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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玄武     长安风流txt下载     长安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1章 新月女王

    苏定方的军队,以他自己都没料想到的极快速度,十分轻松的就完全“接管”了整个萨末建城。

    事实证明外界的传言一言不虚。康国人在政治军事上的无能与软弱,就如同他们在经商方面的才能一样独特而鲜明。

    其实拱卫康国首府萨末建城的军队足有十万之多,城中财赋粮草更是不计其数,这座丝路上的商业名都更有人口近五十万,占去了整个康国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二。

    如果康国人奋起反击殊死抵抗起来,苏定方还真就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更何况,康国是昭武九姓的宗主国。只要康国向其他诸国发出求救信号,另外八国的兵马都会前来救应。就算这些小国的兵马不多战力不强,但群蚁蚀象寡不敌众,孤军深入兵力不多的苏定方是败是胜还真就悬了。

    可是康国人就是没有做出半点的抵抗。也许是他们太有商业头脑,认为只要是打仗,就意味着巨大的消耗与损失——因此,康国年年花费巨资雇佣兵马,常备二十万大军用以国防。但是这些军队全是摆设一样,康国二十年也难得参与一次战争。

    就算是面临今天这样的境地被人兵临城下了,他们也宁愿投降、坚决不打仗!府库里的兵器铠甲,就是这样锈烂的。

    于是苏定方与武媚娘等人一致认为:康国,举国上下从国王大臣到普通的子民,都是彻头彻尾的商人,他们眼里只有财赋与利润的概念。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还能继续经商,就算是灭国了也不要紧,做**奴也没关系;向谁称臣都一样,谁要是欺负咱,咱就果断投降——就是坚决不打仗!

    因此,跟随苏定方一同前来的将士们,都是既好气又好笑。本来窝了一肚子怒火要来兴师问罪大开杀戒的。结果,还只往人家城前一站,未废一兵一卒,十倍于己的敌人就已经十分果断的趴下投降了。

    “欺善怕恶,软骨头!”

    “呸!根本就是没骨头!”

    “那他们开始还挺横的,都敢扣押大唐子民?”

    “还不是被北庭给吓的?北庭跺一跺脚,康国就连祖上姓什么都给忘了,只能唯唯诺诺的一切照办!”

    ……

    众人将康国上下狠狠的鄙夷了一番。

    苏定方先是接手了军队与城防,然后率军入城,占领王宫。康国所有王室成员与王公大臣们,一个不少全部控制了起来。但苏定方也下达了严令,禁止军队扰民,不得擅取民间一物,不得任意掳虐,以保持康国人心稳定。

    转战千里威风八面的关西军,身上自有一股彪悍气息,让整个萨末建城都战战兢兢。康国人仿佛也没觉得眼下有什么不妥。以前跟着北庭混,现在换了个主子跟大唐混,反正都是做蕃属国跟谁都还不是一样,何况大唐比北庭还要强——只要生意还能照做,其他的都没问题。

    因此,苏定方都不用担心任何暴动、骚乱与起义勤王这样的事情发生。从他第一脚踏进王宫开始,康国的大臣们就几乎对他行跪拜之礼,以国王待之了。

    从国王死到苏定方接管萨末建,区区几天的时间,萨末建就像经历了一场夏天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切,就这样诡异的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都没有什么人跳出来质疑国王与王储的死因。

    “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家!”苏定方有点哭笑不得,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敌人。

    武媚娘将这些天所发生事情的详情,原本详细的对苏定方说了,重点强调了“大食入侵”这件事。

    苏定方自然知道此事的轻重缓急。相比之下,陌生而强大的大食军队,远比十个康国还要难缠。它潜藏的隐患与即将带来的威胁,甚至远超北庭。

    事已至此,巴勒里罕也只能完全交待了。他将自己如何外联努尔曼、内结王储察哈尔蒙,阴谋夺位的事情巨细无遗的和盘托出。

    一切仿佛都是武媚娘曾经亲眼所见一样,与她所料丝毫不差。巴勒里罕惊异万分,再加认定武媚娘“不是凡人”。

    武媚娘与苏定方私下商议,都一致认为眼下的首要任务,就是给康国重新选立一个国王。先要安内,然后才好进行御敌抗外的一系列举措。

    国不可一日无君。康国,是大唐此次征伐西域,所征服的第一个国家。西域小国林立,康国又是昭武九姓的宗主国。因此,大唐不能在这时候就将康国完全“灭国”,做出鸠占鹊巢之事。否则,其他的国家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肯定会强力反抗,这会给大唐今后征服西域全土,平添极大的难度。

    反之,如果善待康国,只是让它臣服于大唐做蕃属国,从而保留他们的王权与宗族并善待其子民百姓,就能在西域做出良好的表率与先例。别的不说,昭武九姓的其他八国,大有可能传檄而定事半功倍。

    苏定方不知不觉的,把武媚娘当作了同等的大臣或是将军,来与她商议这些事情。结果,武媚娘的见识与智慧仿佛还胜他一筹,让苏定方大为惊叹,直呼“女中豪杰”。

    但是,国王哈亚曼诺是猝死的,临死没有留下任何遗嘱。而且,这个虔诚到夸张的摩尼教教徒,一生禁欲守默,没有生下一子半女。王储察哈尔蒙,还是从他的宗族里面选出来的,还都不是亲侄儿。

    再要从康国王室的宗族里挑选一个王储出来继承王位,似乎都有竖立傀儡国王的嫌疑,康国的臣民也不会信服于他,还会为以后埋下王位争夺宫廷政变的隐患。

    武媚娘与苏定方思之无果,决定还是让康国人自己出主意。于是,他们叫来了康国的三位顾命大臣与王室成员,一同商议国王的人选。

    这个时候,武媚娘心中暗自有了主意。她将巴勒里罕这条毒蛇叫来,吩咐他在会议上推荐一个特殊的“国王”人选。到了这般境地,就算没有吃下所谓的“毒药”,一心只求活命的巴勒里罕也是没有选择了,只能按武媚娘的主意来办。

    结果是,巴勒里罕在会议上出人意料的推荐了老国王哈亚曼诺的遗孀——新月王妃来出任新的康国国王。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第一前任国王没有子嗣,现在选取任何宗族成员做新的王,也难以服众,而且会引起彼此的争斗;第二,康国身为昭武九姓国之一,也就是大月氏国的后裔,立女子为王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有先例可循的。以往的几百年间,未解体的大月氏国就先后出过两三位女王或是女人执政;就是现在,九国之一的安国也是女王(同样是国王遗孀)在位执政。

    巴勒里罕此论一出,其他的大臣与王室成员心里都明白了——巴勒里罕这只狡猾的老狐狸,这是在向新主子邀宠请功,以求得活命。

    虽然在座的人当中,不乏有人对王位有觊觎之心。但是,就连弑君杀储的野心权臣巴勒里罕都屈服卖乖了,在座都是有着惊人商业头脑的人,触霉头没好处的事情坚决不干——谁还会站出来反对呢?

    武媚娘巧计成功了——新月王妃“众望所归”的成了康居国新的国王。择其良日,就将举行隆重的加冕仪式,到时新月王妃也将改称为“新月女王”。

    新月王妃只是一名柔弱女子,虽然不失聪慧,但天生就不是做什么女王的材料。得知自己被推选为女王时,她都吓坏了,怎么也不愿意称王。武媚娘劝她说,你别怕,以后康居国就是大唐的附属国;只要大唐在一天,就没人会再欺负到你头上。

    “可是大唐远在万里之遥,怎么能时时处处照管到我?现在还有苏将军的大军在这里;万一他走了,我肯定马上就被人赶下台来的!”新月王妃愁肠百结,也许是急中生智,她拉住武媚娘说道,“媚娘,你这么聪明能干,又是真神的儿媳、秦少帅的夫人,这一次你出面调停,给萨末建免除了一场兵灾,全城上下的人现在都感激你。现在的康国,你的威望比三位顾位大臣还要高——不如,你留下来做顾命大臣吧!由你辅佐,我才敢做这个国王呀!”

    武媚娘微笑的摇了摇头,“不行。我是个商人,而且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我怎么能常年留在康国呢?”

    “你若不留下,我就宁死不当王——安拉为证,慕容明珠刚刚所说的,就是誓言!”新月王妃信誓旦旦的道。

    “原来女王陛下的名讳,叫做明珠。”武媚娘巧笑倩兮,点了点头,“好吧,我就……暂且留下,帮你打理一些国事政务。以后如果有了更好的辅臣人选,我再回中原。”

    “那好吧,就先这样!”慕容明珠就如同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拉着武媚娘的手不肯放,仍是忐忑不安的说道,“我虽然是王妃,但信奉安拉的教诲,我都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更加没有过问参与过任何国家大事。现在突然让我做国王,我真的是十分害怕!——媚娘,我可就完全靠你了!”

    “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女王陛下!”武媚娘字正腔圆一本正经的拱起手来正色说道。

    慕容明珠顿时被逗笑了,“媚娘,你比谁都更像是女王呢!要不,我把王位禅让给你吧!”

    武媚娘脸色微变,心也突然砰砰的跳了起来,忙道:“这怎么行呢?我可是个外人,怎么做康国的王?——女王陛下,这种玩笑咱们两人之间随便说说可以的,可别对外人说哦!”

    “我看没什么不妥呢!”慕容明珠微笑道,“其实昭武九姓国的王位,不像中原帝王家的帝位。我们的王位传承并不严格,可以由父亲传给儿子、侄儿、族男,也可以传给女儿、妻子,甚至是传给大臣的。媚娘你这么能干,一定能治理好这个国家,让康国更加的富裕和强盛。虽然你刚刚来到康国不久,也不是昭武九姓的族人,但是我相信,只要你拿出足够令人信服的能力与功绩,大家会乐意接受你这个女王的!”

    武媚娘的心跳得更快了。

    深呼吸,她拉住慕容明珠的手微笑道:“女王陛下,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你还没加冕为王呢,就想着退位禅让,这很不利于康国的局势稳定哦!”

    “好吧,那就以后再说。”慕容明珠笑吟吟的道,“媚娘,你我一见如故又共患难了一场,再加上我妹妹与你夫妇源渊颇深,秦家也是我慕容家的恩人。不如按照中原的风俗——我们结拜为姐妹呀!”

    “好啊!”武媚娘当场就允诺了,笑道,“能在万里之外遇到妖儿的胞姐,这也真算是一段奇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妖儿比我年幼三个月。你是她的双胞胎姐姐,那我也比你大三个月哦!”

    “嘻嘻,那我以后就叫你……王姐喽!你也便是康国的王室成员了!”慕容明珠笑得十分开心。

    武媚娘略微一怔,随即笑道,“呵,我怎么有一种中计了的感觉?”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中计,我是诚心跟你结为姐妹呢!”慕容明珠笑道,“不过呢,我也的确是为了方便以后禅位给你。总之,以后怎么办都听你安排,怎么样?——我是女王,你就是女王的姐姐,同时也是康国的首辅大臣!”

    “好吧……”武媚娘无奈的摇头而笑,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明珠。妖儿自从进了我的酒肆,就从来不说自己的名姓,从来只用‘妖儿’这个花名诨号。我公公收她为义女时曾经赐她姓名叫——秦雪儿。你说你们祖上复姓慕容,后来你父母迁居康国改姓了康——那么妖儿的原名叫什么?”

    “我也只是听袁天罡说的……”提到父母与妖儿,慕容明珠的神色黯淡了几分,轻声道,“我父母当年很恩爱的。我母亲怀着我们的时候,父亲正好在外经商,他随身都带着我母亲的画像,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他回到家时我母亲刚好生下我们,而他带来了许多产自中原南海的夜明珠。于是我父亲给我取名为‘明珠’;母亲为了纪念我父亲对她的深爱,给我妹妹取名为——‘忆颜’。”

    “忆颜、忆颜……人如其名啊!”武媚娘声声叹息。

    :

第512章 风云再起

    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了苏定方面前——大食。

    南庭主帅拔悉弥派人送信过来,弓月城如期顺利的拿下了。按照苏定方事先制定的方略,联军以此为据休整兵马,等候时机发动对北庭的最后一战。这虽然是一个好消息,但同时也就意味着,二十多万联军已经人困马乏,而且不可能抽调到萨末建来,应付随时可能强行叩关进犯的大食人。

    如今的大食国,正如日中天。他们刚刚扫荡了波斯征服萨珊王朝。波斯位于大食版图与西域之间,是一块典型的跳板。抛开以往的恩怨不说,大食人应该是将眼光,更远的放在了铺满黄金的丝绸之路上。

    首当其冲的,就是富庶无双的康国萨末建城。

    原本,大食人想以最快捷、最简单也最省时省力的方法踏足西域,那就是康国人主动请他们进来。

    可是现在,大食军队的统帅努尔曼,在康国栽赔的内应奸细巴勒里罕已经完蛋了,他苦心孤诣经营许久的这个计划也宣告泡汤。

    但是,这绝非意味着努尔曼就会轻易放弃西域这块肥肉。辛辛苦苦打下波斯还都只是前奏,如果此时从萨母河撤回三十万大军,这既不是努尔曼这位彪悍统帅的作风,回去也无法向大食的哈里发交待。

    (哈里发,以宗教治国的阿拉伯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意为“真主使者的继承人”。)

    大食人,箭已上弦。苏定方,不得不做出应对。

    眼下他手上,仅有五万能征惯战之兵可堪一用。刚刚收编的康**队,简直就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

    事实证明,康国的商业气息的确是浓厚到了令人发指,就连军队里的人也时时不忘经商谋利。因为常年无征战,好多军士都将战马偷偷领回家当作商用的驮马了。府库里的甲仗兵器锈迹斑斑,许多辎重器械都明显的被偷工减料了。就连军粮、草料、被褥这些东西,也被无良将领以权谋私的拿出去倒卖了不少。

    苏定方十分头疼。他将萨末建的军队一再精简裁员,总算整合出一只一万人的队伍,勉强能用。

    如此,苏定方手上人马不过区区六万。面对萨母河以西的三十万大食军队,数量极度悬殊。而且,这一只大食军队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像旋风一样袭卷阿拉伯半岛,一统全土建立了强大的大食帝国;又以摧枯拉朽之势灭亡了老对手波斯王朝。而这支军队的统帅努尔曼,战功赫赫威名远播,他是阿拉伯半岛上公认的军事天才和战无不胜的代名词,是“真主派来守护穆斯林的战神”。

    和努尔曼比起来,噶尔钦陵与秦慕白那就是活脱脱的年轻后辈,只能望其项背。若要做个类比,努尔曼就像是阿拉伯半岛上的李药师。

    努尔曼的三十大军还在萨母河以西虎视眈眈未有动作,但苏定方明显有了一种泰山压顶之感。这是他来西域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危机。如果不是这一次武媚娘来到康国,误打误撞先拆穿了这个计谋,等到苏定方与北庭杀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时候,努尔曼的铁蹄再踏进西域,那可就真的一切都晚了。

    “这时候,必须双管齐下!”武媚娘向苏定方谏言道,“第一,以昭武九姓宗主国的名义,请新月女王发出邀请与号令,让其他八国发兵前来助阵。毕竟昭武九国彼此根深相连唇亡齿寒,相信他们应该不会拒绝;第二,火速将此方情况报之关西主帅,秦慕白!”

    苏定方几乎和她想到了一块儿去,于是马上动手操办。他写下书信,六百里加急快送兰州,将大食入侵一事报知秦慕白。这件事情,已经不仅仅是西域之争了,强大的大食国如果也想入主西域,那么,东西两个大帝国之间,就免不得要有一番殊死较量。

    这样的军国大计,已经超越了苏定方这名关西军属将,所能掌控的权限范围。

    在康国向其他八国发出邀请与号令之前,武媚娘正式上任,成了康国的首辅顾命大臣。而那条罪孽深重劣迹斑斑的毒蛇巴勒里罕,在这时候已经彻底失去了价值。新上任的国王新月女王慕容明珠,将他的所有罪行公之于众,然后,以安拉之名将这条毒蛇,当众烧死在了康国的市井之中。

    如此,慕容明珠也算是报了家仇。

    而武媚娘,则就顶上了巴勒里罕留下的空缺,司掌康国的军事与外交。由于她与新月女王的特殊关系,以及康国如今已经臣服大唐这个事实的存在,武媚娘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康国独一无二的权臣。另外两位司掌经济民生与宗教律法的顾命大臣,只能唯武媚娘马首是瞻。

    新官上任三把火。武媚娘先就派出了信使,通知其他八国的君长前来参加宗主国的新王加冕之礼。然后,再将他们齐聚一堂,当众说明如今昭武九国面临的巨大危机。武媚娘劝说他们,这时候只有依靠强大的大唐帝国为后盾,并且自己也要团结联合起来一致对抗大食,才能保全宗族与国家。

    由于大家有着共同的利益与敌人,此时又面临着同样的危机与困难,因此,武媚娘的说服工作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就取得了圆满的成功。八国君长都愿意鼎力相助派出兵马,联合大唐西征元帅苏定方,合力对抗大食国。

    苏定方的威慑力,在这过程当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同时,和平解决康国问题,也让其他的八国暗吁了一口气,能够放心大胆的效仿康国,投入大唐的麾下了。

    就这样,不消多少时日,其他八国陆续派出十五万人马,云集萨末建。虽然这些国家和康国类似都不擅长军事战争,但也一样都不穷。这时候有钱的出钱有兵的出兵,苏定方着实过了一回“有钱掌柜”的瘾——九国合凑起来的粮食军饷,足够让每名军士衣食无忧的在军队里混上十年的了!

    虽然同为大月氏后裔的昭武九姓,共奉康国为宗主国。但是在近一百年里,他们彼此各自独立罕有往来。如今,却被一双武媚娘的一双妙手拧成了一股绳。

    此时,昭武九国的人都有了一点溯本归源的感觉,外敌的入侵,也让昭武九姓国的人意识到了团结的重要。于是,有一个呼声也在悄然之间应运而声——分则弱,合而强,我们昭武九国既然是同根而生,分裂了几百年,何不就在此时重新归于一统,组建统一的大月氏国,重现祖先古老的辉煌?

    由于战事迫在眉睫,因此这件事情暂时没有浮上水面正式公议。新月女王被九国君长推举为“昭武九姓联军”的大元帅。女王自然不可能真的挂帅出征,于是她将军队全权委托给了军政大臣武媚娘,让她“统率”昭武军与苏定方一同出征,前往萨母河抵御大食。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本是一介商女的武媚娘,摇身一变成了康国的首辅大臣。如今,她已是手握权柄执掌万军,比秦慕白还早一步实现了“出将入相”。因为这前后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使得她的威望名声,扶摇直上如日中天。她的智慧与胆魄,就如同她的绝世容颜一样,让每个一昭武人都叹为观止折服膜拜。

    ……

    兰州,大都督府的官第里今天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宇文洪泰带着他的宝贝儿子宇文无双,拉着薛仁贵,一同来找秦慕白,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他“评理”。

    秦慕白看到宇文洪泰甚是高兴。这汉子在生擒噶尔钦陵的一战中负了重伤,卧床休息了几个月,总算能下地走路了。

    “黑子,看你一脸不痛快,什么事情要来找我?”秦慕白笑道。

    “三哥,你听俺说!”宇文洪泰急道,“这个姓薛的,太不给俺老黑面子了!——我跟他说了八百遍了,让他收俺儿子无双做徒弟,他愣是不收!三哥你评评理,他凭什么不收啊?”

    秦慕白哈哈的大笑,“黑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是有求于人啊,仁贵答不答应是他的事情,你怎么能强人所难呢?”

    薛仁贵也无奈的笑道:“慕白,洪泰,不是我不肯收无双做徒儿。一则他年纪还小,看不出根骨。二则,薛某的武艺路子都是自创的,对天赋的要求很特殊。方天画戟这门兵器,如果不是天生神力之人是学不来的。如果勉强来练,非但是练不出什么成就,还有可能伤及自身的。”

    “俺呸!”宇文洪泰恼火的啐了一口,“你看俺这宝贝儿子,生得黑乎乎、壮墩墩的,简直就是俺的膜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可能没力气?”

    秦慕白笑得更乐了,说道:“要不等几年再说也行啊,你急什么呢?现在你这儿子都还没断奶呢!”

    “哼!”宇文洪泰气恼的翻了几下白眼,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这时,后堂传来一阵嘻嘻大笑之声,远远听着就是高阳公主的声音在叫道——“喂,妍姐!你也太不厚道了!凭什么血莲输了你就问她说真心话,我输了、我输了就要在脸上画花猫呢?”

    “那是因为你的脸蛋比较白一点,漂亮一点,画上了更漂亮嘛!”

    “……我不干啦!你们合起来欺负我!”

    宇文洪泰与薛仁贵听了,又好笑又错谔。秦慕白干咳了两声笑道:“闲着无聊,带她们玩了个小游戏,‘真心话与大冒险’。”

    “啥,会比角觝和樗蒲好玩吗?俺看看……”宇文洪泰愣头愣脑的就要往里冲。

    薛仁贵一把将他拽住,“说你笨,你还偏就犯驴!”

    秦慕白笑道,“你们过来,我还正有些事情跟你们说。去书房。”

    三人一同到了书房坐下,秦慕白说道:“我知道,有一件事情下面的人一直在猜测不休议论纷纷。为什么我们平定了吐蕃,都过去这么久了,朝廷那边没有任何动向?”

    “是啊!”宇文洪泰快语道,“虽然咱们不巴望升官发财得到什么赏赐,但是,打下了整整一个吐蕃高原,朝廷屁都不对我们放一个。这算是什么道理?”

    薛仁贵说道:“我想,可能有几层原因吧。一则,高原平定吐蕃内附,现在朝廷的重心是在安顿百姓收编地盘这些事情上,肯定相当的忙碌。其次,这次我们奏捷与往次不同,我们是收服了人家整整一个国家和民族。现在正是民族融合的重要关口,如果朝廷在这时候大肆庆功与褒奖我们这些将军,多少会引起吐蕃人的不满。我听说,吐蕃的前赞普弃宗弄赞到了长安,可是受到了皇帝陛下的礼遇与优待的。陛下封他为‘归仁郡王’,亲赐良田珍宝仆美无数。与他一同归顺大唐前往长安的吐蕃王室与贵族,都得到了赏赐与优待。为了安抚高原民众的人心,陛下与朝廷可是下了大功夫的。因此我认为,现在朝廷是以安抚为重,彰表功勋的事情肯定会往后压一压。”

    “呶,还是仁贵有见识。洪泰,你这脑子里尽长肌肉了,什么时候也开一开窍?”秦慕白笑道,“其实还有一层原因。虽然表面上看来,我们关西军打下了吐蕃,已是功德圆满。但实际上,还没有。你们可别忘了,朝廷封我为‘安西大都护’。征服高原,只是我的职责的一部分。现在,苏定方已经去了西域,并且干得不错。但是,我请命朝廷让苏定方代替我完全执掌西域之事,却被拒绝了。那也就是说,我迟早还是会去西域。关西军,还有更多的使命没有完成。”

    “那好哇!”宇文洪泰的兴头一下就上来了,“俺趴在床上歇了几个月,骨头里都要长毛了!啥时候动身去西域?”

    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别着急,但也快了。逻些一战过我军人困马乏已经透支,现在休养了几个月,差不多都恢复了。战争结束后我只带了本部数万人马回到兰州。最近,陆续有不少兵马,包括以往吐蕃各部族的兵马,都从高原上撤了下来,或回归关内,或回归兰州,或是划分到了诸州县军府之中。李勣在外,现在执掌兵部是房玄龄,他挺照顾我秦某人。昔日噶尔钦陵麾下的数万昆仑铁骑,几乎全部划拨到了我的麾下。现在关西军的人马已经壮大到了整整三十万。由此也可以见得,朝廷仍是希望我关西军继续奋进的。”

    “这是好事啊!”薛仁贵与宇文洪泰一同面露喜色。

    关西军,现在真正是兵强马壮了。尤其是得到了“昆仑铁骑”,这些兵可都是名符其实的骄兵悍将,战争机器。

    “仁贵,洪泰,通知其他兄弟,休养结束,我们又有事干了——即日起众将归位,操练兵马、整军备战!”

第513章 凤翔西野

    大明宫,紫兰殿。

    今日,李世民在此宴请吐蕃降臣弃宗弄赞等人,联同长孙无忌、房玄龄与褚遂良等一批要臣,尽皆出场。而李世民选派的侍宴皇子,则是魏王李泰。

    李泰善属文,长于交际应酬,出席在这样的公众场合颇为得体。

    现在,监国期间表现平庸而且被长孙无忌“放弃”了的晋王李治,越来越少出现在公众场合,近乎于被冷藏。李恪远在吐蕃偏远之地,唯独只有李泰常侍皇帝身边,每日入宫朝会,但逢大小场合都有他的身影。因此众臣心中又免不得猜测,是不是至从李泰与长孙无忌联盟之后,他入主东宫的机率又大大增加了?

    但是,又没有人能够忽略远在吐蕃的李恪。原因很简单,现在身为座下朋的这一批吐蕃人,都是李恪与秦慕白从高原“请”来的。至大唐开国伊始,立下如此奇功的不外乎三人,打下李唐半壁江山的李世民,南定江南北平突厥的李靖,再就是李恪与秦慕白。

    虽然人人皆知,这场战争的胜利跟李恪的关系并不大,但是,谁叫他是皇帝派去的监军呢?论功行赏,这位代帝远征的皇子,功劳就是第一。

    因而此时,李恪与秦慕白虽然都没有回朝,但他们在大唐子民与朝廷上的声望与影响力,已是日渐高涨一飞冲天。

    虽然李恪仍是留在逻些城,李世民派去了大批的文臣去帮助他处理吐蕃的善后工作。但是,已经回朝的功臣将军,诸如李大亮,李君羡,包括秦慕白的长兄秦通,都得到了极大的升赏。

    刚刚回朝不过三五天的开国老将李大亮,升迁为兵部侍郎(仅次于兵部尚书李勣,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兼任左卫大将军宿卫皇城,爵位也由武阳县公升为武国公;李君羡,回朝之后继续执掌百骑监这个极为重要的军事衙门,兼任左监门卫大将军宿卫后宫,整个皇城的一半御林军几乎由他统领,爵位也由县公升为国公。秦通,则是由一名百骑副使直接转为了十六卫大将军之一的右卫大将军,同时也在百骑监兼差。就连没有出征的秦家二男秦斌,因为他两个兄弟的巨大功劳而得到福荫,除了原有的百骑监副令之职,还被调入了中书省担任中书舍人,成为了皇帝的近侍智囊之一,而且加封了侯爵。

    除此之外,以上这些人还得到了良田、豪宅、食邑以及金银赏赐无数。

    就连这些人,都得到了如此丰厚的奖赏,那么李恪民秦慕白归朝之日,应当如何?

    朝臣们都是看多了风云变幻宦海沉浮的。他们猜想,关西军主帅秦慕白回朝之日,必是入主中枢之时。虽然他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但是,皇帝当年还十六岁挂帅、二十八岁就登基呢,大唐历史上从来不缺乏少年英雄。李世民,也一贯喜欢大胆启用年轻人——如果秦慕白进入阁部中枢成为宰辅之一,毫无疑问,他将注备足够与长孙无忌抗衡的实力!

    如此一来,朝野之上将出现泾渭分明的两个党派,一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老牌派系、文官集团;二是以秦慕白、李勣、李道宗等人为代表,另有房玄龄这个特殊人物加盟的新兴势力、军事集团。

    而这两个集团现在也都有了鲜明的旗帜,长孙这一方竖起的旗帜无疑是魏王李泰;而军事集团这一方,除了李恪仿佛也别无选择了。

    潜移默化之中,朝廷的核心矛盾终于浮出水面,那就是东宫之争已经正式摆上了台面。原本异军突起一枝独秀的李治,悄然退出了竞争的舞台。而李泰与李恪,再一次站到了前沿。

    而这一次,李恪手中已经有了雄厚的资本,足够让他去向李泰叫板!

    只不过,现在李恪仍在吐蕃未归,李泰近水楼台,能否先得月,可能就处决于李恪仍然没有归朝的这段日子了。

    因此,近段李泰相当活跃。他恐怕也是意识到了危机与时间的紧迫,必须赶在李恪被父皇召回长安之间,将东宫太子之位拿下。

    李泰,现在已是志在必得,别无退路与选择;而李恪,仍是一心一意在处理他手头的高原事务,他最得力的臂膀秦慕白,也没有半分异样的举动。

    这两位皇子的一静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吐蕃高原上的硝烟仍未散去,大唐朝廷之上的另一场斗争,却已经剑拔弩张的展开了。

    紫兰殿的皇宴上推杯换盏,李泰为首劝酒行令,气氛尚算融洽。李世民允许弃宗弄赞等保留原有的服饰与发冠,并尊重他们的饮食与语言习惯,这些细节都做得比较到位。虽然弃宗弄赞等人免不得有亡国忧愤之心,但得到这样的善待与礼遇,也就无话可说了。

    酒宴过半时,李世民起身更衣。到了后堂正遇着太史令李淳风。

    太史局负责编修历法,观测天文,测量地理,定期向朝廷汇报气候预测与地震、海啸这些灾难的发生与处理情况。但是李淳风可不是一般的“太史”,李世民从来对他另眼相待。今日他特意等候在紫兰殿外候架,估计也是有重要的事情汇报。于是李世民特意上前问他何事。

    李淳风便对李世民说道:“臣近日夜星相,发现,西野有异。”

    李世民问道:“有何异状?”

    “星相显示,凤翔于西野,有女主必昌。”李淳风说道。

    “风翔西野,女主必昌?”李世民纳闷的琢磨了一会儿,笑道,“朕刚刚收服了吐蕃,四海靖清西疆稳固,难不成还有哪个女子,敢在西方造反谋逆不成?”

    “并非是我大唐九州的西疆,面是……九州方外的更远西方。”李淳风眉宇微沉,直接道,“应该是,西域。”

    “西域?女主?”李世民更加纳闷了,“那会是谁啊?”

    “星宿玄妙,微臣也不可尽知。”李淳风道,“其实早在若干年前,微臣就曾经与我袁师兄一同观测到过这样的异样星相。记得当年袁师兄卜算之后,让微臣曾经上谏过陛下,有女主武氏,将在若干年后取代李唐,此乃天数,不可逆。但是后来妖星现世,星相大变。此女主……”

    “朕知道哪!”李世民无所谓的笑道,“你是说武媚娘,对吧?——其实,朕不是不相信你们,但,天理命数这些东西,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朕不想再庸人自扰了。不过,你刻意在这时候跟朕说起此事,难道是想说,武媚娘去了西域,就将在西域称王?”

    “微臣,不敢断言。”李淳风正色道,“但,天命即是天命,天命所归,逃也逃不掉!虽然妖星改变了大唐的命运,但是,却无法改变所有人的一切命运!虽然武媚娘不会再有取代李唐而称帝的机会,但是,她的帝王之命始终也摆脱不了——如果不出微臣所料,只要她去西域,必能称王!”

    “她称王?你开玩笑吧!”李世民笑道,“现在她不过是一介商女,是我大唐将军的妻子,她怎么称王?——她要称王做什么,跟朕为敌,与大唐抗衡吗?”

    李淳风脸色微变,皇帝的后半句话,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而且道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他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微臣无法识破天机,只能观其大略。星相显示,凤翔西野于我大唐是瑞兆福音,并无灾祸之兆。因此……”

    李世民呵呵直笑的摆手,“罢了罢了,不必说了。天下之大,朕管不了全部。西域,朕是想去征服,但主要是为了保证丝路的畅通与四邻的安稳,并没将它纳入大唐版图而划为一统的想法。那里诸国林立教化不一,历史渊源、种族区分更是复杂无比。朕有雄心去征服吐蕃,但朕有生之年也不妄想能够彻底征服西域的数十个国家。如果能有人一统西域将其划归一国,这对我大唐来说未必是坏事。朕不介意大唐多一个友好的邻居,总好过几十个邻居住在隔壁整天吵吵嚷嚷的。就算日后这个大国与我大唐反目成仇,那也好办——朕既然能够打败吐蕃,也就能够将其一击而溃,那反倒是一劳永逸了。至于,是谁去建立这个统一的西域大国,朕不关心了!”

    听完这些话,李淳风愣了半晌。

    帝王的想法与胸襟,的确是与常人不同。

    “你还有事情吗?”李世民面带笑容轻松自如的问道。

    “微臣还有一件事情上秉陛下。”

    “讲。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

    “微臣的师兄,袁天罡……早在半年前多已经登仙了。微臣,也是近日才知道消息。”

    “哦?……”听到这个消息,李世民倒是怔了片刻。略微点了点头,他也没有多说,只道,“朕知道了。”

    “微臣告退。”

    李淳风走后,李世民独自一人踱步寻思了片刻,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来,长吁一口气后,他自语道:“朕,也该知足了!”

    回到席间,李世民继续与弃宗弄赞及臣工等人推杯换盏。不经意的,他问褚遂良近日可有兰州奏折送到?

    褚遂良回答说没有。只有半月前曾收到了一封秦慕白的奏折,说了一些兰州大都督府治下的将军与官员的职务调动情况,请允朝廷批示的。

    “要不……你去一趟兰州看看吧!”李世民仿佛是不经意的说道,“如果那边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你让高阳和秦驸马回一趟长安。就说,朕想他们了。”

    褚遂良拿着酒杯的手都抖了一抖,急忙放下杯子,“微臣遵旨!”

    “咦,这不是圣旨。”李世民面带微笑轻松的道,“朕只是让你去看看。如果秦慕白说,他还有重要的事情留在那边要做,你就不必开口了。懂了吗?”

    “是,微臣明白了……”虽然褚遂良一头雾水什么也没有“明白”,但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皇帝,可还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糊涂的指令。

    什么叫“有事情做”,什么叫“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褚遂良相当头大,这要是去了兰州,怎么跟秦慕白说啊?

    李世民仿佛是看穿了褚遂良的心思,呵呵的笑道:“你别想太多。只是德妃近日甚是思念高阳。再加上高阳产下麟儿之后朕与德妃都还未曾见过,因此想她们夫妇回京住几天。但前提当然是国事军务为重嘛,对吧!”

    “微臣知道了……”褚遂良小心的应了下来,心道:皇帝越是这么说,就越表示他突然要召秦慕白回来,别有用心。而且,是以这样一种非公开、非正式的方式召他回京!

    “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上,秦慕白回京的话,将意味着什么呢?”

第514章 雄征万里

    兰州大校场,铁蹄飞扬黄沙滚滚,旌旗招展雄风威壮-

    休养了几个月并且得到了新鲜血液补充的关西军,精神饱满士气高涨,正在进行野战操练。

    今天是休战之后的第一次校场演武阅阵,秦慕白与李道宗,以及关西军中除苏定方以外的三庭柱,八军台全部到场,乃至刺史肖亮与大都督府治下的五品以官佐一应出席观摩。也吸引了一些百姓爬到远远的山峦之远眺军威,百里之内人声鼎沸。

    声势不凡,盛况空前。

    歇战多日的兰州,不仅仅是从战乱之中恢复了元气,军民之间感情更深凝聚力也更强。兰州百姓皆以关西军为自豪,谁家儿郎若能参军入伍,便是举家的光荣。

    塞外民风本就彪悍,经过平灭吐蕃一役,兰州尚武之焰空间高炽,军人在这里享有得天独厚的地位与尊荣。过往商旅更是将这里当作乐土与港湾,不仅仅是因为兰州的商业再度恢复了生机,更主要的是因为没有肖小敢在兰州放肆作乱。

    短短不过半年时间,战乱后的兰州以惊人的速度安抚了民生、恢复了生机。过往的商旅们都说,虽然兰州这里没有长安的奢华与繁荣,但这里的宁静与安全,却是最能滋养财富带来商机的。商人们,都十分乐意前往兰州这个丝路中转站来经商,在这里,他们能得到最好的保护与最多的便利。于是,也就给兰州大都督府,带来了滚滚的商业税收。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现在兰州对比战前增兵十余万,但又能自给自足不需要巴盼着朝廷供给军需了。除此之外,还颇有盈余。秦慕白下令,让刺史府将大部分的税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第一要务就是要保证烈士家庭的及时抚恤,然后就是加速修复,因为战乱而损坏的商肆旅驿与农田水利建设。

    这样既抚慰了民心,又恢复了生产。

    如今的兰州,军民一心生机勃勃,城市日渐繁荣,军队日渐威壮,形成了一个极佳的良性循环。

    秦慕白在兰州的人望声威,更是达到了巅峰极致。在关西军中,秦少帅几乎已经成了“神砥”的代名词。只要他振臂一挥,千万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在民间,秦叔宝的‘战神祠’祠堂已是随处可见;而在战神祠的旁边,必有一处“少帅祠”的生祠——兰州百姓,都把秦慕白当作神一样的贡奉了。

    而秦慕白自己,也把兰州当作了第二个故乡。今生今世,恐怕是再也难以割舍与兰州之间的这份特殊情感。

    关西军原有老兵十四万左右,平蕃一战时新募六万新兵,现在也操练得差不多了。最近,朝廷又拨来了十万生力大军,其中有七成是昔日噶尔钦陵的麾下亲勋,昆仑铁骑。

    三十万大军,兵强马壮,士气高涨。

    秦慕白从中择优挑选了二十万人马,以备西征。然后将这二十万人分为战时八部——前后左右军,左右虞候军,以及中军与翊府,每部各由一军台统领。而薛仁贵、宇文洪泰与庞飞,则是元帅麾下的三员直嫡大将,负责平日的操练管理和后勤物资的分拨。

    休养生息后的关西军,机制以往日更加健全与完备,就如同一个人由生猛的青少年长到了稳重壮年,更显得成熟与老道。

    生于戎武用兵半生的李道宗说,现在的关西军,才称得是真正的“百炼成刚”、“虎狼之师”。这支军队,是大唐至开国以来极为少见的——集成熟、稳定、剽勇与团结为一身的军队。

    要得到李道宗这样的评价,可不容易。当年,他可是与皇帝李世民一同并肩奋战过的一代名帅。李道宗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秦慕白手下带出的这支关关西,已经能够比肩当年李世民与李靖手下的军队。

    阅兵进行得正火热,都督府的小吏来报,说有来自逻些城的吴王信,直送秦少帅。

    秦慕白拆开来看,若大的一张白纸,面只写了几个张牙舞爪的大字——“给我弄两包茶叶来”!

    旁边李道宗和薛仁贵等人也看见了,纷纷大笑,说吴王这是怎么了,就两包茶叶,至于专程派人跑一趟送信几千里吗?还把字写得横七竖八的十足夸张。

    秦慕白笑而不语,他几乎已经想到李恪在高原的抓狂情景了。

    李恪何许人?风流皇子也!

    至从来了兰州,拘于身份他就没开过荤;后来随军就不用说了,只能眼巴巴的馋着秦慕白每天搂着雪莲睡大觉;现在在高原……天可怜见,那地方只有徒手解宰羊的吐蕃威武妹,哪来千娇百媚的美娇娘?

    秦慕白收起信也不声张。阅兵罢了叫来庞飞,吩咐他说去给吴王找一些好的“娇嫩”茶叶,专程派人送去逻些。

    庞飞跟随了秦慕白这么久,最是机灵又懂事,都不用秦慕白将话挑破,他晚就变戏法儿似的带了几个女人到馆驿。秦慕白吃完饭出去蹓跶顺便进去瞅了一眼,找来的几个妹妹还真不错,自己都有兴趣调戏一下。于是吩咐庞飞赶紧安排人给李恪送去。

    办完事情,庞飞就对秦慕白笑道,“恩师,你与吴王真是默契。”

    “呵,他就这么点花花肠子,我哪能不知道?”秦慕白也笑道,“不过他这封来信也向我吐露了另外一个信息。”

    “就这短短一句话,还另有玄机?”

    慕白轻叹了一声,说道,“吴王,在逻些城待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想回京城?”

    “可不是。”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但他对谁都不敢说,更不敢报怨,就连给我写信都不敢明说,于是信的那几字写得张牙舞抓,显然就是在发泄心中的郁气。”

    “那倒也是。毕竟,吴王至幼习惯了锦衣玉石的生活,到了逻些城,饮食不习惯连呼吸都不顺畅,那地方没人喜欢久留。”庞飞道。

    秦慕白面带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仅仅是这些原因,吴王当初何苦随军前去?这一点皮肉之苦他肯定是受得住的。他只是心里着急了,呵呵!”

    “着急什么?”

    “着急有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呗!”秦慕白笑道。

    庞飞顿时醒神,急忙点点头道,“学生明白了……学生问得太多了,恩师恕罪!”

    “没关系。”秦慕白大度的笑了一笑,说道,“其实此刻吴王的心情谁都能猜得到。虽然他一直都矢口否认对太子之位没兴趣,但那只能自欺欺人。现在他远在逻些,魏王每日常伴皇帝陛下。据说,监国晋王已经久疏朝堂不为重视,那么,魏王入主东宫的机会将会大增。吴王,他能不着急吗?这时候还不急,那就真是虚伪了。”

    “其实,对我们这些将军们来说,吴王当太子自然是有莫大的好处。但是,我们又不能左右朝廷的想法。就算是想帮忙,也帮不吴王什么啊!”庞飞面露难色的说道。

    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我始终都是那一个说法,不争,即是大争。以前如此,现在仍是如此。现在表面看来是到了寸土必争的关键时刻;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所以我劝吴王,继续乖乖的呆在逻些,不要多想,也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必干。这时候如果有任何异动,那就是受人以柄不打自招。其实,我们越是远离长安手握权柄,反而越是安全,手中也越有胜算;反之,如果这时候朝廷招我与吴王回京,反而是大不妙的事情。所以,我必须尽快动身,远征西域。”

    庞飞脸色微变,低声道,“恩师你说是……朝廷有可能在这时候招你回京,就为了削你兵权、剪除吴王羽翼?”

    秦慕白抬了抬眉梢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朝廷,远比战场要凶险得多。战场的刀枪箭矢,都是眼睛看得到的;朝廷的阴谋与陷阱,往往构成无法侦知的步步杀机,有时候就连刀架在了脖子也没回过神来。不是我信不过朝廷,我只是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原本我就是安西大都护,这时候举兵去西域,并无不妥。”

    “学生明白了!”庞飞眼睛一亮,低声窃语道,“原来吴王这封信,也是在催恩师早早起兵离开兰州,就为了保存实力!他可能也是预料到了朝廷会有可能在这时候削你兵权,就算不是特意针对你,也是为了将一切主动权握之在手,从而就可以不受你这个封疆大吏的影响!——那也就是说,朝廷极有可能快要立定储君了!吴王现在十分担忧在这关键的时候,失去你这个最大的靠山!他这封信,就是提醒你来的!”

    秦慕白微微一笑拍了拍庞飞的肩膀,“有长劲!”

    庞飞忙拱手拜道:“是恩师点化得好!——恩师与吴王,真是默契啊!一封短信外人皆是看不出端倪,你们二人之间却像是推心置肺畅谈了一番!”

    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其实吴王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希望他接到我送过去的几个美女之后,会心中释然一点。顺便你让随行之人告诉吴王,说我已经举兵去西域了,他自然就放心了。”

    “是,学生照办!”

    “另外,我走之后由你来留守兰州。战争结束之后我回归本职,江夏王这个代理大都督就已赋闲,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回长安。”秦慕白说道,“兰州是我们的大本营,不容有失。交给任何外人我都不放心,你留在这里好好经营,不可出错。”

    “是!学生誓不辱命!”庞飞郑重应诺,又道,“恩师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

    “这么快?今天刚刚才阅兵,后天就走?”

    秦慕白仰头看了看天色,长吁一口气说道:“庞飞,别看现在一切平静,平蕃大捷之后也多是喜事。但你看这天,眼看即是乌云盖顶风雨欲来。我早走一天,手中就多一分主动权。”

    “那恩师就尽快动身!学生回去之后马打点后勤物资,以备后天出征!”

    “嗯,去办!”

    回到家里,秦慕白将后天出征的事情,告诉了家人。

    家里顿时就炸开了锅,高阳公主急道,刚刚打完吐蕃还没歇息几个月,又要走?你不是还派人去接母亲和霜儿了吗?她们还没过来,你却又要走!

    血莲摸着大肚子,沉默不语。一向不干预秦慕白正事的陈妍也提醒说,我们几个要生孩子的时候你都不在身边。现在眼看血莲要临盆了,你却要走,能稍晚几天吗?

    秦慕白说,不能。

    众女也就不多说了,高阳公主咬着银牙跑回房间,一顿粉拳恨恨的砸在被子。

    秦慕白没有费唇舌去劝说谁或是安慰谁,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陈妍肯定会去替他办妥。身边的这几个女子,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就算高阳公主平常有点小脾气喜欢胡闹,但到了关键的时候也是从来不会拖后腿或是感情用事。

    远走西域,迢迢万里,再相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秦慕白也很舍不得家人,尤其是几个年幼的孩子。

    一家人在一起依依不舍的度过了两天时间,秦慕白准时动身,挂帅出征。

    二十万关西军,远涉西域,雄征万里。

第515章 暗流

    秦慕白走了不过几天,褚遂良便到了兰州。

    当时,负责留守兰州的关西军主将庞飞正在城外操练兵马,听报得知褚遂良驾到,心中便是惊弹了一回:恩师料事如事,前脚刚走,朝廷便来了人。褚遂良,可是当今朝廷重臣、皇帝的直系心腹。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比长孙无忌甚至更加亲近皇帝。

    能让他亲自出马的,定然不是小事。

    刺史肖亮等人已经将褚遂良迎进了都督府,便来请江夏王与庞飞。庞飞只得离了军营,去见褚遂良。

    庞飞到了都督府的时候,李道宗与肖亮等人已经在陪褚遂良一同饮茶了。李道宗是皇族,辈份也比褚遂良要高,因此直言不讳的问,褚相公不远千里来到兰州,有何贵干?

    褚遂良风清云淡的轻松微笑,随口说,奉皇帝口谕,来兰州看看。

    “看看?”李道宗都怔了一怔,随即笑道,“那兰州……好看吗?”

    “好看。”褚遂良也就顺坡下驴,笑道,“市井商肆整齐罗列,郊野牧草牛羊成群。城池磅礴军伍威壮,百姓丰足民风和美。兰州历年来皆是边塞战乱之地,短短不过几年时间就发展成了这样,真是令人惊叹!”

    李道宗听了不禁冷笑一声,“褚遂良,你就不用跟本王练嘴皮子了。你既是奉旨而来,那就直说吧!”

    “王爷恕罪,微臣的确没有圣旨。”褚遂良拱手陪了一礼,苦笑道,“陛下口谕,原话即是——你去兰州看看吧!”

    众皆哑口无言,李道宗更是愣了。

    正在这时庞飞进来了,先参过了礼。

    褚遂良上下打量他,问道:“庞将军好生英武,不愧是秦少帅的门生,名师出高徒啊。”

    “嗯……秦少帅呢?”褚遂良就问了。进了都督府半天,居然没看到秦慕白。

    庞飞作惊愕状,“难道没人告诉褚相公,少帅已于数日之前率军西征了吗?”

    尽管褚遂良常年跟随在皇帝身边,早已练就了一身“天塌不惊”的从容本事,可是听到庞飞这句话,他都着实愣了一愣。

    因为的确是没人告诉他。在都督府里坐了这半天,他没主动问起,就没有一个人主动跟他吐lù半点多余的东西。

    显然,堂中的这许多人已是一个牢不可破的团体,就算他褚遂良是当今宰相重臣是皇帝心腹,到了这里也没人去巴结奉诚他,或是找他套近乎。

    就这样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让褚遂良心中顿时意识到:兰州绝对不同于一般的地方州县。这里的将军官员们彼此相当的团结,主心骨更是相当明确。秦慕白在这里的威望与影响力,已是无人可及。按照某个大逆不道的说法,那便是兰州已是“只认秦郎不知皇帝”。

    “哦,是本王扯着褚相公闲聊,一时忘却了。”李道宗何等老滑的人物,当即出来圆场,笑道,“褚相公,皇帝陛下不会不是派你,专程来看秦慕白的吧?那你可能要白跑一趟喽!——你的tuǐ脚要是再快几分,便能赶在他出征前堵住他。”

    “堵?”褚遂良微然一笑,“褚某,为何要堵秦少帅呢?”

    “噢,你看看,本王读的书少,又有些用语不当了,褚相公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李道宗呵呵的笑道。

    “岂敢、岂敢。”褚遂良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的不快或是情绪bō动,依旧谈笑自若的道,“其实陛下派我来,也不是什么十分秘密的事情。他就是让我来看望一下公主与驸马。他老人家说,公主离京多时,德妃娘娘十分相信。尤其是公主诞下麟儿后,陛下与娘娘都还未曾见过。因此……”

    “陛下是要秦慕白带着公主与小郡主一同回京吗?”

    “正是。”褚遂良点头,但马上补充道,“但陛下没有半点强制的意思,完全由得少帅自己决定。陛下还特意明说,如果少帅军务繁忙或是仍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必急于一时。非得是少帅完全有了空闲,再去长安省亲一趟即可。”

    “哦,原来是陛下家事啊!……那我等也就便知道太多了。”李道宗呵呵的笑,“庞飞,还不快请褚相公,去拜见公主殿下?”

    “是!褚相公,请!”庞飞上前延请。

    “那褚某就先去拜会公主殿下了。诸位,褚某先行告辞!”褚遂良施礼而退,众皆相送。

    李道宗托着一盏茶慢酌细饮自顾寻思,眉间一直拧起个大疙瘩。刺史肖亮轻脚走过来,低声问道,“王爷,是否要将褚遂良来过兰州的事情,报知秦少帅?”

    李道宗托着茶盏的手顿了一顿,冥思,尔后道:“不用了。”

    肖亮微微吃了一惊,“当真不用吗?……这种事情,好歹让少帅心里有个数吧?”

    “秦慕白领兵出征了,就让他安心打仗。原本无事,我们不要摆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惹人生疑。”李道宗将茶盏往桌上一顿,“秦慕白这小子,现在已经混得比狐狸还精了!你我都还没有想到的事情,他早在肚子里琢磨了八百遍——他要是心里没数,会走得这么急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就不用瞎操心了!你没听到褚遂良刚才的话吗?皇帝,也只是十分委婉的‘请’公主与驸马回京省亲小住几天,并非是下达的圣旨。这里回旋的余地可就大了。而且这是皇族家事,我们外人不能掺合。记住,褚遂良刚才在堂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保密,不可外泄!”

    李道宗mō了mō胡子,突然又古怪的一笑,“要是秦慕白在兰州,说不定碍着面子,还真的会被褚遂良给弄回京城去。现在倒好,他脚底抹油先溜一步,褚遂良扑了个空——剩下一个天王老子都奈何不得的高阳公主,我看他褚遂良如何应付!”

    庞飞领着褚遂良到了大都督府后宅,专程拜见公主。庞飞机灵,先将褚遂良请到堂上奉茶,然后说是去请高阳公主。却将其中的一些曲折利害,先对高阳公主说了个清楚。

    高阳公主一听,顿时恼上心头,恨恨道:“偏就是这些倿臣,只知道离间我们君臣父女之情!说什么请我们回京小住,不就是嫌慕白功高震主了,要将他弄回去削他兵权吗?”

    “公主息怒。”庞飞急切的低声道,“这是外人进谗还是陛下自己的主意,还犹未可知。毕竟,褚遂良只是说请公主与驸马回京省亲小住,而且都不是强制的,这是人伦常情无可挑剔。由此可见,就算这主意是陛下自己的,陛下都是十分谨慎,就是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高阳公主眼睛一亮,轻轻的点了点头,“也是……既然如此,我更加不能发火或是将话挑明了,反倒显得我们心里有鬼。不过,我父皇越是这样小心,我这心里就越是忐忑。按他老人家的一贯作风是雷厉风行。现在他却对慕白如此谨慎……庞飞你说,你师父是不是真的功高震主了?”

    庞飞怔了一怔,吞吐道,“多少……可能会有一点吧!毕竟……拿下了整个一个高原国家啊,吐蕃比当初的突厥汗国也要强大得多!”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高阳公主恼火的瞪了他一眼,“带路!我去见褚遂良!”

    褚遂良见到高阳公主,迎头就拜,“微臣拜见公主殿下千岁!”

    “褚相公免礼。”高阳公主恢复了往日在皇宫之中的傲慢与尊荣,款款坐下来,面带雍荣微笑的道,“褚相公不远千里来到兰州,驸马却未能出郭远迎,还请恕罪。”

    褚遂良忙道:“公主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微臣岂敢让驸马出迎?”

    “你是天使皇差嘛,慕白出去迎接你是应该的。”高阳公主继续微笑道,“只是可惜,慕白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领兵出征去西域了。那里正打仗呢,打得不可开交。本宫听说,苏定方先是胜了几阵,后面战局就有些胶着了,恼得慕白整日回了府中也是念叨个没完,生怕辱没了陛下交给他的差事。这不,他不放心,自己领兵去了。”

    “驸马为君为忧为国操劳,实在是股肱社稷之臣。”褚遂良打着花枪应府。他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位高阳公主是天字第一号大刺头,连皇帝都拿她没辄。惹了谁都好,千万别惹她,或是落下什么话柄在她手上。

    “噢,本宫还没有问,褚相公来此何干呢?”高阳公主笑眯眯的问道。

    褚遂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微臣奉陛下口谕,请公主与驸马回京小住几日。陛下说,公主离京甚久,德妃娘娘甚是想念公主殿下,更想看看素未谋面的小郡主……”

    说到yīn德妃,高阳公主心里就隐隐的触动一些衷肠,她又何尝不想念远在长安的母亲?

    “父皇和母妃,还好吗?”她柔声问道。

    “好。陛下与德妃娘娘都好。”褚遂良小心的答道。

    “我也十分想念他们哪……”高阳公主长声叹息站起身来,缓缓的踱步,说道,“但是小笛儿还太小,我担心她经不起旅途的劳累。再加上她近日身体欠恙,我担心她在路上……”

    褚遂良心中惊了一弹——听公主这口气,并不想回京城!

    此时,褚遂良心中就飞快的琢磨开了:来得不巧秦慕白已经先走了一步,也不知他是有意为之还是刚好赶巧。不管怎么样,我是肯定请不回秦慕白了。既然秦慕白回不了京城,那我更不能单独请高阳公主与小郡主回去了——要是让秦慕白知道了,还不以为我是将她们当作人质押回京城的啊?万一因为这件事情而惹得他对皇帝与朝廷心生忿意,那我褚遂良岂不成了大大的罪人?……再者说了,皇帝的这道口谕本就下得模棱两可,没有强令秦慕白与高阳公主下一定要回去——皇帝都不愿意出口得罪这两人,我褚遂良何苦夹在这中间做傻事?万一到时候皇帝与驸马之间有了矛盾,到头来我褚遂良可就两面不是人了!

    这皇族家事,就是难掺合!

    想及此处,褚遂良心中已有主意。他面lù忧sè的对高阳公主道:“公主殿下所虑不无道理啊!想来郡主殿下不过方才周岁,从兰州去长安,迢迢千里,这旅途之苦就是成年人也难以消受,更何况小郡主还年幼带恙。”

    “是啊!哎……!”高阳公主摇头叹息,“离京多时,本宫亦是十分想念长安,想念父皇与母妃,更希望与小笛儿能够一同在父母膝前承欢。原本,本宫不止一次的催促过驸马,让他打完了吐蕃一役就陪我们一起回长安。本来他也答应了,谁知道西域又事发——褚相公你有所不知,驸马一向以国事为重,从来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误了大事。因此,本宫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等驸马远征归来,再同他一起带着小笛儿,回京去向父皇与母妃请罪了!”

    “暂时,也只好如此了。”褚遂良轻叹了一声,说道,“忠孝难两全,秦驸马也的确是不容易啊!——敢问公主殿下,微臣就将公主方才所说的原话回复给陛下,可否?”

    “可以。”高阳公主微笑的点头,“顺便,有劳褚相公回去的时候,捎去本宫与小笛儿的画像。就说,小笛儿很乖巧,比本宫小时候听话多了。”

    “是,微臣一定带到。”

    如此,褚遂良也就没有再多说。这一趟,算是白跑了。G@。

第516章 神迹

    高阳公主回了后宅,急忙找来陈妍,对她道,“妍姐,我们不能久留兰州了!”

    “为什么?”陈妍惊讶的问道。

    高阳公主双眉深锁,有点咬牙切齿的恨恨道:“朝廷上,也不知是谁向我父皇进了谗言,说慕白功高震主或有不臣之心。这不,父皇就派褚遂良来请我们一起回长安了。幸得慕白早走了一步,褚遂良还要带我与小笛儿回京,被我拒绝搪塞过去了。我在想,父皇这是先礼后兵。这一次是请,下一次,可能就是‘捉’了。所以,我们必须离开长安,去西域,去和慕白呆在一起!”

    陈妍微微吃了一惊,沉思良久,她却摇了摇头,说道:“公主,我与你想的恰恰相反。”

    “哦?”高阳公主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走?”

    “绝对不能走。”陈妍正è道,“我不知道皇帝与大臣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觉得,人正不怕影斜,既然慕白未有任何不臣之心、不臣之举,奈何要怕?他现在正率军远征为国尽忠,又不是去图谋不诡。我们慌什么?——但我们如果在这时候逃之夭夭去西域找他,那反倒是坐实了慕白心怀异心了!因此,我们不能走!”

    听了这一席话,高阳公主默默的点了点头,神è也骤然黯淡下来。

    “公主,你怎么了?”陈妍关切的问。

    高阳公主拉住陈妍的手,无助且伤感的道:“妍姐,如果有一天,慕白和我父亲争斗起来,我该帮谁?”

    陈妍一怔,忙道:“不会有这一天的。”

    “我是说——如果!”高阳公主执拗的道,“现在,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我父皇,并非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信任慕白。或者说,帝王,从来就不会完全信任一个臣子。”

    陈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对官场之人从来就没有好感,慕白是唯一例外的一个。在我看来,不管是帝王还是将相,凡是身处权力场当中的人,迟早都会像是着了魔,身不由己。在他们看来,除了权力与利益,任何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包括亲情,爱情,乃至其他。”

    “这就是你为何,当初离开慕白独自生下小楼儿的原因吗?”高阳公主问道。

    “算是吧!”陈妍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慕白本纯良并非jiān邪之人,但是只要他一天还在做官,就一天免不了受到官场的这些困扰。我们了解慕白,知道他没有不臣之心,但外人不这么想,尤其是他在朝堂上的政敌不这么想。公主,你没必要把事情想得太坏。皇帝只是想请你们回家看看,兴许没别的意思呢?”

    “妍姐,你不了解我父皇。”高阳公主说道,“不管做什么样的事情,他都是雷厉风行铁腕手段。唯独这一次让我和慕白回京,却是用的一个相当柔和的‘请’字,还说让慕白决定是否去长安,决定什么时候去。这太反常了——说到底,我父皇现在都有点忌惮慕白了。否则,他大可以一纸圣旨下达,我和慕白还有不去的理由吗?”

    “也就是说,就连皇帝现在都有点害怕,因为不小心而得罪了慕白?”陈妍也有点惊讶了。

    “可不是!”高阳公主有点焦急了,“一个让君王都要小心翼翼对待的臣子,将意味着什么?”

    陈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双眉轻锁沉思良久,突然道:“公主,不如你回京一趟,面见你父皇,将所有的事情当面说清楚。否则,这一来二去的,猜忌与隔阂越来越大,就真的不好了!”

    “我不能去呀!”高阳公主急道,“慕白出征了,父皇却将我与小笛儿索回长安,在慕白和外人看来,这不就是押我们回长安做人质了吗?——人言可畏啊!”

    “相比之下,这些流言蜚语远不如皇帝对慕白的猜忌来得严重。”陈妍果断说道,“皇帝专程派了一个宰相近臣,十分客气的来请你们三人回京,如果一个都不去,实在说不过去。不如这样,你去长安面圣,小郡主就推脱有恙在身不便远行,留在兰州由我和nǎi娘们照顾。你与皇帝之间,毕竟是骨亲情父nv情深,如果他真的连你都不相信了,那慕白回了长安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但我相信,谣言止于智者,皇帝与慕白都是睿智通达之人。因此,有什么流言蜚语,都不必去管他!”

    高阳公主银牙紧咬略作寻思,果决的点头——“好!只是回家探望父皇母妃,又不是龙潭虎我怕什么?!这天下终究还是我李家的天下,慕白是我李家的nv婿,不管是谁敢对他耍手段,我一定让他死得很难看!等回了长安我就要看看清楚,是哪些jiān佞之辈在我父皇耳边进谗,挑拨离间我们的君臣父nv之情!若是让我查得此人,必将其一剑毙杀,绝不容情!!”

    “还是不要太冲动了。”陈妍耐心的劝解了她一番,又道,“此外,你还得写一封信,告诉他你因为想念父母,主动回长安省亲了。否则要是经过别人的口舌让慕白得知这些事情,还真的难保他是否会多想。许多的误解与矛盾,就是这样产生的!”

    “对对对!”高阳公主连说了三个对字,忙道,“我还得叮嘱皇叔和庞飞这些人,叫他们不要给慕白报信说褚遂良来过!否则,他远在西域心中忐忑,不利于他安心用兵打仗!”

    “嗯!就这么办!”

    数日之后,秦慕白率军已经抵达大唐在西域的第一站,高昌。

    当初薛仁贵去而复反剑指高昌国,高昌王麴智盛在南庭的压力之下举城投降后,这里就成了大唐治下的西州,隶属于安西大都护府治下,其辖下有五个县。由于现在安西大都护府还没有正式成立,西州也就只是一个塞外军镇,有苏定方留下的几员佐将与一千余名关西军镇守。

    如今,高昌城中仍然保留有秦叔宝当年住过的“安西大都护府”故居。秦慕白与薛仁贵、宇文洪泰等将,一同入城,来到了这里。

    宅院不大口悬了一块灰白木板,上面写了“大都护府”四字。

    看到这块额匾,秦慕白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突然刺痛得收缩成一团。

    这正是秦叔宝的亲手笔迹。

    宇文洪泰已经抢先冲进了宅院之中,看到院内虽是打扫得干净,但是空空如也。进的大场院左侧便是一排拴马桩与草木箭垛,那里便是平日秦叔宝与宇文洪泰等人的歇马练武之处。

    那一晚突围之时,众人就是站在这院落之中,誓师决别。

    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宇文洪泰上前抱着那些箭垛子就号淘大哭,闹得秦慕白与薛仁贵反要来劝慰他。

    众人又走进了正厅之中,堂中两排椅一张正案;堂后便是一间卧房一张睡简单到寒酸,根本不像一名封疆大吏的衙居所。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秦慕白缓步走到正案前,拉开大帅椅,在上前坐了下去。

    左手案薄右手砚台,右正前方三竿狼毫笔与一方压纸石,就如同秦叔宝在家中书房的摆设一样,简单明了,工整到一丝不苟。

    秦慕白将双肘放在桌案上,十指jiā叉姆指摁着额头,闭目凝神。

    往事历历在目。脑海中浮现出以往在家中时,与父亲相处的一幕幕。

    画面鲜活,音容宛在。

    没想到那年兰州一别,秦慕白自己回长安成亲,却从此与父亲永诀。

    再后来,老父的战死直接引发了一场天翻地覆乾坤倒转。

    高昌收复了,吐蕃平定了,现在大唐的麾旌都已深入西域腹地雄风远播了。

    ……

    “少帅,有兰州书信到……”薛仁贵的声音,打断了秦慕白的沉思。

    “哦,取来。”秦慕白深呼吸,回到现实。

    原来是高阳公主写来的信,信中说到,她因为想念父皇母妃,已回长安省亲。小笛儿年幼不及远行,于是留在了家中让陈妍代为照管,让秦慕白不必心。

    看完了信秦慕白就笑了,说道:“不出所料,我走了没多久,朝廷就派人来叫我回京。结果我不在,高阳担心皇帝对我生出猜忌之心,因而自己去了长安辩解。临行担心我误会,还特意写书来稳住我。”

    众将各自有些惊异,问道:“朝廷这时候请你回去,莫非是要对你不利?”

    秦慕白笑了一笑没有多言,信手将书信折起收好,说道:“大丈夫,行得正走得直,我不会理会那些空来风。兴许就是朝廷快要立定储君了,因而要召回一些领兵在外的封疆大吏,以便于稳定政局。对我不利?这话无从说起。我秦某人从来都只有功于社稷!——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以免军心!”

    “是!”

    “报——有西征将军苏定方快马军报!”

    众皆脸è一正,“来得好及时,我们刚到高昌!”

    “拿来!”

    秦慕白拆开急报军件一看,顿时脸è微变,“这事新鲜了!居然还跳出这么个敌人!”

    “怎么了,少帅?”

    秦慕白将手中军报递给薛仁贵,“大食入侵!你们自己看吧!”

    众将都甚觉意外的吃了一惊,急忙挤到一起查看军报。

    “报——南庭急报军情!”

    “又来了!!”

    众人再看南庭送来的军情,心情越加凝重,气氛更加紧张。

    原来,苏定方率军前往康国萨末建,应付突发事件,并在那里发现了即将入侵的大食。原本联军围攻弓月城已经拿下,但苏定方刚走才几天,北庭主帅泥熟啜触底反弹突然对弓月城发动了反扑。刚刚获得胜利的南庭联军猝不及防,大败而走。南庭主帅拔悉弥当场战死!

    很快,泥熟啜趁胜追击一路歼杀,直接杀到了南庭的睢合水牙帐。目前,泥熟啜率二十万大军正围困牙帐,南庭新败士气低靡,可汗帐前更是缺兵少将,形势万分危急,因此只好病急投医,一边向康国苏定方救援,一边谴使向高昌这边的唐军求援。

    “薛仁贵!”秦慕白一声大喝。

    “末将在!”薛仁贵大声应诺。

    “命你率本部越骑三万为先锋,即刻动身前往睢合水,以解南庭之危!”秦慕白下令道,“切记,不可恋战不可追击,只需解围!”

    “诺!”薛仁贵大声应诺领了将令,大步飞云就往外走。

    “又是姓薛的打先锋!”宇文洪泰在一旁嘟嚷。

    “怎么,你有意见?”秦慕白瞟了他一眼。

    “没、俺没意见……”宇文洪泰顿时羞愧相当,脖子都缩了起来。

    众人不禁都想起了宇文洪泰在吐蕃高原上,唯一打先锋的那一仗,要不是关键时候秦慕白派火神助阵他定然要战败,还差点连小命都丢了。从此,军中都调侃的称呼他为‘宇文先锋’。但逢听到这个绰号,宇文洪泰就一脸通红,像是做贼的人被抓了个现行。

    “宇文洪泰!!”秦慕白喝道。

    “在!!”宇文洪泰这下来了jīng神。

    “命你率本部五万jīng兵,随后启程准备接应薛仁贵。记得随行多带医粮米,想必南庭牙帐被围困许久,正急缺这些物资。”秦慕白说道。

    “是!”宇文洪泰也领了将令,兴冲冲的大步跑去追薛仁贵了。

    “众将听令!”秦慕白喝令道,“各自回营之后,下令拔寨起营!大军加速前进,目标——南庭牙帐!”

    “诺!!”

    进了高昌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秦慕白等人又都出来了,重回军营。

    号令下达,众军士匆匆的埋锅造饭填饱了肚子后,刚刚挖下的行军灶即被填平,二十万大军的巨大营盘,刚刚扎下去没一会儿也马上拔了起来。

    薛仁贵轻装上阵,率三万jīng锐越骑先行,宇文洪泰随后动身,带着大批物资也出发了。

    营中正忙碌时,却不料下了一阵急雨。高昌地处盆地之中,但逢气温变化,无论ūn夏秋天都容易突下骤雨。

    大雨很快便停了,遥远西北方天际却挂出一轮彩虹。很快就有眼尖的军士们大叫——“兄弟们快看!那是不是大帅?!”

    众皆惊愕万分,顺着看去,只见远处山峦之间,还真就有一个横刀而立的美髯男子,正面朝东南方而站。那身姿那气宇,的确是有**分像秦叔宝!

    秦慕白看了一眼,也惊呆了!——父亲,怎么会站立在彩虹之中?!

    “大帅显灵了、显灵了!”众军士被深深的震撼了,无数人慌忙跪倒在的叩拜起来。

    此时,高昌城中的许多百姓也远远看到了这番异景,纷纷跪下叩拜,口中直呼“真神庇佑”!

    秦慕白也着实震撼mí茫了片刻,差点真的相信是自己的父亲,下凡显灵。他派人找来百姓询问,百姓们回答说,但逢雷雨过后,“真神”秦叔宝就会在火焰山西北显现神迹!也正因如此,秦叔宝现在已经成了丝路上所有商人共同供奉的的守护之神,是西域人心中深信不疑的真神!

    听完后,秦慕白开始也和所有人一样的惊愕甚至是震惊。后来一琢磨才明白,原来高昌人在这火焰山上建有秦叔宝的巨大塑像,以为恕罪和纪念。雷雨之后现出彩虹本就是一路气象上的光学现象,各种巧合,使得秦叔宝的塑像也出现在了彩虹之中。远远看去,便真如“神迹显现”。

    “令——停止叩拜,即刻挥师出兵!”秦慕白大声下令,“有我父帅神灵庇佑,关西军必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众军士,山呼海啸。

    士气大涨!!

    ……

    秦慕白骑上马,整好衣冠,看着虚无飘渺的彩虹之间父亲的影相,低声道:“父亲……三郎,终于踏上了西域的土地,站在了你当年站过的位置。我发誓,我一定要彻底征服西域、踏平这里的一切敌人!……以告慰,你的在天之灵!”F@。

第517章 谁敢应战

    泥熟啜骑在马上,以手搭沿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自己麾下的铁骑如同洪荒猛兽一般,正猛不可挡的撕扯南庭军队布成的薄弱防线,他紧绷了数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

    “元帅,看来用不着等到晚上,我们就可以拿下薄布恃勤的牙帐了!”身边一名副将颇为兴奋的说道。

    薄布恃勤,即是西突厥南庭的沙钵罗叶护可汗。至从西突厥南北二庭分裂之后,南庭势力较为薄弱,因此不得不依靠大唐的福荫才能生存。“沙钵罗叶护”可汗的封号,正是大唐皇帝李世民封赦的。

    “薄布恃勤这个背祖望宗的小人,是时候让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了。”泥熟啜闷哼了一声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十分解恨。

    “等我们拿下了他的牙帐,整个西域就再没有能与我们抗衡的势力了!”副将说道,“到时候,我们就将他们原有的副属国全部征服,收编他们的军队,向昭武九国发动攻击!——夺回弓月城、拿下南庭,远在康国的苏定方和昭武九国也就成了瓮中之鳖!我看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一统一域,建立一个强大的汗国了!”

    泥熟啜只是听,没有搭言,嘴角却轻轻撩起一丝暗喜的弧度,眼神之中也渐渐有了憧憬的神色。

    辅佐北庭可汗半辈子,泥熟啜的铁骑纵横大漠所向无敌。成名二十载,他早已是西域公认的战争之王。但是这两年,他却遭受了人生之中的两次败绩,一次是在天山遭遇薛仁贵,还有一次就是遇到苏定方,他溃退二百八十里连陪都弓都城都丢了。

    这对西域第一名将泥熟啜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等破了城……”泥熟啜突然说道,“别的人都无所谓,有一个人本帅一定要活的!”

    “元帅是说薄布恃勤吗?”

    “不。”泥熟啜眼神一冷,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是胡禄屋!——我要亲手将他撕成碎片,去喂我的猎犬!”

    身边众人顿时醒神。没错,就是这个天山胡禄部的首领胡禄屋,吃里扒外背叛北庭,率领十万大军投靠了苏定方。起初泥熟啜并未料想到他会变节,因此对西北方全无防备,还一直等着胡禄屋率军前来汇合一同夹攻南庭。没想到,胡禄屋来是来了,但阵前倒戈一击打得泥熟啜猝不及防,北庭才因此而溃败。

    战事的进展对北庭相当有利,早已是四面楚歌、缺水断粮、兵微将寡的南庭,看来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泥熟啜下令,故意让包围圈松开一个豁口,然后再在远处设伏歼击。果然,无数的南庭士兵与百姓仓皇出逃,牙帐之中人心为溃散,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南庭大军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破城完胜只在覆手之间。

    “哈哈!”泥熟啜终于开怀大笑起来,“传令!全军冲锋,发动对南庭最后一击!”

    呜呜的号角吹起,北庭二十万大军全盘而动,如同奔涌的狂潮冲向风雨飘摇之中的南庭牙帐。

    正在这时,战场的东南方奔来百余骑,斥候将其拦截后发现是自己人,说有重要军情禀报元帅。

    泥熟啜叫其中的头领将军上前说话。来人刚走到近前,泥熟啜不禁有点愠恼,大喝道:“结骨松,本帅让你镇守白杨河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还满副失魂落魄,简直是损我军威!”

    “元、元帅,大事不好了!”结骨松都顾不上辩解了,惊慌失措身体直发抖的哆嗦道,“来、来了!”

    “什么来了?”

    “白袍将军!——白袍将军突然率军杀到,我们抵挡不住啊!白杨河谷防线已经被攻破了,白袍将军正朝这边杀来!”

    “啊!——”泥熟啜与身边众将一同发出了惊呼。

    泥熟啜的脸色顿时变作一片刷白。刚刚痊愈的胸口箭疮也似乎在突然之间又复发了,让他感觉一阵痉挛剧痛。他一掌捂到胸口面露痛苦之色,摇摇晃晃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元帅!”众将大惊失色,急忙将他从马上扶了下来。

    “白袍将军,薛仁贵……”泥熟啜好不容易一口气喘了过来,怔怔的看着天,喃喃道,“他怎么出现在了白杨河谷?”

    泥熟啜都不去怪罪失守关卡的结骨松了。来者是薛仁贵,休说是结骨松,就算是他泥熟啜亲自在那里坐镇,也未必守得住。

    结骨松胆战心惊的说道:“罪将也不知道……薛仁贵,他率领无数的铁骑,就像是神兵天降一样突然出现在白杨河谷!我们一万多人马在那里设下的三道防线,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一边说着,结骨松脸上露出十分尴尬与羞愧的神色。有句话他不敢说,那就是他们这一万多人根本就没有做出什么顽强的抵抗,几乎是薛仁贵与他的方天画戟刚刚在他们面前走了一个照面,结骨松等人就连自己祖上姓什么都给忘了,一万多人当场丢盔弃甲仓皇逃命。

    天山大败的巨大心理阴影与泥熟啜被一箭钉穿在地的惨状,让北庭人听闻薛仁贵之名都胆战心惊夜不能寢,更何况薛仁贵率领大军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元帅,现在我们怎么办?”副将小心的问道,“眼看南庭就要拿下了,可是薛仁贵突然率军杀到。也不知道他麾下有多少人马,后面还有没有大军跟进……”

    泥熟啜捂着胸口闭上了眼睛,重重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摇头,说道:“天不亡南庭,本帅也没有办法!——传令,先行撤军,后退三十里静观其变!”

    “就这样撤了?……南庭牙帐已是唾手可得啊,元帅!”

    “现在不撤,等到薛仁贵绕走白杨河谷断我后路,再有大军配合与他一同对我军形成夹击。那么,我们还没有去康国捉拿苏定方,自己先变成瓮中之鳖了!——如此,拿下一个半死不活的南庭又有何用!”

    “是!……发令,撤军!!”

    眼看即将拿下牙帐的二十万北庭大军,来得猛烈去得也飞快,如同江海潮讯一般。

    正处于绝望与崩溃边缘的南庭可汗薄布恃勤,自准备在城破之时杀妻灭子拔刀自刎,突然听闻泥熟啜撤军了,当场跪倒在地朝天贡拜,喜极而泣。牙帐里未及逃跑还活下来的所有人,无不感觉是天降福荫捡回了一条命,因此满城皆跪欢呼喜泣。

    薛仁贵率三万军,轻松击破白杨河谷后马不停蹄,如同飓风袭卷一般杀到睢合水河畔的南庭牙帐附近,刚好看到漫山遍野的北庭军队如潮水般退去,牙帐内外尽是欢呼与跪拜的人。

    “怎么回事,未及交战泥熟啜便撤了军,牙帐之围已解?”这下,连薛仁贵都纳闷了。

    “薛将军,现在怎么办?”

    薛仁贵沉思了片刻,说道:“为防泥熟啜有诈,我军先列阵于牙帐之前戍卫,随时准备应战!等后方宇文将军率军来援,再作区处!”

    “是!”

    三万关西铁骑,如同一阵疾疾旋风轻盈而迅猛的奔袭到牙帐以北五里之处,三刃锋矢突击大阵凌厉的排开,军阵如棋,威势赫赫!

    牙帐中的军民与刚刚逃逸不远的泥熟啜等人,都看到了薛仁贵排出的这个军阵。顿时,牙帐中欢呼四起,北庭人慌忙遁走。负责垫后的北庭军士唯恐薛仁贵突然发动冲击,因而心中一片慌忙只顾策马狂奔,自相冲撞阵形大乱,好不狼狈。

    薛仁贵手提方天画戟背负虎纹画眉弓,策马立于军阵之前,眼看北庭二十万大军仓皇逃逸,他禁不住胸中豪气大生,放声大笑起来。

    唐军众将士一并大笑,声浪澎湃宛如惊涛骇浪。

    死里逃生的南庭可汗薄布恃勤,听闻唐军来援解了牙帐之围,慌忙率领城中臣民将士出帐相迎。见了薛仁贵,贵为一国之君的薄布恃勤居然一头拜倒在地。

    “可汗请起,薛某万不敢受此大理!”薛仁贵急忙将薄布恃勤扶起。

    薄布恃勤曾经去过长安面圣,因而也学得一些汉语。此时他心中的感激之情已是无以言表,只能紧紧的抓住薛仁贵的手,浑身发抖嘴皮直哆嗦,“多、多谢!多谢将军解我倾国灭族之危!此恩如同再造,将军便是我族的救世之神!”

    薛仁贵微笑道:“可汗不必如此。薛某不过一介武夫忝为先锋,奉我军主帅之命率军来救。可汗就算是要谢,也应该是谢我主帅!”

    “贵军的主帅是……”薄布恃勤问道。

    薛仁贵展颜一笑,说道:“可汗必定听说过他的大名。他便是,我大唐关西道行军大总管、安西大都护,少帅秦慕白!”

    “啊!!”薄布恃勤当场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真神之子、关西秦少帅,亲自来了西域?!”

    “正是!!”薛仁贵点头而笑,大声道,“秦少帅亲率二十万精锐关西军,现已挺进西域!相信三天之内,少帅麾下的主力大军,就可以开抵牙帐!”

    “上苍降福!真神庇佑!”薄布恃勤激动得难以自抑,展开双臂向上高高,一膝跪倒在地仰头望天,高声呼喊道,“我族终于有救了!大漠,终于迎来真正的主人了!!”

    薄布恃勤身后的无数军民官将,与他高声欢呼,五体投地。

    薛仁贵与唐军众将士看在眼中听在耳里,每人心中油然而升一股巨大的成就感与自豪感。

    至少此刻,在南庭人眼中,大唐已经是当仁不让的——西域真正的“主人”!

    撤军后的泥熟啜驻扎在三十里外,静观牙帐变化。结果第二天,宇文洪泰率领五万兵马也开抵牙帐,唐军声势更加浩大。泥熟啜不知道唐军后面还有多少人马,因此再退十里驻营。

    第三天,秦慕白亲率主力大军全部开抵牙帐。

    整整二十万关西军,差点再一次将泥熟啜的旧伤吓得复发!

    完败噶尔钦陵、平定吐蕃的关西军,在异族看来早已是“不可战胜”的象征。休说是二十万,天山一役,薛仁贵也不过区区两万人马;早先不久,苏定方同样只带了两万人来,就将泥熟啜打得大败亏输!

    这两人,还都只是关西军的副将。

    如今,关西军主帅亲临、二十万主力精锐大军佐阵!

    “撤守弓月城!!”泥熟啜毫不犹豫的下令了。

    于是,秦慕白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敌人长什么模样,泥熟啜就与二十万北庭大军就留给他一个猥琐的背影,华丽的逃跑了。

    “这就是西域第一名将,泥熟啜的作战风格?”秦慕白既好气又好笑。

    薄布恃勤再次亲自出城,恭迎他们的救命守护之神。

    秦慕白命众将在牙帐外依傍睢合水畔结寨下营,日夜巡哨提高警惕,谨防北庭去而复返使诈突袭。然后,他与薛仁贵、宇文洪泰等人,在薄布恃勤的盛情邀请之下进了牙帐。

    牙帐,即是突厥人的“首府”。围绕可汗的王帐,众臣与将军百姓们依次结帐而居,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秩序井然的群居部落,占地方圆近百里。睢合水河畔水草丰美交通便利,没有战乱的时候往来商旅也很多,因此南庭牙帐也是丝路上的一处富饶热闹之地。

    薄布恃勤在王帐中摆起盛大的宴席,用最珍贵的礼物与最丰盛的酒肉,招待秦慕白等人。牙帐中的突厥军民听闻解救了牙帐之围的唐军主帅,正是“真神之子”,因此自发聚集到王帐来“朝拜”,人数众多声势浩大,人人五体投地的行跪拜之礼,可把秦慕白都吓着了。

    那情形,活像自己真成了救世神棍。

    此时此刻,秦慕白还没什么心情享受殊荣或是享用美酒美食。宴席中,秦慕白就与薄布恃勤及众将商讨起了军机,并询问了许多关于西域、北庭、苏定方与康国、大食的情况。

    到这时秦慕白才知道,原来武媚娘在康国可是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际遇,现在她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康国的“首辅大臣”与昭武九国联军的“主帅”,并与苏定方一道,领军前往康国以北的萨姆河抵御大食去了。

    秦慕白听完就在心中骂起苏定方来,这么重要的情况居然没在军报中告诉我?

    后来再一琢磨,秦慕白估计这肯定是武媚娘的主意。武媚娘心细如发,兴许就是担心秦慕白了这些情况后心中焦急,从而影响到他按部就班的处理西域之事。

    “可她毕竟是一介女流,哪里懂打仗?战场可不是商场,那是要死人的!”秦慕白心中,毕竟仍是担心起来。

    薛仁贵很细心,很快想到了秦慕白心中所虑,于是建议说,不如兵分两路,泥熟啜就交给薛仁贵去对付;秦慕白自己,则亲率另一路大军前往康国,主持军事大局对付大食。

    秦慕白想了一想,这法子虽是可行,但是不彻底解决泥熟啜,就算自己去了康国也仍有后顾之忧。

    于是他说道:“仁贵,并非是我信不过你。泥熟啜见了我们逃跑得如此果断,可见他心中犯怵。因此,眼下正是一鼓作气解决北庭的最好时机。如果我们现在兵分两路,可能两路都成不了大事,或是面临极大的困难、付出相当巨大的代价。于是我决定,先集中力量对付北庭,速战速决!”

    “好!速战速决!”众将一并摩拳擦掌。

    秦慕白当即提笔,写下了一封战书送往弓月城。

    战书很简单,只有十个大字,却是飞扬跋扈字字贲张——

    “关西秦某在此,谁敢应战”!!

请假条

    重感冒,几天了,打针吃药一直不见好转今天换中药来吃了。老中医说,我这是熬夜多了引起的积病暴发,说得我心里好寒啊……

    头是晕的,今天实在写不出了,请个假。

    年底了工作好忙啊,这已经半年没休息过了(有点时间都用来写书了),感觉很累,脑力透支精神也有些颓废了。不知道有没有从最近的章节中体现出来,有些惶恐不安。

    就让我歇歇吧,为了以后能写得更好一点。

    嗯,不如就让我奢侈一回,大家准我休个周末吧……久违的周末啊,都已经淡忘它的气息了。

    那就下周星期一再更新啊,养养病,蓄点精神。

    感谢大家的体谅!!

    ——萧玄武,12月16日

    呃,无耻的PS一句,偶这两天木有更新了,就推荐大家去看个粉可耐的小萝利的书书吧。纯粹是我无意中淘到的……光是那个那个霸气无比的简介,就让我自愧不如啊!同时,书名也很……霸气……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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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布一个书友QQ群

    刚刚建立的,新鲜,热乎,有管理员空缺,欲进从速~

    群号:12

    另外,今天更了两章8千多字啦,大家砸票~砸票!

    拜谢,群摸,~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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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已更新,有话说

    嗯,2010就要Over了,站在这个对我来说粉悲剧的一年之末梢,偶真是感慨万千啊……嗯,此处省略一千万字

    总之,祝大家新的一年里,健康,快乐!

    生过病的人才知道健康的可贵,所以亲们,爱情身体。

    快乐……快乐的方法有很多种,请自行选择你需要的,赫赫!

    当然,也希望我2011能摆脱霉运,健康,快乐!

    今天已经更新了,精神头仿佛不是太好,早点睡去。明天攒足精神了再多写一点。

    元旦夜,大家玩得开心,看完书也别忘了投票哦,哈哈!

    另外,受某个萌MM的委托,推荐一本书给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点过去看看。嗯。据该萌MM说,作者很厚道,而且有个极萌的可爱女儿……萧某也梦想拥有的那一种……女儿。

    《武帝》的作者“一品带刀麻雀”倾情打造精品东方玄幻好文,2011年度巨献——《神天空》

    买断文,不加V,大家可以放心看。

    麻雀是个老牌作者,坑品一流,文文也是绝对的精品——我看过了。

    且麻雀是我的好朋友,目前文文正在冲榜阶段,请大家帮忙点击收藏一下,感谢!——萧玄武&初初

    以下是文文《神天空》简介:

    妖女相助,小支少年逆修翻天,无限星空,不是为众神准备的,它是刘行的天空……

    下方有键接——

    照例深情的群摸大家~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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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告通告通告通告标题要长长长!!

    昨天在Q群里跟一群银人扯淡,我说我今天要更新一万字,居然有人不信,居然有人鄙视我,居然还有人说今天我要更了一万字就打赏888纵横币。

    靠!

    老虎不发猫,你当我有病!

    好吧,好吧,就今天……

    劳资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一定要更新一万字!

    大家走着瞧,走着瞧。

    怎么样,为了这一场大战,先来一点红票热热身吧?

    先吃饱,才有劲战斗。我享受我的牛肉面早餐去了,看到了本篇的银们,红票拼命个砸来吧!

    春天来,是该干点不一样的事情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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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书评《祭妖儿》作者:左掱边

    意外的登场,华丽的谢幕。

    当妖儿躺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弥留之际说出那句“来世,你若遇到一个只会弹琵琶,什么也不会的蠢女子,那就是我”的时候,我想她是幸福的!虽然让人格外心痛,但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结局。撇开故事本身不说,读到妖儿身陨化蝶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作者在很用心的写,武哥的文字功底、驾驭故事的能力可见一斑。这样的情节安排使得整个故事鲜活了起来,人物的个性也跃然纸上。我想每一个读过本书的人心中定然会留有一块属于妖儿的地方。

    读过张恨水先生的《金粉世家》,序中有这样一句话“嗟呼!人生宇宙间,岂非一玄妙不可捉摸之悲剧乎?”诚然,人生之事十之**不如意,细细想来也确实是这样。无边落木,曾经演绎过一场场生命的美丽,却终究逃不过秋天的悲剧。但这又如何呢?有得就有失,只要我们怀着对美好的向往,无论孤寂也好,迷茫也好,无助也好,就让这些纷纷扰扰的愁绪随着人生宇宙不可捉摸之变化和那些早已远去了的遗憾深埋心底。就像妖儿一样,当根根冰冷的毒箭刺入她身体的时候,谁又能说那不是她“美好向往”得以实现的一刻?那一刻她应该是幸福的吧。

    初识妖儿是在“秦仙阁”,那时候她的柔弱,她的无助深深的触动了我。她就像上帝的一个弃儿,流落人间,不知方向的到处漂泊。慕白的一次意外之举终于使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虽是盲女,但那一刻她的心变得清明了。哀莫大于心死,心存希望,再悲惨的人生也有属于它自己的辉煌。妖儿的蜕变,她的执着,她的努力,她始终如一的守望都如甘洌美酒一样深深的吸引着我,直到她奋不顾身挡住毒箭的时候,我有遗憾,但更多的是释怀与祝福,祝福她来世找到自己的真爱,不再做蜘蛛网下的那株小草,仰望三千年得一世相遇却不得相伴

    最后,用一首词来祭奠逝去的妖儿——

    花谢水流倏忽,嗟年少光阴。有天然、蕙质兰心。美韶容、何啻值千金。便因甚、翠弱红衰,缠绵香体,都不胜任。算神仙、五色灵丹无验,中路委瓶簪。

    人悄悄,夜沉沉。闭香闺、永弃鸳衾。想娇魂媚魄非远,纵洪都方士也难寻。最苦是、好景良天,尊前歌笑,空想遗音。望断处,杳杳巫峰十二,千古暮云深。

    PS】书评写得比小说好,让我比较汗颜,也十分感动。谢谢左掱边兄弟。正因为有众多你这样的书友的支持与鼓励,我才一直坚持下来,并更加努力的写作。

    另外,最近两天我一直忙碌在外,努力保持更新不掉链。至于更新时间与数量,就请大家包涵一下。有时间我会尽量多写多更的。现在我就在酒店里,用一块不堪忍受的破键盘在敲字。嗯,今天午饭左右的时间,会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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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私仇,公心?

    泥熟啜接到秦慕白的战书的时候,正躺在榻上由突厥的巫医帮他治伤。虽然他已经伤愈复出,但当初薛仁贵的那一箭可是将他直接dòng穿钉死在地上的。表面筋骨的伤已是无碍,但这内伤可能就要跟着他一辈子了。但逢寒暑易节或是喜怒哀乐,都有可能牵动内伤,腑脏疼不可当如同锥刺刀削。

    帅帐前,有几名军中的巫师绕着大火盆“跳大神”,祈祷战争的胜利。左右站着北庭的三十多名将军,大家不约而同的看着泥熟啜,神情紧张。

    泥熟啜拆开信,将信笺展开。看到上面只有几个字“关西秦某在此,谁敢应战”。

    泥熟啜顿时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一弹,手指猛然握紧将信笺死拽成一团,然后大叫一声躺倒在地。

    “元帅!”众将大惊失sè。

    “元帅切不可动怒啊!!”巫医吓得魂不附体,慌忙来抚泥熟啜的xiōng口,给他灌yào汤。

    泥熟啜一脸刷白,如同白纸,连嘴chún都失去了血sè牙关咬得紧紧,双眸紧闭浑身发抖。

    “元帅保重!”座下众将又惊又忧,不敢上前惊忧,于是一同跪地。

    泥熟啜,曾经的大漠之鹰,战争之王,纵横大漠与西域二三十年,未曾败绩。北庭能有今日的威势,八成的功劳要归于这位功勋老臣。如今,他就是北庭的支柱,是军队的灵魂。此刻大敌当前,如果泥熟啜倒下,那北庭就真的完了。

    泥熟啜并未完全陷入了昏沉,只是刚刚被xiōng中一口恶气堵了一回,头昏眼huā。片刻后他悠悠的回过神来,将紧拽在手中的战书摊开,环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秦慕白的战书。”

    “元帅,我弓月城墙高城厚,带甲扣弦二十万,可汗还在牙帐调兵谴将,我们足以与秦慕白一战!”座下将军大声叫道。

    泥熟啜老眉深皱满面忧思,摇了摇头道:“弓月城,比逻些城如何?——你们没听说过秦慕白是怎么将噶尔钦陵bī出逻些,决一死战的吗?”

    座下众将猛一醒神,想起了曾经听说的传闻,那就是秦慕白的手中,握有许多媲美“神佛之力”的凶猛火器。在大唐与吐蕃的战役之中,诸如天葬幻月谷、奇袭格尔木、水淹大非川、火烧逻些城,无处不有这类火器的身影。此外,据说他还有一只神秘的亲勋队伍,号称“火神”。这些人手中用的兵器,既不是刀枪也不是弓箭,而是一种投shè铁弹的火器。那火器打出的火弹,休说是ròu身,就是铁铸的铠甲也抵挡不住。

    除此之外,关西军的战斗力,本来都是强得令人发指的。别的人不知道,突厥人可是亲自尝试过。薛仁贵、苏定方,早就都给他们上过课了。

    ……

    帅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压抑,隐隐还有一丝恐慌的情绪在漫延。

    面对强大到无可战胜的关西军,泥熟啜这位百战成名的沙场宿将,也打从心眼里感觉到无助。

    “谁敢应战!……好张狂的年轻人啊!”泥熟啜叹息,眉头拧得更紧,再一次无奈的摇了摇头,“但他,的确是有张狂的本钱!”

    泥熟啜这句话刚一出口,座下众将心目中仅存的一点信心与幻想,如同见到烈日的汽泡一般,彻底破灭!

    “元帅,我们现在……怎么办?”众将无助的问道。

    泥熟啜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那战书。

    “不如……”有人在吱唔。

    “不如怎么样?”

    “不如……我们献降?”

    “叭!!”

    说出这话的人,当场被他旁边的一名将军揍了一拳,翻倒在地。

    两名将军顿时吵闹厮打起来,引得众人一片luàn起。泥熟啜双眼一眯沉声道:“我还没死呢!”

    众将顿时肃然,厮打的两人也马上分开,虽然仍作忿怒但不敢再声张。

    “既然秦慕白都亲自来了西域,那就证明,大唐对西域霸权,已是至在必得。”泥熟啜满面病容声音也很虚弱,说道,“关西军刚刚打败了噶尔钦陵征服吐蕃,威震天下士气如虹。我们没能趁他们休养生息的这段时间拿下南庭制霸西域,就表示我们已经错失了良机。恨只恨那苏定方与胡禄屋,若非是这二人搅局,现在西域已是我囊中之物!”

    众皆默然无语。

    泥熟啜咬了咬牙,手捂xiōng口,表情痛苦的说道:“我老了,真的老了。天山遇伏,老夫被薛仁贵破了这不败身金。从那时候起,我日夜噩梦不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又被苏定方摆了一道。今次,南庭已是唾手可得,薛仁贵偏又再次出现。其实,不管薛仁贵与苏定方如何厉害,都不打紧。他们顶多争去一战之胜负,博一时之输赢。可是现在,秦慕白来了。他才是真正的封疆大吏,手握唐国的兵权并执行边远国策。他的出现,也就是意味着唐国正式开始涉足西域了。早前秦叔宝来的时候,还不过两万人马,仅有高昌一片立锥之地。现在……苏定方先打好了一些基础,然后秦慕白亲率二十万主力大军前来,那是志在必得啊!”

    众将听了心里越发犯堵,好多人大气也不喘不过来了。

    “如果真要打起来……”泥熟啜吃力的双手撑榻站起身来,他摇了摇头,“老夫驰骋疆场用兵半生,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力不从心之感。如果真要打起来,我们……胜率可能不到一成。”

    临战之时主帅说出这样的话,无疑表示这支军队锐气尽堕。其实,并非是泥熟啜非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些话,每个人都想说,只是除了他没人敢说出来而已。

    这仗,还如何打?

    其实泥熟啜心中的无奈,只有他自己清楚。否则,他也不会在看到“谁敢应战”那四个字之后,当场气到昏厥。当时,他的心中尽是悲愤、无奈、沮丧与绝望。

    不是泥熟啜不想或是不敢与关西军一战。两天前,北庭二十万大军不战而溃丢盔弃甲的情景,早已让他伤透了心,凉彻了骨。

    就如同驱赶一群兔子,要如何去战胜凶猛的虎狼?

    这时,座下有与泥熟啜十分亲近的将军,低声提醒道:“元帅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无疑将会瓦解我军最后的一点士气……难道元帅,也同意投降吗?这要是传回牙帐让可汗知道……”

    泥熟啜居然面lù微笑,闭上双眼无力的摆了摆手,“总有一些人,要为战争承担责任与付出代价。就如同以往我们扫平了哪个部落,都要带回几个带发的头胪做为战利品。唐朝与突厥之间的争端,是时候告一段落了。实力摆在眼前,我们现在的确不是唐朝的对手。如果战,则我突厥最后的一点元气必将损失殆尽,并有种族夷灭之危。如果和,尚能保存突厥之种族与实力,以期他日东山再起——秦叔宝是我杀的,秦慕白要灭我北庭,一多半的原因无非是因为杀父之仇。我就亲自去他面前投降,任他处置。只要能让北庭保留元气,已经半身入土的泥熟啜,死足何惜?”

    “元帅,不可啊!”众将一并慌了,一同跪下来哀求。

    “我意已决!”泥熟啜双目立睁jīng光迸闪,沉声道,“去请关西军使者前来,替我捎话给秦慕白。就说……泥熟啜,愿降!!”

    军中使者回话的时候,秦慕白正与南庭可汗薄布恃勤等人,坐在王帐之中饮宴。

    反正大军都已经整备完毕只待出征,秦慕白也没在意,就随口问那使者泥熟啜如果答复。使者也就原话直表,说泥熟啜愿意投降。

    “投降?”好多人发出了惊讶之声。这显然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

    薄布恃勤也惊讶道:“泥熟啜可是大漠上最彪悍的巨枭,一生从不向任何人低头服软。这一次……”

    也有几名将军说,泥熟啜是否有诈,这是否是缓兵之计,等等。

    秦慕白寻思了片刻,问使者泥熟啜准备如何投降?

    使者答道:“泥熟啜准备在三天之后,亲自到我军大营中来献降。”

    “仅此一项,没别的说法了?”秦慕白拧了下眉头,“比喻说大军撤出弓月城,剿除兵械?”

    “没有……”使者摇头。

    “那他投的什么降!”秦慕白沉喝一声一巴掌拍到酒案上,把在座所有人都吓了一弹。

    众人分明从他的这一记拍案与大吼之中,听出了他心中无法抑制的愤怒。

    毕竟——父仇,不共戴天!

    “你再跑一趟弓月城,把我的原话转达给泥熟啜——”秦慕白双眉立竖一字一铿锵的道,“要投降,可以。但有三个条件。其一,泥熟啜与手上所有将军,自行捆绑全部到我军中来献降;其二,jiāo出他军中所有的辎重与军械,与泥熟啜随行一并押运到我军军中,jiāo由我军保管分派;其三,所有北庭军队全部撤出弓月城一个不留,在城外十五里分二十屯列队。我不允许其中有任何一个人,还怀惴有哪怕是一柄割ròu的小刀——凡此三条,他除非全部答应并做到。否则,就等着与我决一死战!”

    “是!——”那使者也是个有胆量的人,否则秦慕白也不派他出使敌军了。当下他大喝一声,领了诺就飞奔而去。

    众皆静默。

    与秦慕白相熟的薛仁贵、宇文洪泰等人,纷纷感觉秦慕白今天的举措,多少有点异于平常。以往秦慕白的外jiāo与对敌手段,从来都是软硬兼施因势利导,软刀子杀人吃人不吐骨头是他的拿手绝技,很少使用纯武力蛮横的强迫对方屈服。当初在yùmén关时,他仅凭手中两三万人马就生吞活剥了吐蕃、回纥、高昌等国十万大军,就是最好的战例。

    可是今天,秦慕白似乎铁了心,要彻底灭绝泥熟啜手下的这二十万人马,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一口就回绝任何媾和的可能。

    看到众人神sè有异,秦慕白舒缓了一下脸sè笑了笑,说道:“不必紧张,我们继续饮宴。”

    气氛总算是稍稍缓合了一些。

    薄布恃勤急忙向唐军众将敬酒,顺口对秦慕白问道:“秦少帅似乎……十分憎恨泥熟啜?”

    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我知道可汗想说什么。没错,父仇不共戴天,我父亲就是死于泥熟啜之手。我不知道有多想将他锉骨扬灰。但是我父临终遗言告诫我说‘战场无sī仇’,就是让我不要以他为念,秉着一颗公心来料理西域之事。”

    “令尊大人的xiōng襟……的确是非比寻常的宽广。”薄布恃勤轻叹了一声,说道,“他可能是早就预料到,你终有一日会踏足西域来为他报仇。因此就是想提醒你,要谨慎处理泥熟啜这个人物。”

    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可汗其实是想提醒我,不要杀泥熟啜是吗?”

    “呵呵,秦少帅睿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薄布恃勤笑道,“诚然泥熟啜是我举国憎恨的仇敌,也是秦少帅的杀父仇人。但如果我抓到他,肯定不会杀。因为他在我们突厥族人当中、包括我们南庭突厥、乃至在整个西域,都有着相当巨大的威信与影响力。一点也不夸张的说,若有谁能战胜泥熟啜,那么他在西域再无敌手。现在泥熟啜居然主动前来献降了,说实话我真是相当的惊讶。让他主动投降,这比直接战胜他更加难能可贵。秦少帅何不秉公忘sī,利用这个机会在西域竖立恩德与威望,同时收买人心?别的不说,如果你这样做,至少以后所有的突厥人都会对你肃然起敬。在西域,我们突厥的势力是最庞大的。这无疑会为少帅今后征服整个西域,带来相当的便利!”

    “可汗所言即是。”秦慕白微笑点头,“但可汗你多虑了……”

    “少帅的意思是……”

    秦慕白饮下一杯酒,将酒杯重重的顿在桌上——“我从未想过要杀泥熟啜!”

    此言一出,众皆惊愕。

    宇文洪泰当即就跳了起来,“三哥,这天底下最该杀的就是泥熟啜,为何又不杀了?!”

    “你闭嘴!!!”秦慕白厉喝一声,宇文洪泰生生的忍住坐了下来,脸都憋红了。

    “待使者回话,再说分晓。”秦慕白吁了一口气眉头也拧了一拧,“现在,只顾饮宴!!”

第519章 绝不姑息

    因此使者往返需要时间,秦慕白下令,大军迟两日出征。

    夜间,秦慕白与薛仁贵下棋。两人的棋术都算不是十分精湛,薛仁贵今天更是心不在蔫漏洞百出,都输乐了。

    秦慕白笑道:“罢了。我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何下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薛仁贵尴尬的笑了笑,收好棋盘给二人倒了茶,说道:“慕白,实话实说,我觉得你这一次的处事,让我感觉有些蹊跷。”

    “怎么说?”

    薛仁贵说道:“既然泥熟啜都主动来投降了,我们为何不接受?现在我们最缺的不就是时间吗?——远处还有康国与大食的事情,急待处理!”

    “你说得没错,我们是赶时间。但如果现在我们急于一时而做出错误的决断,那么以后,可能要花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处理我们今天留下的漏洞。两相对比,我宁愿多等两天。这两天的时间,花得值。”秦慕白说道,“泥熟啜是说要投降了,可那只是嘴降,心里不降。收伏一个口服心不服的敌人留在身边,非但没有半点好处,反而是会变成巨大的隐患。”

    薛仁贵的浓眉皱了一皱,“以往不都是这样的吗?敌国若降,则我大唐必定受降。”

    “于是就有了许多反复无常的小国,今日降明日反,不厌其烦为祸甚深!”秦慕白说道,“说实话,我倒宁愿和噶尔钦陵那样的仇敌一决胜负杀个你死我活,也不愿意老是在谈判桌吵来吵去。现在我们眼前这一幕,你应该不陌生。当初我提大军驻扎大非川正准备向逻些城挺进的时候,弃宗弄赞与噶尔钦陵一样来投降过。当时,我向吐蕃人提出几个相当苛刻的条件才肯受降,实际就是拒绝了们的请降。现在吐蕃已经平定了,你能想清楚我当时这么做的原因吗?”

    薛仁贵陷入了沉思。

    良久后,他说道:“我或许明白了一点。”

    “说来听听?”

    薛仁贵说道:“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吐蕃人当时之所以请降,是迫于无奈的缓兵之计,是‘口服心不服’。他们需要的,只是一段时间的喘息之机。等他们回复了元气,就会将投降的事情抛诸脑后,马就会翻脸不认人与我为敌。”

    “没错。”秦慕白点头道,“当时,我就是这样给吴王解释的。我还给他打了一个比方,就像是两个顽童打架,甲方被乙方打败了压倒在地,于是马讨饶认输。待乙方放他起身,顽童甲或许不会等到将身的灰土拍干净,就会趁乙方大意放松的时候将他摔倒在地。这就是人性,不管是谁受到了欺辱都会怀恨在心,都会寻思报复。这世,没有真正的圣人,圣人政客与圣人将军更不存在。我们谋国谋军之人,可不是顽童打架。一不留神,可是要死人的!因此我一贯主张,要么就不动手,一但动手,就要对敌人进行彻底的打击,进行毫不留情的毁灭!”

    薛仁贵听得极是认真,但听到‘毁灭’二字时,表情明显怔了一怔。

    秦慕白笑了笑,说道:“我所说的这个毁灭不是指纯粹的杀戮与破坏,而是从内心去瓦解他们的斗志与信心,从而连报复之心都不复存在!——就比如,现在的归仁郡王弃宗弄赞!他肯定不会幻想能再回到高原,去重建他的吐蕃王朝!”

    “那泥熟啜只是一个将军,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他的投降呢?”薛仁贵问道,“如果我们受降,不是可以化解北庭大部分的力量,从而对征服他们创造极佳的环境?”

    “恰是相反。如果我接受了泥熟啜一个人的投降,会给我们平定北庭增加无穷的难度!”秦慕白说道,“你注意了,是泥熟啜‘一个人的投降’!”

    “一个人?……”薛仁贵顿时茫然。

    “没错。”秦慕白双眉一拧,面露一丝愠色的说道,“泥熟啜,仿佛是摸准了我的心思,认为我是为报父仇而来。而且他肯定也认为,他身为北庭的元帅,既然都亲自来我军中投降了,我肯定会就此放过北庭,从而姑息其他的将军与士兵,包括他们的可汗。站在突厥人的角度,泥熟啜这个人还是挺了不起的。他是想牺牲自己一个人,来保存北庭的实力。在他看来,我大唐要想制霸西域,第一个要战胜的就是北庭;但是,我们毕竟是外来之人,肯定无法从根本完全消灭北庭。那么,就只能与北庭联合,最多是将他收为蕃属之国。这样,他们就能赢得喘息之机,保全所有的实力,以待他日东山再起。到那时,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徒劳,除了炫耀一下威风其他的一点意义也没有。仁贵你听着,宁肯和真刀真枪的敌人去拼命捕斗,也不要让你的身边潜伏有面带微笑却对你心怀憎恨的阴鸷仇人!——后者,要比前者危险一万倍!”

    “我明白了……”薛仁贵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仔细一寻思,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我总是在听薄布恃勤等人说泥熟啜是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的心高气傲不可一世。这次却突然这么反常,原来是有这么深远的心机与用意!——他都敢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来换回北庭所需要的东西!如果说噶尔钦陵是高原的枭雄,那泥熟啜就是大漠的枭雄!他们两人,有着同样精深的谋略与惊人的胆气!”

    “跟噶尔钦陵相比,泥熟啜用兵的本事要差一些,但谋国之能可能要更强一点。”秦慕白的嘴角轻轻撩了一撩,说道,“但是……他真的老了,是到了该歇歇的时候了!”

    薛仁贵笑道,“反正我觉得,他们都不如你!”

    “哈哈,你太抬举我了!”秦慕白笑了起来,说道,“仁贵你猜,泥熟啜会答应我提出的那三个条件吗?”

    “我想,应该是不会……”薛仁贵寻思了一下,说道,“当初,弃宗弄赞与噶尔钦陵,不是也没答应你的条件吗?”

    秦慕白咧嘴一笑,“那你这个先锋大将,还在这里等什么?”

    “是!——我马出发,先行一步!”

    “让赵同率领火神并带二十尊神武大炮,和你一起去。”秦慕白眉宇一沉,“踏足西域的第一战,不仅要胜,还必须胜得漂亮!”

    “是!”

    薛仁贵大步飞云的走了。

    秦慕白将那盘没下完的棋盘又搬回桌,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一颗黑子,“叭”的一声摁在了棋盘中。

    “封!——”

    他的脸露出了微笑。

    “泥熟啜,你把我当三岁孩子吗,跟我玩这种把戏?”秦慕白冷笑一声,自语道,“你以为我在这时候只会惦记着杀父之仇,对吗?如果只是要杀你,我派两个刺客就足够了!——你太小看我,也太小看我父亲了。我知道我父亲是死于你之手,但你不是我真正的杀父仇人。这不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你顶多就是个腿跑的小角色,比噶尔钦陵还不如。”

    “我真正的杀父仇人——是整个吐蕃与整个北庭,乃至一切与大唐为敌的西域国家!”

    “对待真正的敌人,我——绝不姑息!!”

    薛仁贵整好了兵马带齐了火器,全副披挂的立马站在在睢合水河桥边等待使者回来。

    到了傍晚,使者的马车回来了。薛仁贵就立马于桥问,“结果如何?”

    那使者也不说话,只从马车露出头来,满面带血。薛仁贵细下一看,他居然被割了一只耳朵去!

    “岂有此理!——果然不出少帅所料,北庭根本没有任何投降之诚意!”薛仁贵大怒,手中方天画戟昂天挥指——“出发!踏平弓月城!”

    牙帐里,使者抱拳而立于正中,向秦慕白汇报此次弓月城一行的详情。

    简单来说,就是北庭人都被气疯了、激怒了。所有的将军都要杀了关西军使者而泄愤再来决一死战。但泥熟啜说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于是割了一只耳朵喂猎犬,然后将人放了回来羞辱秦慕白。

    “少帅,末将未堕军威,未损国威!”使者正色抱拳道,“他们割末将的耳朵的时候,末将非但没挣扎,还站直了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的让他们割。一边割末将一边对泥熟啜说,总有一天,少帅会提着他的头胪祭奠我们关西军的老元帅!”

    “有种!”秦慕白牙缝里迸出这两个字,起了身走到他身边,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下去疗伤!——如果有那一天,我会让你亲自操刀,将泥熟啜凌迟!”

    “谢少帅!”使者重重一报拳,昂首挺胸的大步而走。

    薄布恃勤与南庭的文臣武将们,尽皆惊悚失色肃然起敬。

    “关西军……真的非比寻常的威武之师啊!一个官职微卑的行军小校,也能如此的慷慨大义、威风凛然!”

    秦慕白深吸一口气悠长吐出,猛然大喝道:“令——关西军全军开拔;五天之内,给我拿下弓月城!”

    “诺——”座下的宇文洪泰等将军早已急不可奈,一同大声应诺。

    “秦少帅且慢!”薄布恃勤急忙起身走到秦慕白身边来,还招手唤来了一名将军,对秦慕白道,“秦少帅,这位就是胡禄部的首领胡禄屋。他因在战斗中负了伤,今日方才伤愈来拜见少帅。”

    “参见秦少帅!”胡禄屋急忙见礼,颇有点诚惶诚恐。

    “是这样的。”薄布恃勤说道,“近日,我与胡禄屋将军一起收拾残部整合兵马,聚拢了大约十万人。可怜我二三十联军,如今只剩一半不到……我与胡禄屋将军商量过了,我们愿将这十万人马献出交予少帅,从此为少帅倾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末将愿为少帅牵马坠蹬!”胡禄屋更是拜倒下来。

    秦慕白微然一笑将胡禄屋扶起,又对薄布恃勤拱手回了一礼,说道:“如今这非常时期,我也就不与可汗和首领讲什么推诿客气话了。你们自行留足守城的兵马后,其余人马权且与我合兵一处,归由我来统一指挥!——就在今日,一同出征讨伐弓月城!”

    “愿听差谴!”

    “即刻——出发!!!”

第520章 只手遮天

    弓月城的战事进展之顺利,远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包括秦慕白在内。

    原本,秦慕白是使了一手激将法,让泥熟啜来与唐军放手一搏,再用绝对实力打得他心服口服。就如同“熬鹰”与“驯兽”一样,从根本磨平北庭突厥人的野性与脾气。

    泥熟啜与北庭的将军们也的确是被激起了火气,北庭的可汗欲谷设听闻此事,还亲自率领数万援军前往弓月城督战,摆出了一副背水一战鱼死网破的架式。这样一来,北庭的兵马增至大约三十万人包括临时在陪都弓月城中强行募集来的平民士兵。按照兵家老手泥熟啜的指示,三十万大军分为四部,有三部在城外布为铁三角以成犄角守护之阵,城中另藏精锐与大量弓矢以备守。

    薛仁贵仅率本部三万精锐越骑与赵同所部不满千员的火神,携神武大炮二十尊,一路开道到了弓月城前。泥熟啜的情况工作做得相当到位,得悉唐军仅仅派谴三万兵马为先锋来打头阵,就想先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给个下马威。

    于是,北庭布于城外的三营兵马近十五万大军,趁薛仁贵远到前来立足未稳,倾巢而出,以泰山压顶之势疯狂的袭卷扑杀而来。

    薛仁贵临危不乱,将一半精骑化为步兵坚盾团牌手保护神武大炮与火神,命赵同指挥火神轰杀敌军;另一半精骑由他亲自带领,待神武大炮发威之后,再迎面痛击敌军。

    结果,第一次面对神武大炮与火神的突厥人,做出了和当初的吐蕃人一样的反应——当逢听到一声炮响,就有许多士兵包括马匹在内,心惊胆裂屁滚尿流!

    放肆冲锋的北庭兵马,顿时阵型大乱!

    一轮火炮轰杀方罢,火神骑兵在薛仁贵的亲自掩护之下,冲锋掠阵。又是一轮枪声响起烟雾冲霄,冲锋在前的突厥人彻底被吓瞢打垮,顿时兵无战心军无战阵,发生了出乎泥熟啜意料之外的大溃逃!

    薛仁贵跃马横戟身先士卒,率领关西军中最精锐的越骑趁胜掩杀,杀得北庭人马星落云散哭爹喊娘,伏尸百里血流成河!

    直至追杀到弓月城下,薛仁贵方才按马而停。看到城门紧闭护河极宽,城头也弓弩密布,薛仁贵也就不着急攻城了。他高举方天画戟指着城头,力提中气怒声大喝道:“北庭的突厥人听着!尔等不服王化冥顽不灵,劫掠商路虐我子民,杀我元帅辱我使臣,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大唐天兵到吊民伐罪讨逆诛邪,此尔等还不速速开城投降!大唐关西军统帅秦少帅有令,降者免死!有生擒欲谷设与泥熟啜出城献降者,赦其罪,封其侯!——如若不降,待城破之时,玉石俱焚绝不容情!!!”

    薛仁贵本就是习武之人,中气十足雷音滚滚,再加他在北庭竖立的赫赫威名,这几嗓子吼下去,城头戍卫的一些突厥士兵都吓得两股战战心神大乱了。

    吼罢了,薛仁贵仍觉不过瘾。一眼瞅到弓月城的城头,高高飘扬着一面北庭的狼头牙旗,心中甚是不爽。觑了一下距离,大约在一百步左右。他心念一动,从马鞍取下秦慕白赠与他的虎纹画眉弓,又从士卒那里取来一面铁胎黄杨大弓。将两把二石之力的巨弓拿捏为一把,二弦合一搭弓弦,奋起神力一箭射出!

    那一箭,就如同苍鹰扑食流星刺月,既猛且准,一箭将那穿着狼头牙旗的碗口粗白杨木竿给生生射断了!

    狼头牙旗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袅袅飘落下来。城头的突厥士兵大惊失色怪叫连连——这旗竿,就算是用刀斧也难以一两下砍断,却被薛仁贵在一百步的距离,一箭射断!

    这箭若是射在人的身?……难怪当初,泥熟啜被他一箭射穿钉死在地!

    “某下一箭,可就要取人性命了!”薛仁贵再次搭弓箭,大喝。

    城头的突厥人惊恐万状,无一例外的全部缩头躲了的女墙之下。好多人缩起了脖子还怕担心薛仁贵一箭能洞穿城墙不安全,索性趴在地一顿滚爬,远远逃开。

    薛仁贵并未发箭,而是放声大笑。唐军众将士跟着一起大笑!

    “传话给泥熟啜!休要不识时务,给突厥带来灭种之危!早早开城纳降听候我家少帅处置,尚有一线生机!——撤军!!”

    薛仁贵率军撤退十里下寨。

    弓月城城楼惊魂未定的突厥士兵,都不敢抬头来看。过了许久方才有胆大的人从女墙的墙眼里往外偷窥,却连唐军的影子也看不到了,只剩一片马蹄留下的烟尘。

    大战场,留下了至少三万具尸体。此一战,薛仁贵赢得相当彻底;突厥人好不容易被激将法激出来的一点斗志,瞬间化为乌有。弓月城中,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眼看着就连可汗欲谷设与元帅泥熟啜,都快要镇不住台面了。

    这时,秦慕白率领关西军主力,与刚刚收纳的南庭十万联军,来到了弓月城与薛仁贵合兵一处。

    秦慕白与众将听闻了薛仁贵的先锋之战的详情,无不欢欣鼓舞的开怀大笑。秦慕白说,原来,一向沉默寡言近乎于木讷的薛仁贵,也会调戏人和吓唬人。北庭突厥人,被他这连打带辱的折腾几下,可能真的是没什么脾气了。

    次日,秦慕白也就不耽搁了,尽起三十万大军围逼弓月城。所有的神武大炮共计六十门,全部对准了弓月城的正北门。

    开始攻城之前,秦慕白给城中下了最后通牒——让薛仁贵射了一封劝降进城。信中说,如果北庭不在一个时辰之内出城纳降,那么关西军就要强力攻城。城破之后,北庭的可汗与元帅及一切官将,皆不赦免。如若此时出降,尚可免死。

    然后,秦慕白等人就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这时,薛仁贵问秦慕白:“少帅,我仍是不太明白。现在招降北庭,与当初接受泥熟啜的投降,有何区别呢?”

    “区别大了。”秦慕白笑道,“当初泥熟啜投降,那是诈降。就算不是诈降,也是心怀鬼胎的暂且屈就,使的一个缓兵之计。那样的投降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现在情况不同了。先锋一役你打得实在是太漂亮了,给我们省了许多的功夫。原本我是打算进行几轮攻城战之后,等弓月城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进行劝降的。目的,当然是尽可能的减少我军伤亡,以及争取时间和保护这座丝路的历史名城。现在好了,你这个先锋把我要干的事情提前干了,只一仗,就打得北庭人没了一丝火气。现在招降的成功率应该不低。因为我感觉,弓月城里都开始人心涣散了。”

    “可能是!”薛仁贵也认可的点头,“前两天我头一次来到弓月城前时,虽然他们刚刚新败,但城头弓弩密布,旌旗也十分整齐。但今天再来看时,城头的弓弩手都畏畏缩缩的藏在女墙之下,显然是害怕我军的火炮。而且他们的旌旗也有些凌乱,说明他们已是号令不达军心不齐。”

    “所以,咱们不妨碰碰运气!”秦慕白挑起嘴角笑了一笑,“兵法说‘不战而屈人之兵,策。’简简单单的十个字,要做到却比杀敌百万还要难。因为杀人,不如诛心。诛心,却比杀人难了百倍。对待北庭这样的对手,我心中早有想法。第一,必须态度强硬,不给他耍猫腻玩心眼的机会;第二,要在军事彻底打灭他的信心,击溃他们的斗志;第三,就是挟胜而交,在他们的斗志与信念崩溃之时,施以劝降。我想,除非北庭的人全都丧心病狂了,否则,大部份人都是会考虑投降的。”

    薛仁贵顿时笑了,“这就对了!”

    “什么叫——这就对了?”秦慕白问道。

    “这才像是你的手腕。”薛仁贵低声笑道,“柔中带刚,刚中带柔。当初你拒绝泥熟啜投降的时候,我与洪泰等人都甚是觉得你大异于平常呢,原来你心中早有定案。看来,如何行正如何布轨、何时用正兵何时用奇兵,真是一门大学问。少帅,你果然已经习得卫公兵法的真髓了——要说谋略与心机,我看泥熟啜还是要差你一筹了!”

    “呵呵,你也别太抬举我。”秦慕白微拧了一下眉头,说道,“也就是对泥熟啜这样的对手,我才会在最后用劝降的手段。对噶尔钦陵,我都没有想过。因为泥熟啜,是一群野狼的狼王,到了最后他会去考虑族群的存亡;而噶尔钦陵,却是一只孤傲绝卓的苍鹰,如若折翼不能再飞翔,他宁愿自戮,也不会卑微的苟且偷生……”

    “其实我也挺敬佩噶尔钦陵的……”薛仁贵也轻叹了一声,说道,“是个有本事的狠角色,可惜他生不逢时。如果他能与少帅一起携手效忠大唐……”

    秦慕白笑着摆了摆手,“泥熟啜,还有可能。噶尔钦陵,绝无可能!”

    “少帅是想用泥熟啜?”薛仁贵惊咦了一声。

    “你没听薄布恃勤可汗说,泥熟啜在西域是何等的威风吗?”秦慕白轻轻挑了一下嘴角,“我们现在就像是巡猎西域的猎人,像泥熟啜这么好的鹰犬都不用,还用什么去?”

    “可他是少帅你的杀父仇人?……”薛仁贵一时口快,竟然说了出来。他顿觉语失刚要认罪致歉,秦慕白却微然一笑,说道:

    “没错,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是他亲自指挥了那一场,杀死我父亲的突袭战。但是……彼时各为其主,战场无私仇。非但是我父亲这样训诫我,我自己也有这样的觉悟。若说仇恨,我指挥平定吐蕃的诸多战役,杀敌数十万。又将如何计算?到头来,噶尔钦陵没恨我,弃宗弄赞没恨我,我麾下还有收编来的数万昆仑铁骑,他们也没有恨我——难道我秦某人的心胸,比这些人还不如吗?”

    “……”薛仁贵无言以对只得沉默,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薛某,杀的人也不少了……”

    三十万大军,将弓月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滴水不漏。数十尊神武大炮的炮管,直直指着城门,蓄势待发。

    弓月城,这座位于丝路之的枢纽古城,城中有许多白玉石彻成的摩尼教教堂与古老的西域特色建筑,以及北庭花费巨大财力修建的汗庭牙帐。此城曾是丝路一处耀眼夺目的景观,过往的商旅行人到了这里无不惊叹此城的建筑之美妙,留连忘返。

    此刻,这座古城却面临一场灭顶之灾。很难想像,如果神武大炮的炮火无情的摧残下来,这座古城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秦慕白也久闻弓月城的大名,从踏足西域的第一天起,他就想过,将来要把“安西都护府”设立在弓月城——这座位于西域心脏地带的历史古城之中。

    因此,他今日劝降,也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想要保护这座城池的完整。

    时间缓慢的滑过。布阵于野的大唐将士们,都耐着性子在等待。秦慕白骑在马,用马鞭慢慢的敲打着马鞍,如同数秒。

    终于,弓月城的北面大门,缓缓从里面被拉开了。城中走出来一队人,为首一人满脸络腮大胡子,身穿一袭纯白月袍,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缓步走出。

    秦慕白身边顿时有人低声惊喜道:“少帅,北庭出来献降了!——看,城头竖起了白旗!”

    秦慕白也是心中一喜——果然成功了!

    弓月城城中放下了吊桥,大胡子月袍人带着身后一队人,从吊桥走来。秦慕白驻马而立看着那人,年龄约在四十左右,身的确有着一股旁人无有的凌人贵气——猜来,应该就是北庭的可汗欲谷设了!

    而在他身后,则是跟着几名身着戎装的将军。离他最近的一人,身躯高大须发半白,威风独卓眼神精冽,应该就是泥熟啜无疑!

    月袍人走到秦慕白马前十步之地站定,抬着凝视着秦慕白,说道:“欲谷设,愿率北庭众官将及弓月城城中数十万军民,归顺大唐!”

    言罢,他低下头,双膝跪下,双手将托盘高高举起。托盘,承放的是口薄田契与印信等物。他身后的多名官将一同跪地,请降。

    秦慕白凝视着眼前跪倒的这些人,片刻后仰头看天,心中自语道:“父亲大人,你在天有灵可曾看到了这一幕?——你的夙愿就在此刻达成了!从此以往,大唐将在西域只手遮天,无人匹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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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介绍:
贞观大唐,江山如画;长安风流,美人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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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闺罗帐,金戈铁马,闻琵琶惊弦寂动九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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