿往这里一送,他倒好,自请了圣命便去了江西,一走便是整整三年,这么些日子来从来也不见探一探棠姐儿,只写了几封信,这算什么?”

    王襄闻言长叹了一声,道:“三郎亦是无奈,当年远走江西亦是有缘由的,这里头的事情你还不懂,往后自会明白。”

    王晋不服气地道:“父亲也要分说明白了才是。若不说明,儿子又如何会懂?”

    王襄摇了摇头道:“你还年轻,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多想一层。不过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儿,你明年还要下场,这才是至重之事,旁的先放一放吧,为父会看着料理的。”

    王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一转念间,却又闭口不言了。

    是啊,他确实还太嫩了些,能做的实在有限。就算他想保护傅珺,想守住姐姐留下的产业,那也要等到他拥有了足够的力量才行。以现在的他而言,除了拼命苦读之外,并无第二条路可走。

    一念至此,王晋的表情便黯淡了几分,那眼中的不服气亦化作了一抹愁郁。他有些颓然地站起身来,向王襄躬了躬身,低声道:“父亲说得是,儿子这便告退了。”语气中隐约带了几分消沉之意。

    王襄微叹了口气,抚了抚颌下的短须,温声道:“只消再过上两年,许多事情你便也会知晓。为父会一桩一件与你言明的。而今却还需稍安勿躁,我儿可明白?”

    王晋猛地抬起头来,却见王襄满面的殷盼之色,正切切地望着自己。他不由想起经年以来,王襄对自己悉心指导,并不因自己是庶子而有分毫简慢,对他们姐弟二人亦十分顾念,那一份父子(女)之情,却是十分真挚的。

    想到已经离开的姐姐,想起往昔那虽不长久。却温馨暖人的画面。王晋的心中涌上一股热流,那面上的颓色便淡了许多,抬首道:“是,儿明白。”

    王襄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你且往里头递个信儿。叫棠姐儿往我这里来取三郎的信。正好我也有事儿与她说。”

    王晋恭敬地应了声是,静静地退出了门外。

    出得门来,不知是不是心境转变的缘故。王晋只觉得天地一宽,那门外的树影花香变得分外真切,便连那半坡芜乱的杂草,此刻瞧来亦似有勃勃生机。

    王晋负着双手,面含微笑,信步踏过小桥,方行至玄机室门前,那留守的小厮便匆匆地迎上前来,道:“爷可算回来了,表姑娘在这里呢,等了爷好长时间了。”

    王晋闻言忙加快脚步往里走,一面走一面问道:“怎不叫人捎个信儿给我?”

    那小厮便委屈地道:“小的倒想送信儿来着,可那玄圃哪里是能轻易送信儿的地方?”

    王晋一想也是,便不再说话,那小厮快手快脚地撩起竹帘,将王晋让进了屋中。

    此刻的傅珺正斜倚于书窗之下,就着窗外的凉荫与微风,翻看着那部著名的《十论》,心中对那位穿越成秦始皇的前辈,其敬佩之情真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她猜测这位前辈一定是读历史的,或者是文学系的,瞧这古文的功底,还有那论点论据的把握,那真是功力深厚。至于其最为当世之人推崇的观念上的新颖,傅珺倒觉得还在其次。毕竟他们是同时代的人,视野相同、见识相近,书中的许多论点还是马哲课上的东西,时而便会引得傅珺发笑。

    王晋进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傅珺捧卷细读、会心而笑的情景,不由心下暗自称奇。

    他也读过《十论》,对这位前代明君十分佩服,其视野之宏、思路之广、心胸之博,令他十分向往。他的许多同窗亦有同感,读此书只觉肃然起敬。

    而九岁的小姑娘读《十论》,这情景本身已经很少见了,至少他就从未听人说过。而更叫人称奇的是,读《十论》还能读得如此津津有味,甚至会心一笑,他实在不明白,这书能有什么可笑之处。

    听见了门口的响动,傅珺便抬起头来,恰好迎上了王晋探询的视线,她立刻笑着放下书来,浅笑盈盈地道:“小舅来得好慢,我等了好些时候了呢。”

    这一句话成功地转移了王晋的注意力,他连忙歉意地道:“是小舅的不是,在玄圃耽搁得久了些。”

    傅珺笑道:“那现下小舅可有时间了?我想换几本儿书回去看,烦请小舅帮我挑一挑可使得?”

    王晋笑道:“自然使得,你想要看什么样儿的?”说着又似想起什么来,吩咐一旁随侍的丫鬟未央道:“前儿新得的那匣子霜糖梅子,你且去取些来。”又转对傅珺笑道:“是我一个同窗家里做的,十分甜美,我特意讨了些过来留予你吃的。”

    傅珺便笑着道:“多谢小舅。”

    那未央听了吩咐,便往傅珺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一顿方才垂首应了声是,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未央眼角那细微的一开一合,被傅珺逮了个正着。

    她知道这丫头不喜欢自己。或者说,对于任何一个闯入王晋书房的异性,未央都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就像某种雌兽对侵/犯自己领地之人会抱有强烈的敌意一般。且据傅珺观察,这股敌意最近有愈演愈裂之势,其目标直指的,便是傅珺身边最为美貌的丫鬟——流风。

    之所以流风会成为未央的敌对目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过于美丽的容颜,以及她天性中的柔软低调所致。

    认真说来,以流风的美貌,若有个好一些的身世,只怕是嫁给个秀才举人都够了。

    可惜的是,这样惊人的美貌,却偏偏着落于卑贱的出身。流风一家子皆是王氏的母亲玉姨娘带过来的,算得上是家生子。她父母早逝,亲人荒疏,家中只得一个弟弟,今年将将十岁,年前才被挑去了前头做了看门的小厮。

    大约是从小身世畸零,见了太多的人世嘴脸,那流风的性子便有些温吞,逢人皆是笑脸相迎,从不敢轻易得罪人,做事亦小心到了极致。(未完待续。。)

第132章

    当年因流风生得着实美貌,王氏不敢叫她往外多走动,亦是因着流风的性格太过于绵软,被人欺负了也只会忍气吞声。王氏与她也算打小儿相伴,十分怜惜她的身世,又知道她从来就是个老实的,因此便一直护着她。

    可是,王氏的回护,并未让流风免去灾祸。四年前的“月饼事件”便将流风牵扯了进去。虽然最后在傅珺的干预下,流风免去了这场是非。但她的美貌却终是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把柄,甚至就连沈妈妈都曾对流风动过念,想要将她留在傅庚身边以留住傅庚的心。

    傅珺知道,她不该迁怒于任何人。王氏的离逝是一场阴谋,与流风无关,沈妈妈的想法更是这个时代人们的普遍想法。

    可即便如此,在心底深处,傅珺对流风始终无法怀有王氏那般的关怀。她将流风留在身边,予她一等丫鬟的份例,却基本上不叫她管任何事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防备流风。虽然前警察的直觉一再告诉她,流风对傅庚并无他念。可是,傅珺的感情却让她根本无法回应理智给出的判断。

    她不希望流风留在京城,因为那很可能会让流风最终成为沈妈妈用来留住傅庚的筹码。而同时,她也从来没想过给流风寻一条出路。

    像怀素与回雪、涉江她们,甚至青蔓、青芜这几年纪尚小的丫鬟,傅珺都曾想过要给她们找一个好的归宿,让她们得到幸福快乐的人生。

    可对流风。傅珺却没有任何想法。或者说,没有任何好的想法,却往往有些阴暗的念头。

    比如,明知未央对流风怀有敌意,傅珺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带流风往玄机室这里来。似乎唯有眼见着流风过得不快乐,她才能心下稍安。抑或傅珺是希望用流风的不快乐,来平衡因王氏的离逝而生出的种种悔恨?

    傅珺真的不知道。

    此刻,眼见着流风在未央的眼风之下,微有些怯懦地垂下头去,傅珺的心里竟有着一丝隐约的快意。她一面痛恨并唾弃着自己的感受。一面却又觉得。即便流风没有做过任何事,可仅仅就因她的美貌所引发的那些阴差阳错,她所受的这些便是该当的。

    而这样的情感,就像是傅珺对傅庚的感情。

    抛去一切光鲜的华丽的外表。撕扯开心灵深处的那道伤口。在傅珺的灵魂深处。她其实是深深地希望着,傅庚这一生都不要得到幸福的。他必须用余生的一切痛苦,才能弥补因他而造成的可怕后果。

    可是。这样便能让自己变得快乐了么?

    傅珺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那本《十论》抱紧了一些。

    她很清楚,越是如此,她便越不会快乐。她只会更加沉沦下去,沉入自己为自己造成的旋涡里。

    而她傅珺也不应该成为那样的一种人,永远活在自己的阴暗里,连旁人的光明也要夺去。

    前世的她不也是这样的么?一直阴暗着、怨恨着、愤怒着。当她弥留在异国冰冷坚硬的大地上时,她其实是后悔的。她错过了太多生命中美好的事物,却将一生只专注于痛苦这一件事,这是最傻最不值当的选择。

    傅珺的心底,悄然划过一阵细微而尖锐的疼痛,那层层包裹着的硬壳,便在这疼痛中慢慢开裂,一些微弱的但却又是明亮的东西,渐渐地渗进心田。

    她猛地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这间书室。

    明窗净几、凉风碧树,纸张的香气与盈袖的花香缠绕在一处,格外叫人舒爽。那站在书架前搬动书本的,是殷勤帮她寻书的小舅舅;还有涉江与青芜,因为察觉到傅珺面色不对,此刻正担心地望着她,青蔓还将一杯温凉的茶,轻轻搁在了傅珺的手边。

    那一刻,傅珺忽然羞愧得无地自容。

    怨恨无辜之人,用卑劣的手段获取不可告人的快意。她什么时候起竟变成了这样的人?

    她前世毕生追求的,唯有真相二字,因为对真相的不舍追求,她甚至失去了人生中许多重要的体验。而重获新生之后,只因为贪恋于一份消失已久的温暖,便堕落至此,竟差一点连自己的本心都丢弃了。

    刹时间,冷汗渗透了傅珺的后背,让她不由得凛然而惧。

    “流风,”傅珺蓦地开了口,声音突兀得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流风忙应了一声,往前踏出两步,站在了傅珺面前。她穿着极其不起眼的衣裳,那珠灰色的上衣与白棉布的裙子,在明丽的五月光线下,颓暗得有些刺眼。

    傅珺无声地叹了口气,尽量放缓了声音道:“你与青蔓先回去吧,我记着沈妈妈说这会子有事要做。你们回去看看,不用在此服侍了。”

    流风抬起头,有些讶然地看了傅珺一眼,随即又垂下头去,低低地应了声是。

    青蔓却是满面的担忧,向涉江与青芜看了看,亦屈身应了是。

    傅珺努力擎起一分笑意,温声道:“回去办好了事儿之后,青蔓去向沈妈妈要几块料子来,就说是我说的,给你们几个裁春裳。我记着流风有好几年没裁过新衣了,今年一并裁了吧,总归是我的大丫鬟,走出去也须鲜亮些才好。”

    流风十分讶异,忍不住抬起头来又看了傅珺一眼,旋即又垂下头去,眼圈儿却是微微有些泛红了。

    青蔓向流风看了看,顿了一顿,便露出满面欢容来,喜道:“多谢姑娘,婢子正想着今年要做身夹纱的翠衫儿穿呢。”

    涉江觑着傅珺的面色,亦向青蔓笑道:“你呀,整天就知道想这些。”

    青芜亦破天荒地揶揄道:“姑娘该叫你识满了十个字儿之后再得衣裳的。”

    青蔓的脸立刻苦了下来,傅珺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青芜这话提醒了我。这么着吧,大伙儿都裁新衣,青蔓略等等,什么时候识够了十个字儿,什么时候再做衣裳。”

    这话说得众人一阵笑,连王晋也笑了起来。青蔓这下是真正地苦了脸,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垮着嘴角嘟囔着道:“婢子知道了。”

    见气氛好容易兜转了过来,傅珺的脸上重现笑颜,涉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与青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不一时,流风与青蔓二人便相携着退了下去。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傅珺长出了一口气,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间。

    她做不了圣人,她只能尽量去校正自己的行为,让自己慢慢变成一个情绪与心理都正常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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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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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表情能破案,但,能宅斗么? 傅珺有些无所适从。 侯府的日子说易且难,嫡出姑娘的尊荣似有还无, 没有一种生活是容易的,无论是前世当警察,还是今生做主子。 不想囿于后宅,却不得不在宅门里步履维坚。 暮霭沉沉也好,水阔天长也罢 她,只想做自己。 简单说来,这是一个古代版《别对我撒谎》+《记忆神探》的故事。庶庶得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庶得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庶得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